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里的空气最清新,甜甜的青草味儿,轻快的小鸟鸣唱,当金
醒转过来时,眼睛尚未打开,那自然的乐音便轻快的传入他耳际,他不由深深
入一口甜美的空气,
畔悄然浮起愉悦的微笑,觉得身心似乎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舒畅。
虽然他的病仍是一件恼人的问题,不过暂时他不想去烦恼这件事。
再深呼吸两次后,他才懒洋洋地打开眼,见炉上依然炖着一锅冒着浓浓香气的
汤,但翠袖并不在木屋里,他起身活动一下四肢,轻步走向木门,打算先去把她找回来,因为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喝那锅汤。
“见鬼,这什么味儿?”
门一打开,空气中便突然多了一股令人厌恶的味道,浓冽的扑鼻而来,他不
掩鼻退后一步,再狐疑的走出两步,定睛一看,笑容僵在脸上,腿拉不动了,心凉到谷底。
“该死!”
不甚情愿的,他缓缓移动目光扫过木屋前的空地,摊摊漉漉猩红的血泊,花花绿绿的瘰沥内脏,还有半边半边的尸骸,不消问,这是他的杰作,虽然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但这确实是他的杀人手法,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无声叹了口气,视线栘向不远处那个正在拖拉尸骸的少女,是翠袖,不晓得她要把尸骸拖到哪里去,多半是要拖到看不见的地方,也真难为她了,她大概是第一回碰上如此血腥残酷的场面,还要她处理善后,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翠袖!”
怎么也没想到她听到他的声音竟然会吓成那样,一个抖颤跌坐到地上去,惊恐的眸子瞪得圆溜,活像见鬼一样的瞅住他,
着气,半个字都吭不出来,一副正在考虑要不要逃命的模样。
他也只不过是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而已嘛,语气还刻意放得特别温柔呢,就怕赫着了吔,不想还是差点吓掉她的小命。
现在,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
默默的,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内脏尸骸处理掉,血迹不好清除,只好期盼老天能下场雨。
然后他们回木屋里喝
汤,翠袖并没有特意躲开他远远的,但老是用一双惊惧的、戒慎的眼神偷觑他,有时候她也是困惑的、不解的,特别是当他现出最纯真又哀怨的苦笑给她看时,她很明显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他没有说,她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共同待在木屋里,当老天真的下起雨来时,他们各据一扇窗凝望蒙蒙的雨丝。
他们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直到第五天一大清早,翠袖照旧准备好一切,然后盯住他全神戒备,于是他明白,她喜爱他,也怕他,但她的喜爱强过害怕,所以她没有趁他高烧不省人事时落跑到天涯海角,所以她最关心的还是他的病、他的身子。
于是,当她开始把袍子、毯子、垫子往他身上包,最后再使劲儿抱紧他时,他对她说了一句话。
“不要怕我。”
她看着他,依然不吭声,眼神是不知所措的。
而后,他停止冷颤,她马上拿开袍子、毯子、垫子放到一旁,再把清水挪过来,手上抓紧了
手巾,他又说了一次。
“不要怕我,我不会再做任何会使你害怕的事了!”
她始终没有说话,未几,他的热度开始迅速往上爬升,意识渐渐模糊,嘴里又在吐一些无意义的呓语,她不断替他更换额上的
手巾,一边喃喃安抚他,这时,她才自言自语的说出她的无奈。
“人家也不想怕,但就是会怕嘛!”
她抚挲着他烧的红通通的脸儿,喟叹。
“我不是没看过死人,还看过不少呢,可就没看过那么恐怖的死法,那未免太残忍了!”
他又在叫口渴,她喂他暍下一整杯水。
“爹爹会杀人,爹爹的属下也都会杀人,但他们都不会如此残酷呀!”
他辗转、呻
,抱怨头痛,她温柔的替他按摩太阳
。
“我真的搞不懂,你怎会变得那么可怕呢?明明最多不过大我一、两岁而已,连个男人的样子都没有,怎会…怎会…”
他又在说她听不仅的话了,她再为他更换额上的
手巾。
“当时你那冷酷残暴的模样就像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一句话惹你不高兴就会被劈成两半,真的好可怕啊!”她深深叹气。
“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不怕你呀!”
