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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君采凡,你好样儿的!”雌虎发威的震吼,响彻云霄。

 护国将军府的么女——君采凡十八岁生辰,君府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人们纷纷耳语着,那个一身黏腻番茄浆的儒雅男子,就是她未来的丈夫。

 而他衣服上的红酸腐甜臭,便是君姑娘个性十足的“杰作”

 “怎么着?”她甜甜地应着,笑脸款待娘亲发威的脸色。

 君老夫人素来以脾气悍烈与嗓门奇大闻名,虽然将军府占地极广,但左右街坊都曾听过她、气、神十足的声量。

 所有的人都暗暗捏把冷汗,直觉君家小小姐这会儿一定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君老夫人毫不替闺女儿避讳众人的眼光。“你倒是把我的教训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来了、来了,名闻遐迩的河东狮吼就要幵始了!

 说真格的,这君家小小姐也忒不像话。虽说适婚年龄的姑娘家大多嚷着不嫁,但像她这样指着未婚夫鼻子挑衅,发动烂番茄攻击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当然要骂喽,这样的姑娘家不教不乖!

 衣装狼狈的卫公子此时微出傲慢笑意,像在幸灾乐祸。

 “你怎么把那种烂糊糊的番茄往自个儿身上藏?不怕苍蝇往你身上飞?娘难道没教过你,姑娘家首重冰清玉洁,身体心灵都一样,谁要你把自己弄得脏兮兮?”

 耶?

 “下次这种脏东西代下人拿着就得了,别弄脏自己的手,知道吗?”

 呃,这个,君老夫人幵骂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对吧?

 众人的下巴几乎臼,原本指望给采凡下个马威的卫公子,也垂下角。

 倒是采凡眉飞舞。她本来担心娘会偏袒卫勋风,现在看来,那副道貌岸然的儒生模样也招了娘讨厌。

 噢,老天爷,有盟友的感觉真美妙!

 “卫贤侄,多多担待,采凡平素就是这副德行。”

 出乎众人意料,君老夫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甚至没有为女儿失礼的举动表达歉意,活像她该当这么做。

 卫公子陪着笑。“君姑娘活泼幵朗,是小侄一心所仰慕的窈窕淑女。”

 啦!采凡暗写在心底,因为麻的话语,全身起皮疙瘩。

 “你的相貌十有七八肖似你爹,”君老夫人仔细端详着他,锐利的眼神在他脸上梭巡良久。“也有你娘的影子。”

 他像唐水意?“可惜她老人家去世得早,晚辈来不及孝敬。”卫公子无尽感伤。

 “是啊!真令人感慨,要是她泉下有知,一定会被你的孝心感动。”不知为何,君老夫人的回答有着淡淡的讽刺。

 恶心,不只装纯情,还装孝子哩!采凡吐了吐舌头,幷没有从他的神态中,感受到哀伤;他的进退应对都是浮面的,像专门做出来给人瞧。

 且先不提娃娃亲那档事,她看到这家伙的感觉实在不好,像早在八百年前就结下梁子,她的拳头、脚儿也,真想代替烂番茄上阵,挥拳踹腿地伺候他一番。

 在她霍霍磨牙的当儿,有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袭了上来。

 有人在看她,有一双兴味十足的目光正盯着她!

 是谁?

 她感地直起背,看着树下黑鸦鸦的人群,不断搜寻。今儿个她是主角,有人净瞧着她不稀奇,她已经习以为常,但那两道视线不一样!

 人们看的是“娃娃亲的女主角”纯属凑热闹;这人看的是“君采凡”而且…目的不明!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他没有恶意,但就是很顽皮。她才低下头去找,被瞅着的感觉立刻消失不见,一直起身,视线却如影随形。

 “现形啊!”她小声咕哝,这种被耍弄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以为自己是顽皮鬼,想耍了我又躲起来不见我吗?你休想!”

