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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一切都失控了,她的生活就像是一辆随时会失控轨冲到半空中再摔落地上的云霄飞车。

 糟糕的是,她一点也不想去修正控制它。

 他像是一颗会让人上瘾的巧克力,吃过一次之后,就想再吃一次,一口接一口,让她想停都停不下来,他热切的态度更是火上加油,他们两个就像干柴遇上了烈火,每回一遇上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手似乎无法从她身上离开,她自己也差不多。

 他告诉她所有他想到的幻想,而且一找到机会就实现它,害她每次一见到他就脸红心跳,忍不住胡思想。

 一切似乎完美不已,她有钱、有车、有房子,还有一个乖巧的孩子,一个和她同样热情的男人,那个男人喜爱她,他和她还拥有美好的生活。

 这两个星期的日子近乎完美,完美却失控。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这样下去,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他的身体如此着,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贪恋这种梦幻般的美好生活,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在下一秒就必须拋弃,她却无法停止。

 或许…只是或许…那些人已经忘记她了,搞不好早就放弃找她了…

 “到了,就是这里。”

 她猛地回神,才发现车子在一家面海的餐厅前停下来,耿野下了车,夸张的伸出手,冲着她咧嘴一笑,展示般的挥着手“当啷,光临。”

 “白痴。”小岚见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跳下车。

 晓夜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一等她下了车,看清那间破旧的木造餐厅,不呆了一呆。

 这整间餐厅是用原木建造的,但因年代久远,经过长久的风吹晒雨淋,加上海风吹蚀,整间餐厅外观早已多处斑驳,唯一看起来比较新的地方,是挂在门口上头巨大的木刻招牌看板,那上头刻着“蓝色啤酒海”五个字,显然那是他们的店名。

 天啊,她知道这里,这地方从她小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被诅咒的三姊妹。”她呆愣的口而出。

 “什么?”他没听清楚她说的,回头扬眉询问。

 看着眼前脸上挂着大大笑容的耿野,晓夜怀疑他会知道这地方的历史,不想浇他冷水,她扯出一抹笑“没有。”

 雹野不疑有他,心情愉快地带头领着往餐厅走去,小岚咕咕哝哝的跟上,不断嫌这餐厅又破又旧。

 一大一小吵吵闹闹的走在前头,晓夜跟着,进门前,却仍忍不住打量了餐厅四周。

 这一处街区,只坐落着三间餐厅,他的餐厅就位在正中。这里地点相当好,因位在海边,所以视野景观良好,加上又紧临市区,所以交通也十分便利,前方二十米路的港边大路旁还有延着海岸数里长的海滨公园,海滨公园再过去除了港口就是那汪洋大海了。

 不管怎么看,这里无论白天晚上,都是景观美、气氛佳,的确是开餐厅的好地方。

 虽然她在国中就举家搬迁到北部,且回到这儿来也不过数月,但除非是市场那些三姑六婆记错,这三间餐厅连续二十几年易主数十次,平均三个月到半年就会换一次老板,光是她所记得的,这里就曾是咖啡厅、西餐厅、牛排馆、西式自助餐饮、客家小炒、姜母鸭、羊炉、火锅店,事实上,也曾有人在这儿开过啤酒屋。

 可似乎不知为何,就是没人能在这地点绝佳的地方把餐厅开成功过。

 谣传当年曾有五星级饭店业者来和这块地的地主洽谈买地事宜,但地主觉得这是祖产而不愿卖地,所以便拒绝了饭店业者开的天价。

 几年后,地主意外身亡,尸骨未寒,地主的三名女儿就在灵堂上互争家产,为了要不要卖地而大打出手,甚至闹上了法院,最后法院裁定将地皮均等一分为三,才解决了此事。

 不久,这块地就分别盖了三间餐厅,没有人知道地是被三姊妹卖了,还是她们各自开了餐厅,只晓得这三间餐厅生意始终不好,屡屡易主。

 这儿的在地人都知道这件事,认为三女大不孝,在灵堂上就争起家产,伤了地主的心,所以这里的餐厅才始终开不起来,便称这三间餐厅为“被诅咒的三姊妹”

 天知道这三间餐厅根本就是怎么开怎么倒,谁晓得这男人哪里不好开餐厅,却偏偏选中了这…“哇靠!死光头,你搞什么鬼?”

