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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这间高级的五星级饭店西餐厅内,他们六人再度团聚,除了潘写意之外,几乎每个人都有点尴尬。

 那次醒园重逢,真相虽然大白,却是不而散,那磨人的情咒如一,打散了六个男女的姻缘,让每个人都痛苦万分,至今仍尽量避免相见。

 但潘写意却耍了点手段,每个人愈是不愿去碰触的结,她愈想揭开那道伤疤!

 秦若怀对潘写意和江醒波的出现非常诧异,她知道潘写意受了不小的打击,此刻的笑脸全是伪装,此时她偕同江醒波出现在这里的企图让人费解又不安。

 何让才不相信潘写意所谓的“巧合”他冷眼旁观着来搅局的潘写意,以及双双现身的安知礼和安知默,脸色微沉。

 江醒波根本无心去注意旁人,他一直盯着坐在何让身边的秦若怀,内心妒火暗烧。

 安知礼被迫带着安知默出席,他以为聚餐是为了策划江醒波的婚礼,没想到一到饭店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这一定又是潘写意在搞鬼,他几乎可以肯定。

 安知默则一直低着头没开口,沉静的她好像与其他人都不相干似的。

 这次相聚,潘写意多少有点幕整的意味,被安知礼深深伤了心之后,她已不再奢求得到幸福,如果其他人都愿意照着情咒规范的路走下去,她也没有意见,反正一切都已成定局,但既已成定局,就得要去承受自己的选择,她要亲眼看着每个人如何去面对自己心里的伤痕。

 一顿晚餐下来,谁也没有开口,每个人都食不下咽,坐立难安,只有潘写意泰然自若,甚且是谈笑风生地与每个人聊天,品着小酒,或是与江醒波亲近地相偎着,那异常的态度,不但令秦若怀压力倍增,更让安知礼心情烦

 到最后,秦若怀终于受不了这种折腾,她和何让率先离去,深受刺的江醒波随后也留下潘写意,借故匆匆离开。

 “唉!没好戏可看了,真无趣…”潘写意啜着酒,讽刺地笑道。

 安知礼不悦地瞪着她,怒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把大家找来就为了看热闹吗?”

 她抬起头,只手托腮,强忍着从刚才就一直晕眩反胃的不适,淡淡一笑。“怎样?安排得不错吧?”

 “你…”安知礼气得说不出话来。

 “喜爱的人不但不能在一起,还得被迫和别人在一起,这种游戏,你们玩得尽兴的,我又怎能不看呢?”她又语带嘲弄。

 “这不是游戏!”他咬着牙道。

 “对我来说却是一场最可笑的游戏,所以,我不玩了,你们要玩就继续,我退出。”她站起身,身子微晃。

 “什么意思?”他不解。

 “我…呕…”她刚要开口,一阵恶心就冲上喉咙,她捂住口,整个人趴向桌面。

 “潘写意!”安知默微惊,伸手要扶她。

 “别被她骗了,知默,她没事。”他拦住妹妹,冷冷一笑。

 “可是她看起来很不舒服…”安知默蹙着小脸。

 “她演技很好,这种戏她太常演了,才会这么真。”他沉冷地瞪着潘写意。

 他的冷嘲热讽让潘写意心痛如绞,她撑在桌面的手握紧成拳,拼命忍住往上冲的酸苦胃

 安知礼…算你狠…

 霍地抬起头,她伤痛地斥嚷:“对,我最会骗人了,尤其是骗你,只有你这个蠢蛋才会信以为真!”

