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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邛杖
 “你是刘季玉的小儿子?”曹随意的斜倚着书案,一边就着身后高大的青铜灯台看着手中曹冲写来的书信,一边随口问道。

 “正是。“刘阐肃手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恭声应道。

 “现在在仓舒手下任何职啊?”曹眼睛,有些失意的叹着气,曹冲虽然把字写得很大,很工整,可是他还是觉得看起来很吃力。到底是年岁不饶人,五十五岁的他总觉得目力不济,眼前的字总是虚影重重,看不到一会儿就觉得眼睛酸痛。还是年轻的时候看书太累了留下的毛病,那时候为了注孙子兵法,他经常在灯下看书到半夜,兵法是注成了,他的眼睛也看坏了。开始只是看不清远处的东西,现在年纪大了些,连近处的东西也看不清了,实在是伤脑筋。曹冲这封信又写得特别长,他在信里详细的介绍了取益州的经过,包括当时的策划和后来的实施情况,一直说到刚刚结束的襄博览会,他不厌其烦的用一种接近口语的直白文笔写来,倒不象是书信,而象是面对面的向曹汇报一般。这封信有厚厚的一叠,比起蔡氏书坊印出来的诗集不遑多让。

 曹看得津津有味,有好多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但他还是喜爱曹冲用这种很口语化的文字再给他讲一遍。可惜眼睛实在不方便,才看了几页纸,他的眼睛不舒服了。

 “承蒙将军大人错爱,晚辈在将军帐下任一从事。”刘阐见到曹不住的眼睛,连忙上前半步:“丞相,我来之前,将军关照过,如果丞相大人看书目力有些困难的话,可以用他为丞相准备的眼镜试试,或许会有些帮助。”

 “眼镜?”曹有些好奇的说道,他指着案前由刘阐带来的一个大木箱:“你把这个什么眼…镜找出来。让我试试看是不是有用。”

 刘阐连忙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个装饰考究的锦盒“啪”的一声打开锃亮的小铜扣,出里面垫着地一层大红丝布,丝布上静静的卧着两片用金丝连在一起的两只亮晶晶的水晶片,水晶片在旁边的灯光映下,发出柔和的光。

 “这就是眼…镜?”曹笑了,接过锦盒,伸出两手指拈着中间的金丝。轻轻的将眼镜举到眼前,宛尔一笑:“做工沉朴,光华内敛。仓舒还真是用心。”

 刘阐笑着说道:“将军大人为丞相筹办礼物,自然要用心的。丞相,请将此物夹在鼻梁之上,再看此信,定能有意外之喜。”

 曹有些不信地“哦”了一声,半信半疑的将眼镜夹在鼻梁上,伸手拿起书信再看了一眼。不“咦”了一声,连忙伸手取下眼镜,又看了一眼书信,然后又戴上,重复了两次,这才哈哈大笑:“好,好。好,此物果然神奇,老夫这下子连蚊子腿都能看到了。哈哈哈…不错…不错。”

 刘阐见曹心情大好,微微一笑,又打开一只细长的锦盒,从中取出一支细长地竹杖,双手捧着送到曹的面前:“丞相,这是将军亲手做的邛杖。将军说有一年多没看到丞相了,心中十分挂念,接到丞相的命令后,他本想在盛会之后亲自带着这些东西回邺城来。承于丞相膝下。奈何江南不安,只得拖延些时。还请丞相体谅。这支邛杖,是将军花了三天的时间做成,上面有将军亲手刻的字,是送给丞相以备将来见到将军时用来责罚他的。”

 曹戴着眼镜,接过削磨得极其光滑地邛杖看了一眼,只见邛杖上刻着两行小字:“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他不一乐,刚要说话,却见杖端有一点暗红,与杖身的斑纹不似,颇为显目,他细看了看,觉得这好象是血滴,不免笑道:“这是邛杖中的名品血泪吗?”