 门一开,一阵白烟面而来,呛得她思绪一断,泪眼汪汪,却见耿野破口大骂的冲了进去。

 “喂!”怕他出事,她忙回身和有些吓到的小岚说:“你留在这里,别进来!”

 说完,她马上捂嘴屏息跟了上去,餐厅里满是白烟,所幸用餐区看来尚无大恙。

 “死光头!”耿野气急败坏的吼着。

 晓夜闻声避过了桌椅往冒烟的厨房而去,厨房里烟云密布,才一进门,她就看见瓦斯炉上窜着冲天般的熊熊大火,大火引发浓烟,教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就在这时,一双大的手拎着一瓶像玩具般的灭火器从浓烟里冒了出来,下一秒,大手拉开了安全梢,拿着灭火器就将熊熊大火给熄灭了。

 砰的一声,厨房的后门让人给踹开来,烟雾逐渐散去,就见耿野站在那仍拎着灭火器,身材比他还要高大魁梧的光头男人面前,哇啦哇啦的怪吼怪叫!

 “你这死光头想放火烧房子啊!你**在煮什么鬼东西?弄得满屋子都是烟!你要煮东西不会开油烟机吗?”

 拜托,这些烟不是有没有用油烟机的问题吧?

 晓夜忍住到嘴边的话,上前帮忙开窗通风,这儿靠海风大,门窗一开,不一会儿,厨房里的烟就散了。

 烟一散,她才看清那位被耿野叫做“死光头”的男人。

 这一看可把她吓了一跳,那人身形巨大,一颗光亮的脑袋都快顶到天花板了,整个人有如一座山一般,耿野有一百八十几,那男人却比他还要高大,显然身高就算没破两百也差不到哪去了。

 虽然她在国外住了几年,见惯了高大的西方人,却仍是在看清这人时,忍不住退了一步。

 因为那人不只高还非常壮,一块块的肌像石头般在他肩背及手臂上隆起,那身形只怕比打NBA的侠客欧尼尔还要魁梧。她这时才发现,他手上的灭火器根本不是玩具,也不是特制的,而是他太巨大,才会显得那灭火器在他手里像玩具一般。

 虽然耿野从一进来就冲着他直骂,他如石凿刻的脸上却始终面无表情,而且一声不吭的。

 一瞬间,她有些担心耿野会把这巨人给惹恼,但那巨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耿野的叫嚣,只是像一只熊发现奇怪生物跑进自家地盘一般的看着她。

 “死光头,你盯着她看再久也没用,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会了!”突然发现光头佬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耿野手一伸就将晓夜给拉到自己怀中,扬眉怒瞪死好友,大声宣告自己的主权。

 晓夜听得脸一红,回头瞪他,他却嘻皮赖脸的回她一笑。

 扁头巨人一听,对耿野挑起了眉。

 “对,没错。”他扬眉,一脸得意。

 她这次忍不住傍了他的肚子一记肘拐。

 “我的。”他闷哼一声,却还是不理晓夜的抗议,自大的笑着点头,回答死无声的问号。

 像是确定了她的身分,光头巨人不再理会她,只是放下灭火器,从门后拿出一支扫把,沉默的扫起地上的垃圾。

 因为他的动作,晓夜这才乍然发现,厨房里的情况简直有如人间地狱。

 她眨了眨眼,环顾四下,只见料理台及地上到处散落着菜叶蔬果的残屑,锅碗飘盆被丢得七八糟,瓦斯炉上除了有灭火器的白色粉末,还沾黏着不知名的酱料,上头则放着一锅被烧得焦烂干黑,而且冒出奇怪味道和残烟的“料理”她甚至看不出来里头原先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至于那被熊熊大火焚烧的油烟机,集油的塑料盒早已因高热化掉了大半,其它钢铁部分也被烧得焦黑。

 整间厨房唯一能看的,是放在墙上那排整齐清洁、干净闪亮的刀具组,它们每一把都被磨得锐利发亮,排得整整齐齐,也因此在这混乱脏污的厨房中,显得特别突兀。

 “要叫消防车吗?”小岚从门外探头进来大喊。

 她闻言笑了出来,挣脱耿野的大手,要他去帮忙打扫,才回身喊道:“不用,进来吧。”

 小岚一进门就好奇的往厨房奔来,耿野一边帮忙收拾,却仍一边对着那光头巨人碎碎念,她却不理他,只是大叫一声扑到光头巨人身上“海洋叔叔!”