 安知礼眉峰绞拧,俊脸益发铁青。

 “我不会再着你了,你就永远陪着你妹妹到老死吧,只可惜我看不到,看不到你是不是能就此解开情咒,因为我‘纺’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从今以后的千年万年都再也不想见到你…”她继续激动地怒吼。“写意,别起誓!”安知默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喝,阻止她毫无忌地说下去。

 安知礼脸色骤变,被她那斩钉截铁的誓言震得心惊跳。

 说罢,她捂住不停干呕的嘴,挣开安知默的手冲出餐厅。

 “哥,你最好快去追她…”安知默难得慌张地道。

 “不…不用了…”他拧着眉,明明心神不宁,却不愿表

 “你如果不去追她,你一定会后悔!”安知默严厉地盯着他。

 “为什么?”

 “因为…她怀孕了!”安知默正道。

 “什么?”他一愣,旋即失笑“你也被她骗了吗?知默,她根本没有…”

 “是真的,我不清楚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我可以在她身上感觉到两个心跳…哥,她千真万确怀孕了,而她自己可能还不知道。”

 他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弄懂安知默的话!

 写意…真的怀孕了?不是假的,不是欺骗,是真的?

 “那个孩子,是你的,”安知默的通双眼闪着了然的光芒,

 他倒一口气,写意真的…真的有了他的孩子?

 老天!怎么会这样?他还对她说了那些恶毒的话…

 “快去追她!她刚才那种说话的口气让我担心,如果你不想再失去她,就快去追她!”安知默推他一把。

 他怔了怔,心中警铃大作,马上追出去,脑中不断闪过她愤恨的表情。

 她说她要退出,她说她不再玩这场游戏,她说她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她是指什么?她该不会想…

 愈想心中愈是惊怕,他冲出了饭店大门,焦急地左右梭巡,正打算向门房询问潘写意的去向,一转头,就看见潘写意委蘼地坐倒在大厅的沙发上,一头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椅背。

 他心跳急促地走了过去,发现她脸色自得像张白纸一样,神色困顿地闭着眼睛,像只受伤的小鹿缩在沙发里。

 “写意。”他喊了她一声。

 她一惊,睁开眼,一见是他,马上就从沙发站起,转身就走,只是走没几步,就昏沉得跪倒在地毯上。

 “写意!”他伸手抱住她,又是心疼又是忏悔。

 “放手…放开我…”她虚弱但冰冷地推开他。

 “我送你回去。”他缩回手,却又不放心地盯着她。

 “哼,怎么了?你不是很讨厌我这个狡诈又可恶的女人吗?干吗还装得这么体贴?”她尖锐地说,抬头冷冷一笑。

 “你身体不舒服,早点回去休息。”他不想在这时和她争辩什么,只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我不回去!我还要去别的地…”她明明站不太稳了,仍兀自逞强。

 “写意…”他焦虑地又扶住她。

 “别碰我!”她挥开他的手怒斥。

 “写意,不要再这样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怀孕了,才会对你…”他不口而出。

 她呆了一下,忽然笑了。

 “安知礼,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明知我骗了你,你还特地来嘲笑我?”

 “我…”他该如何启齿?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我好得很,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她怨怒地瞪他一眼,便踉跄地走出饭店。

 “写意,你听我说…”他追上前拉住她。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强硬地甩开他的手,恶声地怒道。

 “写意!”

 “我都已经成全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去和你的妹妹相亲相爱吧!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她说着又一阵作呕,冲出大厅,一路奔向饭店大门外的草皮上,频频呕吐。

 他焦急地跟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肩,帮她拍背顺气。

 吐不出东西,她元气更差,瘫倒在草地上不停息。

 “写意,我陪你到医院去给医生看看…”他焦灼地蹲在她身旁。

 “不用了,我只是在演戏,你看不出来吗?”她赌气地冷笑,缓缓站直。

 “…写意,我真的很抱歉伤了你,我不该说那些话,你原谅我吧!”

 “你太客气了,安教授,错的是我,我不该骗你,该道歉的是我,明明知道你很为难,偏又要着你不放,你大人大量,可别介意。”她抬头看他,说的反话又尖又利。

 “你…”他没有她牙尖嘴利,完全无法反驳。

 “我们之间的孽缘,就到此为止了,安知礼。”她冷冷地宣告。

 到此为止?她是什么意思?他心颤地瞪着她,急道:“不,我爱你,写意,我不会让我们之间就此结束!”

