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萌动Ⅰ
余夫人近来心情十分愉快。儿子远游归来,承
膝下,丈夫深受新皇赏识,由礼部侍郎升为吏部尚书,贺喜的人这些天险些不曾将门槛踏破。她虽然不喜爱应酬,但是有些人虽然频繁登门,却并未让她产生厌烦之感,比如邢萦凤。
这天邢萦凤又特地来陪她玩笑了一会儿,将近傍晚时方才告辞。余夫人亲自送出门外,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心说,要是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儿该多好啊!
一念既起,忍不住顺着这条路想了下去。即便没福气享受这么个好女儿,媳妇不也是一样的吗?
她眼睛一亮,越发觉得自己的盘算的不差。邢萦凤与天锡年龄相仿,容貌相当,家世也说得过去,况且她几次前来,似乎跟天锡也
投缘,难道不是一桩现成的好姻缘?只是不知道天锡愿不愿意。
她想起天锡才带着那帮年轻人回来时,曾经影影绰绰跟自己提过那个姓林的姑娘,话里的意思是对人家颇有好感,希望母亲帮着撮合。那个林姑娘模样、为人也都不差,说话也
有礼貌,不过比起邢萦凤,好像差了那么点亲热劲儿,不知道往人心眼里钻,或者是
子比较内向?而且听说她家就是个做生意的平头百姓,这一点,比邢萦凤却是差了不少。
余夫人思来想去,一时倒没了主意。儿子的脾气她很清楚,一
筋到底,像他爹一样倔。况且从小到大家里从未违拗过他的意思,若是在婚姻大事上不遂他地心,天知道他会闹成什么样子!
其实那个林姑娘也不错,模样
灵透的,听说在家也帮着打点生意。估计跟凤儿一样能干,将来应该能帮到天锡,而且凤儿诸般都好,就是太过消瘦,不像是个能生养的,挑媳妇么,还是得考虑考虑子嗣,那个林姑娘身形匀称。应该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
其实两个都好,不过比起来还是凤儿更可心些。又会说话又会做人,又孝顺自己,娘家离的也近,将来也好有个照应,再说她既是方从哲地侄女,说不定对锡儿的仕途还有所帮助呢。若是两个都娶,岂不是四角俱全?
这主意不错。看凤儿的
襟,也不像不能容人的,大不了她做大林姑娘做小。娶妾是正常的事,谅她也不会说什么吧!只是不知道锡儿怎么想?
余夫人私下里盘算了半天也没个了断,只得等天锡来时试探着道:“今儿你凤妹妹来了,你怎么不过来陪着?”
“儿子忙着呢。又得选书,又要陪若茗她们出去,哪里顾得上嘛!再说凤儿过来不也是看您的吗?”
“说是看我,可你老不
面也不是个礼数呀,你得向凤儿学学,瞧人家多有礼貌。”
天锡笑道:“你自打见了她,就一直觉得她好,罢了。我反正比不上她,也不费心去抢这个先了。”
余夫人也笑了,道:“你今天又陪林姑娘出去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事,怎么一天到晚在街上跑?”
“书坊里的事,她家的书被别人盗版了,听说就是无锡这边地人做的。所以一直在四处走访。”
“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我看若茗
着急的,唉。可惜我帮不上忙。”
“凤儿家里不也是开书坊的吗?要不让她帮着问问?”
“不中用,凤儿也不知道。我真是替若茗担心,瞧她这些天忙来忙去人都瘦了。娘,吩咐厨房上弄点滋补的汤水吧,我看她这阵子总没好生吃饭,别亏着身子了。”
余夫人答应着又道:“你跟那个林姑娘,你们是怎么说的?”
天锡叹道:“她这阵子这么忙,又总搁心家里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再过一阵子吧,等事情有了眉目,她放宽心了我才好说。”
余夫人心里微微一动,忙道:“你还没有挑明?你可知道人家姑娘心里怎么想的?”
天锡一笑:“没有,不过我想总有五六分把握吧。我们认识这么久,厮抬厮敬的,反正我是认定了若茗。”
余夫人想了想道:“林姑娘是十六岁吧?好像比凤儿小几个月。这个岁数,差不多是该定亲了。我听说凤儿也还没定下人家呢。”
天锡漫不经心道:“不清楚。”
“你觉得你凤妹妹好不好?”
