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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已经不在了。

 允堂一回府就问过善总管,珍珠…他早就知道她的本名…就在他离开王府当夜,她已经出府。

 至于房间的暗格里,东西已经不翼而飞。

 允堂坐在炕上,他的表情严肃、几近于严厉…

 他输了?

 人本来就不该拿来当赌注,他竟然荒谬到相信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可能?

 "贝勒爷?"

 宽敞的屋子里,善保不安地询问低头瞪住地面、默不作声的主子。

 "你出去。"

 善保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他不放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主子,从来不会跟命运低头…身为佟爱的老家仆,佟爱发生过的事他最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少主人是怎么忍受加诸在身上的痛苦。

 直到,那个莫名闯进佟爱的女子,她以无畏的精神对抗他冷傲、乖桀、锁紧心防的主人。原本连善保都以为,她是来改变这一切的…

 但是,当贝勒爷知道她已经离开后,善保见到了他在允堂脸上,从来没有见过的死灰表情。

 "贝勒爷,珍姑娘也许马上尝回来…"

 "出去?"

 这一回,他的主人已经像一头野兽,朝着他疯狂的斥吼。善保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没救了。

 他主人的心已经坏死,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救赎他。

 默默。地离开卧房,偌大的空间里除了木然的男人,只留下卷进屋子里呼呼的北风,和善保的叹息。

 **

 珍珠亲手把金棺交给了凤玺。

 "你完成任务了,能从允堂贝勒手中拿到东西,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凤玺淡淡地道,俊美的眼凝视着她最忠实的伙伴、如同家人一般的挚友。

 "我只能拿到这个,至于那把钥匙,还在恭亲王府少福晋的手上。"珍珠回视着一直以来,她又敬又爱的主子。

 凤玺点点头。"我会找人要回那把钥匙。"

 凤玺知道珍珠的意思…她已经无心再夺回金钥匙。

 "我…这回,我想跟您要一样东西。"风玺伸手取回金棺前,珍珠道。

 "你想要什么?"

 "解藥。"

 凤玺凝视她,没有表示肯定与否定前,她先拿走金棺。"为什么需要解藥?"

 "为了…救一个朋友。"珍珠没说实话。

 "很重要的朋友?"

 "是的。"

 凤玺敛下眼,神秘地笑了。"我看,你好像打算离开了?"

 "是的,我要跟您告别了。"

 "为什么,你不再帮我了?"

 "我倦了,想同我娘一起归隐。"

 "但是我们的志业并没有成功,你是教中圣女,你走了,我要如何对其他人代?"

 "那就不必代。如果您需要我,我仍然会回到您身边。"她取出怀中的圣令牌,轻轻放到桌上。

 "回到我身边,跟你的朋友对抗吗?"凤玺没有伸手取回搁在桌上的令牌,她凝视珍珠的眼睛,美丽的瞳眸放出异样的光采。

 珍珠静静地回视她。不意外,凤玺猜到了什么。

 如果她能被欺骗,那么就不会是白莲教主。

 "不,我会阻止您。"

 凤玺再一次微笑。"什么是道心,珍珠?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机,惟明君子而后能知之。"

 "很好,这是出自于'道经'的。但何谓'人心'呢?"

 "人心与道心,只在一心,却有真心与道心的分别。"

 "嗯,这是明先生说的。那么,该如何去妄存真?"

 "从人心向道心,体道见道总不碍人心,是乃正道。"

 凤玺从怀中取出藥瓶。"你心与我心是人心,正道乃相印不悖的真理。你把解藥拿走吧!"

 "凤主子…"

 "喊我凤玺吧?"她光采的容颜忽然转黯。"珍珠,我很羡慕你,你比我有勇气。"

 "你心里清楚的,一旦清楚,就不会被惑。"珍珠道,她对着凤玺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珍珠走后,凤玺从怀中掏出一把金钥匙,然后打开金棺。

 金棺内,果然已经空无一物。

 "凤主子,你早就知道夜明龙珠还在佟王府,为什么给珍珠解藥?"