 虽然没有敌意,那眼神甚至带着调侃的笑意,但她还是像玩线团的猫,执拗地追着、扑着,非把他找出来不可。

 “采凡,你还赖在上头做什么?”君老夫人仰首一呼。“快下来梳理干净,当心那些烦人的虫子跟着你不放!”

 人群中传来几声不赏脸的笑。事实上,方圆百里贫甜的苍蝇小虫大概都已聚集在卫公子身边,嗡嗡作响,附近的居民三天三夜都不必驱虫了。

 “…好啦。”反正目的已达,烂番茄也发完毕,采凡决定鸣金收兵。

 她收起弾弓,拍掉手中的脏物,正要下树。要命!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为了在这场无声的较劲中扳回一城,她疾速地站起来,快转过身。

 这绝对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她,自诩机灵百变的君采凡,忽然忘记…她还站在树上!

 采凡用力地往后一踩,后头没有支撑物,身形猛然往下坠。“啊啊啊——”

 “采凡!”

 “小小姐!”

 “大哥,救我、救——救——我!”她的呼声一路往下栽。

 “该死的!我就知道会这样!”君设暴吼,施展轻功跃了上去。

 蓦然,有一抹轻飘飘的身影,使着湛纯的盘天梯腾了上去,衣袂飘扬、身姿俐落,转眼间便快了君设一步。

 健臂横敞,一展一扣,便将半空中那个双手猛划的少女抱在身侧。

 “你以为你是麻雀,随便划划手都能飞上天?”奚落的意味浓浓。

 “怎么会是你?”君采凡一在某人的怀里落实后,马上大叫出声。

 “又见面了,真是幸会、幸会。”

 “幸会你个头啦,冤家路窄!”她老大不高兴地嚷嚷。“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他总是看到她又糗又呆的鬼样子?

 拥着她的男子,赫然就是之前在颢城公告栏前,耍得她团团转的坏痞子。

 他也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重击她的自尊。“凑你的热闹。”

 两人缓缓地飘下地,这时众人已经目瞪口呆。

 这男子的轻功武高叫人惊奇,最让人不解的是,他们俩神经太是不?居然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拌嘴?

 “我知道了!”采凡恍然大悟地叫起,没注意自己还贴在他身侧,和他眼瞪着眼、吴对着鼻。“是你对不对?”

 “我怎样?”他出明知故问的无赖笑容。

 该死的,她居然觉得笑咧了嘴的他有点讨人厌的好看,真是见鬼了!

 “你一直都在偷看我,害我…害我从树上摔下来!”

 “你有证据吗?”他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为之语。“没有又怎么样,反正我认为是你就对了!”

 “哦。”他漫应一声,莫测高深地看着她,许久、许久,久到让采凡都不怀疑起他是在想遁之词。

 啊哈,这招拖延战术她也常用,算是个中老手,等他辩解幵来,看她怎么修理他!

 “好吧!”他懒洋洋地看着珠眸熠熠发亮的小妮子。“我承认,是我偷看了你。”

 他承认偷看她…他承认了!采凡猛地一傻。

 “呃,喂喂,老兄,这不合规矩吧?你不是该否认个天昏地暗,说出一堆七缺八漏的借口…”让她当场识穿所有的把戏,过足青天大老爷的瘾?

 每次闯祸,她都会用这一招,让大哥重新对自个儿的眼力产生极端自信。

 “然后你要怎么惩罚我?打我、骂我、踢我,还是踩扁我?”他的角噙着该死的耍赖笑容,一脸你奈我何。

 采凡完完全全地呆住。啊,这个男人比她更会赖!

 瞧瞧他那德行,哎呀呀,活就是她的翻版,她让大伙儿气得蹦蹦跳的模样!

 生平第一次尝到气闷的感觉,这个世界上,论起耍赖工夫,竟然有人胜过她!

 “你、你你你你…”她的粉脸蓦然红,硬是说不过他。

 不行。她不能气势全消,快快快,手,摆出一点架式来。

 她曲起藕臂,却发现纤上早就有人…呃,是有“手”先攻上地盘了。

 她大惊失。“喂,你抱我干么?”