 “但我已经不想爱你了,我再也不要爱任何人了!”她黑眸晶冷如冰,好似要了断什么一样。

 他听出她话里不寻常的意味,心头一凛。

 “我要走了,我想,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她的心已经死了,被爱给反噬了。

 “写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没再说什么,强撑起身子,直接走向停在一旁的计程车。

 “写意!”他挡在她面前。

 “让开。”她推开他。

 “写意!”他不走。

 “我很累了,我要回去了,请你让开。”她有气无力地低嚷。

 “我送你回去…”

 “不要!请你…让开…”她颤声低喝,已快支撑不了心灵及身体的创伤了。

 见她一副疲弱的模样,他不舍地伸手將她拥住,叹了一口气“好,我们明天再说,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去找你,你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明天?不会有明天了。

 她任他抱着,靠在他结实的膛上,最后一次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心痛地闭起眼睛。

 好半晌,他放开她,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跨进车内,將门关上。

 车子启动,即將转入街道,她才回头看他,他颀长的身影直地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渐渐远离。

 这种情形好像也曾有过,曾几何时,她也像这样坐在轿子上,回首望着站在夜中目送她走的他,心头和天空一样都下着大雨…

 將脸埋进双掌内,泪,终于在脸上奔

 她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再见江醒波或其他任何人,她要离开这里,—个人走得远远的,远远的…

 独自沉浸在忧伤之中的她,完全没发现,车子正往她家相反的方向疾速奔驰…

 翌,安知礼到处都找不到潘写意,她的手机没开机,也没到学校上课,打电话给请假的秦若怀,秦若怀的情绪也很糟,只说不知道就挂了电话。

 包奇怪的是,打电话到潘家也没人接听,他急得简直快要疯掉。最后,他只好直接找江醒波,打算跟他谈谈潘写意怀孕的事,孰料,江醒波也不知去向,醒园的总管老石甚至还告诉他.婚期將提前到后天…

 后天!

 他的惊骇非同小可,怎么婚期会无缘无故地提前到后天举行?江醒波和潘写意到底在想什么?

 “那醒波现在人到底在哪里?”他惊疑不定地问老石。

 “这…我也不清楚。”老石显然也一头雾水。

 “都要结婚了,为什么他和写意会同时失踪?”他直觉得事有蹊跷。

 “也不能说失踪,先生可能只是心情不太好,才躲起来静一静,真正情况我也不太明了,先生打电话来代事情时什么也没多说就挂断电话了。”老石稍作解释。

 “他什么时候打电话回来的?”

 “今天一早。”

 “那写意呢?他有没有提到她到哪里去了?”他目前只想知道潘写意的下落。怀了孕的她会跑到哪里去?想到她昨晚离去时的那种神情,他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先生没提到潘小姐,先生只是说后天他和潘小姐会—起回来,要我把一切事宜都打点好。”

 后天,他们会一起回来举行婚礼?

 一起?

 难道写意现在和江醒波在一起?她…真的要嫁给江醒波?

 一想到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子,他突然嫉妒得几乎发狂。

 不…

 不可以!她要嫁也只能嫁给他啊!

 此刻他才彻悟,之前他不顾地將她推给江醒波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明明深爱着她,却又为了种种可笑的理由放弃她,他究竟为她做了什么事?除了伤她的心,他一点都没为他们的爱情而努力过,只有一味地逃避,只有自私地想到自己…

 他对不起她,从白清雪到潘写意。千年来他一点长进也没有,只是缩在他愚昧八股的礼教规范内,一再辜负她的一片痴心与深情。

 现在他该怎么做?怎样才能找到她、挽回她?

