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张宛心三十二岁生日那晚一同过夜之后,两人的生活紧密相连,几乎与同居无异。
有时他会去她那里,但多半是她在他住处过夜居多。
如果她排早班,他们会一同起
、一同吃早餐、再一同出门,如果她排晚班,他会去接她,有时陪她吃个宵夜,再同回他的住处。
偶尔,她会语出挑逗。“我同事给了我一张新开幕的优待券耶!”
他不小心瞄到,那是家汽车旅馆…
“你敢收?不怕闲言闲语?”
“不收还是会有闲言闲语。”明明就用得到,她何必装清纯?“要不要换个地方试试看,体验不同的趣情?”
“…好。”他脸颊微微发热,接下这
人的邀约。那一晚,他们没有回家,在她说的那家汽车旅馆,度过销魂而绮丽的一夜。
有时候他们回到住处,她洗完澡,他会替她按摩,因为工作必须长期久站的因素,她夜里有时会小腿
筋而醒来,他知道之后,有了这个体贴的小举动。
她还发现,他住处的浴室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瓶有舒筋活血功效的
油和泡澡用品,因为她有泡澡的习惯。
从学生时代还在交往时,她就知道他家教极好,也或许是个性因素,他的作息一向正常且规律,但她的工作是排班制,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必然连带影响了他平
的作息,常常上
就寝时已是凌晨,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她表示什么。
他行事稳重有条理,在生活习惯上亦然,以前他就常觉得她很散漫,到现在,偶尔还是会听见他叨念妹妹―
“徐曼儒,要我讲几遍,贴身衣物麻烦自己洗好晾到后阳台去,都大到要嫁人了,被看见你好不好意思啊你!”但是看见她浸泡在洗脸盆里的贴身衣物,他却会挽起袖子替她洗好晾干,不曾念过她一句,非常之差别待遇。他对她包容到了极致,再没神经的人都感觉得出来。
清晨,一场
畅
爱揭开一天的序幕,她在浴白里泡澡,他在洗手台前打理仪容,动作忽然静止了一下,拉开浴帘。“张宛心小姐,你不会拿我的刮胡刀去刮脚
吧?”
被揭发罪行,她眨眨水汪汪的美丽大眼,状极无辜。“我临时找不到…”
他一阵诡异的寂静。“没事,只是要问你刮得够不够干净,刀片不够利的话可以提醒我换刀片。”
他回头继续刷牙,并以眼角余光瞄到她将脸埋进掌心,肩膀一耸一耸地偷笑。
“其实…不是脚
。”她小小声补上这一句。
“噗!”一口漱口水
了出来。
曼曼要是敢这么做,毫无疑问会被他杀了埋尸后山。
梳洗完后,他先出来煮好了皮蛋瘦
粥,再进去叫她。“早餐好了,你别泡太久,水凉了会感冒。”他会念她的,大概只剩这些关怀式的叮咛。她穿好衣服出来,他已经添好两碗粥。
“好饿。”一大清早醒来就被他
着“消耗体力”闻到食物香气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一坐下便埋头吃了起来。
徐靖轩仰头。她为的长符散在肩后,将薄薄的T恤沾
了一片,他放下碗筷,进浴室拿了干
巾,一点一点、很有耐心地拭干长发上的水分。
她回过头,挟了一口葱花炒蛋凑近他嘴边,他配合地张口吃掉。
以前她也喜爱这么做,明明就是差不多的便当菜
,她就是想吃他的某些菜,再把自己吃不完的挟给他,他都会念她:“吃饭不要这样玩。”
可能他的家庭教育较为严谨吧!用餐时中规中矩,不像她,从小餐桌上经常只有她一个人,完全放牛吃草,没人管她,有时吃到好吃的食物,兴冲冲地想与人分享都找不到人,缺乏食欲时,还是得自己撑光所有的菜。
她不是在玩,只是喜爱那种分享的感觉。也许他懂了,也或许只是在纵容,她不晓得。“难得我们都休假,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晚点再去看个舞台剧,有个朋友!”
