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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手术前一,苏雪凉回到医院,进行一连串的术前检查,以便接受隔天的脑部肿瘤摘除手术。

 手术当天上午,她换上手术衣,被护士推进济生医院设备最良的手术室,这里配置有最先进的手术导航系统,能够藉由电脑影像的辅助,重新组成三维立体影像,并可标记病灶及重要脑部相关结构,达到最精准无误的手术效果。

 为了进行脑部手术,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全被剃光,一双黑眸没了头发的衬托,看起来更显得脆弱、无助。

 “冯医师呢?”她转头询问正在替她调整点滴的护士。

 “我不知道哎,刚才还看见他的。”护士歉然回答。

 “噢!”她失望地垂下眼眸,见不到他,干脆闭上眼,沉淀自己的心情,面对即将来临的手术。

 只是…冯卫龄究竟在哪里呢?

 “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几乎将医院地板踩烂的冯仲玮,走向坐在树下发呆的冯卫龄。

 他是冯卫龄的堂哥,同时也是这次医疗团队中的一各成员。为了治好她,冯卫龄召集了冯氏最优良的精英,就连当年为李丹莹动脑部手术的叔叔冯青云,也在他的请求下,加入医疗小组的行列。

 冯仲玮靠近之后才发现…他竟然在抽烟!

 他与冯卫龄相处了大半辈子,还未曾看过他碰过烟,这是他第一次见他抽烟,可见今的手术令他非常紧张。

 “龄,手术快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冯仲璋拍拍堂弟的肩提醒道。

 “堂哥…”冯卫龄迟疑地喊住他。

 “唔,什么事?”

 “我想…我还是不执刀了,请叔叔代替我主持这场手术吧!”

 冯卫龄抖著手,捻熄了香烟,眼中有著冯仲玮从未见过的恐惧与畏怯。这根本不像那个无畏无惧的冯卫龄!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喔…”原来如此!

 冯仲玮想起病患的身分,这才恍然大悟。

 在这所医院工作的医生,大多是自家亲戚,所以他与苏雪凉之问的传闻,也在亲戚间传播得很快,几乎整间医院的人都知道,他与苏雪凉是一对情人。

 “龄,别担心!我们都肯定你的能力,你有足够的经验,由你亲自刀,绝对没有问题,苏小姐一定能安然度过这场手术。”

 “不!你不明白,我…我做不到呀!”

 愈是自己在乎的人,愈是无法伤害她,想到他必须用锐利的手术刀,划开她细的皮肤、切开柔软的肌组织,再沿著薄膜组织切除整颗肿瘤…他怎么忍心?

 “你必须做到!”冯仲玮加重语调,严肃地望着他。“苏小姐是你所爱的女人没错吧?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若不救,谁救呢?医疗小组里,有谁比你更爱她、更希望她活下来?是你呀!如果连你都逃避,不肯替她动手术的话,那么你还能指望谁去替你救她?如今她能信赖、依靠的人,只有你了!龄…”

 堂哥的一番话,像把大槌子,倏然敲醒冯卫龄心中的思。

 堂哥说得没错,自己所爱的女人,自己不救,还有谁会替他救?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雪凉活下来,所以他要亲自为她刀,她的生命掌握在他手中,他不能在此时退却!

 “谢谢你,堂哥,我想通了!我要亲自为雪凉动手术,我要她活下来,伴我度过一生。”他握紧拳头,坚定地说道。

 “很好!”冯仲玮很高兴他想通了。“这下,你愿意进手术室了吧?”

 “嗯,我们走!”

 冯卫龄深一口气,步履坚定地走向通往手术室的入口。

 雪凉…等我,我来了!

 …

 经过十几个小时漫长的手术之后,苏雪凉被推出手术室,冯卫龄和医疗团队的成员都累得几乎站不住,不过大家心境上却是轻松、愉快的。

 因为苏雪凉脑中的肿瘤已经顺利取出,手术算是圆满完成了。

 仍在昏状态的苏雪凉被推出手术室,立即送人加护病房,二十四小时密切观察,她整整昏了五天,才悠然转醒。

 她睁开乾涩不堪的眼睛,自悠长的黑暗中醒来,看见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发现已经不见手术台上那明亮、刺眼的巨大灯光。

 手术…结束了吗?

