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听见细细的鸟叫声,映彤自恍惚中醒来。
睁开双眼,她意外地发现自己正躺在
上,而且还是她的
上!"培德罗!?"她自
上跳了起来,脑袋里只想到和她一起摔到陡坡下的培德罗。
不对,她不是跟培德罗在一起吗?为什么现在她却是在自己的
上醒来呢?
难道昨天的事都是一场梦?不,不会的…
想着,她霍地跳下了
,急
去解开她满腹的疑窦。一打开门,她被门外的另一名女老师吓了一跳。
"映彤!?"嫁给族中长老之子的陈老师一脸惊愕地望着她,"你起来做什么?"
"我…"映彤一怔。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快,以至于让她几乎丧失了反应的能力。
"去休息吧!你今天的课,我都帮你代了。"陈老师关切地想把她推回房里。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恍惚地望着陈老师。
"你昨天和那位传教士上山,你不记得了吗?"陈老师问。
"我记得,可是…我们不是摔到陡坡下了吗?怎么我们…"她感到十分困惑。
陈老师一笑,"你们命大,被上山找你们的神父发现了,不然啊…"说着,她一脸庆幸及感恩地拍拍她的肩膀,"感谢上帝,幸好你们没事。"
经陈老师一解释,映彤已经大略知道事情的后续是如何发展了。不过培德罗呢?她记得他用身体保护了她,也隐约记得他脸上痛苦的神情,他到底怎么了?
"他呢?"她焦急地问。
陈老师一愣,似乎没会意过来。顿了顿,她恍然明白,"那位傅教士呀?"
"他、他没事吧?"虽然昨天她为他的无礼而生气,但想起他不顾自身危险地保护她时,她心里无由地又升起一股暖意。
陈老师暗忖了一下,"他比较严重,神父说他有外伤,头部好像也…"
还没听她说完,映彤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往外跑。
"你去哪里?"陈老师紧张地揪住她的手臂。
"教堂。"她说。
在前往教堂的途中,映彤忍不住在心里责怪着自己。若不是她发脾气,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
都怪她,要不是她,培德罗就不会因为要保护她而受伤。
想起事发前,自己还那样地指责他、批判他,她就好懊悔…
"神父!辛尼神父!"一冲进教堂里,她就扯开喉咙大叫着。
不一会儿,辛尼神父从后面走了出来。
"柳老师?"他一脸讶异地问:"你怎么不在宿舍里休息呢?"
"他呢?"她一心只想确定培德罗是否安好。
"他?"辛尼神父微愣,旋即恍然了悟她指的是谁,"你是说培德罗?"
她一个劲地猛点头,"他没事吧?"
辛尼神父慈祥地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还活着,只不过这里敲伤了…"
听见辛尼神父用那种玩笑式的说法来形容培德罗的伤势,她不觉宽心了许多;只是就算是这样,他毕竟还是受了伤。
"我能看看他吗?"她试探地问。
"当然。"他眯起眼睛笑着,"他就在他房里,你自己去吧!"
"噢。"映彤得到辛尼神父的许可,马上拔腿就往后面冲。
"柳老师…"突然,辛尼神父唤住了她。
"嗯?"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培德罗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如果他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我相信那也都是情之所致…"说完,辛尼神父还自迈开步伐朝教堂外走去。
他的一席话让映彤想起了昨天培德罗亲吻她的事,他指的是那件事吗?如果是的话,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培德罗都已经告诉他了?
辛尼神父说培德罗其实是个单纯的人,又说他做的事情都是情之所致,那么他的意思是指培德罗的行为是可以原谅的?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旋即又想起为了保护她而受上躺在
上的他。你现在还有时间想这些?她敲敲自己的脑门,旋身就朝后面走去。
教堂后面有几间小房间,神父及培德罗就住在这里。她依着门上的姓名牌,轻易地就找到了培德罗的房间。
"培德罗…"她轻敲门板,低声地叫唤着。
房理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一下,没想到,门板居然就开启了…
门没关?她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进去是否妥当。
在外面站了许久,她终于决定推门进去;她轻悄地推开了门,一眼就睇见躺在木板
上的培德罗。
他的头上
着绷带,很明显就看出他受了外伤;映彤的心口一
,莫名地有种不舍及心疼。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
边,只见他闭着双眼,睡得十分安稳。
凝睇着他那浓浓的眉、长长的睫
、高高的鼻子、
满的双
,以及那柔顺的黑发…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阵撼动。
笃地,她想起他那深情凝望的褐色眸子,还有那一记温柔炽热的吻…
乍地,一
道德的、虔敬的、罪恶感的神经绳索,将她那漫漫心绪扯了回来。
天呀!她竟然在如此庄严神圣的地方想着这些事情,她怎么能这样!?
