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悄悄挪动一下酸痛的躯体,唐孤兰借着晨曦看着唐玉寒
睡的俊颜。俊眉朗目安详自在,恍惚间,她以为时光又回到了十年前;从三岁起,她就常在晨光中端详着这张脸。从稚气的孩童,到青涩的少年,到俊逸的青年…
翻身坐起,下滑的被子使她意识到自己的赤
,而身上一处处瘀痕和酸痛更提醒她昨夜发生了什么。“我不后悔。”她哺哺自语,告诉自己:为了玉寒哥哥,就是要她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脚一踏上地,她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天,没想到会这么痛。桃花散的藥
太强,而神志昏
的唐玉寒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娇弱的她怎么承受得了?勉强撑起身子,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她必须尽快离开,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玉寒哥哥从小就是个道德感特别强的人,总是用圣贤的标准要求自己,力求各方面都做到最好。如果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会有多么自厌自弃?不!他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如果这是罪过,如果要受到天谴,老天爷,她默默地祈求,就请你降罪在我一个人身上吧。
悄悄带上门,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居室。清泪一滴一滴洒落在清晨的微风中。她多么希望他们不是兄妹啊!永不分离的誓言,对她,从来就不止是孩童的天真稚语…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舒服地伸个懒
,手脚碰到了奇怪的东西,温温的、热热的,似乎是人的皮肤。所有的睡意一下子被惊到了九天云外,猛转头,对上了一张妖媚的笑脸。
“少掌门,你醒了。”
山故意拉起棉被遮住身体,却又春光半
。
“你怎么在这儿?”唐玉寒呆怔地反应不过来。
“讨厌啦。”佯装娇羞地斜
他一眼“少掌门昨夜把人家累坏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忘了?”
身上的
皮疙瘩,唐玉寒猛然坐起,清凉的感觉使他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唉呀,少掌门。”
山一面七手八脚拉住棉被,一面佯羞地用手遮住眼,却从指
里偷瞄他壮健的身材。
“不对。”昨夜的记忆总算有一点回到了脑海“昨晚我明明赶走了你。”
“可是,奴家不能让少掌门毒发而死,所以一会儿又返回。少掌门抓着人家不放,后来就…哎呀,叫人家怎么说嘛。”
后来的事他真的记不得了。想到和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绵了一夜,唐玉心寒里油然升起一股厌恶。脸一沉说道:“昨夜是你下的‘桃花散’吧?”
“这…”
山一脸尴尬地狡辩“人家不是故意的啦。人家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先起来,穿上衣服。”
“少掌门,人家…”
山娇滴滴地伸手摩抚他的
膛。
下作呕的感觉,唐玉寒挥开她的手,一把抓起棉被围住身子跳下
,不理睬
山的惊呼“限你一刻钟之内从我眼前消失。”
“可是人家…”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
代。”他实在不耐烦听她“人家”来“人家”去的。
“是。”
山掩饰住心里的窃喜。她知道以他的为人,决不肯白占女人的便宜,所以才使出这一招。哼,若是他执意不肯娶他,她还有更厉害的一招。
山
恻恻地笑了。
直到
山的脚步声远去,唐玉寒才颓然地坐倒在
边。凌乱的
褥上,点点暗红提醒他这张
上曾发生过什么。想不到他竟然中了这样的诡计!唐玉寒厌恶地想起
山,她要的不就是一个名分吗?他可以给她。但他决不可能再碰她一下!
一点微光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俯身从
脚下拾起那个反
着阳光的东西,是玉娃娃!一个小小的玉雕的娃娃,眉目如画,维妙维肖,是兰儿五岁生日时他送的礼物。兰儿用丝线挂在
前,还发誓说会永远带在身边。就如他十几年来也把兰儿的玉佩随身携带一样。
玉佩,玉佩呢?唐玉寒左顾右盼,玉佩不见了。
玉娃娃!她来过。他恍惚回忆起她曾温柔地摸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她真的来过!不是梦,不是错觉。这个玉娃娃就是证明!
