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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巾帼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大王,却是吴王欢乐周王愁。

 洛邑,周天子的王宫里,少年天子深夜不寐,在殿中负着手走来走去,烛光將他的身影映在墙上,随着他踱步的角度时而长”而短”而细”而,不停地变幻着。

 爆殿年久失修,刚刚入秋但已有了深深的寒之意。堂堂的周天子,由于王室用度有限,他的大殿里只在案上燃着两支蜡烛,他的身上,是白色的葛布内衣,虽然没有打上补丁,但是肘弯膝盖处,也已有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他的目光转向墙角的一组柜子,沉半响,方走过去,柜子上边一溜儿放着十来个托盘,用红布盖着,周天子伸出手,抓住一方红绸,忽然向下一扯,顿时满室光溢彩,那托盘上放着的,竟满是珍珠、美玉、黄金和银器。

 少年天子姬的角不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有多久…分封的诸侯们没有向他这个天下共主朝觐进贡了?他已经不记得了,似乎,自他登基以来,也就只有被王子朝赶出帝都,晋国赵简子率兵勤王,受他赐封为世卿的时候,以卿大夫的礼仪,向天子朝觐,并奉以礼物。还有就是前不久范氏和中行氏突然来过一次。

 如今,赵简子已经死了。世事变幻莫测,他似乎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位晋国世卿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转眼间,他已变成了一坯黄土…不,是一截焦炭。而那些杀死他的人,忽然间又记起了他这个天子,跑来殷勤地向他进贡了。

 上一次范氏和中行氏突然朝觐天子,他还不知对方的来意,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为的就是这一天。为的就是,向他周天子讨要一个名号。

 他现在地不过百里,老弱残兵不过千人,哪里还有资格分疆裂土,分封诸侯?诸侯们都是自己用武力夺取了土地和子民,当一切成为现实之后,到他这里补讨一个合法的名份罢了。

 他现在唯一还有利用价值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一点权利了:为臣贼子们正名!

 天子的嘴颤抖起来。羞辱感让他无地自容,他地手紧紧握住托盘的边,想把它翻到地上去,用靴底踩成碎片,可是挣扎了良久,他终于颓然叹息一声,垂下大袖,缓缓走回案旁坐下。

 有什么办法呢?周室已经衰败至此。他现在连一个弱小的诸侯都打不过。又何以重振天子声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这延续了六百多年的宗周天下继续存在下去,尽可能的让天子的影响在诸侯间再大一些,至少…至少不能让人忘记了,在洛邑还有一个天下共主,一个把山河分封给了他们的天子。

 姬深深地了口气,暗暗思忖:上一次,刺杀楚王地计划失败了,或许这是天意,仔细想来。刺杀楚王,让北方势力大举南下,对他未必便是有利的。他越来越感觉到,即便是打着“尊王攘夷”旗号的齐国和晋国,即便是那些首封的诸侯们,那些周王朝建国时的忠臣后代们,那些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王公王弟们,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件利用的工具。

 当天下还掌握在周天子手中时,天下越是稳定。越能凸显他的阶值。当这周天子沦落成为一件工具时。那么只有天下混乱,越是混乱才越能凸显出他地作用。于是。唯有这天下不断出现新地政治势力,加深诸侯间的动。他这个周天子才能时时被人想起来,才能时时被抬出来,就像祭祠里的神像,每逢重大节日,总能得到一份祭祀。

 想到这里,少年天子眉头一展,已经下定了决心:晋国自立为诸侯的五位国君,他会颁赐玉圭,给他们一个名份。有了正当的名份,他们就能理直气壮的去争、去抢…

 今冬明黄池之会,他也要答应派天子使节参加,至于代天子以治诸侯的方伯要不要封给齐国,且看天下时局变化再说。

 想到这里,周天子的脸上出一丝扭曲的笑意。这天下,本是他的祖先一手打造,如今做为周天下地王,他却要想尽办法去破坏,去制造动。破坏它居然还是为了周王室的延续和存在,这事何等滑稽?