以为一场雨就可以洗刷掉所有的血迹,以及那十九个人曾到此“游山玩水”的足迹,自然就不怕其他人寻迹找上这儿来了。
但事实证明那根本是一厢情愿的推测,那批汉人中剩下的五个人还是找来了,更教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也是在同一个时间找到小木屋来的,就在金
发高热意识不清的时候。
当时翠袖刚喂金
喝完水,正要替他更换额上的
手巾,小木屋的门突然又被人一脚踢开。
砰!“不会吧?”翠袖回眸,啼笑皆非。“会。”
“小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过程又重演了一回,不同的是,这回对方只有五个人,在翠袖不得不把他们引出去之后,她安慰自己,说不定这五个人的武功比较烂,她挥挥手就可以轻易打发掉了。
但,事实再一次证明那是她一厢情愿的期待,这五个人比那十九人的武功更高,只一个人就足够把她耍得团团
转、晕头晕脑了。
“好了,你玩够了吧?”
“赶紧捉了她走人,免得夜长梦多!”
旁观的人在催促了,于是,对方不再挥刀,换上一只比
爪更像
爪的手捉过来,她立即挥剑去挡,谁知一剑砍下去,那只手却不见了,反而从另一个方向继续捉向她的手臂,这时再要回剑去挡也来不及了,又一次,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捉住她…
不,那只手没有捉到她,就在那只手即将碰触到她的衣袖的前一刹那,她匆觉
部一紧,下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飞起来了,等她定过神来,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回到木屋里,在她面前,金
正俯视着她,冷酷森然的眼神,她不由得惊
着连退两大步,瞬间,那双冷酷的眼融化了。
“不要怕我…”
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盛载着无尽柔情,可爱的
娃脸儿因高热而
红似火,贴在她脸颊上的手也是滚烫的,仿佛碰触蝶翼般轻柔地缓缓抚挲着,透着深深的怜惜与疼爱。
“我不会再做任何会使你害怕的事了…”
他的呢喃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得把她的害怕都融化了,她下意识仰起眸子与他那双沉邃幽深的目光相对,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她恍惚被一股清灵飘渺的气氲包围住,那样温暖舒适、那样宁静柔和、那样情意绵绵,宛如微风拂煦般地包裹住她。
相反的,她的心却被他的声音紧紧地揪住了。
“不要怕我,不要怕我…”他的低喃愈来愈温柔。
她不怕他了!
她想这么告诉他,但不知为何,她张开了口,却出不了声,仿彿有什么东西噎住了她的喉。
“相信我,我绝不会再做任何会使你害怕的事了::”
她相信他!
她深呼吸,咽下喉间的哽噎,打算大声告诉他她不怕他了,但…
“不要怕我,不…”他骤然噤声,低头看。
翠袖疑惑地跟着往下看,旋即惊恐的失声尖叫,他的
口赫然透出一截亮晃晃的刀头,刀尖上,一滴浓稠的鲜血正缓缓淌下,下一瞬间,刀头又不见了,他痉挛一下倒向她,她扶不住他,猛一下被他扑倒在墙角落,后脑勺撞上烂木墙,幸好她的脑袋硬,不至于撞那么一下就头晕眼花。
他跌跪在她前面,痛苦的
息了几下,双臂猝然紧紧环住她,密不透风的把她围在怀抱里,嘴里继续重复呢喃着。
“不要怕我,我绝不会再做任何会使你害怕的事,不要怕我,不要怕我…”
背后是墙角,前面是他的
膛,翠袖整个人被围困在小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想到他的伤,她又急又心痛。
“放开我!快放开我呀!”
但她愈是想挣脱他的手臂愈是挣不
,想推开他也推不开,她更是恐慌、更是焦急,满手都是
漉漉、黏达达的
体,她知道那是他的血,还有那五个要抓她的人,他们并没有离开,但她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我们要捉活人,你这样熊干,要是不小心杀到她怎么办?”
“对下起,对下起,一时没留意!”
“小心一点,这小子随便你们杀,但那女的绝不能让她死!”
“该死,这小子不肯放手!”
“拉不开他,又不能杀到那个女的,我们要如何捉到那个女的?”
“简单,这么办,不信他不松手!”
“聪明,这么一来,就算他现在不肯松手,但最后还是不能不放手!”
被紧紧护在他怀里,她什么都看不见,想抬头瞅他一下都办不到,根本无从知道那五个人究竟在对他做什么,只觉得他一阵阵
搐、一阵阵痉挛,嘴里的呢喃愈来愈小声、愈来愈断断续续,最后,声音没了,他的头颅无力的垂落在她头上,温热的血
透了她的衣衫,但双臂仍死紧的抱住她,丝毫没有放松。
最可怕的是,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金
,你怎么了?”她惊惧的大叫。“放开我,金
,求求你,我不怕你了,放开我啊!”他依然紧紧的抱住她,执拗的不愿放手。
“求求你,金
,我不怕你了,放开我,放开我,”她又哭又叫,又撑又推。“我不怕你了,真的不怕你了,放开我吧!”
