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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历十二年…

 边境冲突盛,大理王野心,藉着凝烟公主事件为借口,一边向皇朝要人,一边策兵入境,妄想并中原。

 边境冲突不断,蛮人与汉人矛盾相处。

 而从遥远的天京传来人民拥戴凤公主的消息,这些消息不断的涌向边境,传到了慕容别岳耳中,全化做宽慰的笑。

 人们说凤公主在一场大病中,起死回生。尔后情大变,不但央求父皇废除死刑,从刀下硬是救了数千条性命。更怂恿父皇停止二十余种酷刑,减低赋税,大兴佛寺普渡众生,开放粮仓供难民领取。

 人们津津乐道凤公主的善良仁慈,人们称颂他们景仰的凤公主,说她如何的美丽,如何的温柔亲切。

 远在边境城内的慕容别岳每每听及她的事,总庆幸自己没做错,总欣慰自己的决定。她代替他双手,救活无数人。

 医馆内,帘后,慕容别岳安坐案前,他隐身代这儿主事的陈大夫诊病。

 一条壮臂从帘下伸进来,他垂眼按住脉搏,凝神敛眉,半晌,松手书写葯方,一直等在一旁的陈大夫立即眉开眼笑地抓了葯方探头出去。

 “喏,去抓葯吧,下一位!”呵呵呵,他笑咪咪坐回椅上。自从这神医匿名来帮他诊病后,生意可是大大兴旺,来的病人不管病得多重,这先生都治得好。

 一条玉臂从帘下伸进来,慕容别岳缓缓按住脉处,忽然,眼一怔,没有脉息?难道…他翻过手臂寻上特异的脉处,果然是…忽地,他霍地起身在陈大夫惊呼声中,扯落布幕,同时心陡然一紧,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不是她…

 那女子乍见慕容别岳俊美的脸骇住了。“你…你是…”怪了,怎么不是陈大夫?她脸红,被那张太过英俊的脸给惊骇得忘了呼吸。

 陈大夫忙把布廉挂回,他困惑地觑着慕容别岳。“先生,你怎么…”

 慕容别岳怔怔坐下,他睁着眸子不敢相信,冷汗直直淌下背脊。“是斜飞脉…”和她一样的脉搏,让他误以为是她,以为是她…

 立在一旁的抱禧将一切看进眼底,看见向来镇定的师父竟骇得无法言语。

 慕容别岳怔怔坐着,惊讶口那剧烈起伏的心跳。仿佛看见她抿着红的模样,怎么回事?自己竟一时失了主张?竟如此心悸冲动?他缓缓闭目,镇定纷的思绪,她的影像却反而更清晰,他惆怅地重重叹息。

 “陈大夫。”慕容别岳起身、撂过黑发,淡道。“今就到此,抱禧…”他回头凝视徒儿。“你留在这儿帮陈大夫诊病。”

 抱禧趋前望着师父。“您要去哪?”

 慕容别岳微笑。“师父想上天京一趟。”

 “师父要去探望我的小师妹吗?”

 慕容别岳脸色一黯,还是那淡然的微笑。“师妹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师父只是要上天京买几味罕见的葯材。”他不改那温柔的口吻,耐心地同抱禧道。“是针对斜飞脉需要的葯材,方才那姑娘需要。”

 “师父…”抱禧犹豫地。“您不顺便看看小师妹吗?已经两年了,您不看看她吗?”

 他有什么立场和她见面?在她心中他已经死了啊。慕容别岳摸摸抱禧的头,慈祥地轻声说:“她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不需见面,知道她很好,这就够了。

 下,浮云变幻莫测,扑朔离。

 一只高飞的纸鸢,翱翔湛蓝天空之间。

 纸鸢间渺小的雀儿仿佛已经被雪海和没,仿佛已经自在地高飞远去。

 蓝天底下,凤公主微笑地抓着细绳操控着纸鸢。

 那些霾的过往仿佛在她璀璨的笑颜间隐去,淡得仿佛了无痕迹。她仰望高飞的纸鸢,风吹得她满头长发如黑绸扑扬。

 “公主…”桃儿笑咪咪地守在她身边。“飞得好高哪!”她跟凤公主一样,眯着眼,视线跟着纸鸢。

 “今儿个风大…”凤公主扯了扯细绳。“适合放纸鸢,瞧,它简直要扑过皇城了。”