 “哈哈哈哈…”姬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如哭…

 “相国大人,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又一场猛烈的城池攻防战刚刚结束,孙武正在城头忙碌,运下伤兵、调整部署、准备滚木沸水,以应付敌人的再一次攻击,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孙武急忙回头一看,却是王后和三位王妃赶到了,孙武不由有些吃惊,连忙返身了上去。

 自附近村镇百姓全部迁入姑苏以来,王后和三位王妃时常出宫探视子民、去施粥点视察,并来城上巡弋,探视守城官兵。但是正逢鏖战时,王后和王妃们还没有踏上过城头,不知这一次她们是适逢其会,还是在宫中也听说了这一次楚越联军攻势汹汹,因而放心不下。

 “臣孙武,见过王后、三位王妃。”

 “相国大人免礼。”王后季嬴回了一礼,长腿迈动,轻盈地走上前来。她和若惜、摇扁、小蛮三位王妃,个个顶盔挂甲,间佩剑,一副武將打扮。只是四个少女虽然淡扫蛾眉不施粉黛,却仍是明眸皓齿,丽颜如花,妩媚中透着英武,令人眼间一亮。

 伤兵们有人被人抬着,有的互相搀扶,有的一瘸一拐地拄着长矛正撤离阵地,补充的兵员正纷纷进入各自的阵地。擂木、箭矢都铺阵在阵地上,一口口大瓮下燃着火,里边沸汤滚滚,健熬和年老者做为辅军,有地还有往城头上搬运箭矢,有地则在不断往瓮下添着柴火。那些沸汤不乏烫破了皮儿就会溃烂不止的粪汤。飘出了极其难闻地气味。

 “大战刚刚结束,听说这一次敌军攻势之猛前所未有,本后和三位王妃放心不下,特来城头探视相国大人和诸位將士。”

 季嬴一边说,一边憋着气儿走到城楼最高处,着秋风大大地了几口气,这才翩然转身,向孙武启齿一笑。明眸顾盼间微微张开地一点红出编贝似地两排玉齿:“很不错呀,姑苏城在相国大人坚守下固若金汤,敌军仍不能前进半步。”

 孙武暗暗焦急道:“是,请王后和王妃放心,守城將士英勇善战,更兼姑苏城高墙险,楚越联军是决难靠近的,只是…他们马上就要发动第二轮攻击了。抛车一动。漫天石块,实在太过凶险,还是请王后与诸位王妃暂且下城以策安全,否则臣实在放心不下。”没甚么了不起的”季嬴若无其事地站在城头,眯起俏丽的眼睛,冷冷看着城下敌军的调动,说道:“全城將士,为姑苏存亡正在浴血奋战,一国之主岂能藏身宫中。连將士们的面都不见?大王不在城中,本后理应代大王巡视全城,这是本后职责所在。”

 季嬴说着已走到城头,与摇扁若惜两位王妃肩并肩手扶箭垛向城下观望。摇扁和若惜在她一左一右站定,手按剑柄小心防范着,生怕城下上一支冷箭,她们两个见识过战场厮杀,心中并无惧意,却怕季嬴受到伤害。如果堂堂吴王后死在城头。那可是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殊不知季嬴何止见识过战场厮杀。她在秦国时,王宫卫队中专有一支隶属于她地女兵队伍。她甚至亲自率兵同犬戎蛮族打过仗,岂会怕了这副阵仗。

 季嬴好奇地打量着城下的楚越联军。只见远远近近有几十座抛车,一座座抛车中间正有人运来大量木材和泥土,季嬴秀眉一皱,指着那正象蚂蚁似的辛勤劳作的敌军士兵问道:“相国大人,敌军运来大量木材和泥土意何为?”

 孙武向城下一望,轻蔑地一笑,拱手答道:“敌军这是要筑土山以破坚城,王后不必担心,我军箭,夜间偷袭,在此阻挠之下,他们要筑够足以对姑苏城有所威胁的土山,最快也得四个多月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们的大军早已从容断了他们的后路。”

 “看样子楚越联军筑山攻城也不甚着急,他们想必是打着先伏击大王,断了姑苏外援,再回过头来从容攻城地主意。”摇扁观察着城外情形顺口说道。

 “王后说地是,所以我们更不担心楚越联军会不计牺牲,强行攻城。敌军马上就要再度发动进攻了,王后是不是…先行到城下藏兵中暂避。”

 “相国大人不必担心我们安全。”小蛮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我们是女人不假,却也不是泥捏的人儿。我们的身份先是一城之主,其次才是女人。大王不在城中,將干们在城头浴血,我们甚至不敢出面探望,岂不令我吴军將士心寒?再说,他们的抛车再厉害,还比得上咱们大王设计出来的抛车?把咱们的抛车架在城头,居高临下,必然打得他们落花水。”

 小蛮探头向城下一瞅,只见远远近近耸立着几十台抛车,每台抛车后面都有百十号人,正在准备着繁琐的抛石准备。

 小蛮把嘴一撇,不屑地道:“咱们的抛车只需十来个人就行了,他们还用这么笨重的家伙呐?咱们的抛车威力应该远甚于楚军,怎么容他们近了城头?”