紧紧捏住玉娃娃,他内心的不安弥漫开来。
“少掌门。”秋水一见到唐玉寒,急忙恭敬地施礼。
“小姐在吗?”唐玉寒内心忐忑不安,害怕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小姐在,在休息。”秋水
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小姐一夜未归,天亮才一身狼狈地回来。作为女人,她很容易就猜出她遭遇了什么。
“我看看她。”犹豫了一下,对唐孤兰的担心占了上风。
“少掌门…”秋水想伸手阻拦,又放下了手“小姐不舒服,正睡着呢。”少掌门一向最疼爱、最呵护的人就是孤兰小姐,不知他看了小姐的模样,会有多难过。
轻手轻脚地走近
边,
起纱帐。锦被中一个玉雕般的人儿沉睡着。唐玉寒伸手摩挲她的面颊,柔
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
“小姐昨夜又没睡好?”唐玉寒皱起眉问秋水。这些日子兰儿心理上负担太重,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娇弱得仿佛一阵风就会吹走。
秋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同情地望着犹在沉睡的娇小人儿。
唐孤兰无意识地呢哺一声,翻了个身,手伸到被外。唐玉寒想把她的手放入被下,目光却被她的手吸引住了。她手上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出黄
的丝穗。
唐玉寒好像被雷击中,眼睛牢牢地瞪着丝穗,那是兰儿为他编织了挂在玉佩上的。颤抖的手稍稍拉开她的手掌,看到了玉佩,他贴身收藏了十几年的玉佩。
“少掌门…”秋水被他骇人的表情吓住了。
“不,这不是真的。玉娃娃…”唐玉寒失神地呢喃。轻轻拉开她的衣领,一处处紫痕赫然入目。
“不!”颤抖的吼声显示出震惊和痛苦。
“少掌门,小姐她…她…”秋水不知如何说明。看着唐玉寒因痛苦而扭曲的俊脸,为他眼中的泪光惊呆了。一向最沉稳冷静的少掌门竟流泪了。
唐孤兰没有被这吼声惊醒,只是蹙起眉咕哝句什么,依然沉睡着。
“不!不!”唐玉寒低头看看她手中的玉佩,全身如风中的树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惨白了脸,踉跄后退,猛地转身冲了出去。
“唉。”秋水叹息一声,为唐孤兰整理被子。可怜的小姐,是谁忍心伤害这天仙似的可人?她虽是老夫人派来监控小姐的,可良知未泯的她也不由自主地喜爱上了这善良娇美的可人儿。
看少掌门深受打击的样子,秋水再次摇头叹息。“唐门”中人人都知道少掌门和孤兰小姐感情最深厚。看到心爱的妹妹遭遇到女人最害怕的事,少掌门会有多难过!是谁伤害了小姐?
“啪”一声门被踢开,
山一看是唐玉寒,马上把差点
口而出的怒骂
了回去,喜笑颜开“少掌门,您来了。”一定是有好消息了。
“我问你,”唐玉寒表情森冷“昨夜真是你在我房里吗?”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是不是那个死丫头说了什么?不会的,她怎么敢自曝丑事。按住慌乱的心,
山故作娇羞的样子。“讨厌啦,这种事怎么能
说嘛。”
“是还是不是?”唐玉寒咄咄
人。
“是…是。”
山感到他目光中的寒意,声音低了下来。
“你从我这儿拿的东西呢?”唐玉寒凌利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什…什么东西?”
山心虚地左瞟右看“很重要吗?”他究竟不见了什么?
“很重要。”他的语气肯定。
“没,没有。”
山硬着头皮回答“少掌门昨晚好…好狂野,
了人家一夜,人家没看见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拿。”
唐玉寒一言不发,猛地拉住她的衣襟“刷”地一撕,
山顿时酥
半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身子,光光滑滑,什么痕迹也没有。
“哎呀!”
山误解了他的意思,心花怒放“你别这么急嘛,人家又不是不愿意…”
“昨夜不是你!”
“什…什么?”
山吓了一跳,强作镇定“少掌门别开玩笑,不是我是谁?”
唐玉寒手一摊,张开的手掌上是一个白玉雕的娃娃:“这不是你留下的,我的玉佩也不在你手上。”
山脸色变了。该死,没想到百密一疏,竟被这个意外的细节破坏了。
“别妄想欺骗我。”唐玉寒鄙夷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先是下藥,后是撒谎“为了飞上枝头,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我、我…”
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别以为使这些手段你就会得逞,我不会看上你这个心机深沉、不知廉
的女人。”
“不!”
山扑上去抓住他的衣襟“人家只是太爱你…”“不要说爱,你不配!宾!别让我再看见你!”
绝望的
山终于恼羞成怒,狂笑起来:“哈哈哈…我不配,我不知廉
!谁才配,你那个兰儿妹妹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夜我可全看见了。好一个‘唐门’少掌门!好一个端庄的大小姐!好一对兄妹!哈哈…”
“别说了!”