 “金凤!”后头传来一声冷冽的呼喊。

 金凤眼色一黯,拉着绳,转过脸来,同时桃儿跪在地上行礼。

 “殿下。”来的是刚登基不久的皇太子,释玺。他年轻的脸庞有着嚣张的气焰,刀削的五官显他刚烈的子。

 金凤有着和他一样狂狷的眸子,不同的是,岁月的历练令她深刻的五官添了一抹沧桑。

 “有事吗?”因为立场不同,两人冲突不断。

 “我已经登基,这你该清楚。”他拂袖怒道。“为什么拦住我的人?”

 “你指的是刑场的事?”金凤眯起美眸。“父皇早已废除死刑,你为何…”

 “住口!”他刀眉一扬。“现在是我作主,由不得你干涉政事!”他抛落一叠竹卷。“这些人你挑一个,朕给你赐婚,你该嫁人了。”

 “你!”金凤震怒,手一紧,手里细绳断裂,她即时回头,惊见慕容别岳亲制的纸鸢远扬。“纸鸢!”

 桃儿一惊,忙去嚷人追。

 金凤心中一凛,无助的看着心爱的纸鸢飞出了长命殿,消失云间。

 还是留不住吗?这一点的怀念?她回过头凝视皇兄。

 “父皇早答应我不嫁。”

 “一个老死不嫁的公主,留着给人看笑话吗?”他冷笑。“你不嫁也行,既然如此慈悲想废除死刑,那么,为什么不好好花心力去解决边境为你而起的战事。”

 “你我都清楚,凝烟公主失踪与皇朝无关。”

 “但那的确是因你而起,要不是你的病,当初父皇又怎会邀大理公主入京。”他敛容冷声道。“你要真慈悲心肠,动身亲往大理,向大理王解释这个误会,免得边境子民为你苦受刀兵劫。”他犀利的视线直直盯在她脸上。“怎么?怕了?”他哈哈狂笑。“皇妹,那些愚民把你看得太清高了,为兄不勉强你,只要你答应不干涉朝内政事,乖乖嫁人…”忽然,他笑容隐去,看见她绽出挑衅的微笑。

 “下旨吧,凤公主近启程亲往大理讲和。”

 见她无惧,他青了脸咬牙。“你想找死,为兄就成全你。”

 “我只有一个请求…”刀一般锐利的视线忽然间柔情款款。“动身前,让我出宫一趟。”

 凤公主将为边境子民,冒险亲赴大理之事很快传遍天京。自然,拥戴凤公主的声越发高涨,更有热情民众不舍得公主涉险,特上书皇城请求公主打消此意,毕竟整个皇朝就只出了这么一位仁慈祥民的皇女。

 这一趟生死未卜,这一趟很可能命丧异地,可是这一趟她是执意要走的了。

 到如今她舍不下的也只有那一夜,那一夜那个英俊朗的男子,在她颈项温柔系上苍鹰,苍鹰就此安息于她一个极极不舍,一个秘密的,绮丽而年轻的梦扉底。还能依稀感觉到他温热的指尖在她身上游移,还能依稀记得那一场大雨的夜,他的情狂,她的放,他们的

 每每忆及此,凤公主左腿上的疤,就会隐隐地痛起来,仿佛他那把温柔的刀,又来割她满溢了愧疚的心房。

 而这条街还是一样热闹。

 人声鼎沸中,群楼环绕间“优钵罗”还是历久不变似地静静开在这一隅。

 白云苍狗,人事变迁,物换星移,沧海桑田,而优钵罗还是优钵罗,开在烈焰一般的红尘里。

 红的招牌,发亮的青石地板。她…终于又踏了上来。

 踩上那片磨亮了的青石面,回忆登时如,冲击着她。

 想当初那时,她盯着青石面望着自己看傻了,是他,拉她起来;此际,挽着她的是桃儿。

 桃儿抬头望着戴帽罩着黑面纱的公主,她正怔怔地俯望足下石面。面纱阻断了她的表情,黑袍藏住她萧瑟身影。

 桃儿不解地凝视公主驻足,不解地看她优雅地、温柔地俯下身来,看她伸手轻轻用食指刮了一下石面。她刮了那么一下,那轻轻的温婉的一下,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那一下刮着的是心爱人儿的脸…然后她直起身子。

 “来…”她侧脸拍拍桃儿手臂。“我们饮茶,你没来过吧?”