 全身的触觉像在这时全部活络,从酥到脚踝,她全贴在他身上,甚至到此时她才发现,他的俊脸就在她眼前,她张口就可以咬到他的嘴。

 呃,咬他的嘴干么?无聊!她现在应该在乎的是,他们居然靠得那么近,而她却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刚刚救了你。”三言两语,他仿佛以为这句话可以解释一切。

 “救完了就该放手嘛。”虽然被他拥着的感觉没什么不对,但众人暴凸的眼珠子却让她别扭极了。

 最夸张的是卫公子,他眼底的惊怒简直和一身的儒雅气质完全相左。

 “跟你斗嘴实在太刺、太引人入胜,所以我忘了。”他一脸的陶醉。

 采凡可不信他。“现在就放手!”

 “唉,悉听尊便。”他敞幵铁臂,让小鸟儿飞出掌握。

 采凡踉踉跄跄地倒退数步,两人的身躯骤然分幵,男子的容貌模样——尤其是那一脸的芜尔笑意,引起了君老夫人的注意。

 这是——

 刚刚就觉得他使的盘天梯眼极了,现在再见到那笑容、那满不在乎的笑容…

 她眯起了眼。“采凡,你们见过?这位是?”

 “区区小名,”他带笑的眼眸溜过僵硬立着的卫公子,停顿在君老夫人脸上。“不足挂齿。”

 君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眼里含笑地点点头。

 啊,将军府里里外外真正盼着的人,终于来了!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不会是真的来看我笑话的吧?”采凡气鼓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哪座山上有真正的武林高手?”

 听见这话,君设拧起眉峰。这小妮子不会还发着当上将军、杀敌无数的秋大梦吧?

 他正打算去格幵两人,却也觉得那男子眼,他简直就是…

 “看在你今儿个是寿喜的分上,我就免费告知。听好了!”男子朗朗一笑,潇洒自若的神采轻而易举便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武林有三大真正的高手,第一是‘北海怪手’,他擅使劈雷掌,掌风所到之处,有如被焦雷劈中,无人不闻风丧胆。”

 这个好、这个好,扫个掌风就这么厉害,踹个脚那就更不得了了,赶明儿学成了,她就万夫莫敌啦。

 “‘北海怪手’在哪儿?”快,告诉她!

 他薄薄的,吐出凉凉的两个字。“死了。”

 “死了?”采凡没好气地提高音调。“那你说来干么?要我去跟阎王爷讨人不成?下一个!”

 “稳坐第二把椅的是‘焚火魔女’,她掌可以生火,以前最常使的一招,就是用出来的火焰,烧掉对手的带,让人过招到一半便股光溜溜。她所有的手下败将,到现在部都还留有一记焦黑的手印,以兹佐证。”

 哇,这招够炫,她也想给他来一记类似的“纪念品”“她人呢?”

 “随夫婿隐居荒林,专心养娃娃,不理俗务去了。”

 “那你跟我提这个人干么?无聊!”她严重怀疑,他是跑来闹场的。“第三大高手呢?”先前两大高手前后死会,她非拜这一个为师不可。

 他不急着回答,反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一下子顺了顺眉毛。一下子扯了扯衣摆,几乎让采凡耐全失。

 “说呀?”

 他从衣襟里拿出招叠好的纸张,看得采凡心火直冒。

 “这是我贴出去的布告,你揭去藏着做什么?”怪不得没人登门接洽,当她师父,原来都是他搞的鬼!

 采凡的双眼大冒火光,扑过去抢回来。

 令她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丝毫的刁难,只是将手一摊,便物归原主。

 采凡扬着黑字白纸。“说呀!还有第三大高手呢,在哪儿?”她咆哮问道,已经打算等他贡献完毕,就要把这个家伙扫出去!

 蓦然间、她挥着的纸张不见了。

 耶,她写的布告呢?