 孙武苦笑着解释道:“蛮王妃,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姑苏城中必有越人细,为了不让他们生疑,臣不敢事先向城中运送大量石块备用,所以…咱们的抛车已没有石块可用了。不过王后尽管放心,以姑苏城池之坚固,没有抛车可用,楚越联军也休想踏上城头半步。”

 若惜颔首道:“城中有相国大人和荆林上將军、以及范大夫、文大夫等一干忠义之臣,姑苏城必然坚不可摧。只是…,我们少了抛车,便少了一样有力的远程防御武器。攻守易势,为了防止敌军藉抛石压制之机发兵攻城,城上必得安排大量守军。伤亡总是在所难免。夜间出兵偷袭破坏,伤亡也不会小了。”

 “是啊,”孙武回头看了眼远处正络绎退下城头的伤兵,叹息一声,又道:“可是只要打仗,伤亡之事总是难以避免的。”

 若惜浅浅一笑,说道:“相国大人,一战之后。总要增加许多伤残,他们今后既不能耕种,又不能服役,徒增朝廷许多负担,有些过不下去,还要从昔日为国效力的勇士,变为鼠窃狗盗之辈。如果这伤亡是战争不可避免的必要牺牲那也罢了,只是因为没有蓄集足够的擂石才导致这许多伤亡。实在令人惋惜。城中擂石不够。难道不能想些其他办法吗?季嬴听到这里,蹙着眉头略一沉,说道:“凌烟阁已经建了大半,楼下尚有许多石料不曾用上,相国大人可派人去宫中运来石料充作抛石。”

 孙武惊道:“这…那可是筹建宫中楼阁之物,财物皆归宗伯大人掌理。未得大王允许前,臣无权妄动啊。”

 季嬴哂然道:“大王如今不在姑苏,如何讨得他的诏命?惜王妃说地有理。这些石料地耗损只是一时之物,大战结束,我们自可再去山中开凿。所费也是一时之财。若是无端增加许多伤残士兵,则是一生一世之事。不但他们要成为朝廷负担,许多人生活无计,將来还不免要成了偷摸狗之徒。既然我们有办法將伤亡减至最小,为什么不努力去办到呢?”

 孙武听了也不意动,只是国家财物各有所司,各用所用,这些石料皆属吴王内库,虽说督造凌烟阁一事由他全权负责。但是擅自挪用建造凌烟阁之物。那可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吴王庆忌威望重,他待这些老部下虽仍亲热如昔。但是孙武却不敢自矜,越受荣宠。越是时常自省,不肯恃宠而骄独断专行。今擅自挪用宫中财物,大王荣宠时,那是为人机警、忠于朝廷。来一旦吴王对他有所不满,若有谗臣进言,便是目无君上、独断专行。这种一事两说地事例古来今来不知在多少权臣身上应验过,孙武岂敢做主。

 季嬴微微一笑,说道:“大王有命,命本后与三位王妃监国。既是监国,自然有权做此决定。大敌当前,理应以应付外敌为主;兵临城下,一切事情都要先放下,把所有财力物力人力用在城池防御上。相国大人尽管去办,此事,由本监国负责!”

 孙武略一犹豫,拱手道:“臣遵命!”

 “且慢!”季嬴略一思索,又道:“还有,如果石料仍不敷使用,便拆掉附近民居的围墙、房舍,將王宫外围宫群开放,暂且安置失去房舍地百姓。重建房舍的财物,在拆掉他们房屋时便发付到他们手中。”

 一见孙武面带难,季羸微微一笑:“如果用度不够,就用本后带来的嫁妆。”

 孙武深深地看了季嬴一眼,长长一揖道:“是,臣…遵旨。”

 若惜三女互相看了看,小蛮悄悄竖了竖大指,三人相视一笑。

 这个西秦来的丫头,还真地是胆大包大、做事毫无顾忌,如果她不是刚刚到了姑苏,便被庆忌狠狠收拾了一顿,已经折了她不少锐气,真不知她还要干出些什么来。

 以她们三个来说,若惜曾经是任家实际上的家主,里里外外担负许多大事,摇扁在叔孙家族也打理着内务,小蛮更是肆无忌惮的主儿,可是自打嫁了人,都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妇人的沉稳,而这个秦国女子…

 秦女都是这般特立独行么?也只有这个来自于秦国的丫头,做事才从不瞻前顾后,才敢如此果断地出面承担,她就像造箭用的棘枝,浑身是刺,柔中有韧。这个王后,虽说情率直毫无城府,却颇有做为一国之后的魄力,若惜三女对她是越来越佩服了。