 一直藏身在帘后的吴远山终于面,他的神情显然很激动。他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也不认同凤玺的行为。

 凤玺轻声叹息。

 当珍珠从恭亲王福晋那里借走金钥匙、打开金棺取走夜明龙珠,再将钥匙归还后,钥匙就已经落入凤玺手上。

 凤玺早已经在恭亲王府布了眼线。

 打从半年多前,珍珠知道钥匙在恭亲王少福晋手上,她却因为对金锁的同情、而不取走金钥匙同时,已经注定了她叛教的命运。

 "你对珍珠的心意,她是了解的。但你不曾试过打开她的心防,而现在有一个人…他已经办到了。"凤玺淡淡地道。

 吴远山怔怔地瞪着容俊美的女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样的东西,对于得到它的人没有好处。只会惹来野心家觊觎、彼此你争我夺,最后只剩杀戳…人世纷争,又与夜明龙珠何干?千古以来,只有贪心、嗔心与痴心不息。"

 从人心向道心。天道早定、人心已向背…大明的气数早已没尽。

 幽幽叹息,她抬首仰望夜空星子,不再言语。

 ***

 北京城的夜,总是分外地人。

 时间比珍珠预估的多了三天。五天前她出城赶到总教设在城外的要,等了三天终于见到凤玺,也拿到她要的解藥。

 珍珠相信风玺已经料到一切,但她却让自己离开。

 经过五天,三度回到佟王府,珍珠的心情只能以忐忑不安形容…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宝儿…

 夜半时分,为了不惊扰众人,她悄悄进"宝津阁"。见到宝儿安祥的睡颜,珍珠知道她的病情转危为安了。

 把解藥藏到宝儿的枕头下,她终于实现对宝儿的承诺。伸手抚平孩子微的鬓发,她这才悄声步出寝房…

 才掩上房门,她马上被一只强悍的铁臂封住口鼻…

 "你竟然会回来自投罗网?"

 允堂哑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我还以为你对宝嫔的好,也只是演戏,想不到你对这个可怜的孩子竟然还有一丝恻隐之心?"

 "允…"

 她想喊他的名字,他的手却像铁块一样硬实、暴地住她的双

 "李如玉在你房里发现形似人皮的面具、和一只白莲教的令牌。她伤害你,让我有机会搜查你的行李、以'揭穿'你的身份。她很聪明,知道借我的手杀你…而我,我却愚蠢的给你机会?"允堂阴沉地冷笑。

 李如玉自作聪明的以为,只要揭穿珍珠的身份,就能借他的手杀死珍珠。却不知道在她下藥前,他早就知道珍珠潜进王府的目的?

 一般人岂能随意进入佟王府,"宝津阁"被纵火那一夜他已起疑,若非经过严密调查,他岂会让她安然无恙继续留在王府?

 一个恶毒的女人,跟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一样不可原谅?

 他送走李如玉跟她狼狈为的母亲,将她们放到北方,再也不许踏进京城一步。

 至于他不揭穿珍珠的目的,原是想利用她勾出白莲教众、甚至找出白莲教的巢,以一举剿清教。但他却被她对自己、以及宝嫔的"虚情假意"所惑…

 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不可信任?

 她们阴险、狡诈、善用心机,充满贪念…

 她们不可信任,就像他的额娘背叛父王、跟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为什么不让我信任你?"

 他狂吼一声,大手用力撇开…原本可以扭断她脆弱颈子的力道,半数到虚无的空中,却已经将她摔到五尺之外,全身伤痕累累。

 "为什么辜负我的信任!"

 允堂红着眼继续质问,口气转为鸷、一双纠结的拳头握得死紧,眼看着即将挥出却又赫然止住…他手腕上狂爆的血,已经快要绷断青筋出。

 "为什么要回来?"

 他咬着牙低吼,瞪视着她的眸光狂暴、复杂、阴暗…

 虚弱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珍珠心头涌起的不是恨意,而是心痛…

 允堂的话,让珍珠终于明白李如玉以昏自己的目的。

 抬起眸子,她看到允堂充满鄙夷的眼神,十年来对于背叛者的仇恨,在这一刻恨意已经蒙蔽了他的理智。

 她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会杀了自己。

 但在这男人的眼底,珍珠却看到他眼中深刻的伤害…这是个心底有伤的男人,她要如何化开他的心防,如何让他明白她从来就不会伤害他…

 "贝勒爷?"

 香袖的声音在屋前响起。

 趁这个机会,珍珠转身奔进楼边的树林,允堂却毫不留情地撂下杀手…致命的一掌,厚实地击中她的背心?

 这一掌让珍珠跌得很重,口中马上呕出暗红色的血水…

 一旦看清楚吐血的人是珍珠,香袖吃惊地尖叫…

 "姑娘…贝勒爷,不要?"

 来不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香袖毫不考虑地扑到允堂脚下,死命抓住允堂的腿…

 "姑娘,快走啊,快走?"

 珍珠捂住口、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利用香袖绊住允堂这短暂的时刻,使尽所有的气力跃上屋檐、趁夜逃出佟王府…

 深夜,北京城的街道上开始降下瑞雪。

 雪花翻飞,多少数不尽的心事,恨在未言时。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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