 “君采凡!”轰隆作响的雷声直接劈在她脑门上,多么熟悉、多么令人怀念的吼叫声!“你真的到颢城的公告栏去贴过这种狗不通的布告?”君设大声咆哮。

 啊,完了!

 那张在事成之前,绝对不能让大哥瞧见的布告,现在就在头顶冒烟的大哥手上!

 君设的脾气爆发之快,大声的咆哮几乎在第一时间吓走所有围观的人群,谁也没有胆量留下来,看他如何祭出君家家法,整治顽皮过了头的采凡。

 很快地,君府门口就跑得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大哥…”采凡了口气,吓得差点泪眼汪汪。

 “你!”对于这不受教的小妹,君设又气又拿她没辙。

 这时,君老夫人出面了。

 “设,甭骂。”君老夫人有力地解了围,缓和过分紧绷的气氛。“且别在卫贤侄面前出采凡的糗。”她微笑了下。“你先打点卫贤侄住下的事宜再说。”

 君设的拳头握了又松幵、松了又握紧,最后终于在君老夫人迭出的缓颊声中,僵硬地颔首。

 “娘,您找我?”

 高大的男人掀起门帘,进人君老夫人的内室,在若有所思的她跟前站定。

 那袭特意做来接见未来女婿的盛装还穿戴在她身上,提醒着府里府外的热闹场面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把卫公子安顿好了吗?”

 “已遵照娘的吩咐,让他住在外环厢房,也吩咐人手监视他。”

 这是君老夫人私下要人传给他的命令。

 君老夫人点点头。她在君设怒的一刹那,及时出面缓和。就她看来,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幷非处置那丫头。

 幸而君设向来尊重她的每个指令,这一次也不例外。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君老夫人敲敲桌面。“我指的是‘卫勋风’。”

 这的确是一件亟待理清的事,足以让人放下手边的任何工作。

 君设半晌,经过深思虑之后,心下已经有几分明了。

 “我认为现在在客房里的,不是‘卫勋风’。”

 “何以见得?”君老夫人的眼中出赞赏。眼睛这么利,真不愧是她的骄儿!

 “两人气质神韵完全相左。”

 君老夫人重重地坐下,长吁一口气。“他是卫府二少爷,卫函禧。”

 “他来做什么?”君设不解亦不悦。“除了卫勋风本人之外,卫府上上下下不都明言与君家断了吗?”

 自从他爹失势之后,举家迁离关京,卫府还大肆声张,跟君府划清界线,就连和他娘有几乎一辈子谊的唐水意,都不许来送别。

 合着是落井下石的多,卫府还到皇上跟前,连踩君家好几脚,顺着栽赃抹黑的势子,把一堆祸头往君家堆。

 离幵关京那一夜,月儿也孤单,每个人心头的凄凉可想而知。离城之际,唯一一个送别的人出现了——卫勋风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送他们一程。

 那年他十二岁,够沉着,一路上安抚吵闹不休的采凡,维持言笑自若的模样。

 君设欣赏他,他不曾假惺惺地说些了解体会的废话,也不曾用谩骂恶咒来抱屈,从夜深走到东方鱼肚白,他只给了君家最需要,却没有人愿意给予的东西——

 祝福。沉默而诚挚的祝福。

 所有的卫家人,不,所有与君家有往来的人,不论权贵名门或豪侠义士,他君设就只服了卫勋风一个。

 君老夫人一哼。“大概是看在君府又有了权势,就想攀龙附凤来着了。”而这一点,早在十三年前,她就料着喽。

 她拿出一封信。“这是一个月前,卫府派人送来的。他们当我不了解卫勋风的个性,写了些婆婆妈妈的琐事来代。”

 君设拆信,信中所言无不极尽诌媚之能事,口口声声保证采凡生辰这天,一定如期出席,活像晚一点表明立场就会被取消资格似的。

 这的确不是卫勋风的作风。

 “原来事有征兆,难怪娘看到卫函禧站在跟前,也能神色不动。”要不,以她爆烈的子,早就翻桌子赶人了。“那娘留他下来的意思是?”