 刘阐闻言探过头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丞相,这不是什么邛杖中的血泪斑纹,这血斑是将军大人印上去的,他听说为亲人做杖,滴血其上,邛杖方有灵,如侍亲旁,所以他用那柄百炼神刀,刺破了手指,在这支邛杖上留下了这滴血斑。”

 曹一愣,手僵了片刻,脸沉了下来,啪的一声将竹杖拍在案上:“胡闹,这些鬼话他也信,倒是越活越笨了。”

 一直在他身旁的曹植连忙凑了过来:“父亲,这也是仓舒地一片心意,父亲何必生气,有张机大师在襄,他不会有事的。父亲如果气坏了身子,仓舒知道了,岂不是难受不已。”

 “哼,这孩子…”曹叹了口气,大手在竹杖上轻轻的‮摩抚‬着:“他地心意我岂有不知之理,只是这些虚妄之事,又何必去信,白白伤了自己。你给我写封书信给他,这种蠢事,下次再也不准做了,否则等他回来,我真要用这支邛杖敲他的小腿了。”

 “诺,我一定写信给他。”曹植和身劝道:“父亲还是消消气吧。”

 曹伸手将邛杖捏在手中,在地上轻轻的敲了两下,邛杖发出清脆如玉的声音。曹微微一笑,对刘阐说道:“邛杖果然是天下闻名,质坚而轻,声如振玉,难怪能远销到大秦。怎么样,这次襄的这个博览会,仓舒挣了多少钱?”

 “回丞相,准确数字还在统计之中,下属来时尚未能得知。不过听将军和刘大人估计说,总收入当在五十亿左右。”刘阐略带着些得意的笑道。

 曹植一听,惊得瞪圆了眼睛:“百亿,有这么多,顶得上我大汉朝一年的赋税了。”

 “这有什么稀奇,不闻太史迁说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吗?”曹一点惊讶也没有,白了曹植一眼说道:“你就是喜爱些诗文歌赋,一点经济之道也不通,这就大惊小敝了。”

 曹植有些尴尬的捏了捏鼻子,嘿嘿一笑。曹也不说他,回过头对刘阐说道:“他送了五亿钱给陛下。准备多少到丞相府啊?”

 刘阐回道:“这个下属不知,不过将军说了,这次虽然挣了不少钱,但一来江南还要打仗,二来襄诸事都要开销,水师还在重建,都是要花钱的事情。此外将军听说关中战事紧张,河东郡赋税钱粮供应不上,他想请示一下丞相府。如果可以地话,他可以从襄、益州大族手中购些军粮,直接运往关中。这样可省得来转运,省下来地钱可以多买些粮送去。”

 “他购粮到关中?”曹了一下:“他准备送多少粮到关中?”

 “将军说,现在江南要打仗,钱财消耗甚大,他一时也不出太多,能支援关中的最多也就是一千万石左右。”

 “一千万石?”这次曹都有些惊讶了。一千万石,那可是能供关中五万大军地吃三年的粮食。按现在地数价算,这可是接近十亿钱,他送天子五亿钱都心疼得要命,怎么会舍得送十亿钱给曹丕。他这是想什么心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曹不免有些怀疑曹冲的用意所在。

 “将军说,他希望这些粮食能解大公子燃眉之急,安心打仗。不急于求成,稳扎稳打,彻底平定关中。”刘阐不急不缓的接着说道。语气平静,一点邀功的成份也没有。

 “我知道了。”曹向后倚在书案上,摸着邛杖沉默了好久。

 刘阐又回了一些话,悄悄的退了出去,他没有看曹的脸色,但他从曹说话的语气,感觉到了一种异常。出了门,他不为人注意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抬头看了一眼耀眼地太阳。自我解嘲的说道:“这天真是热得很。天威难测啊。”

 “子明。”曹植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刘阐拱了拱手:“丞相说子明应答得体。赏子明绢十匹,请子明随我去领。”

 刘阐一听,连忙回礼:“谢丞相大人赏赐,有劳公子带路。”

 曹植笑了笑,领着刘阐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子明年纪轻轻,应对有节,实在是不容易啊,跟子明一比,我真是无地自容。”

 刘阐笑道:“公子何必如此自谦,将军说过,公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文豪,我大汉地文章,要靠着公子的才气树立一座能传千年的丰碑呢。阐和公子比起来,不过是萤虫之光罢了,不用百年,身死名即灭,何足挂齿。公子的铜雀台赋,如今襄的三岁小儿都能背上几句呢。”

 曹植一听刘阐这么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足,他脸有些微红,呵呵的笑着,摇了摇手道:“子明过奖,文章不过是末技罢了,哪里能有这么大地作用,不过是仓舒为他这个不成器的兄长脸上贴金罢了,子明不必挂在嘴上,羞杀人了。”

 刘阐微微一笑,随口说些曹冲在襄的事情给曹植听,曹植听他说起来曹冲在襄书院讲述浑天仪,演说天象,将研易经的周群等人震得目瞪口呆的事情,也不大为赞叹:“仓舒真是出人意料,也没怎么看他读易,怎么对天象也如此精通?”