 谁来告诉他啊…失魂落魄地逃离醒园,那张灯结彩的喜气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和心灵同样剧痛,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匆匆走出醒园,没多久,一辆车停在他身边,何让一身深沉的黑衣走下车,来到他面前。

 “听说你在找潘写意?”

 他看了何让一眼,没回答。

 “别找了,她现在正愉快地等着当新娘。”何让又道。

 “‘愉快’?”他闻言拧起双眉,瞪视着何让,倏地,一个想法闪进他脑中,他上前揪住何让的衣领,怀疑地道:“是你在搞鬼吗?三弟?”

 “我只是一切事情顺利地进行。”何让诡谲一笑。

 “你…是你把醒波和写意…”他怒气骤升,急喝:“他们在哪里?你把写意带到哪里去了?”

 “冷静点,大哥,这不也是你要的结果吗?”何让不疾不徐地安抚。

 “什么?”他脸色一变。

 “谁该和谁在一起,千年前就已注定,我们早巳心里有数,又何必把事情弄?就让一切照着原订的安排,这样对大家都好。”何让倨冷地道。

 “对大家好?怎样才算‘好’?你看不出来我们每个人都痛苦吗?就为了那该死的千年‘情咒’,我们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爱,你不也因此而不敢爱知默…”他激动地低吼。何让刚毅的脸庞一紧,断然地驳斥:“知默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别扯上她。”

 “真的吗?你敢说你对她毫无感觉?”他瞪视着他。

 “知默是你的新娘,大哥。”何让也回瞪他。

 “我只把她当妹妹,千年以前如此,千年以后也是一样!不管她是白静雪,还是安知默。”

 “妹妹?那你当年为何不拒绝亲事?”何让浓眉一拢,火气渐升。

 “我能说什么?王爷亲自指婚,我能告诉他,我要的其实是他看上的白清雪吗?你呢?你不也不敢吭声?不是吗?”他狂怒地大喊,积了许久的痛与恨全都发出来。

 何让抿紧双,无言以对。

 他和安知礼没有两样,一个懦弱,一个愚蠢,他直到看见白静雪將刀刺人心脏,才惊觉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现在,我清醒了!我爱写意,我不愿再错过她,就算她肚子里没有我的孩子,我也要定了她!”安知礼坚定地道。

 “潘写意根本没怀孕…”何让冷讥。

 “有!她怀孕了,是真的…”安知礼欣然地扬起嘴角“她和我,我们有了孩子,一个新的生命…”

 “哼!都是你们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你碰了二哥的女人,就不担心咒语永远解不开吗?”何让突然感到烦怒,所有的事全错了,得一塌糊涂!

 “只要能与她相爱,即使要我再被情咒捆绑千年我也甘愿。”安知礼第一次清清楚楚地认定自己的感情,他不再逃避,不再畏缩,此刻,他的思绪清朗得一如无云的蓝天,他的心情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平静。何让被他的神情震住了,眼前的男子真的是那个深沉内敛、温文寡断的杨磊吗?

 “三弟,放过醒波和写意吧!让大家得到真正的幸福…”安知礼接着又劝道。

 “不!这是她们白家三姊自己选择的命运,她们下的咒.就得由她们自己来承受后果!我不会妥协的,婚礼將照原订计划进行,到时,你只要来见证就行了。”说罢,何让狂捐地上了车。

 “何让!”安知礼焦急愤怒地大喊.但何让根本不理会他,加足马力,扬尘而去。

 面刘跑车卷起的烟尘,安知礼颓然地低下头,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何让如此的偏激?他明知前方是个断崖,也要大家往下跳,他究竟在想什么?何苦要把每个人都进绝路呢?

 他该如何是好?就这么任何让强行配对,把潘写意嫁给江醒波?

 绝不!他不能就此放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不该老是让女生主动追求,这次,由他来追她了,他要把他的,他的子,一并追回来!

 安知礼振作起精神,大步往前走去,决定在婚礼当天,抢回他真正的新娘。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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