“给的票?”她已经习惯他的说词,都会接了。
他低笑。“不是。我买的,听朋友提到,觉得你应该会喜爱。”这一次,他毫不迂迥,坦然道出想宠她的心意。
“好啊。”显然这个答案很受用,她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
张宛心很多年没有这么快乐了,他们去看早场电影,然后逛街、看完舞台剧又到山上赏夜景。
变街时,她想吃冰淇淋,但是好多口味都想吃,陷入难以抉择的困境中,于是他拱手让出自己的那份选择权,让她想吃的口味都能如愿尝到,然后他再解决剩下的部分。看夜景时,他会从身后环抱住她,以身体替她挡风,颊贴着颊依偎。她顺口说的一句话,他都无比认真地看待,
足所有她想要的。他们度过了相当愉快的一天,回到住处时,已将近晚上十一点。
手牵着手上楼来,赫然看见徐曼儒蹲靠在门边,表情好可怜。
对了,今天是周末。
“曼曼,怎么不进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徐曼儒一开口便是质问。
“跟宛心出去走走。”他掏出钥匙开门。
“我没带钥匙耶!结果你跟别人在外面逍遥一晚,让我在外面喂一晚的蚊子!”眼神扫了他身畔一眼,好委屈地抱怨。
“呃?”那个接收到不满眼神的“别人”好尴尬。
“我是你徐大小姐家的玛利亚啊!还得随时为你等门?”自己不带钥匙还有脸怪别人,得寸进尺了她!
“我想说你都在家啊!”谁晓得他会出去。徐靖轩完全不理会她的碎碎念。
“我买了卤味,吃不吃?”
“要!”等他一个晚上,快饿扁了。不知道她会过来,只买了两人份,徐靖轩将他的那份给她,自己则与张宛心共食。
他体贴地留下她喜爱的几项食物,挑出她不特别偏爱的食材自行解决。
“快吃,吃不完再说一声。”他温声催促。
她似乎很拘束,不敢与他表现得太亲密,这让徐曼儒觉得自己的存在简直像外人一样,打搅了他们。
有没有搞错?张宛心才是外人吧?为什么觉得她好像才是多出来的那个,有一种―很别扭的存在感。
她埋头闷闷地吃,刻意不看他们。
吃完宵夜,张宛心洗净碗盘,低声说:“我看…我先回去好了。”
“我去你那里。”徐靖轩毫不犹豫接口。
她推了推他。“不要放曼曼一个人在家啦!”
“我也不想放你一个人在家。”他眼神坚定,与她
握的手不肯放。
她投降。“好啦、好啦,我去洗澡行了吧?”徐靖轩这才松手让她离开厨房。
她进到浴室,想起忘了拿换洗衣物,曼曼在这里,可不能再随便围条浴巾就出去,打开浴室门,刻意
低的对话声从客房里传出来,她无法控制脚步,悄悄移近。
“十年前爸妈不喜爱她,你以为十年后就会喜爱了吗?”
“徐曼儒,你最好小心说话,不要以为我不会跟你翻脸。”
“好啊,那你也去跟爸妈翻翻看,我也很好奇你能为十年前老掉牙的旧事续罪续到什么程度?”
“我懒得跟你扯。”
她赶紧闪身退回隔壁房间。
徐靖轩进房看见她,愣了一下。“你不是去洗澡?”
“拿睡衣。”她有些心虚地低头翻找,不敢看他。
“后阳台呀!”他拉长尾音笑叹,弹了弹她鼻尖。“
迷糊糊,你先进去吧,我收好衣服再帮你拿进去。”
“喔。”
她洗完澡出来,徐曼儒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完全无视她的样子,摆明了不想跟她共处,她也没去自讨没趣,识相地回房就寝。
没多久,徐靖轩也进房,轻巧地上
将她搂了过来,她自动自发在他怀中调整姿势,找寻最契合的依偎方式。他轻抚她的发、颈背,温声问“曼曼在这里,会让你不自在吗?”
“我想,应该是我这个外来者,让她比较不自在吧。”
“曼曼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从小就被我们宠坏了,长不大,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现在才来打预防针,徐先生可能不晓得,有点太晚了,该听的早在十年前就听过了。
柔柔孪抚肩颈的指掌往下滑,探入睡衣之中,感受柔腻肌肤的触感。
察觉他的意图,她有些结巴,小小声提醒:“曼曼…在这里。”
“你放心,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想感受她的温度,索讨一点亲密而已。
黑暗中,她凝视他温柔的眸,主动贴近身躯,亲吻他微凉的
。
他微
。“宛心,你这样…我会忍不住。”
她的
、她的手,那样碰触他,圣人都会失控。
“那就不要忍了。”她啄
际、下颚,双手解他衣扣。
徐靖轩翻身,将她
进
褥,接手她未完的任务,让彼此迅速
里。
“靖轩…”趁着尚未全然陷入情
漩涡前,她试探地低嚅。“我其实…没有像以前那么喜爱你了。”
他动作顿了顿,将脸埋在她颈际亲吻。“嗯,我知道。”
“那你…”“没关系。”就算不爱了,也没关系,他还爱着就好。
“没关系?”