“我偏要说。做了猪狗不如的事,还怕人说吗?”
“住口!”
“一个道貌岸然,一个冰清玉洁。骨子里…”
“你、住、口!”唐玉寒双目血红,伸手掐住
山的咽喉“我叫你住口。”
“唔…”
山的呼吸渐渐困难,想开口说话,却挤不出一个字。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丧命了时,唐玉寒突然松了手。
瘫在地上,大口地
着得来不易的空气。
山看着唐玉寒离去的背影,眼中泛起泪花:“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要我?”转瞬间,她的表情又变得
狠“哼,我决不会让你们好过。”
“
伦,
伦!”苦笑一声,唐玉寒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了。为什么他想醉的时候偏偏醉不了,想忘的事偏偏忘不掉?
“我…禽,禽兽不如…”一仰脖,又一杯烈酒下了肚。
“啪!”一个耳光狠狠摔在自己脸上,唐玉寒下手一点也没留情,半边脸颊马上肿了起来“你…你伤害了玉娃娃!谁…谁都不准伤、伤害她。”他像是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人,口齿不清地讨伐着另一个自己“我、我发过誓,要保护她,谁伤…伤害她,我…不原谅…不原谅…你竟敢…竟敢伤、伤害我最…最爱的玉娃娃,最爱的玉娃娃…”
“最爱的玉娃娃!”才这是他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告自呀!唐玉寒终于狂吼一声“啪”地一声摔倒在地上,紧闭的双眼沁出点点泪水。他如何能挣脱这罪恶的情网?
“少掌门,少掌门?”秋水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唐玉寒的房间,顾不上敲门“不好了,小姐她…老天!”她被倒在地上烂醉如泥的唐玉寒吓了一跳“少掌门,你怎么了?”她拼命地摇着他的身躯“快醒醒,你快醒醒啊。出事了,小姐出事了!”
“谁…什么?”唐玉寒努力睁开醉眼。
“是小姐,孤兰小姐出事了。”
“谁…什么?”唐玉寒努力睁开醉眼。
“是小姐,孤兰小姐出事了。”秋水急得快哭出来了“刚才
山带了一群人冲到小姐的房间,将小姐拖了出来,说要审她的罪。现在只有您才能救她了。”
“你说什么?”一听到孤兰的名字,唐玉寒马上酒醒了大半。
“小姐危险了,好多人抓住了她,嚷着要把她沉塘呢!您快去救她呀!”秋水眼泪直掉“少掌门…咦,人呢?”
等不及听她讲完,唐玉寒已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荷塘边,
山揪住脸色苍白、狼狈不堪的唐孤兰,正大声宣布她的罪状:“这个狐狸
以一张妖媚的脸
惑男人,不守妇道,勾引男人行秽
之事…”
“
山姐,”一个丫环畏畏缩缩地开口“你还是放了孤兰小姐吧,她毕竟是小姐…”
山虽说是老夫人的心腹,终究只是个奴才,怎能以下犯上?
“是啊,”另一个侍从
话“孤兰小姐是老夫人重用的人…”
“住口!”
山已被妒恨之火烧去了理智,把唐老夫人
待的任务丢在了脑后“她算什么小姐?老夫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你们看!”“刷”地一声撕裂了唐孤兰的衣服。
“啊…”唐孤兰惊叫一声,身子缩成一团,但光
的脊背还是呈现在众人面前。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睡梦中被疯狂的
山揪到这里。
“这就是证据!”
山指着她身上的紫痕“这就是这个
人秽
的证据!”
众人同情,不忍的目光马上变成了鄙夷,有些人的眼光
的。
“住手!”一声怒吼,围观的人一齐回头。
唐玉寒的眼睛里看不见周围的人,只有那个瑟缩着身子,抬起泪眼受惊的兔子般望着他的人儿。
众人被他身上散发出的紧绷的怒气吓住了,不由自主让开一条路,心中暗暗胆怯起来。谁不知道他最疼爱的妹妹就是孤兰?这
山也忒大胆,竟敢老虎头上搔
。已有人等不及看好戏了。
“玉寒哥哥…”看着那个自幼守护她的人走来,
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她的身子,唐孤兰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玉寒哥哥来救她了。随着心情的放松,唐孤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玉娃娃!”唐玉寒飞快地接住他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紧得几乎要把她
进自己的
膛。冰冷的目光怒祝
山“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我…”
山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有点胆寒,嗫嚅着想说什么。
“来人,把
山关到地牢里,等候处置!”唐玉寒后悔自己未及时惩治她,给了她伤害玉娃娃的机会。
几个侍从一拥而上,捉住了
山。
“不!”