 “公子是天才,可以举一而知十的。”刘阐笑道。

 “是啊,他真是天才,我自诩小有心计,可跟他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曹植叹惜道:“我有时都怀疑,他不写文章,是不是怕写了文章,我这个做兄长的就无立身之技了。子明,仓舒最近在打江南,准备可充分啊?有没有什么需要丞相府帮忙地,我可以代他转告丞相。”

 刘阐笑着拱拱手:“公子,将军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两万兵有两万兵的打法,十万兵有十万兵的打法,能得到丞相大人地支援,自然是好事。可如果丞相大人这里实在不趁手,公子也不敢强求,只是要多费些时间罢了。”

 曹植点点头,抬起头看着天空飘浮的白云自言自语道:“他现在该到了江南了吧?”

 曹站在书房里,拄着手中的邛杖,立在巨大的地图前,他紧紧的盯着和涪陵相邻的武陵郡,用手中的邛杖点了点:“武陵,宜将余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就是武陵,终于可以雄师百万过大江了,刘玄德,这次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马谡微皱着眉头,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坐在一块大石上闷声不语,两个亲卫将一张帛制地图铺在他面前的平地上。小心地用手着地图地四角,生怕地图被强劲的山风吹起,扰了马谡地思路。沙摩柯一脸的不解。高大的身躯就是蹲在地上,也比马谡矮不了多少,他一会儿看着地图。一会儿看看马谡,实在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几条线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马谡这个聪明人会看半天还不动身。

 马谡到了沙摩柯寨中之后,带着武陵蛮军深入涪陵郡界,和现在主掌涪陵军事的朴敢打了几仗,互有胜败。但他却越打越觉得可疑,对面地朴敢象是冤魂一般。着他不放,但又很少跟他硬碰,经常是他带着人绕了好多弯终于把对方堵在山沟里了,却发现堵住的只是那些涪陵大族的私兵,而朴敢地白虎军却已经逃之夭夭。当他要全力击杀那些私军时,白虎军又不时的会从他的侧翼或背后冲出来,騒扰一下。然后又消失在群山之中。几次仗打下来,他虽然取得了一些胜果,却发现白虎军其实伤亡有限。杀伤最多的还是那些私军,最显著的一次就是几乎全歼了徐家的私军五百人,险些连徐家的下任族长都给干掉。

 他觉得很可疑,经过分析之后,他认为这是朴敢和彭利用他们在铲除涪陵地豪强,所以改变了策略,他派人去跟那些大族联系,劝说他们和自己合作,剿杀白虎军。这样他有战功。而那些豪强也可以保住他们的利益。那些豪强果然被他说动了心,前几天谢家就派来了人和他接触。透了白虎军的行动布置。

 马谡决定将计就计,他决定象上次包围徐家私军一样,这次把和朴敢一起来的谢家私军围住,骗朴敢来救,等朴敢进了包围圈,他再和谢家私军一起,反过来吃掉白虎军。现在他正在考虑的,就是在哪里设伏,又不让朴敢生疑,又方便谢家到时候反扑朴敢。

 “夫,白虎军现在到了哪里?离我们还有多远?”马谡转向沙摩柯,探询的问道。

 沙摩柯伸出大的手指,在地图上指了指:“在这里,离我们大概还有十五里,谢家地军队在前面,留我们大概十里。”

 “那好,夫马上带两千人就在前方五里的沙道沟埋伏,我带剩下的五百多人上去,和谢家打一仗,然后把他们引到沙道沟。夫到时候冲出来,将谢家合围。不过你要记住,打谢家是假,打后面地白虎军是真。一旦白虎军到了,你就放开口袋,从两翼包抄过去,截断白虎军的后路,将他们到沟里来。”

 沙摩柯有些不解的说道:“马军师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前进,而不是马上回头杀出去?”