他一动也不动,仿佛已化成了一块石头。
她不由得恐惧了,深深恐惧了,恐惧他是否再也醒不过来,再也不会用那双逗趣的大眼睛笑望她,再也不会用那张可爱的小嘴儿念京片子给她听,再也不会气唬唬的鼓起粉
嫣红的双颊跟她抗议…
“不,金
,你不要吓我啊,我不怕你了,求求你放开我吧!”
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她惶恐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就在这当儿,金
背后,除了那五个人的声音之外,突然又多了两个声音,两个她很熟悉的声音。
“住手!”黄希尧怒喝。
“不要脸,五个大男人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大孩子!”黄秋霞娇叱。
然后是一阵
烈的打斗声,刀剑
击,铿铿锵锵,但很快的,打斗结束了,紧接着,一旁传来黄希尧的声音。
“袁姑娘,你还好吧?”
“我很好,但金
他…”
“他已失去意识,我拉不开他的手,所以,袁姑娘,得靠你…”“我?”
“袁姑娘,用力在他双臂内侧的曲泽
上点一下,他的手就会松开了。”
“曲泽
吗?好,我试试看。”
翠袖几乎费尽了吃
的力气才点开他一只手臂,这已够了,黄希尧马上拉开金
,再点开金
另一只手臂,然后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把金
扶到一旁,翠袖一看清金
的模样,当即痛哭出声来。
“天哪!天哪!”她终于知道那五个人对金
做了什么。
他的后背仿彿一大块被菜刀切烂的豆腐,纵横
织布满了条条见骨的刀痕,一股股赤
翻卷的皮
下是血糊糊的骨头,一道道轻颤的血槽仍在溢出泊泊的血,碎烂的血
上黏着一块块破碎的布,一整片净是血
模糊,根本找不出半寸平整的地方来。
“快,他失血太多,我们得尽快替他止血包扎!”黄希尧急迫的吩咐道。
翠袖这才注意到,金
还在发高烧,但他的面色却青白得可怕,牙
紧咬,脸上的
就像僵了一样紧绷着,气若游丝,好像随时都会断了那条游丝。她差点放声嚎啕大哭,不过她只小小哽咽了一声。*****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去撕绷带!”
处理好他的伤之后,她才能哭。
虽然不是疟症发作的时间,但金
仍在发高烧,持续不退,愈烧愈高,也一直没有清醒过,所以翠袖没有时间哭,她必须拿出全副精神看护他。
“为什么是他…呃,我是说,袁姑娘你不是会武功吗?”
她了解黄希尧的疑惑,她会武功,为什么反而要“不会武功”的金
来保护她呢?
“我打不过那些人。”一句话说得她又差点哭出来了。
她打不过,金
打得过呀!
可是因为她会怕他,他就不敢使出武功来对付那些人,不想让她更怕他,宁愿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哪管他自己会受到何等严重的伤害,他根本不考虑。
现在才明白,她怕他怕得实在没道理。
明明是在病发高烧意识不清的情况,一旦她遇上危险,他还是跑来救她,甚至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
明明是在病发高烧意识不清的情况,他依然记得她会怕他,记得他自己说过不会再做任何会使她害怕的事。
明明是在病发高烧意识不清的情况,他仍是不顾一切要救她,即使只剩下一口气,依然顽固的不肯放开她。
明明是在病发高烧意识不清的情况,他就是惦着她、挂着她,在他意识深层底处,他就是悬着她、念着她。
她为什么要怕他?
他杀人手段太冷酷?
用这种凌迟般的手段砍杀他的人更残酷!
他凶狠的模样太恐怖?
笑着一张虚伪的脸杀人的人更可怕!
她为什么要怕他?
无论他杀人手段如何,他是为了要救她才下手杀人,才会
出那种残忍无情的面貌,她为什么要怕他?
没道理!
他嘴里只简简单单说喜爱她,实际上的行动却是如此深爱,一片挚情,情愿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她为什么要怕他?
真真没道理!
默默的,她垂下泪水,温柔的摩抚他滚烫的脸颊,他睁了一下眼,眼神却恁般空茫、蒙眬,她忍不住哽咽。
对不起,对不起,她再也不会怕他,再也不会了!