山狂叫起来“我没有错,我是要揪出秽
唐门的妖
…”
“带下去!”唐玉寒冷喝一声,抱起唐孤兰迈步。
“你被这个狐狸
住了!”
山一面挣扎,一面声嘶力竭地吼着“犯下了
伦的大罪,你对得起老夫人的教导,对得起‘唐门’上下的厚望吗?”
气声此起彼伏,所有的人都被
山话中之意惊呆了。
唐玉寒的脚步停住了,闭了闭眼,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深
口气,回过身来月光扫过众人。
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回避了他的目光,捉住
山的几个人不知如何是好,尴尬地放了手。
“都是这个小妖
的错!是她
惑了少掌门,是她给少掌门下了‘桃花散’。少掌门已经被她的妖术
住了,一心偏袒她。我们不能让少掌门走人歧途…”
山仍在疯狂地叫嚣。
“胡说八道!不许你污蔑她!”她竟敢如此低毁玉娃娃。
“你敢说你们什么事也没有?”
唐玉寒脸色苍白,他没有再反驳
山的话。
山虽然居心恶毒,但他们兄妹
伦是事实。
“二、二哥,”唐家老七唐玉凡期期艾艾地开口“
、
山说的不是真的吧?”但他的表情分明已相信了
山的话。
“你说呢?”唐玉寒平静地看着这个一向最敬重他的七弟,他已决定承担一切,不再逃避。
“我们相、相信二哥,只要二哥把她交给大家处置,我们就相信你。”
“你们呢,也这样想吗?”唐玉寒的目光—一扫过在场的兄弟姐妹:唐玉非、唐玉京、唐玉芬、唐玉苓…
他们一个个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二哥,七弟说的没错…”
“只要处置了她,你还是我们敬重的二哥…”
一个接一个的劝告在接触到唐玉寒越来越寒冷的目光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她也是你们的妹妹!”唐玉寒吼出自己的痛心。为什么他们如此敌视善良纯真的玉娃娃,竟趁机落井下石呢?
“毕竟她…你们…”憨直的唐玉凡硬头皮开口“她已经不洁了,何必为她…”他可是为二哥着想。
“如果我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她勾引了我呢?”
一阵
气声,人们像害怕染上瘟疫一样纷纷往后退。他的话不啻承认了
伦之事,投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厌恶、恐惧…
“哈哈哈…”忽地唐玉寒暴发出疯狂的大笑,笑得不可抑制。
“二哥,你,别笑了。”
“二哥疯了…”
“对,我疯了!”止住了苍凉的笑声,唐玉寒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大家“你们真是我的好兄弟,我的好姐妹,我…向友爱的兄弟姐妹!哈哈…”这就是他为之付出关心、爱心,甚至牺牲了良心的家人们!他们的亲情是有附带条件的,比纸还薄。这就是他的亲人,他一心维护的亲人!
“他疯了…”
“没疯怎么会做出
伦的事来?居然还当众承认…”
“天哪,万一他对我也…”
“你?算了吧,你有那个小妖
的媚惑手段吗?”
唐玉寒听不见弟妹仆婢们的窃窃私语,看不见他们陌生中带着恐慌的目光。只是抱着怀中的人儿一步步朝前走。众人纷纷避让,仿佛被他碰上就会得不治之症一样。
从怀中掏出代掌门的令牌“啷”一声抛在地上,唐玉寒头也不回地走了。
悠悠醒转时,唐孤兰首先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熟悉的体温、气味使她
出了安心的微笑。张开眼,收人眼中的是碧绿的树梢、蓝天上飘
的白云。
“我们在哪儿?”她一动也不想动,这一天一夜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一张俊脸遮住了蓝天,果然是他。“我们在峨嵋后山。”扶她坐起,让她靠着自己“人们常说‘峨嵋天下秀’,山峦叠翠,
水潺缓,是不是很美?”
她轻叹一声“要是我们能从此尽情地徜徉于这山水林泉间,不是更美?”