徐靖轩闭上眼,不让眸底情绪
出一丝一毫,深吻住她,将她带入原始的感官
愉之中。
一场心灵不曾
会,只有
体贪
的情
纠
。
饼后,他们紧紧拥抱许久,平息
爱余韵。由她体内退出时,他停下后续的清理动作发愣。
“怎么了?”她问。
徐靖轩苦笑。“保险套有的时候一点都不保险。”
她很快领悟了他的意思。“这几天是安全期,应该没关系。”
“算安全期更不安全。”他下
,穿回衣物。
“靖轩,很晚了,西葯房也关门了,你明天再!”
“总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他已经错过一次,一次的突发意外,造成的伤害至今尚未止疼,他不能再让她遭受第二次。他俯身吻了吻她。“累的话先睡、我很快回来。”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另一端,她逸出轻不可闻的浅浅叹息。果然,是赎罪啊…他其实一直耿耿于怀,不曾忘却过吧?那些伤痕,不只她痛,也刻划在他心上。
于是,当他知晓,她因为他而毁了一段又一段的恋情,他责无旁贷扛起罪咎,陪在失恋的她身边。
即使,她说不爱他,他还是愿意对她好,那些疼宠、怜惜,无关爱情,只是…赎罪。
一缕微光透进房里,她直觉回身。
“怎么这么快就!”声音打住,是曼曼。
她不甚自在,拉高被子遮掩
肩。“你还没睡?”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卑劣?”徐曼儒毫不转弯抹角,直言指谪。
“你指哪一方面?”
“我哥哥根本不爱你,他现在已经不爱你了!”徐曼儒完全口不择言,昧着良心说:“他对你只是愧疚、想弥补而已,利用他的歉意予取予求,你不觉得很无
吗?”
张宛心偏头打量她,似乎领悟了什么,了然的目光透视她。“曼曼,你很怕我告诉你哥,你当年跟我说过那些话吧?”
徐曼儒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事实上,也真的威胁得了,这些年,看着他陷在最初的这一段感情中,始终走不出来的痛苦,愈看,愈明白;愈明白,就愈害怕…
扮哥非常爱那个缺点很多、条件很差劲的女生,他要是知道,她是害张宛心跟他提分手的元凶,他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原谅她。
弄懂她的心思后,张宛心反而轻松了。“我不是在威胁你,而且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告诉靖轩,你用不着那么敌视我。”
“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讨厌我。”徐曼儒摆明了不信,要换作是她,也会怨死对方。
“你当时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而已,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虽然,我不否认那些话真的对我造成了些许影响,但那并不是我们分手最主要的原因,所以你真的不用那么自责。”
“谁、谁自责了!”
“没有吗?”张宛心轻笑,觉得她嘴硬的模样颇可爱。
“仔细看的话,你跟你哥长得有几分神似呢。”这是与他血缘如此亲近的人啊,她怎么讨厌得起来呢?
徐曼儒凝视她的神情,陷入
惑。
“你为什么…要再跟我哥在一起?”她真的不懂她。
“为什么啊…”她扯
,笑容虚无,带点自嘲。“能为什么,就还是很爱他啊…”女人不就是悲哀在这里?再摔几次,还是不怕痛。
最初这一段,感情放得太深,以至于后来,不管和谁交往,心里一直有他的影子。
他的眼神、他说话的音调、他指尖的温度、他的每一记亲吻,在在勾起曾经有过的酸楚心情,她从来就不曾真正忘记过他。是吗?因为很爱?徐曼儒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她本以为,张宛心是想报复哥哥当年让她这么伤心,存心拿过去的事情折磨他,不让他好过…
扮太在乎她,一个劲儿地栽下去,什么都看不清,若是对方有一丁点伤害他的念头,他完全无力招架。
可是她说,还是很爱…
她真的这么喜爱哥哥,喜爱到…连怨恨都没有办法?
这一次,徐曼儒意识到自己好像错了…
“其实…”她别别扭扭,嗫嚅道:“我哥这几年,一直没有忘记你。”
曼曼这个小女孩,真的没有心机,直来直往的,虽然嘴上不留情,本质上仍是纯真善良。
张宛心了然地笑了。“谢谢你,曼曼。”
至少,这应该表示她们化敌为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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