 让晓夜惊讶的是,那像座高山,面容冷峻的光头巨人非但不介意,居然还一把将小岚抱了起来,让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拉拉她长长的辫子,冷硬的脸上还微微扬起嘴角,绽出了一抹笑。

 “你又把海鲜浓汤烧焦啦?”小岚笑着问。

 扁头巨人嘴边无声的笑扬得更开,甚至出了洁白的牙齿。

 海鲜浓汤?那锅是海鲜浓汤啊…邬晓夜张大了眼,这时,她才猛然醒悟到一件事,原来这两个男人、根本、完全、绝对…不会煮饭!

 邬晓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好半晌才有办法开口。

 “你们想开餐厅?”

 “嗯。”“但是你们不会煮饭?”

 “会啊。”耿野脸不红、气不,回得大言不惭。

 “才怪,他们煮的每样菜都烧焦。”小岚忍不住在一旁吐槽。

 “OK,你们会煮,但煮得很烂。”晓夜瞪着他,忍不住口而出:“然后你们还买下了这『被诅咒的三姊妹』?”

 “被诅咒的三姊妹?”耿野扬眉。

 “就是这里,这三间餐厅!”

 “喔,这里,死光头是买下来了没错。”他一手扠着,一手搔搔下巴。

 邬晓夜看着这两个男人,头突然痛了起来。

 如果他们是用租的也就罢了,但听他之前所说,那光头巨人根本就是把这里买下来了,而且这两个男人的厨艺根本就是只能比烂,她还真怀疑这间“啤酒屋”能在这里撑上多久。

 “为什么这里被称为被诅咒的三姊妹?”小岚好奇的问。

 反正说都已经说了,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代了这地方的历史。

 “你是说这里开的每家店都会倒掉?”耿野挑眉。

 “传说是这个样子。”

 “那为什么还不断有人来这里开店?”小岚问。

 “因为这里地段还不错,那些到这里开店的都是不知情的外地人。”晓夜双手抱叹了口气道:“而且据我所知,一开始还有些人不信,但二十几年下来,这三家店恶名远播,现在连外地人都不敢来这开店了。不然你们以为这里地段这么好,为什么这三间餐厅却像废墟一样?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开店了。”

 她不说,耿野倒还没发觉,但仔细想想似乎是如此,当初死光头买下这里的价钱的确有些低得离谱,只是他原以为是因为这里不是大都市,地价原就较低的关系,没想到是因为这样。

 他齿一笑“嘿,光头佬,这样说来,我们买下这里还真是赚到了。”

 晓夜一愣“怎么说?”

 “很便宜啊。”耿野得意洋洋的冲着好友问:“光头佬,对不对?”

 晓夜为之傻眼,却见那位名叫“海洋”的光头,也跟着咧咧嘴,出同样得意,大大的笑容。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特大号的黑色垃圾袋,从刚刚就在用极高的效率清理厨房,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烧焦毁坏的东西清理一空。

 她眨眨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所以你们还是打算要在这里开张营业?”

 “当然。”耿野眼也不眨的说。

 “靠烧焦的海鲜浓汤吗?”她实在不想泼他冷水,却还是忍不住。

 “当然…”他边说边靠近她,伸出两手将她困到了料理台边,笑得不怀好意“不是!”这男人一脸贼笑,她突起警戒,却无路可退,只能扬眉询问:“不是?”

 “不是。”他肯定的点点头,一张笑脸凑得更近“我知道我们厨艺很烂,所以…”

 “所以?”她眨眨眼。

 小岚跳下椅子,笑着凑过来说:“所以我们大家决定要帮忙减少失业率。”

 晓夜看看小岚,再看看他,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两秒后才醒悟过来“你们要请人吗?”

 “对。”那光头巨人走过来,如山一般挡在她的左方,低沉的声音教她吓了一跳,不由得直瞪着他看;原来这家伙会说话,从一进门到现在,他没说过一个字,她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她看看眼前这两大一小,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在不觉中被他们给包围了。

 “这主意不错,你们登报征人了吗?”

 “不用,我们已经有人选了。”耿野脸上的笑漾得更大。

 “谁?”