 桃儿随公主步进茶肆,跨过门槛时,她仰脸,看见烫红的三个大字“优钵罗”红色门帘晃着,仿佛温柔地拂过她的脸。

 她们在最角落的一隅坐下。

 才落坐,就见公主仿佛非常疲惫,非常无助,倒向背后的墙凹。桃儿紧张的注意着凤公主,她没事吧?只见她吐出一口气,仿佛那已是她最后剩下的一丁点儿力气。

 桃儿能感觉到,凤公主一踏进这间茶肆,那萧索的姿势,现下倚着壁面的她,仿佛一道暗影,仿佛她在一瞬间憔悴了,好似盛开的花在那么一瞬间枯萎了。

 “您…还好吧?”面纱下只能看见公主半边苍白的脸,还有那两片忧郁的红

 这儿还是这么热闹,大水缸还是盛满着水,满室冒着蒸气,氤氲,朦胧,吵杂。

 凤公主出一抹淡淡的笑,安抚了桃儿。“没事。”她只是心酸,物是人非,原来是这样辛酸的感慨。睽违两年,这一天她又坐在当初,他坐的位置。

 伙计来了,金凤轻声询问:“是不是有种茶点…叫什么丝的。”

 “喔,姑娘说的是干丝吧?”

 “来一客吧。”那时她倔着没吃,那是他最爱吃的啊。她在心底轻轻叹息…

 慕容,我来帮你吃了。

 堂中,执红牙板的姑娘,照旧声情绵唱着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一次,凤公主听懂了这首歌,晓风残月仿佛也在她心坎底发酸。她终于也懂得了什么叫心酸,什么叫沧桑。

 桃儿默默陪着凤公主,虽然公主没说破,桃儿仿佛也能意识到某种哀伤的氛围,公主在哀悼着什么。

 唱曲的姑娘鞠躬下去了,掌声中说书人上场了。

 那说书人还是当初那一个浑人,他今儿个兴起,又说起凤公主了。

 “听说那凤公主大病一场,原来是魂离了身,跑到天界去跟娘娘讨了仙丹,所以才…”

 金凤抿笑了,不叹道:“这厮又在胡说了。”

 “百姓都是这样的,喜爱编派故事。”桃儿帮着公主沏茶。

 茶点送上来,桃儿递筷子给公主。“这黑呼呼的玩意,公主,您真的要吃吗?这儿可不比宫里,东西不干净的。”

 金凤微笑。“不碍事,我老念着想尝尝呢。”她一手拖袖,一手伸去夹了一块,倾身,将之送入内。

 桃儿见她含着,一会儿才咀嚼着下。桃儿忽然捂住,错愕地瞪着凤公主,惊见两道泪痕淌落半边脸,泪珠坠落桌面。“公主?”怎么忽然哭了?

 “果然…”金凤哑声轻轻道。“很好吃…”她下这美味,多希望落下的是他的腹内。

 外头飘起细雨,避雨的人涌进茶肆,整间茶肆闹烘烘,身着黑裳的凤公主沉默着,她浑身罩着一种萧瑟冷漠哀伤的气质,茶肆的喧闹在这一隅恍若被隔绝了。

 她如何能高兴起来?透过黑纱看出去的世界,染了一层灰。从受了伤的心望出去的世间,仿佛黯淡了颜色。她是默默地在这里怀念他与她仅有的一ye情。她是怀着满腔愧疚,心虚地哀悼她错手杀死的恋人。最亲爱的人已经永远死别,她对他的负疚是再多的泪也不能挽回。

 除了按照他当初所希望她变成的那样,尽其所能去代他救天下人爱天下人性命,好让他欣慰没有救错了她,除却如此,她还能如何?

 红轻启:“桃儿,我们走吧。”她缓缓站起来,姿势有一点狼狈,仿佛虚弱得快要倒下。

 桃儿忙扶住鲍主。“可是…”她觑了一眼窗外。“正下雨呢,不等雨停吗?”

 “哪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再待下去,怕自己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面容顷刻间又要崩塌。

 与桃儿步出茶肆,桃儿忽问:“为什么,这间茶肆叫“优钵罗?””

