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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筠云醒来,一看见韩德纶,哇地大哭。

 韩德纶将筠云揽进怀里。

 他也吓到了,当听见筠云送进医院时,他正在公司,撇下公事就赶来了。

 “怎么了?怎么会病倒了?好了…没事了…”

 筠云在他怀里颤抖著,放肆地哭著,她泣不成声,用混乱、崩溃的语句骂自己。

 “我从没这么讨厌我自己…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你知道吗?我拍赞助商的广告暍雪蛤膏,难喝死了要假装好喝,结果我喝到吐了…”她发已久的情绪。

 “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啊!”他拍著她的背哄著。

 “公司收的歌歌词好差,可是我要唱得很感动的样子,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制作人骂我笨…”

 “歌词写不好,当然感动不了你,这不是你的错,没关系。”

 “这是我的错,别人可以办得到,我为什么不行?我认识好多人,我一点都不喜爱他们,可是宣传要我笑,要我说好听话,但是我太紧张,我说不出来哪!”

 “那不能怪你是不是?”

 “我好累好累,去演综艺短剧,我太紧张了,我一直NG,害大家不能收工,害导播发脾气,害宣传被骂,我连累好多人,浪费大家时间…”

 “你是新人嘛,新人需要适应期啊。”

 “可是我一直适应下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喽:“我每天都想逃,我真的好怕上工,好可怕…我一看到大家的脸就好怕,我一听见他们叫我的名字就吓得要命,怎么办?我做不好,怎么办?怎么办?我让所有的人失望透了,我对自己也失望透了…我从不知道我这么笨这么蠢!我烂透了…”

 “好了…好了…你先躺下来睡觉。”韩德纶安抚著她的情绪。他将筠云放倒,帮她盖被。“医生说你疲劳过度,要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乖,先睡。”

 他心疼,他看着这么憔悴这么无助的筠云,他好难过哪!

 “为什么我什么事都做不好?”筠云睁著一双惘的大眼睛,望着他。

 “也许因为你太天真。”

 “我都二十六岁了,怎么还这么笨?”

 “也许因为你不懂得假装聪明。”他耐著子开导她。

 “我真的想做好,真的,我真的有努力,为什么还一直做错?”她又哭了。

 “那么也许是因为这个工作不适合你。”

 “我好无能。”

 “也不能这么说,有句话听过吗?无限的耐心,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会带给你极大的深度。虽然你表现得不好,但你很认真地试了,这过程,会令你有新的领悟,你还是会有收获。”

 她似懂非懂。“我只觉得很失败…”

 “不过有件事你做得很。”

 “有吗?”

 “有的。”

 “什么事?”

 “自从跟你在一起,我比以前更快乐。”

 她眨眨眼,会笑了。“谢谢。”他是在安慰她,这话很受用。

 他吻她的额。“快睡。”

 筠云在医院休息一晚,翌醒来,宣传已经到了,要带她去工作。韩德纶很气,跟宣传理论,要让筠云多休息几天。

 不过筠云很认命地跟宣传走了。

 这天深夜,韩德纶主动约见陈书亭,在过去他们常常约会的咖啡馆。陈书亭答应了,她刻意打扮,精神奕奕地走进咖啡馆。

 分手后,他们好一阵子没联系了。

 “好久不见,还好吗?”她坐下,点了蓝山咖啡。

 “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不爱吃这里的蛋糕。”

 他微笑,拎起搁在地上的纸袋,递给她。“来的路上刚好经过。”

 一见纸袋上的商标,她眉开眼笑。是她的最爱,德也茶吃的芸豆卷。“谢谢。”她收下,好窝心啊!

 他们闲聊著,毕竟相恋过,对话投机,聊得开心。

 “你们交往得顺利吗?”她忽地问起这个。

 他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陈书亭瞠他一眼,故作大方地说:“气很好,应该很开心吧?那怎么还会想到找我?”她有意无意地试探,似有若无地想比较。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这可希罕了。什么事?”

 “筠云几时发片?”

 “下个月五号。”

 “可以暂停吗?”

 “为什么!”

 “我想帮她解约。”

 “开什么玩笑!她不想做了?”她变了脸色。

 “不是她的意思,她不知道。”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太不开心了。我相信她愿意解约,只是不敢说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呵…”陈书亭冷笑,别过脸去,望着落地窗外来往的行人。

 她兴致高昂的赴约,谁知道他竟是为了筠云而来,她顿时意兴阑珊了。而在这深深的失落感里,还冒出一股愤怒。她凛著脸沈默了,气氛僵著。

 韩德纶诚恳地说:“我会支付赔偿金,补偿这段日子贵公司的损失。”

 陈书亭转过头,直盯著他。“乾脆付违约金怎么样?三千万。合约书有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韩德纶镇定道:“超时工作强制节食,各种不人道待遇,以往贵公司与歌手合作,酬佣分配是否透明?有没有帐目不清楚?法律上我站得住脚,此外记者对这类新闻特别感兴趣,我不希望两败俱伤,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

 “你威胁我?”陈书亭冶笑。

 “我在拜托你。”

 “为了王筠云,与我为敌?”