 “你。”

 —sy —sy —sy —sy —sy —sy

 夜深沉,星光满天。

 几艘轮船停在港口,船上**通明,和满天星光相辉映。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受不了那三人从早到晚的夹攻,邬晓夜走出餐听,穿过马路,踏上公园草皮,一路走到海滨公园的凉亭里,嘴上从白天到晚上始终是那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你又没工作,为什么不行?”耿野大踏步跟上,从她身后抱住她,将一颗脑袋死皮赖脸的搁在她肩头上磨蹭。

 “就是不行!”她看着前方**辉煌的港口,还是那一句。

 “不要这样嘛。”他在她耳边咕哝着“难道你忍心让客人受死光头那地狱般厨艺的荼毒吗?”

 她抿不语。

 “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你煮给自己吃,不如煮给我和小岚吃,那既然煮给我和小岚吃了,当然不能少了死光头,既然已经多了死光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来当我们的大厨,又可以赚钱,有什么不好,对吧?”他抓着她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嘻皮笑脸、死烂打的继续说服“何况你厨艺那么好,这种好手艺,不当厨师多浪费。”

 她的厨艺只是还可以,哪有他说的那样天花坠。

 “胡说八道。”她轻啐了一声,却没将手回,只悻悻道:“是你们自己厨艺太烂。”

 察觉到她的软化,耿野再接再厉,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搂着她的,装出可怜的小狈表情说:“是啊,我们厨艺那么烂,你忍心让我们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瞧他耍无赖的模样,她一时忍俊不住,嘴角不微扬。

 “看,你笑起来多好看,板了一下午的晚娘脸,肌都僵了吧。”他抵着她的额,笑着摸摸她的脸。

 “无聊。”她拍掉他的手,却再也无法对着他板起脸。

 他笑出声来,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来吧,我们一起来开店,一定会很好玩的。”

 她在他怀里闭上了眼,心头有些微颤,她深口气,哑声开口“行不通的。”

 “你担心那个诅咒?我不知道你是那么迷信的人。”

 “不是。”她心一紧,回抱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揪紧了他背上的衬衫。

 “那是为什么?”他柔声轻问。

 因为她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因为她随时会走,因为她恐怕下一秒就必须拋弃一切、转身逃走!

 天啊,但她要怎么和他说?又怎么可能和他说?

 她也很想留下来啊,留下来有份正常的工作,但要是她被找到了呢?要是因为她在这里而牵连了他们呢?

 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如此让人心安,她真想放弃抵抗,就这样待下来。

 但是,可以吗?她能吗?

 感觉到她的颤抖,他眼神一暗,收紧了手臂,亲吻着她的头顶。

 他稳定的心跳,规律的在她耳畔回响着,像在催眠她一般。

 怦怦、怦怦、怦怦…

 别怕、别怕、别怕…

 这些日子,她逃得好累啊,她厌倦了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身后,她厌倦了随时随地都要准备逃走,她真的真的好想象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不用再逃,也不用再躲。

 怦怦、怦怦、怦怦…

 别怕、别怕、别怕…

 她知道这只是她的幻想,所以才会把他的心跳听成安抚,但就算是假的也好,幻想的也好,就这么一次,只要就这么一次,让她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吧…

 再说,只是个工作而已,她又不是给了什么承诺,如果哪一天她必须离开,他们顶多再登报征人…

 何况,也许这一次她真的成功躲开了,已经好几个月没人发现她了,不是吗?

 或许他们真的已经放弃了,那她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

 “嗯?”

 “我不保证一定好吃。”

 雹野牵动嘴角,咧嘴一笑“没关系,再烂也比我和死光头煮得好。”

 也是啦。

 她想笑,却难掩心中的忧。

 “嘿,看。”他忽然轻声叫她。

 她睁眼,只见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榕树。

 “草皮上。”他低了声音,小小声的说。

 “啊。”她看到了,不轻呼出声。

 榕树下草皮上,一点星光般的黄绿色萤光飞舞着,然后不一会儿,另一点萤光加入,然后又一点萤光,牠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穿梭在草丛间。

 “萤火虫?”她轻问。

 “嗯。”他点头。

 “好漂亮。”她着的看着那几点闪烁的黄绿萤光“我好久没见过了。”

 “我以为你是在地人。”

 “我离开很多年了。”她听着他稳定的心跳,看着那些飘忽不定的萤火虫,语音有些沙哑“很多很多年了…”

 他没再多问,只是搂着她的,陪她看着那点点萤火,直到那黄绿色的萤光飞遗,消失草丛间,才牵握着她的手,回到啤酒屋里。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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