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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虽然早就知道何美瑛和一个朋友住在一起,但我没想到会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所以当他应门出来,我简直愣住,还以为我找错了地方。

 “你一定就是阿满对不对?嘿!我是班杰明。”他对我咧开嘴笑,怪腔怪调的中文,热烈地伸手握住我的手。

 平已经先到了。我是直接从聚落赶来的,没能先和他碰面,如果他有去找我的话,也可能碰了一墙的沉寂。他坐在那里,姿态相当沉默。看见我,拍了拍他身旁的位子。

 何美瑛从厨房出来,说:“怎么现在才到?”

 “我回去了一趟。”我说。坐在平的身旁。

 “怎么回事?”平问。他英文好,但并不打算迁就班杰明。

 “没什么。”

 “你还不打算说是吗?”他皱起眉。

 班杰明有趣地看着他们,可能不怎么懂我们在讲什么。

 何美瑛说:“班,饺子我都包好了,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班杰明起身到厨房。他大概负责下饺子。

 总算剩下我们三个人。

 何美瑛看看我们,说:“So,又见面了。”

 我来迟,不知道她跟平乍再相见是怎样的场面。唏嘘吗?但从他们的表情看不出来,感觉就像还在从前那般。

 她跟着又说:“我想你们都知道我爸例会欠人家一股债连夜搬家走人,所以我也不必多说。那之后的故事也很简单,我爸死不改,我妈跑了,带了我妹妹一起跑,我姐不回家,我呢,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简短几句话把故事代完。

 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她也大概都知道;至于平的事,我能说的也都告诉她了。这几年的断线,并没真的产生那么严重的空白。

 “你学有专长,成为独当一面的发型设计师,很了不起的。”平态度平平的。

 我从没听他夸赞过谁,他对何美瑛这样说,言外的含意不仅是认同。我们是同伴。

 何美瑛凉笑一下。“我倒宁愿跟你们一样,不要成为什么发型设计师。”

 “像我们这样有什么好?”我吐口气。“像平是好的,平能力本来就好。像我,工作没一处稳定,的,有什么好!?”

 “起码你当了四年的快乐大学生。”

 “快乐?”我不有些怀疑。

 平岔开话题,说:“我今天打电话回去…”他停下来,看着我,好像在等我说话。

 看他那表情,我想他大概都知道了。我也不是有意要瞒他,我只是忙得没时间告诉他…这些日子,我根本都没跟他碰面。想到这里我忽然又觉得自己对平的不关心,我自己的事一,就将他摆在一旁,而他帮了我那么多忙。

 “到底什么事?”何美瑛问。

 我叹口气,才说:“我们家那里倒了。”

 “怎么会那样!?”

 我耸个肩,就是那样。

 “那你爸妈怎么办?”

 我摇摇头,实在懒得再多说,太多的不愉快。爸妈在李正雄家待了两天,就被赶到李宝婷家去?畋︽美洗蟛磺樵福媳г顾依锶硕嗟胤叫。涣教欤职寻致杼叩嚼钫奂摇>驼庋惶呃刺呷ァ蚁肴盟歉乙黄穑置荒歉瞿芰Α?br>
 好几次,妈木然的看着我,眼底泛着微微的水光。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无言的摇头。我不知道她那摇头代表什么意思。深深觉得自己是那么没出息?畋︽靡残硎嵌缘模盍舜笱в惺裁从茫∥艺醯那共还谎钗易约海?br>
 后来还是阿旺帮我们想了主意。何美瑛他们搬走后,房子就一直空着。阿旺把门撬开,帮忙我们清扫,稍微修理了一下,爸妈才总算安顿下来。

 “我爸妈现在就住你们家。”我说。

 何美瑛会意。说:“反正那房子空着也没人住。再说,我爸当年也倒了你妈不少钱。”

 我不想提那件事,默不作声。

 班杰明在厨房里忽然呱呱叫说:“美,快来!水跑出来了!”

 何美瑛匆匆跑到厨房,然后就听她跟班杰明叫成一团。从客厅隐约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忙的很愉快的样子,间杂可以听到他们的笑声。

 平不防近我说:“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不是不告诉你,”我试着解释。“我每天两头跑,又累又慌又忙。我想找你,又怕太麻烦你…”“你明知道一点都不麻烦!”