 马谡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白虎军只有一千人,后面的范家跟他们一直面和心不和,如果见他们被围,一定不会来支援,朴新守也不会指望他们来支援。而谢家也被包围在里面,只能死路求生,努力作战,反而更可以信任,所以他一定会来会合谢家向前杀,他们合兵一处有一千八百人,要杀过我这五百人的堵截,相对来说要容易得多,所以他一定会向前。”

 “哦。”沙摩柯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他一定会来救吗?”

 “这就要看夫的仗打得怎么样了。”马谡吩咐道:“夫一定要打得猛,打得真,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要让后面的白虎军觉得,他们再晚来一步,谢家就要全军覆灭了。他们虽然想灭了谢家,却不会做得太明显,一定会来意思一下的。到时候夫带人抵抗一阵子,就放他们进来,不要贻误了战机。”

 “行,就听你地。”沙摩柯扔到嘴里地树枝,拍拍大手站了起来,呵呵的笑道:“这次要逮着白虎军,我一定要把朴敢那小子抓起来打他十几鞭子,让他以前看我不上眼。”

 马谡皱了皱眉:“夫不可意气用事,有什么事等抓住他再说。”

 沙摩柯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转头就走。他觉得马谡聪明,打仗有一套,就是有些太嗦,什么都要说得很细,好象他什么也不懂,都要他来教似的。他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也没听说过什么孙子、儿子的兵法,可他到底是一方豪强,在武陵的寨子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手下四五千人,在这武陵蛮里,那可是最强的,还要听他一个胡子还没长齐的小子哩巴索吗,再说了,马谡刚来的时候啥也不懂,打了个大败仗,损失了他上百人,就连马谡的命,还是他救的呢。

 “军师,我先去埋伏了,到时候看我的暗号,你再跟上去。”沙摩柯的大嗓门在山谷里回响,震得马谡的耳朵嗡嗡直响,马谡苦笑着挥了挥手,回头命令剩下的五百多人准备。他又看了一眼地图,这才命人将地图收起来,双手抱膝坐在大石上,眯起眼睛将作战步骤又回想了一遍。

 他刚到涪陵来的时候,看着沙摩柯的人十分开心,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这些蛮人都很壮,比起主公手下的亲军也不差,而且更让他开心的是这些蛮人头脑简单,你说让他向前冲,他连为什么都不问,就嗷嗷的向前冲,听话得让你不敢相信,有这样一支军队,想不建功都难。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蛮人是听话,可也分听谁的话,沙摩柯说一句,他们都不放一个就去执行了,可他马谡说一句话,他们也是都不放一个,可是他们也不动,就象没听到一样,就连沙摩柯本人都有些不理不睬的。

 他很恼火,甚至想用军令斩几个立威,可后来一想,还是下了怒火。他和沙摩柯仔细分析了情况,之以利,晓之以理,总算勉强说服了沙摩柯,然后和朴敢打了几仗。第一次和朴敢对阵,号令一起,那些蛮兵虽然嗷嗷的冲了上去,却被严阵以待的白虎军一阵弩箭倒大几十个,然后再冲,又是几十个,这时候蛮兵们了,沙摩柯慌了,拽着他问怎么办。就在他搜肠刮肚的想兵书上怎么说的时候,朴敢指挥着人冲了上来,十人一个小阵,很快就冲破了阻击阵形,几乎将他阵斩,亏得沙摩柯身高力大,挟着他匆匆走。夜晚,他在蛮人的怀疑的眼光中,躲在草窝里总结自己失败的苦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兵书上学的那些东西和实际的作战差得太远,具体的问题在兵书上根本没有讲解决办法,只能靠自己去悟,去学,在胜利和失败之间总结用兵的真正心法。

 随后的几战中,他慢慢摸到了点门路,从对面的白虎军战阵中体会到了用兵的基本方法,仗越打越好,后来居然能和白虎军过上两招了,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占点便宜,而几乎全歼徐家私军的那一仗更让他信心大增,整天如痴如醉的沉浸中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探索之中。

 今天这一仗,是他用外手段配合军事手段的初次吃,目的就是要把朴敢这只白虎给逮住,消灭了白虎军,他就可以正式给孔明兄写信,报告他的更大的胜利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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