 她试著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满管子,病边围绕著数台医学仪器,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嘟嘟声。

 她的身体还使不上力,尤其她的头…重得像千斤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苏小姐,你醒了?”有人走入她的视线之中,那是一位身穿白衣的护士,她看见苏雪凉睁开眼睛,惊喜地低喊:“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我马上去通知冯卫龄医师!”

 彷佛是心电感应,加护病房的护士还没去通知冯卫龄,他就自行出现了。

 “冯医师,您来得正好,苏小姐醒了!”护上小姐一见到他,马上高兴大喊。

 “真的!”

 冯卫龄听了,马上快步冲到她的病边,果然看见她扎满绷带的脑袋下,睁得大大的乌黑眼眸。

 “你真的醒了!”他握著她的手,惊喜地喊道:“雪凉,你差点把我吓死,你知道吗?”

 一般手术过后,在麻藥消退之后,病人通常会很快清醒过来,而她硬是比别人多昏了五天,害他这五天来寝食难安,以为自己手术失败,害她变成植物人了。

 “冯医师…”

 她的手慢慢有了知觉,也能够缓慢移动,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手自他掌心离。

 “雪凉…”

 冯卫龄不舍,又想来握她的手,苏雪凉赶紧捏起手心说:“对不起,我现在还不太舒服,想休息…”

 冯卫龄愣了会儿,随即谅解的点头。“当然!你刚动完脑部的大手术不久,当然会觉得不舒服,只要多休息几天,慢慢就会康复。”

 他低头柔声叮咛:“你好好休养,不要想些心烦的事,你已经熬过最困难的部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再过一阵子应该就能出院。”

 “嗯…”苏雪凉虚弱地点头,专注地凝视他一会儿,然后疲惫地闭上双眼。

 “那你—好好休息吧!”

 冯卫龄眷恋不舍地将她的容颜再次收藏在心底,才转身走出加护病房。

 在他身后,苏雪凉张开眼,子他的背影,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沾了扎头的绷带。

 她的手术成功了,那是否表示…他很快就会离她而去?

 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想到未来的日子,她必须承受失去冯卫龄的痛苦,就感到痛不生。

 她突然有种感触:和这种永无止尽的精神折磨相比,死亡…是否算是—种慈悲?

 苏雪凉的手术顺利完成了,济生医院完成此项困难的手术,再度声名大噪,但此次刀的名医冯卫龄,却快变成一个烟不离手的瘾君子了。

 “该死!她到底哪筋不对劲?难道脑瘤摘除手术,把她的脑也弄坏了?”冯卫龄烦躁地踱步,猛近来与他难分难离的香烟。

 “或许她只是生理不顺。”冯仲玮斜睨他办公桌上满烟尸的烟灰缸,暗自吹了声口哨。

 懊不该提醒他亲爱的堂弟,若是他再这么继续下去,迟早会得肺癌?

 不过他还是聪明地紧闭尊口,堂弟最在意的苏雪凉突然情大变,对他客气冷淡得像陌生人,堂弟屡次沟通没有结果,脾气才会愈来愈暴躁,最近他还是别惹他的好!

 他想,那位苏小姐心里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而偏偏冯大名医又是个低能的感情白痴,不会说甜言语安抚佳人,见了面只会跳脚吼叫,所以这出僵局才会愈拖愈长、愈来愈难以收拾。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就去找她谈清楚!如果她不听,我就再把她的脑子剖开,把我想说的话,一个宇一个字进去!”

 冯卫龄捻熄香烟,猛力拉开门,大步狂奔而去。

 有好戏看了!

 冯仲玮双眼一亮,立即拔腿在他后头急起直追。这场龙争虎斗,他可千万不能错过!

 穿过走廊时,一名身材瘦高、穿著长袍的男子拉住他。清朗俊秀的五官,明显有冯家人的特徵。

 “玮堂哥,怎么回事?龄堂哥怎么了?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我叫他,可是他理都不理我就走了。”

 “龄要去找苏小姐,两人要摊牌了!”冯仲玮本著爱护堂弟的伟大精神,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真的?我也去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年轻男子不顾身上还穿著象徵神圣的医师白袍,立即跟著大堂哥在长廊上狂奔起来。

 两人向前跑没几步,一名清秀的女子从挂著小儿科名牌的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他们兴奋又期待的神情,略微一愣,问:“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表姊,龄堂哥发飙了,要去找苏小姐摊牌哪!”刚加入阵营的冯家新生代医师告诉她。

 “咦?真的吗?喂!听我说…龄发飙,去找苏小姐摊牌了!”