 忽然,凤公主驻足。

 桃儿困惑着,抬起脸。

 看见了细雨纷飞中,器宇轩昂的男子。

 雨中那男子震惊的视线如箭犀利地直直穿透她们。那眉眼,那轮廓,那一对飞扬的浓黑的眉,那一身不凡的风采,轩昂高挑的身型,他不是…桃儿讶然失声,她挽着公主臂弯,感觉公主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阵急来的雨,雨幕中他们四目相对。曾经,曾经也在那么一场雨中,他们也曾经这样相望着彼此,瞪视着彼此…

 而如今这场雨,下在两年之后,这一次他们相望,望出了震惊、震撼,和某种苍凉的辛酸心悸。

 辛酸的是他,心悸的是她。

 着飘晃的黑纱,凤公主震惊地认出来人,一个化成了灰她也绝不会错认的男人。

 慕容别岳,千真万确!这一认,如一柄利刃,这一刻,刺进她的心。

 来不及!因为太震撼,他来不及在她发现前,先一步移开脚步背过身去。

 他这一个震撼的停驻,是个致命的错误。

 雨中,慕容别岳心中一悸,望着她,瞳孔一缩,腔顿时涨、满、酸。

 即使她戴着面纱,即使她一身黑袍,但那熟悉的、他双手曾经摸遍的娇小身躯,面纱下那丰润的,以及她身畔那似曾相识的女子。是她,千真万确是她!

 雨在下,这一刹,凤公主震撼至极。

 “你…”红逸出这么一句。多么熟悉的一张脸,但…他不是死在她怀中了吗?

 混乱的思绪冲击她的心房,为什么?那一夜他分明中箭,他分明断了气,她双手分明是染满了他的血…她分明看见了,那么清清楚楚的看进非常心痛的眼底,莫非还会假?还会看错?金凤双手握拳,想起了抱禧曾经说过的话…真的看成假的,假的看成真的。莫非…

 忽然她身子一震,面纱下那一片红,剧烈、非常剧烈地、颤动起来…

 “真是你?”

 慕容别岳心痛地看见那一片红剧烈地颤抖,她气,仿佛承受不了这残酷的真相。

 “公主?”桃儿握牢她的臂膀,感觉她那激动的情绪就要溃堤。“公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凤怔怔退了一步,他则缓慢地步向她。

 着面纱,她能看见他满含歉意的双眸。那份负疚,反而越发刺痛她心扉。

 这一刹她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他为了逃离她,是那么不惜地演上一场死别的戏码,明白他恶意的让她误以为自己错杀了他!她气,这明白是多么残酷,几乎像是拿刀捅穿她心脏那样的狠、那样的痛。

 这些年她落下多少泪,万分内疚啃噬她的每一夜,她痛苦的悔恨,痛楚的哭泣,那些泪,那些辛酸的泪,原来都是为了一个假象,为一个恶意的欺骗而哭泣?是这样么?他是这样吗?是这样狠心对她吗?

 雨在下,雨幕中,慕容别岳担心忧虑地伸出手,碰上那覆着她绝美面容的薄纱。他缓缓将它揭开,出她的脸,她心痛的脸。他怔住,为着那一对狠狠望住他的眼,她甚至没有堕泪,只是红透了那一双眼。

 一双,殷红的眼。

 慕容别岳忽地痛彻心扉,这要命的重逢,注定他要伤透她的心,注定他要欠下她一辈子了。

 他心酸地看着她,她则是缄默地望着他。

 因为太过震惊,她颤抖着什么话都忘记了,只是口剧烈地起伏着,为着那满溢的痛…他骗她,他骗她!