背后的身躯微微震动一下,一阵沉默。
“我们离开了‘唐门’,是吗?”唐孤兰轻柔的语调肯定多于疑问。
“嗯。”若不是发生了今天的事,他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即使内心积
的矛盾痛苦再多,他也无法断然割舍家族的纽带。
“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唐门”掌门的位子,甚至可能是未来江湖霸主的地位。
“我不在乎。”他本来就不在乎那些权力地位。
“你失去的不止这些!”唐孤兰的语气带着一点哭音。还有名誉,从此他会成为一个人人唾泣、无立足之地的人。
手指挑起她的脸,小脸上泪痕
错。“别哭,”他轻轻为她拭泪“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嗯。”把带泪的小脸埋在他
前“你要照顾我哟。”
“我照顾你。”他将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守护她,仅此而已。
“好。”唐孤兰抬起脸,
出了欣喜的笑容。虽然经历了许多磨难,但一切都值得。他们终于可以从此摆
枷锁了。只是…
“我们回去把娘接出来,然后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从此他们将相依为命,远离一切是非。
唐玉寒无言地点头。等他安排好她和四婶,他将回“唐门”向
请罪,这一次他拼死力谏,也要请
罢手。
唐孤兰想站起来,却哎哟一声又跌回他怀里。
稳稳地拥住她,唐玉寒脸上愧悔
加:“都是我,是我害了你。”
“别说。”她伸出一指点住他的
“我问你,若是我中了桃花散,你会救我吗?”
“会!”他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即使背上
伦的罪名?”
“是的。”
“即使失去地位、名誉,从此受人唾骂?”
“是的。”语气更加坚定。这一切怎么能与她的生命相比。
“那么,你就可以明白我的心情了。”
是的,她对他也是这样啊?唐玉寒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他们彼此来说,有什么比对方的生命更重要?唐玉寒释然了:“我们回‘唐门’去,去接四婶。”
一个小小的市镇,平时极少有来往的客商。除了每过一阵的乡民赶集以货易货外,从未出现过今天这样的热闹场面。小镇上突然来了许多
各种不同口音、背刀带剑的江湖人。镇上的居民,胆小的,躲得远远的观看;胆大的乘机上前兜售点土产什么的。
镇上惟一的饭馆里,早已挤得人满为患。店小二手忙脚
,却还是因招呼不过来被呵斥;掌柜也忙着赔笑脸,一迭声地道歉。心里暗暗嘀咕,万一这些大爷们一个不
,他的脑袋只怕就得搬家!
最角落的一桌,坐着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白衣女子,女子头上戴着纱帽,面纱垂下,看不清容貌,店里的江湖人不时投去怀疑的一瞥,但见他二人只是安静地吃饭,也就不去理睬。
“他
的。”一个
豪的大嗓门吵吵嚷嚷“俺非要看看那妖女长什么模样不可!”
“听说是千年狐狸
投胎,能勾人魂魄,
人
血。巫山派、神龙庄就是这么着了道,连峨嵋派的佛法都不是对手。”另一个人啧啧连声地摇着头。
角落的年轻男子微微一震,白衣女子的手横过桌面,握住他的手:“世人原多愚昧,何必与他们计较?”她的声音低低柔柔,安抚了他。
“是啊,吴老大,你不怕你的魂被勾走么?”另一个人大声起哄。
“勾走!呸!俺这么一板斧劈下去,”挥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管叫她脑袋和身子分家。”
“就怕你见了她的模样,舍不得下手了。”
“谁说的?俺是那种好
的人么?连洛
花魁齐仙芝俺都看不上眼,那妖女有齐仙芝好看吗?”
“你不好
,就没有好
的人了。”另一桌有人嘀咕,马上被同伴捂住了嘴。
“咳!”一个端坐不动的老道干咬一声,众人马上竖了耳朵,显然这老道人是领头的。“咱们不可轻敌,这妖女不但祸
‘唐门’,引
唐少掌门做出
秽
伦之事;而且以妖法
惑众人,四处滋生事端,挑起战事。不少门派被她妖术毁灭;不少英雄好汉被她妖法所
,竟为虎作怅,成了她的走卒。由此可见,这妖女法术厉害,真是百年不遇呀。”
“是啊,听说她能驱动木牛、木马作战…”
“还用妖法
人神魂,让人为她卖命…”
“能剪纸做人,撒豆成兵…”
年轻人与白衣女子相对苦笑,想不到谣言传成了这样。三人成虎的威力,他们总算见识到了。
“那么厉害呀!”有人小声咋舌“哪咱们‘诛妖联盟’能讨了好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些人之前的豪气不知哪里去了,有些心虚胆寒。
“怕什么!”吴老大一拍桌子,杯盘都跳了起来“有咱们茅山清风道长,还怕妖女的法术吗?”