“
好。”
“比林姑娘呢?”
天锡诧异地看着母亲,道:“你是说凤儿比若茗?这怎么比。”
“模样啊,
情啊,她们两个谁更好些?”
天锡笑道:“你不是已经认了凤儿做干女儿吗,难道还要再认一个?那可不成,若茗要是认你做了干娘,我怎么办?”
余夫人心说好个傻小子,还不明白吗?干脆遣散丫鬟,明白说道:“我在想,凤儿或者能当咱们家媳妇。”
“这怎么成!”天锡像被火烫了一般,猛然站起来“除了若茗,我谁也不想娶!”
“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余夫人耐心解释“我想过了,林姑娘和凤儿都很好,咱们家又不是小门小户娶不起
房的,我是一心一意看中了凤儿,你要是心里喜爱林姑娘,就两个一起娶了…”
话未说完天锡已断然道:“不成,绝对不成!若茗是何等样地女子,怎么能这么委屈她!”
“怎么是委屈呢,傻孩子。凤儿那点比她差呀?论身世,凤儿的娘是大户人家出身,论模样,凤儿也不比她差,论本事,两个人都帮着打点家事,想来都是错不了,论到做人,不是我说,凤儿只有比林姑娘更会事。你说林姑娘还有什么好埋怨的?难道这样的姊妹还辱没了她不成?”
“娘,你别瞎说了,绝对不成,我不会让若茗受这种委屈地。”
“傻孩子,你的人品、家世摆在这里,那点配不上她呀?在外人看来,肯定是她们家更占便宜,林姑娘又不是糊涂人,怎么会连这点都醒悟不到?我看凤儿也不是拈酸吃醋的小家子女人,咱们大明朝又不是不让娶两个,你要是实在怕委屈林姑娘,那就当作平
一起过门,正好合式。”
天锡焦躁起来,急急说道:“娘,你就别瞎想了!我今天把话说明白了,凤儿再好,也不是我心里想要的,不管你怎么喜爱她,我始终把她当做妹妹,半分男女之情都没有!至于若茗,我早已认定了是她,就算她心里并不像我一样想,我也会等着她。总之,我不会娶凤儿,更不会让若茗做什么平
,那样简直是侮辱她!”
余夫人叹口气,心说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个爆炭脾气,听不得别人说一句不顺耳的话,因有道:“娘也是为你好。你喜爱林姑娘,娘不是不让你娶,可你不是还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吗?”
“那娘就知道凤儿怎么想?”
一句话问住了余夫人,半晌才辩道:“凤儿那么乖巧柔顺,怎么会不听我的话?再说了,女儿家的终身大事讲究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家只要提亲,他家肯定答应,凤儿又怎么会不同意?”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连出门去哪儿都是自己拿主意,难道到了这件事上我反而不能自己决断吗?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儿子心里只有若茗一个,您就别瞎忙了。”
余夫人呆了半天,叹道:“早知道你倔,怎么为娘的一句话你都听不进去呢?我看凤儿对你好得很,心里肯定是愿意的,人家有哪点配不上你,怎么你偏就这么牛心古怪。”
“娘也是读过书的,《诗经》上说矢死靡他,儿子现就是这么想的。娘,说个不恰当的例子,爹这辈子从未娶妾,就连在外为官也是一个人打点生活,您觉得如何?”
“你爹是正人君子,我劝了多少回,他都不肯娶,他一个人在外头,唉,我总是牵肠挂肚地。”
“那您觉得这辈子跟爹圆满吗?”
余夫人不由自主点头道:“极好。我们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如果爹当初娶了两个,您在家独守空房,而那一个跟着爹四处游宦,你会觉得怎样?”
“我…”虽然只是假设,余夫人仍然觉得心内一凉,顿时说不出话来。
天锡默不作声,看着娘亲脸色变幻不停,许久,才听见她慢慢道:“罢了,你喜爱林姑娘,你就跟她说吧,只要人家姑娘愿意,娘替你说媒去,凤儿地事,我以后不再提了。”
“多谢母亲成全!”天锡喜上眉梢,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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