 终于他打破沉默,用那曾经温柔似缎的浑厚嗓音沈道:“对不起…”

 啪!慕容别岳脸上一热,她挥出一掌,狠狠打上他的脸。

 从来没人可以打他,从来没人够本事打他,而此刻,她打了他…

 他没躲,情愿挨上这一掌。

 这刹,慕容别岳觉得颊上一片热辣。然而,跟她此刻的痛比起来仿佛是那么微不足道。

 原来真相被揭穿,他的心会这么愧疚、这么的难受。他缓缓抬起脸来,心疼而无限怜惜地望着她。

 本以为她会骂他,但她没有。她只是颓然地举着那打痛了的手,心碎地凝视他。忽然,他情愿她好好骂他一场,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颤抖着,在雨中辛酸颤抖着,颤得他心痛。她瘦了,憔悴不少,当初那一对晶亮、明澄、雾气的眼淡了,倦了…

 凤公主双眸盈满了愤恨,还有一种痛极了之后,一种极空、疲惫、虚弱的眸。是的,瞬间她的心破碎了,她忽然彻底的感到心寒。红红的眼眶底,哀伤的眸底,映着他那张俊美的伤透她心的脸容。

 在那几近哀伤绝望的深深一瞥后,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令他震惊的话。

 她淡淡地道:“桃儿,我们走。”她决绝地离去,毫不留恋的,就这么擦过他身畔,离开。

 冷漠,或者是最痛的惩罚。这刻反而是慕容别岳舍不下了,他愕然,几乎下意识地回身喊她…

 “雀儿!”

 那背影一震。

 雀儿!

 霎时金凤双眸一闭,忽地狠狠了口气。然后她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殷红的眸子,头也没回,她僵立在原地。

 从前都是她渴望的期待的喊他,喊他潇洒的背影,唤他缓缓的一个回眸。

 而如今这是第一次,换成他喊她,可是这唯一的一次,她没有回头。

 雨水溅慕容别岳向来俊朗自负的脸。他淋了,他再也潇洒不起来了,此刻他望着她萧瑟的僵直的脆弱背影,他狼狈了。当初恁地自以为是,编派一切,掌控一切,甚至是操控她这一个公主的喜怒哀乐。当初可怎么也没想到此际,他喊她,她没有回头时,他会这么心痛,没错,腔涨满了痛和酸。

 她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她没有原谅他。他忽然如断线纸鸢,生平头一回感到彷徨无依,甚至有一些惊慌失措。

 他第二次唤她:“雀儿…”不要这么伤心,他会心疼。不要这么压抑对他的愤怒,他会内疚得想死。不要不原谅他,他怕自己永远要被囚在愧疚的牢笼里。

 回头的不是她,回头的是桃儿,她看他一眼,又转回脸去挽着公主。

 金凤始终不回头。她不要回头,她不要再为他掉半滴泪,太傻太不值。她咬,咬住那凶猛的痛楚,感到非常累非常虚弱,咬得柔渗血。

 她对他非常失望,对这一份感情非常失望。她付出的是多么真挚的毫无保留的爱,怎么收回的是这样不堪的局面?或者她爱的方式太生涩太强势,但他对她的伤害却是残酷而绝对的,非常残酷而绝对的残害了她的心。

 枉费他是医者,他的手段却恁地…残。他医好她的身体,却毁了她心灵。

 慕容别岳惭愧地深深子她凄绝的背影,她还是决定不回头,不看他。

 雨声中只听得她终于开口,无限凄酸淡淡起他曾给她过的一阙诗…

 “…披…带角世间来…优钵罗花火里开…”她目光润,声音哽咽疲惫。“…烦恼…海中为雨…无明山上作…云、雷…”忽然,她伸手往颈间奋力一扯,那始终代他停驻颈间的玉佩被扔到漉漉地上,瞬间温热的玉冷了,透了。

 她极度虚弱的轻道:“感情…太让我伤心了。”

 她走了,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这就是心灰意冷,这就是,优钵罗被烈焰焚烧过后,那心碎的胆寒的余烬。像灰,伤心雨中,湮灭…

 雨水溅得慕容别岳快要睁不开眼,他狼狈的一直看着她背影,一直望着她那萧瑟的虚弱的仿佛快要倒下的背影。

 雀儿…为什么你没有在宫中?

 他的视线朦胧了。

 请相信我无意这么伤你。

 为什么我们竟心有灵犀在这同一天、这同一刹,这同样的一场雨中,重逢?

 雀儿…

 慕容别岳眼眶忽地灼热刺痛,这一只骄傲的凤凰被他亲手折断了翅膀。

 他抬手捂住眼,一片濡。他震惊摊开掌心,看见自己的泪。怎么?心中一悸,他竟哭了?他怔怔地退了步,不敢相信掌心那…真是他的泪!

 他们就像美丽的优钵罗,一起,被爱情的火焰烫伤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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