翌
,玉弘明和汪映蓝也回来了。
“我们没找到。”
“我们找到了。”黄希尧指指墙边的行囊“不过现在有更严重的问题,金公子的伤势太沉重,失血过多,又患上疟症,一旦病症发作,情况不太妙…”他瞥一下另一头的翠袖,
低嗓门。“我不晓得他还能撑多久。”
“你想如何?”玉弘明问。
“我们得有个人尽快赶回建昌去,到袁姑娘家拿治疟症的葯和疗伤葯、退烧葯,我们只有普通金创葯,对他的伤势而言不够好:另外,也得把唐卡和宝石送去给袁夫人,请她设法找人修补,才好还给村长。”
“…我?”
“你的藏语流利,途中碰上藏人也不用怕,可以直接赶路回建昌,不必躲躲藏藏的。”
“那我也要去!”只要有关玉弘明,黄秋霞都要掺一脚。
“胡闹!”黄希尧怒叱。“现在是办正事、急事,你不要来捣乱!”
“不管,我跟定玉公子了!”黄秋霞的任
可不是普通程度,哪里会被他呼喝两句就收兵退场。“你不让我跟,我也会偷偷跟去!”
“你…”黄希尧气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这件事暂时就这么不了了之。然而隔天后,现实情况不允许他们再拖下去了。
金
的疟症又发作了。
“他烧得太厉害了,没有办法退烧,怎么办?怎么办?”
只见金
的脸蛋红得像着了火,两眼直往上翻白,整个身躯都在剧烈的痉挛
筋,牙
咬得都出血了。
玉弘明略一思索,忽地横臂托起金
往外就跑,大家也跟着跑,一直跑到小木屋后的山溪,玉弘明直接跳进溪里,把金
整个身子沉入溪水中,其他人顿时恍然大悟。
这条山溪是山顶的积雪融化之后蜿蜒
下来的,正适合替金
退烧。
果然没有多久之后,金
就逐渐停止了
筋,再过半晌,他甚至平静的睡着了。于是黄希尧和玉弘明轮
托着金
的身子泡溪水,直到金
的高烧缓和下来,他们才回到小木屋。
“金公子快撑不下去了,无论如何你得尽快回建昌去帮他拿葯!”
“我也…”
啪!黄秋霞才说了两个字,黄希尧便回手甩了她一巴掌。“闭嘴!”
黄秋霞一时惊呆了,但很快便愤怒的跳起来。“你竟敢…”
噗通!
黄希尧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指点出,黄秋霞应指倒地,他再若无其事的继续对玉弘明说话。
“如果你不想去,我想我必须提醒你,金公子的病本就应该是你的责任。”
玉弘明神色微变。“你…”“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瓜,不说出口并不表示我们不知道。”黄希尧冷静的注视着玉弘明。“话说回来,这回金公子会受伤,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倘若只让金公子陪同袁姑娘上稻坝去,金公子绝不会对袁姑娘如何,他们也会一路平安无事到达稻坝。可是…”
他转注汪映蓝,目光深沉。
“为了自私的理由,汪姑娘硬要陪同袁姑娘前来,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样便可以还清人情债,不管这种行为是否反倒会增加别人的困扰;同样的,我们其他人也是为了自私的理由硬要跟来,因而造成今天这种结果…”
明明受到指责,汪映蓝却仍是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黄希尧不由暗暗喟叹,视线拉回玉弘明那边。
“老实说,我很惭愧,无论如何我都要设法弥补我们所造成的伤害,如果必须以武相对才能
你去,我也会这么做,请你不要
我。此外,或许你会很高兴知道,等金公子的伤好之后,我就要带秋霞回家,不属于我的,我不想再强求了。”
汪映蓝眼中匆地闪过一丝异色,而玉弘明则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很清楚黄希尧的为人,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就不会变卦。
“好,我马上出发!”
一刻钟后,玉弘明上路赶回建昌了,几乎他前脚甫一离开,下一刻汪映蓝便坦言直问黄希尧。
“你要放弃找,为什么?”
黄希尧深深凝视她片刻,而后转眼注视依然不省人事的金
。
“其实,我早就看出金公子喜爱袁姑娘了,但我总以为他不过是个大孩子,他的喜爱能有多深呢?但前天,我看到他明明人已经昏
不醒了,却还是用自己的身子紧紧保护着袁姑娘,打死不肯放手,当时我确实深受震撼…”
徐徐的,他拉回眼来。
“对你,相信在清醒的时候我也能够做到那样,可是在昏
不醒的时候呢?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不能吧!”
“为什么?”