 她兴奋地转头高声一嚷,附近几间医师办公室的门纷纷开启,大家奔相走告,霎时间走廊上挤满了人,他们有著相似的面孔,并且七嘴八舌地阔论高谈起来。

 “龄要发飙了?”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连我们都快看不下去了…”

 “快快快,赶紧跟去!要不然抢不到好位置看好戏…”

 于是哥哥拉弟弟、姐姐带妹妹,一行人浩浩…不,是偷偷摸摸地尾随在冯卫龄身后,隔岸观战去。

 “你该死的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啧!人还没走到苏雪凉所住的特等安养病房外,就听得到实况转播,看来今天这场龙争虎斗确实采,值得一看!

 大家默契极佳的散开,各自找地方掩蔽,进行秘密窃听的行动。

 “冯医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雪凉戴著一顶可爱的绣花软帽,咬望着宛如火巨龙般的冯卫龄。

 她在济生医院的特等安养病房休养,已经整整两个月了,她头上的绷带已经拆除,伤口也正逐渐愈合中,她认为自己早该出院,但冯卫龄就是不肯放人。

 “你别再跟我装傻!你究竟是怎么了?动手术之前,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为什么一动完手术,你就变了!难道你在手术前和我共度的七天七夜,都是在玩我的感情与身体?”

 哗—七天七夜耶!门外传来数道无声的惊呼,以及咪咪的笑容。

 龄真是好本领!

 “我没有玩你的感情,更没有玩…玩你的身体!”她涨红脸大声否认。

 她才是那个被命运牵著鼻子走的可怜人!

 “是吗?那么请你解释,为什么最近一看到我,不是喊累,就是没心情与我说话!我如果哪里做错了,你好歹开口说一声,这样闷不吭声的跟我赌气,不是存心把我疯?你到底想怎样,能不能请你开口说个清楚?”他像头被困的猛兽,烦躁地来回走动。

 “我才想问你到底想怎么样!”透明的泪珠,自苏雪凉的眼中不断滴落。“手术已经结束,你也成功摘除我脑中的肿瘤,为什么还不放我走?还要每天假装关心地来看我,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真的能够带给你快乐吗?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我每天假装关心地来看你?”冯卫龄必须捏紧拳头,才能隐忍上前掐死她的冲动。“是啊!我冯卫龄每天闲得没事好做,一来看你三次,全是我吃太闲;晚上熬夜研究你的愈后追踪报告,也是因为我闲得发慌,我绝对没有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听了他的自我嘲讽,她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那么说的。”

 身为他的前助理,她比谁都了解他的工作有多繁忙,他每天固定三次来看她,即使是假也不例外,大家都看得出他对她这个“病患”的重视,要说他“假装关心”她,确实有失公允。

 “我不是要听你道歉,我只是想知道,这两个月你为什么一直避著我,不肯好好与我交谈?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像会长针眼一样,我变成丑八怪了吗?”

 面对冯卫龄的质问,苏雪凉沉默不语。

 “说啊!你一直闷不吭声,我怎么知道你心里的想法?难道要我再剖开你的脑袋瞧瞧,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在他的一再追问下,苏雪凉才缓缓抬起头问:“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成功地完成手术了,却还不离开?”他大可不必再浪费时间与她周旋了呀!

 “离开?去哪?”冯卫龄突然慌了起来,他该不会真的把她的脑子搞坏了吧?

 “去李丹莹医师、需要你的病患…甚至其他能与你匹配的女子那里,我…高攀不起!”

 “你那颗小脑袋里,到底藏著什么荒谬的念头?”冯卫龄以前所未有的高分贝怒吼。“我知道李丹莹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你没有发现,她已经失踪很久了吗?”