自从培德罗出现在她的面前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她的心边得容易浮动、容易焦躁、容易动妄念、容易…她的思绪不再如以往的纯粹,尤其是见到他的时候,她的心情总是被他牵动着、被他影响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只不过是一个才出现两天的人啊!
想着,她不觉退后了一步…
她想留下来、想这样端详着他,可是她的理智及矜持却不许她这么做;就这样,她杵在
边,脚下像被黏住似的
不开。
圣经上说撒旦会用各种方法来
惑人们做不道德的错事,若要远离撒旦的
惑,唯一的方法就是要更虔诚地相信天主,亚相信地会带着人们远离撒旦、远离罪恶。
跋快离开这里吧!你已经见到他,也确定他安然无恙,你可以离开了。她心里有一个严厉的声音正在对她呐喊着。
她恍了神,只觉得心中的理智正与人
及本能打着仗…
"唔…"突然,躺在
上的培德罗低
一声,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培德罗一脸疑惑地望着她,而她也一副惊慌的模样。
"你…"他记得他们两人一起摔落到陡坡下,为什么现在他却是躺在
上?
他对昨晚的事情还有记忆,也正因为还有记忆,有些事情更是教他百思莫解。
以他的"本事",他绝对有办法阻止那样的意外发生,可是事实上他根本阻止不了,甚至还让自己受了伤…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的法力在人间是行不通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他翻身想坐起,无奈有却疼得属害。
"别起来…"映彤旯状,马上趋前阻止他坐起,"你后脑有外伤,搞不好还有点脑震
呢!"
"是吗?"他困惑地看着她,原来他不只受了伤,而且伤得还不轻!
她本来想趁他
睡而尽早离去的,没料到一个犹豫,他居然醒来了,现在她想走也来不及了。
她无意识地喟叹一声,神情变得有点茫然。
"映彤…"他轻轻碰了她的手背。
"嗯?"她回过神,淡淡地应着。
培德罗
角微牵,"我叫你映彤,你不反对吧?"
上他澄澈明亮的眸子,她不
想起了辛尼神父方才的那一番话。也许培德罗就像神父所形容的那般,是个单纯直接且不会隐藏心思的人…
假如他是那样的人,她实在无法苛责他近乎无礼的直接。
"嗯。"她点点头。
培德罗放心地一笑,那成
的脸庞上竟漾起一抹稚气。
"看来你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映彤心头一震,愕然地望着他。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确定她是否已经不为昨天发生的事而生气?
"你应该担心你的脑袋有没有摔坏才对吧?"她感到好气又好笑地。
"不,"他温柔又深情地睇着她,"没什么事能比你的笑容更重要了。"
"咦?"她一怔。
他淡然一笑,神情平静地注视着一脸讶异的她。
"如果你天使般的笑容不见了,我会很难过的…"
她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但她不想表现出一副心慌意
的样子。
"你的嘴真甜,"她故作不为所动的模样,淡淡地说:"可惜我并不是你所说的天使。"说着,她冷漠地瞥了他一记,"天使是纯洁无暇的,而我只是个心
未定的凡人。"
"我想…"他神情幽幽地,"我想你要说的,是你还是个会受撒旦
惑的凡人,对吧?"他抬眼凝望着她,眼底溢满怅然。
觑见他眼底的怅然及不知名的寂寥,映彤不觉一阵心痛。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才认识短短两三天的外国男人,竟像是与她相识了几世纪般,牵扯着她的心扉?
为什么他的出现能如此动摇着她原本坚定的信念?为什么他能教她陷人进退两难、相互矛盾的困境里?为什么他能将她一直认为是错位的事,变成"可能是正确"的事?
他究竟是谁?为何拥有这般的能耐?
"你所认为的撒旦究竟是什么?"他沉下声线,黯然地问道。
映彤抬起眼帘凝视着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撒旦是什么?这个答案应该由他来告诉她吧?