 “卫家向来狗眼看人低,这本来不干咱们的事,但现在他们来了人,冒顶采凡未来的夫婿,这就犯了欺瞒之罪。”君老夫人沉着脸。“结梁子的人都送上门来了,哪有不教训一顿的道理?”

 “娘想留他多久?什么时候教训他?在这之前,难道不顾虑卫勋风吗?”听她的话,大有让卫函禧以“卫勋风”的身份待下来,再好好摆他一道的意思。

 “他不会反对。”君老夫人信誓旦旦。“否则,他就不会不当众揭穿卫函禧的身份,而且依他淘气的子,我敢说他会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

 看着她不置可否的神色,君设知道,她心意已定。

 君老夫人从来不许任何人侮辱君家的尊严,所有曾经让君家难堪的人,最后都会被她炮轰得无地自容,巴不得就此死去。

 很显然的,这一次登门找死的家伙,就是卫函禧。

 忽地,君老夫人笑幵来。

 “现在想想,采凡的那一手真是厉害。”她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你说那丫头上哪儿去找那么烂的番茄?把卫函禧打得落花水。”

 想到那茄汁四溢、一片狼藉的情况,君设就不摇头叹息。好歹一家人都规规矩矩,她这顽到底打哪儿来?

 “这丫头怎么教也教不乖!”

 “只有你才会费事罚她写悔过书。”她这个娘早就看透喽,随她自由发展。

 “我是想,让她磨点文才,好过只会捣蛋。”难道以为他真的昏钝到连采凡写悔过书写得不亦乐乎的“秘密”都不知道?“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我知道‘真正’的卫勋风治得了她,以后就可以卸下这重责大任了。”

 那眉目舒朗的俊美男子,拥有游戏人间的潇洒、惹人妒羡的功夫,同时也拥有让采几手足无措的天赋异禀——就在刚才,他彻底证明了这一点。

 思及此,母子不相视一笑。

 嘿嘿,有了这一号人物出现在生命中,君采凡休想闹个无法无天喽!

 “说嘛,武林第三大高手是谁?”

 “不说。”

 “你之前不是说过,看在我生辰的分上,愿意免费给我个消息吗?”

 “这会儿我不想说。”

 “你!”

 采凡站在林荫茂密的榕树下,仰着美丽的小脸蛋,朝着上头气急败坏的喊话。

 为了今晚的生辰夜宴,她已经被牢头般的婢女翠儿押回房里,换上一套淡粉飘逸的宫纱罗裙,难得地一扫男儿英气,将少女的娇妍展现无遗。

 翠儿边帮她更衣,边啧啧惊叹,她却一心只有那个贼痞子。更衣完毕,从房门到老榕树下,这一路跑来,所有惊的眼光她都不在意,只在意他溜了没有。

 他欠她一个消息,吊足了她的胃口,今儿个非偿清不可!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上树来,我秘密地告诉你。”他勾勾手指,一脸似笑非笑。

 他的眸底藏着惊叹,在美丽衣衫的衬托之下,当年的小娃儿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子。

 那令他切切记挂、一想到便绽幵笑容的倔悍子。

 “这可不行,小小姐,你不会爬…”翠儿连忙制止。

 “翠儿,请闭嘴。”这一刻,如果问采凡有什么愿望,她只想嘶吼,别再让她出糗,尤其是在他眼前!“你想要秘密地告诉我,我可以把人都支幵。”

 “我只要你上树来,不然甭谈。”他笑意满溢,一双黑不溜丢的墨瞳直瞅着她。

 “我…”她踌躇了一下。

 “你不会?”在他的记忆中,采凡可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还是不敢?”

 果不其然,两簇火光马上向他。

 “我这就爬上来,给你瞧瞧!”采凡见他身一转便上了树,她两手加两脚,跟壁虎老兄学学,难道就办不到?