 “咦?”对喔!经他这么一提起,她才想起的确已经很久没看到李丹莹,好像从她手术之后,就没再见过她。

 “她已经被我转到其他医院实习,我不带她了!”冯卫龄告诉她。

 “不带她?为什么?”李丹莹不是一个很优秀的实习医生吗?若是她将来有所成就,他这个指导医师也会跟著沾光的。

 “因为我不喜爱一个,会在背后造谣生事的实习医生,这么说你懂了吗?”

 上回李丹莹找她谈判,正好被他听见,隔天他就写了一封推荐函,将她转到其他医院去了。即使她哭著苦苦哀求,让她留在他身边,他依然没同意。

 胆敢挑拨他与雪凉的感情,他绝不可能再留她!

 他说的话,苏雪凉不懂,她只记得李丹莹说过,他对她只有同情,没有感情,而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我只是明白了,你对我…只有同情。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要的是爱!

 她脸上茫然无助的表情,像个失归途的小女孩。

 “谁告诉你,我对你只有同情?你以为我会因为同情,就随便跟一个女人上吗?告诉你,我是医生,不是牛郎,我没那么伟大的情,可以出卖自己的体安慰女病患!”

 咳!门外同时响起十数道无声的呛咳。

 “你跟我上,不是因为同情?”苏雪凉茫然无焦距的双眼,开始找到凝聚的焦点。

 “不是!”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么你跟我上是…”

 “因为你秀可餐,我一直想了你!行吗?”冯卫龄没好气道。

 “真的吗?”苏雪凉开始出微笑,她软言哀求,娇态毕。“说实话嘛!好不好…”“咳!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不过你要认真听好,因为我只说一次!”冯卫龄大牌地哼了声。

 “嗯!”小女子一脸受教的乖巧模样。

 “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个好亲近的人,我的防卫心太强,除非和我识的近亲好友,否则我对谁都是不屑一顾。”

 没错!没错!门外—群人猛力点头。

 “喔!”苏雪凉愣愣地点头,继续听他说。

 “正因为我向来不喜爱和他人亲近,所以没有人能让我将他长久留在身边,你算是唯一的—个例外。”

 一开始,他确实讨厌她,想暗地里使用诡计将她驱逐,没想到久生情,与她相处之后,他逐渐发现她的可爱之处,并且爱上了她。

 “我从来不让别人介入我的私生活,但是我允许你碰触我的私人物品,允许你进入我最重视的工作领域,甚至让你进驻我家、我的。”

 这是其他女人从未享受过的殊荣!

 “我所坚持的许多规则,都因你而打破,如果说我是一块千年的寒冰,那么你就是破冰船,你敲碎了冰封在我心底的防卫,我的人生因为你,完全改变了!”

 以前他只知道做医学研究,哪想得到其他的事?而今有了她,他才能够清楚的描绘他们未来幸福的远景。

 呜…好感动喔!门外那群人这会儿忙著找手帕擦眼泪。

 “所以呢?”苏雪凉惑地望着他。“你说了这一大堆,却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和我上。”

 “你的脑子真的开刀开坏了!”冯卫龄气得想马上把她抓入开刀房,重新检查她的脑部组织。“我说了这么多,字字句句都是在告诉你…我爱你!你是我的生命,是我不能或缺的空气、阳光、水和一切,苏雪凉!这样你懂不懂?”

 “懂!”嘻…他听到她银铃似的笑声,再看她被兴奋染红的笑脸时,才知道原来她的“听不懂”是装出来的!

 “你…”这小妮子!居然变得这么狡猾,敢从他口中套出麻的情话,今天若是不好好教训她,他冯卫龄就跟她姓!

 苏雪凉看见他眼中冒出的怒火…以及火,这才彻底明白,自己怒了一头沉睡的猛狮。

 “不…你不能这样!”她掀开破子,准备跳下逃往安全的地方,却在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就被活逮。

 他扑上前,密密实实地覆盖在她身上,像另一条温暖的棉被。

 “不行啦!这里是病房…”苏雪凉连耳朵都羞红了。

 “不会有人来的…”

 冯卫龄的声音,消失在她的红中,门里有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不久后传来逐渐加大的息声。

 “这是我们家族专用的病房哎,好恶心喔!”

 门外的女人们首先发表意见。

 但男人们却有另外不同的看法。

 “在特等病房里玩亲亲?好另类喔!也许哪天我们也可以试试。”

 女人们立即转头,瞪著这些思想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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