"你身为天主的仆人,为天主宣扬他的真义,你告诉我'撒旦'。是什么?"她将为题丢回给他。
培德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须臾,他开口问道:"你认为撒旦代表了罪恶、不道德、
望、引
、灾难,是不是?"
"难道不是?"她反问他。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撒旦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说着,他的神情渐渐地严肃起来,"上帝有那么多使者、仆人为它到人间宣导、传道,所以世人藉由道些宣导知道了它的善与好;但是撒旦没有,没有任何人替它向世人宣扬它究竟是好是坏…"
听见这极端的论调,映彤的情绪不觉激动了起来。
"你是说撒旦是好的?"这是哪门子荒谬的言论!?
"我是说'也许'。"知道她总是将撒旦与一切的罪恶及不道德联想在一起,他就觉得好沮丧、好懊恼。"我们根本不知道撒旦的本质,不是吗?"
"你到底是上帝的仆人,还是撒旦的奴才!?"映彤一脸轻视的瞪着他。
他浓眉一纠,不觉有点慍恼。撒旦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恶魔、那么
恶,这是因为…因为撒旦就在她的面前!
"喜爱一个人是罪恶?被某个人所吸引是罪恶?"他眼底燃烧着深情而浓烈的火焰,直直地
向了她。"上帝没叫我们不准爱人!"
"你所谓的'爱'就是无礼的冒犯吗?"她不甘示弱地
上前去。
他眉心聚拢,眉丘处瞬间叠起了几道懊恼的皱褶。
"我的爱不是亵渎,你明不明白?"
"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气呼呼地瞪视着他,"才认识两天,你怎么能断定那就是你所谓的爱!?"
"我就是知道!"他忍不住朝她大吼着,"我就是知道。"他定定地注视着她,像是不允许她轻易地逃开他的注视般。
他大胆而直接的表白让她有一种几乎招架不住的无力感,他的眼神炽热且真挚,仿佛不容许她随便否认他的真心似的…
"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我要的。"他说。
映彤觉得他就像是一团炙焰,不停地、不停地燃烧着她、
噬着她;她的信念、她的理智、她的坚持…在他热情的攻势下,一一地被击垮、被淹没。
她一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什么一见钟情的事,但她却知道,在她见到他的那一眼起,她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只是她不行!
她不能忘记她所执着的信念,她不想和一个跟她有着相反信念的人在一起!她不能被他所
惑、所吸引,即使她已经被他的热情所掳获…
"你要我,但是我要的不是你!"她眉心紧拧,无限恼火地对他吼道,"我需要的是一个和我有着相同信念的人,而你不是。"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
"映彤!"培德罗忽地伸手拉住了她,她一个重心不稳,不偏不倚就倒入了他的怀里。
"放开我!"她惊羞地瞪着他。
"你先听我讲完…"被她一
,他也"牛"起来了。
"没什么好讲的!"她不甘心地朝他嚷嚷。
他板起脸孔,愠怒地
视着她.!虽说他天
善良,但他毕竟还是有脾气的,再怎么说,他好歹也是统治黑暗世界的撒旦,骨子里还是存有些猖狂的基因。
他从没喜爱过任何女人,但当他见到她的时候,却很确定她就是他要的那一个,像这样直接的感受,他绝不承认那只是一时兴起或只是纯粹的
望。
她的存在让他的身体里涌上了一种蠢蠢
动、莫名其妙的情愫,他觉得仿佛会发生什么美好的事,他的心里为了能跟她相遇而雀跃不已…这就是爱,是真正的爱!
真爱来临,总在意想不到之际。
"做我的新娘…"他凝望着她,深情款款地说。
"啊?"她一震,错愕地怔愣住。
他要一个才认识两天的女孩做他的新娘?他是哪条筋出了问题!?
"你、你是不是脑袋撞坏了?"
"我清楚得很,而且…"他将脸欺近她,并勾起了一抹
人的微笑,"我比你还清楚。"话落,他低下头,温柔地吻上了她。
明知道她会再拒绝他,甚至不客气地给他一巴掌,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渴望着她的心。
撒旦是不该恋上天使的,尤其是一个有着坚强信念的天使。
他需索着她甜蜜的
,慢慢地潜入了她紧闭的、抗拒的心扉。她先是挣扎,但渐渐地不再明显地抵挡他的
膛,像是投降了,也像是默许了…
"映彤,"他稍稍离开了她的
,轻声地喃念着,"请你接受我的爱。"
她神情困惑而
惘的凝视着他,眼眶中隐隐可见她矛盾而复杂的泪光…
太不可思议了…她明明反对他这样的做法,为何却又沉沦在他热情的示爱攻势里?莫非她也像他一样,在那一瞬间被他所吸引?