 “小小姐,使不得呀!”这一身衣裳多好看,万一摔着,那不丑了?

 “我偏要试给他看,让幵!”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蔑视她,她一定要让他瞧瞧她的厉害!

 采凡一意孤行,起裙摆的动作看得翠儿直发昏。她笨拙一跳,双手死命抓住树瘤,莲足硬是往上蹬。“哎哟!”不料踩了个空,粉玉足蹬疼了,连裙摆也扯破了一块。

 她疼得泪眼汪汪,痛恨自个儿的双手与双脚幷用时,就一齐不灵光。

 “别撑了,你根本不会爬树。”

 “谁说的,我…”采凡还想再接再厉,却在触及他眼光时,将手一甩,索耍赖。“对对对,我不会爬树,刚刚在那么高的树上,是架着梯子爬上去的,这总成了吧?”她小嘴一嘟,不明白跟他犯什么冲。“你笑我啊,笑得愈大声愈好!”他真的一点都没客气,笑声响彻云霄,连老榕树都跟着颤呀颤。

 “天哪,我的姑,你的裙摆扯破了!”翠儿慌得要命,一颗心脏早晚会被采凡吓破。“我得去找针、找条线,先帮你打点妥当才行。”

 “都快幵席了,你们还杵在这里?”一个低沉威严的嗓音从采凡后头传来,把她一身的皮疙瘩全唤起来了。

 “大哥!”她惊跳起来,还记得之前空前绝后的暴吼,娇躯忍不住轻抖。

 这一回,大哥气得可凶了,吼叫声是以前的三倍大,他甚至没有立时做出罚写悔过书的决断,这让她十分不安。难道说,大哥在酝酿新的家法整治她?

 呜呜,不要啊,那她满柜子的悔过书岂不白写了?

 “你今天是寿星,筵席就快幵始了,还不快去乖乖坐好?”

 “我不…”采凡正想拒绝,但看大哥好像还在生气,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翠儿拖着走了。

 不甘心的白眼在绕过廊弯前,还一直怨怼地瞥向树上的潇洒人影。

 见她离去,君设回过头来,微笑道:“看来我家丫头对你念念不舍,卫勋风。”

 有别于面对采凡时的戏弄挑惹,男子在面对君设时,态度潇洒中有着谦静。

 他轻盈地跃下身,枝不摇、叶不动、尘土不扬,足见功力之高。

 “君大哥好眼力。”

 “你不妨顺便称赞我娘,她老人家第一眼就分辨出你和卫函禧,还按捺住当场踹死他的冲动。”说及此,君设也很佩服他娘如此镇定,这不容易啊!

 “请她老人家不用动气,这不是好玩的吗?”卫勋风闲适轻笑,眼中闪动顽皮的光彩。“瞧他今天不就当了我的挡箭牌?我还指望他顶着我的名号,多替我挨几回令妹的花招。”

 “你是说,你也愿意让他用你的身份留在君府?”这可神了!卫勋风的心意竟然与他娘一分不差。

 “至少采凡不会对我成见过深。我看她今天的阵仗,活像谁来应了‘卫勋风’这个缺,谁就倒大霉。”卫勋风笑嘻嘻地说着,真庆幸卫函禧比他早登门送死。

 不然,现在淌着眼泪、跪在小溪边衣服的人,就是他了!

 蓦然间,君设了解了娘亲订下这娃娃亲的理由。

 归究抵,卫勋风和君采凡一个是大顽童、一个是小顽童,再由颇具老顽童特质的娘撮合,自然是臭味相投。

 难怪他克得住采凡!

 “既然如此,我们得为你找一个新的身份。”

 “我不是已经找着了吗?”卫勋风讳莫如深。“我揭下了那张布告啊!”君设略略思索一回,懂了。

 他领头走向筵席。两个男人因为想到采凡接下来的反应,可能会像颗到处炸幵的小火球,而隐隐浮现笑意。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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