 “我只想买回筠云的自由。”

 “为什么?”

 “她无法适应这种生活,她不该过这种生活。”

 她脸一沈,咬牙道:“好极了,你倒很为她想,那我呢?我底下的歌手谈解约,主管怎么想?我为这个案子付出的心力要怎么赔偿?我带人不力要接受多少苛责?你顾你的新女友,有没有顾念旧情人的感受?”

 韩德纶震住,旋即气馁,是啊,他汗颜了,一心焦急著筠云的不开心,竟忘了关注陈书亭的感受。

 “我没想到,对不起…”他道歉。

 “你没想到!”她提高音量。“你会没想到?你没想到的还多著,跟我提解约,谈什么赔偿金?你当我们在游戏吗?虽然我做的是娱乐业,但不代表我们全嘻皮笑脸的,我们栽培歌手是按部就班、环环相扣的,王筠云不适应就喊停,有道理吗?你向来做事负责,我真不敢相信从你嘴里会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韩德纶心虚地说不出话。

 她很气。“帮她付赔偿金?光制作费加一加,两百万跑不掉,值得吗?你们交往多久?要做这么大牺牲?你疯了?太不像你了,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

 陈书亭骂得韩德纶哑口无言。然而真正令她怒不可抑的是…韩德纶对筠云竟然这么好!

 韩德纶感到难堪,是啊,她说得他无法反驳,被她一句句质问给震住。

 我怎么了?他问自己。他怎么会忘了平时遵循的原则和道理,跟著筠云的感觉走?爱令人盲,教人失常,如是这样,那么…

 当他跟陈书亭在一起时,为什么不会这样?

 他跟书亭的爱又算什么?

 难道,活到如今,他才领教到爱情,那教人惑,人人歌颂,可爱又可怖的爱情?近乎疯狂,会教人神魂失守,如害热病的真正的恋情!

 他震撼,流汗了,燃起一菸,想平静自己。

 陈书亭冷冰冰地道:“不要菸,我讨厌菸味。”

 “你从没说,我不知道。”韩德纶惊讶著。

 她苦笑。“那是因为我一直迁就你,当时…当时我们爱著。”

 当时在爱里哪,不爱香菸的气味,就哄自己去欣赏他菸的姿态。现在分手,不再需要隐藏真实感受。不再迁就彼此,她黯然神伤,看韩德纶按熄香菸,同时她也默默地掐熄心中尚有的一点期望。

 句点,在此。

 韩德纶恋筠云,他真的爱死她了。

 陈书亭明白自己再不可能拥有这个男人了。

 她是亡羊补牢也没用了,她是彻彻底底认输了。她把握在手里的幸福拱手让人,而这失误,让另一个女人趁虚而入,这失误,让韩德纶真正领教到那种会失控的燃烧似的爱情。

 她看见了,他一向坚定的眼色里,掺杂一丝恍惚,那是王筠云点下的记号。王筠云掳获他,征服他了。她跟韩德纶谈的恋爱,与自己跟韩德纶谈的恋爱是不同的。

 那时他们的交往一直是恒温,此刻他跟筠云交往,是热著的高温,烧得人脑袋昏沈的高温。

 陈书亭呷口咖啡,苦味自舌尖沁人心脾。

 “没想到她有这么大魅力,能让你这样,她怎么办到的?”

 怎么办到的?

 韩德纶惘著。他低头,看见左腕的手表,秒针绕著“HAPPY?”走,从何时起,他的心也开始绕著王筠云转。

 他感慨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从没经历过…”

 以前用理智谈恋爱,这次用感觉,因为筠云和常人不同吗?还是因为她那一股劲的热情,间接令他的心也跟著热烈?他被传染、被同化了吗?他不知不觉也热烈回应她,也想拚劲保护她。

 “你不知道?我倒是清楚著…”陈书亭双手握紧,紧得冒汗。“还记得决定跟我交往时,你说了什么?你说,你是我理想中的伴侣。在你的理想里,情人是我这样的,是吧?王筠云从不在你理想内…”

 她苦笑。“也许爱不是一种理想,要碰在一起才知道,也许理想中的,未必能令你快乐。”就好像她以为戴理哲会让她更快乐,结果当关系发生才赫然发现那么不堪哪!