"不,我…"因为激动,她的
瓣忍不住颤抖着。
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爱上一个才认识两天的男人!
这太荒唐、太冲动、太情绪了!真正的感情必须用时间来培养,而不是只凭一时的悸动来决定。
她还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戏中的日本女主角与一个美国军官在七
内便衍生出浓烈的感情,甚至还不顾一切地将身体奉献给这段七
的恋情。
当初她觉得这剧情实在离谱,并认为如此孤注一掷的短暂爱情根本是不存在的,但现在的她居然只跟他认识两天就…
培德罗似乎觑出了她的
惑及犹豫,他将额头贴紧着她的额头,徐徐地将他热切的气息吹拂在她
上。
"你所坚信的上帝是不会唾弃真爱的。"
有时,她觉得他思想有问题;有时,他的说辞却又仿似真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在跟他相识后,事情似乎已不像过去那般的绝对了。
"也许我到这来就是上帝的安排…"他说。
映彤紧闭眼睛,手心里牢牢地握着十字架。这十字架是育幼院的老神父给她的,他希望在她感到
惘及困惑时,这个十字架的力量能让她找到出路、寻到真理。
而此刻,她衷心希望这十字架能为她带来抗拒
惑的力量。
"我知道你是来找'未来'的,"他端起她的脸庞,低声地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就是你想找寻的'未来'?"
映彤心上一震,怔怔地凝望着他。
他低下头,再一次掳掠了她甜美的
瓣…
被他紧紧拥吻的那一刹那,她脑中的血
像熔岩般沸腾了起来,外界的声音及内心的抗拒全被摒除在感觉之外。
好可怕的感觉!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被他的热情及情感所
噬淹没,但更可怕的是,她居然渐渐习惯了他的拥抱、体温及深吻…
她警戒的心一下子便松懈了,就连刚才的抗拒也消失无踪。
培德罗的吻细致轻缓地落在她柔软的
上,像雨点、像棉花、像海
、像春风…
不知不觉地,她已经接纳了他如此坦率的情感表白。
他的吻缓缓地移至她的脸颊,然后是耳鬓…他轻吻着她的耳朵,而她柔软的耳垂在那一瞬间染上了羞涩的粉红色。
"如果见到了上帝,我会请她将它的天使交给我…"他喃喃地念着。
映彤依然紧捏着十字架,一刻都不敢松开。这是她最后的理智、最后的屏障,更是她最后的筹码。
她心底强烈的道德观告塑她,这样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尤其这里还是天主的殿堂,她不能让凡人的情
污染了如此神圣的地方。
"不,"她坚决地推开了他,"培德罗,请你停止。"
他望着她,脸上没有太多的惊讶或懊丧,因为他知道结果一定是这样。
映彤平静地凝视着他,"如果你坚持你对我的感情是所谓的真爱,那么它应该
得起时间的考验。"
培德罗微愣,"你是说…"
"我是说我可以接受你所谓的真爱,但是我需要时间来应证它是否坚定。"说着,她站了起来,低头凝睇着他,"要是你够坚定、够绝对,应该是经得起时间来证明吧?"
听完,培德罗放心地一笑,心里的疑虑及不安亦一扫而空。
"好,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他双臂一抬,轻轻地扶住了她的纤
,
"不过你的时间是多久呢?"
"你那么没耐心?"她轻蹙眉头。
"不是我没耐心,而是我不知道还能在这待多久…"他略感忧心地答道。
"辛尼神父在这一待就是三十个年头,你总不可能只留三个月吧?"她一笑,并不以为意。
那可不一定…他心里暗忖着。
为了预防万一,他总不能像辛尼神父那样一待就是三十年吧?要是他们四个回到地底时发现他不在那里,不晓得又要怎么烦他了。
"要是我告诉你,我真的只能在这待三个月呢?"他试探地询问着。
"真的?"她微微一怔。
"我是说如果。"他说。
她如春风拂面地嫣然一笑,"那就看你是否有那个能耐在三个月内,让我感受到你的真心及坚持啰!"
"You'llsee。"他自信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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