那个老道人拈须微笑,一副
有成竹的样子。众人又恢复了信心。
“是啊,清风道长专门降妖捉鬼,道行高深。千年老妖也不在话下。”
“那狐妖若遇上清风道长,管保魂飞魄散!”
“一道灵符就可以镇住她。啊,对了,请道长赐小人一道灵符,以免小人被妖女法术所伤。”
“我也要…”
“还有我…”
众人蜂拥而上,伸手讨符。
“别急,别急,大家都有。”老道人拿出一个黄布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叠画了朱砂符的黄纸分给众人。“一人一张,只要贴在脑门上,就不怕妖女作法了…”
年轻男子和白衣女子简直哭笑不得。这群乌合之众真是愚昧得可以。但由此也知道,她已经成了天下人
除之而后快的目标。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竟如此劳师动众,真是她莫大的荣幸。
纷纷之中,又有几个人踏进了店门。
“那不是华山祈少侠吗?”眼尖的人马上叫了出来。
“浩
山庄的白少庄主。”另一个狗腿地
上前“白少庄主,您还记得我吗?三年前…”
店里又是一阵寒暄,先到的众人争先恐后献殷勤,又是一番推来让去,终于让白浩云和同伴与老道坐在了一桌。
“白少庄主,你们‘正义盟’也是要去‘唐门’吗?”
“是啊,怎么不见其他英雄?”
“各位好汉,”华山祈进回答“‘正义盟’大队人马已往唐门去了,我们殿后,负责搜索唐玉寒和妖女。”
这一次“唐门”野心
,犯了众怒。尤其是竟向八大门派挑战。八大门派同仇敌汽,于是联合组成“正义盟”讨伐‘唐门“。
“除了二十年前各派联合讨伐‘魔中魔’独孤梵,好久没有这样的大战了。”
“前锋已救出了峨嵋派的女侠们,我们这就准备会合赶赴‘唐门’。”
“那我们同盟。”清风道长终于有了巴结上“正义盟”的机会。平时这些名门大派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我们‘诛妖联盟’是要诛杀妖女,咱们目标一致,正好同行。”
“她不是妖女。”门声不响的白浩云突然冒出一句。她是那么善良可爱的娇弱女子啊。
“浩云!”祈进
低声音警告他,又忙对众人解释“白少庄主未曾见识过那妖女的厉害,所以不肯相信。”
“白少庄主没见过,当然不知道妖女的厉害。”众人急忙口沫横飞地向他介绍妖女如何如何厉害,好像自己亲眼看见一样。
白浩云充耳不闻,两眼直直地盯着角落那一对青年男女。四目交接,谁都不肯移开目光。
“你还是我的朋友吗?”唐玉寒的目光似乎在问。他紧紧握住唐孤兰的手,心里做好了随时动手、与众人为敌的准备。
白浩云的目光复杂,他似乎不是那个总是嘻皮笑脸、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白浩云了。神情严肃落寞,复杂的眼光中有痛苦、嫉妒。
有人察觉了白浩云与唐玉寒之间的紧绷,两人的目光像有形的弦索,似乎稍一用力就会绷断,爆发出惊逃诏地的声响。
“白少庄主,他们是谁?”
“这两人是什么来历?”有人警惕起来,手摸向兵器“是不是敌人的
细?”
唐玉寒内力灌注全身,准备一战。
终于,白浩云移开了目光,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奇怪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与众位好汉在一起。”
“哦,我们来之前,他们就在这儿了。”
走出店门,祈进低声责备白浩云:“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差点犯了众怒。”
长叹一声,白浩云喃喃道:“你们不知道她有多美好。”
“算了吧,你!”祈进白他一眼“枉你
连花丛多年,竟为一个女人着
成这样。我不得不相信这妖女真会勾魂摄魄了!”
白浩云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市镇,不住问着:为什么不是他?难道他真的迟到了十几年?回想在“唐门”时,他们二人比兄妹更亲密的感情,唐玉寒怪异的反应,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耳边响起唐孤兰“我就是要嫁给玉寒哥哥”的天真话语,白浩云
中涌起的悲哀不知是为他们,还是为自己。
即使我来迟了,但你们是兄妹呀!为什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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