 “平,你自己的事已经够多了,不用管那么多。你知道我听到什么吗?”

 “听到什么?”平脸色一点也没变,不怎么感兴趣。

 我说:“学校一个女老师跟我说一些你的事,天晓得他们是怎么听来的,说你风评不好你应该知道是指什么才对?似剑阏庋焕勐穑俊?br>
 “怎么会累!”河美瑛端了一大盘的饺子出来。接着我的话说:“他从以前就这样,大烂人一个!”

 班杰明跟着端了一大盘饺子出来。而后又回厨房拿筷子、调味酱。

 “你还跟那个薇薇安有来往吗?”何美瑛极突然地问道。

 “嗯。”平随便应一声,不怎么在乎,用手拿了一个饺子。

 “烂人!”何美瑛骂他一句。我看他根本充耳不闻。

 “谁要酱油?辣椒?”班杰明抱了一堆调味着和筷子出来。

 我老大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平也是。

 班杰明兴味盎然地看看我们,说:“我听美说,你们两个很好,看你们吃东西的样子,果然很像。”

 “咳!”我猛不防呛到,咳了老半天。

 “你跟阿满为什么没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你不是喜爱她吗?”何美瑛对着平,像在发问。

 “美瑛,你别瞎说行吗?”我对她皱眉。她这样说些有的没有的,会让我觉得别扭。

 何美瑛不理我,又说:“你如果喜爱阿满,最好不要再和那些有的没有的女人来往。真搞不懂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平板不吭声,如同他平常的不理人。

 我愈吃愈多,肚子有些。酒足饭,何美瑛和我负责收拾,平和班杰明负责洗碗。我边擦桌子边说:“美瑛,以后不要再说那种什么喜不喜爱的事,我会觉得别扭的。”

 “平真的都没对你表示过吗?”她问,有些怀疑。

 我摇头。“我们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同伴,同伴,你应该明白的,对吧?好像你跟我们的关系也是一样。”

 “我懂,我当然明白。但从以前我就觉得平是喜爱你的,他对你总是比较特别。现在也是!我感觉得出来。”

 “别揣测了。”我略略皱眉。“倒是你,怎么回事?”我指的是班杰明。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跟班杰明已经同居快一年了,我是在PUB认识他的。”

 何美瑛回答的很无所谓。

 “你爱他吗?”我忍不住问,却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荒谬。

 何美瑛耸个肩,出一种古怪奇异的表情。

 “什么意思?你不爱他吗?”

 “是爱啊,没错。”她的表情像在这么说。

 她重重叹口气,又微微笑起来,淡淡地,像嘲讽。

 但爱情能到怎样的地久天长?汲取爱情的愉不是很好吗?何必去招惹那些苦痛。何况“爱情”这种东西太像了,且又跟着太多琐碎的麻烦。

 “你这样不跟平差不多,不累吗?”我想想说。

 “不一样的?似讲惶粲置唤诓佟!倍晕业谋冉希蚊犁共灰晕弧7次剩骸澳隳兀慷家桓鋈耍俊?br>
 我点头,把桌子抹于,将垃圾扫进垃圾桶?似剿窃诔浚梢蕴┗┑乃?br>
 我看看何美瑛,停了一会,说:“我遇到陆邦慕了。”

 “陆邦慕?”何美瑛显然也没忘。“几年了?他现在还待在学校吗?”

 我摇头。“那年寒假他就离开了。”

 “什么时候遇到的?”

 “前一阵子吧。”我也记不清多久了,这些日子我的生活简真团慌和

 “阿满,”何美瑛脸色一整,态度变得有些谨慎。“你该不会还傻傻地惦着他吧?他搞不好都结婚了,而且,都那么多年了…”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打断她的话。这些不必她提醒我都知道。

 “我要说的是…”她还要说,平和班杰明从厨房出来。班杰明一个箭步就搂住她,给她一个亲爱的吻,截断了她想说的话。

 我起身倒了一杯开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似礁殴矗米呶艺茸诺目咽碌乃裙狻?br>
 “走吧!”他揽了揽我的