 她又说:“不尽理想的,或者带给你更多乐趣。王筠云一定让你非常快乐,我认了。”经历这些风雨,她的心好似老过一世纪。她的自负和骄傲,变得深沈而内敛。

 韩德纶缄默著,心震撼著。陈书亭说得对,他从不认为王筠云适合他,直到他们真的开始交往。多讽刺,他竟然比以往爱得更投入…

 陈书亭自嘲地笑了。“王筠云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原来她说对了,她给你火花,而我不能,她吃苦也是应该的,我嫉妒她…”

 陈书亭起身离开。

 她走后,韩德纶点燃香菸,静静回味她说出的真理。

 陈书亭回公司加班,同事下班了,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品尝德也茶吃的芸豆卷。

 她爱上它特殊的口感,人口即化,余韵绵密。今晚,芸豆卷尝起来好心酸!陈书亭取出王筠云的合约书端详著,一会儿,她对筠云的档案照发呆。

 这女孩有双热情如火的眼睛,具有偶像条件,可惜一直不适应娱乐圈环境,她的潜能被紧张关住,那双热情的眼逐黯淡恍惚,这点陈书亭也察觉到了。

 懊放她走吗?强留有意义吗?多少人争破头想挤进娱乐圈,这女孩却被娱乐圈文化吓得如惊弓之鸟。

 陈书亭叹息了。

 解除合约不是太困难的事,要是等到发片才后悔,那就糟了。以她在公司的地位,只要报告上级,王筠云不适任,列出评估后的心得,怕赔钱,经理会听进她的意见接受解约。

 这个忙她可以帮,问题是…她愿不愿意成全?

 她又吃了一个芸豆卷,情人分手,爱情的余韵该怎么消化排解?

 这天,筠云准时到公司报到,会议室里,只有陈书亭。

 筠云惊讶地问:“不是要开会?”

 “坐。”陈书亭指身旁的座位。她翻开合约书,头也没拾地说:“经过这段日子的评估,我们认为你不适任演艺工作,想搁置发片计划。”

 “欵?”

 “怎么?失望?”

 “不不不…”筠云眼睛一亮。“不用发片了?不用当歌星了吗?”

 陈书亭打量她的表情。“看样子你很高兴。”韩德纶说得没错。

 “我觉得我不大适应这个工作。”只是不敢说。“但是我们的合约…”

 这时,有人开门走进会议室,是韩德纶。一早陈书亭打电话给他,约好碰面。

 “德纶哥?”筠云一脸惊愕。

 “请坐。”陈书亭指著另一边座位。

 韩德纶看了筠云一眼,坐下。

 筠云纳闷地望着他们俩,她看陈书亭戴上眼镜,语气平淡地说…

 “开始吧。”

 “好,从第一项开始。”韩德纶打开公事包,取出资料,开始跟陈书亭讨论。

 筠云愣愣地看他们,对谈间他们说了好几句专业术语,提及赔偿金问题、唱片成本,他们有商有量,议论著,偶有争执,最后逐渐达成共识。

 筠云恍然大悟,他们是在谈解约,德纶在帮她解约!

 最后韩德纶允诺免费当唱片公司的顾问律师,并签下一百万支票终止筠云的合约。

 谈判结束。

 韩德纶收拾文件,起身与陈书亭握手。

 “谢谢。”

 “不客气。”陈书亭眷恋这只温暖的手,她用力地握住了,才依依不舍放开,同时放掉对他的情感。

 她转头对筠云说:“你可以走了,现在你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肥得像猪也没人管。”

 筠云还呆在座位,表情惘,她看看韩德纶,又望望陈书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还反应不过来。

 “走吧。”韩德纶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牵著她离开。

 他推开会议室大门,他们穿过几双诧异的眼神,和那些低头窃窃私语的人们。他坚定地带领筠云,筠云跟住他的脚步。从他手掌,传递来一股温暖的力量,直达筠云心里。望着他的肩头,走在他的后头,筠云心情激动,不敢相信。

 自由了?这么简单?她解了?这团混乱,这棘手的境况,他这么大手一抓,果断明快地,就将她揪出泥沼中。

 走出公司,大片阳光漾进筠云眼里,沐浴著他们。行道树绿得沁人心脾,风吹拂筠云的发,发搔著她的脸庞。她太惊讶太喜悦,以至于整个人浮啊的,好怕这是梦。

 前头,韩德纶松开她的手,回身望她,那双黑眸满含著笑意。“天气真好,是不是?”

 她了口气,像从个吃人的恶梦里挣脱。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啊?

 筠云睁大眼,嘴轻颤。因为太感动,腔绷紧著。

 “德纶哥…”她的声音里有著浓浓的鼻音。

 “嗯?”他侧身,笑看她激动的模样。

 地眼里闪著泪光,他表现得好似没做什么。正因为他云淡风轻的姿态,若无其事的笑容,更是让她激动不已。

 “谢谢。”感谢他让棘手的事变这么容易。

 “这没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让他费心。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韩德纶看着筠云,她呆呆站著,眼色从恍惚逐渐清晰,连以来,那黯淡了的小脸,慢慢亮起来。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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