“因为你太冷漠、太自傲,不是一个值得男人那么做的女人。”
汪映蓝睁了睁眼。“我不值得吗?”她一直认为没有任何男人配得上她,现在竟然有人说她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不值得,这种字眼根本不应该用在她身上。
“你哪里值得?”黄希尧平静的反问。
汪映蓝怔了一下,黛眉蹙拢“那么你又为何要追求我?”
黄希尧淡然一哂。“你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更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女,气度雍容,高雅淡然,是的,我仰慕你所有,但是,与你相处愈久,我愈是慨然,也愈是失望…”
汪映蓝双眉挑高。“失望?为何?”
黄希尧平静的注视她,眼中已失去过往那种恋慕的神采。
“你不是女人,你只是一尊雕像,一尊不值得我为它付出一切的雕像!”
汪映蓝愕然瞠大眼。“雕像?我只是一尊雕像?”
黄希尧轻叹。“别问我,问问你自己吧,你和雕像又有何不同呢?”语毕即掉头步向翠袖那边,留下汪映蓝独自一人深思。
“袁姑娘,金公子如何?”他蹲在翠袖身旁问。
“他还在发烧,我想喂他喝
汤,但他总是入口不久便呕吐出来。”
翠袖依然不断为金
更换额上的
手巾,后者不时吐出痛苦的呻
和不安的呓语,夹杂着吃力的咳嗽,有时又抖着手不知道在找什么,她就将自己的柔荑放入他手中,他便紧紧的握住。
“想是透
那一刀不仅伤到了他的肺部,也伤到了胃部。”黄希尧忧虑地低低叹息。“不过我们还有另一个问题必须担心…”
翠袖惊惶的抬起眸子。“还有问题?”
“那五个人,我们只杀了其中一个,其他四个全跑了,我担心他们会再带更多人回来。”
“你是说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翠袖惊呼。“但是金
他…”
“我知道,”黄希尧点头道。“以金公子的情况,我们还不能移动他,所以我们必须警觉一点。”
翠袖深深注视金
片刻,眼眶
润,目光坚定。
“如果他们真找来了,而我们又打不过他们,我会跟他们走,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伤害到金
了。”
“不!”黄希尧断然否决。“如果真到那种时候,我希望袁姑娘尽管逃,我和秋霞会尽量挡住他们。至于金公子和汪姑娘,他们不是目标,只要你不在这里,他们反而不会有事。”
“真的吗?好,那我一定会跑远一点
她话刚说完,突然,金
的眼睛张开了,热得发亮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半晌。
“不要怕我。”他的声音有如蚊蚋般细弱。
她的眼眶又
了。“我不怕你,再也不怕了。”
“不要走。”
“如果他们又找来,我不能不走,我不想再让他们伤害到你了!”
“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她掉着泪水
噎。“你会用你的命来保护我,可是我不要你那么做,你会死的,人家不要看见你死嘛!”
“我会杀死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那是最好,但你的伤太重了,你根本动不了呀!”
金
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重复了一次“我会杀死他们。”声落,他阖上眼,又昏睡过去了。
翠袖不
哭出声来。
即使是此刻,他自己撑不撑得下去都还是个问题,他依然惦着她、挂着她,明明昏
不醒,还要硬找回神智来安慰她。
不管他几岁,无论他外表如何,这样还不算男人,怎样才算男人呢?
令人十分意外的,那四个人竟然没有再找来,不论原因为何,黄希尧倒是很庆幸这点,虽然他白白担心了两天。
然后,金
的疟症再次发作,滚烫的高烧又使他陷于痉挛
筋的痛苦中,黄希尧与翠袖轮
扶着他浸泡在溪水中降温,这回,虽然解除了
筋现象,体温也确实降低了,但他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依然不停的咳嗽、呻
、呓语。
“他的脉象细弱浮散,下次发作,恐怕就撑不过去了。”
一回到小木屋,黄希尧便坦承的告诉翠袖实话,翠袖一听便猛然
了口气,黄希尧以为她会大哭,但没有,她拚命眨巴着眼,可以看得出她正在努力咽下哇哇大哭的冲动,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冷静,爹爹说要冷静!
“我们…”当她终于开口时,声音在颤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很抱歉,我不是大夫。”
翠袖垂下眸子,握住金
的手。“我知道了。”黄希尧一离开,她就开始对金
喃喃低语。
“我不怕你了,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你不能入赘,那我就嫁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往后过端午,我会第一个绣香包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以后我只熬汤给你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什么都依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她喃喃不停念着,黄希尧坐在小木屋另一头暗暗叹息。
希望玉弘明能及时赶回来,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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