 “要走了?”何美瑛上前来。“改天再过来。随便你们什么时候想来都没关系。”

 “好。”我答应一声?似讲恢每煞瘛?br>
 楼梯间有些暗,下楼时,他牵着我的手。我不笑说:“平,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必担心。”

 话才说完,我脚下一滑,不知绊到了什么,往后一仰便要摔下去,他身子猛然一转,及时抱住我,情况又惊又险,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摔下楼去。

 有几秒钟我根本讲不出话。我的身体简直悬在半空中,完全没有着力点,全靠他的手臂支撑着。

 “还说什么不用担心…”他的嘴几乎贴在我的耳旁,声音低低的。“要我放手吗?”

 我忙不迭摇头,慌乱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和膛。

 “好了,别紧张,我不会放手的。”我感觉他的已经贴在我耳上。“来,抓紧我,慢慢地把脚踩在楼梯上。慢慢地…”

 我老实的照他的话去做,站稳了才尴尬地说:“谢谢。”

 平“唔”了一声,像是表示没什么,也可能什么意思都不是。我牢牢地跟着他,就怕又绊到什么。

 出到了街道反而明亮了许多。车灯、街灯、霓虹灯?似较人一刈〖摇颐敲挥刑嗷啊嗍兑烟茫恢滞榈耐舾校矶嗄岩匝杂鞯母跷颐潜舜硕级?br>
 “对了,”上楼时,平说:“前几天房东打电话通知我,下个月底约满他便要收回房子,我们得再找间公寓了。”公寓是平租的,只是让给我住,房东有事找不到我,便会联络他。

 “是吗?”东搬西迁我已经很习惯了,甚至有点麻木。

 “别担心,我会留意的,反正我们还有时间。”他说“我们”其实有麻烦的应该是我才对。

 “别担心的是你才对,”我说:“我自己会留意的?鲜锹榉衬悖惺焙蛭沂翟诰醯煤芄獠蝗ァ!?br>
 平停下脚步,转向我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想太多。”

 我看看他,点个头,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叹气。他伸手挽着我,像安慰,或是同类的了解,顺着他的拥揽,我将头埋靠在他肩上,忽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空气是那么的沉默。他缩紧手臂,拥紧了一些。

 “平!?”声音从楼梯上头兜下来。

 我们同时抬头,是…薇薇安。

 “你在这里干什么?”平皱起眉头。

 “等你啊!”薇薇安走下来。好多年没见,她看起来还是没变。现在的我更有欣赏女人的眼光,更了解到薇薇安实在是个成妩媚的女人。她招呼我说:“好久不见了,于满安。”对我和平同时出现似乎没有太惊讶。

 我们现在是处于同等的地位了,不再有任何身份上的差别或干扰。她跟平也是。

 “我等好久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没等我开口,薇薇安便转向平。“打电话给你,不是答录机就是没人接。我干脆就过来算了。”

 我有些讶异。看样子她并不知道平搬了地方。但想想,也没什么好讶异的,这很像平的作风。

 站在那里有些无趣。我对着空气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再见。”最后那句再见是对薇薇安说的。

 我正想往上爬,平转身便往下走。

 薇薇安追说:“等等,平,你要去哪?”

 “回去。”平头也不回。

 “回去?怎么回事?”薇薇安转身看我。

 我得解释。“我现在住在这里,平搬到了别的公寓。”

 “是吗?”从容大方的薇薇安,总能以不变应万变。她回身下楼追上平,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说:“真是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口气有点儿埋怨。

 平没吭声,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也并没有拒绝她的挽揽。

 “啊…”薇薇安回头对我挥了挥手,说:“拜!于满安。”

 拜。我喃喃地,没有发出声来。

 不知为什么,他们那相偎的背影我看着竟觉得有些刺眼。以往,平和形形的女人来往,一个接一人,我都不闻不问,慢慢地,不晓得从什么开始,我竟觉得不舒坦,不想看到那种画面。

 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平太亵渎,也许…因为也许,我也说不出所以然。

 我一步一步走上楼,楼外的天空显得那般地暗淡。我打开灯,点起了一室的明亮;一室,暖暖的昏黄。往沙发一躺,连衣服都没换,就那么睡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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