 “嗖!嗖嗖!”城下敌军从城头上盔甲的反光,意识到他们几人应该是吴军將领。立即调集了几个弓箭手,向这里出一丛冷箭。负责望敌情地士卒刚刚敲响梆子,一枝冷箭便贴着背对城墙地小蛮肩头飞了过去“铿”地一声中大石铺就的地面,迸出一串火花。

 小蛮后知后觉,见此情形不由一声尖叫。

 “王后、王妃小心!”孙武大惊失,刷地一下拔剑出鞘,一个箭步便闪到了她们前面。挥到长剑拨开几枝划着弧线下的利箭,大喝道:“快快保护王后、王妃!”

 众侍卫一拥而上“砰砰砰”一通响,十几面大盾像一片乌云,把季嬴四女牢牢地护在其下。只是她们毕竟是女儿身,这些侍卫们不敢像当初在蛇门外对待庆忌一样合身扑上去把她们住。

 “给我闪开!”

 季赢恼火地推开盾牌,急急抓住小蛮手臂问道:“小蛮,你怎么样?”

 小蛮余悸未消地吐吐舌尖:“好悬。差点中我的脖颈。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

 季嬴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火中烧地左右看看,喝道:“弓来、箭来!”

 四下地武士们看着王后发愣,季嬴冲过去一把摘下一个士兵肩头的长弓,又从他的箭壶中扣出三枝利箭,腾身向前,孙武只觉身畔一阵轻风掠过,季嬴已一个箭步跃上城头。

 孙武这一吓非同小可,远处上將军荆林刚刚听到消息赶来。一眼瞧见王后跃上城墙,脚下一滑,险险一跤跌倒:“哎唷我的个娘,这要是王后被敌军箭在脸上擦破点皮,自己立下再大的战功,也逃不护主不力的罪责了。

 却见季嬴立在城头,右手一抬,两枝箭矢便噙到了口中,随即举起长弓。膝腿微侧半曲。结实健美地小蛮微微一拧,怀抱如满月。一张长弓已拉得满满的。她地动作柔软协调,一双悠长的大腿蓄满力道与美感。在湛蓝天空的背景印衬下,披甲的季嬴將娇姿与飒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一枝利箭了下去,城下一名楚军箭手劈被一箭中,立即仰面倒了下去。

 右手一抬,一撤,双脚微喂力“嗨”地一声轻喝,长弓再开,嗖地一声出,一个敌军箭手正躲在垒起的土墙后面,墙头只出半个脑袋,这一箭从皮盔顶上斜贯进去,了个对穿,那人头上就像了一支长长的木簪,猛地一下跳了起来,然后直地向后倒去。

 季嬴又利索地把第三枝箭搭在弦上,瞪着一双火的杏眼四处寻找着对手,刚刚反应过来地摇扁和若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扑上去,一手抱住她一条大腿,硬生生把她扯下了城墙。随后七八面盾牌便罩了上去,只听盾面上“砰砰砰”一阵响,挡住了刚刚反应过来发起反击地楚军十余枝弩箭。

 荆林见王后终被大盾护住,提到了嗓子眼地心噗嗵一下落回肚里,他气极败坏地大叫起来:“快快护送王后回宫

 荆林是一直追随庆忌地老將,在摇扁、若惜、小蛮三女心中,对他的尊敬比相国孙武还要重上几分,一见这位脾气向来随和地上將军怒发冲冠,脸色青紫,三个王妃不吐一吐舌头,拖起还心有不甘的季嬴便逃之夭夭…

 此时,郢都楚王宫中,季嬴的姐姐孟嬴正静静地坐在珠帘之后,仿佛一座无瑕的美玉雕成的人像。

 她脑后挽髻,上一支通体无瑕的白玉簪,秀项延颈,粉面朱,一双秋水似的眸子却轻轻合着。一袭宽袖紧身曳地长袍,轻薄柔软地袍服上用深浅相间的条纹锦织出了九凤环绕的图案,尽显华贵大气。修长优美,纤浓合度的娇躯,配上凤衣玉饰,珠光宝气、光彩夺目,却丝毫不掩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珠帘两侧的铜鹤自长嘴中缓缓吐出袅袅香烟,大殿中一切都是静静的,两侧侍立着八个宫女,也如雕塑般纹丝不动,以致那鹤嘴中的兽烟垂直向上升起,几乎不起什么波澜。

 忽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在宫门口停住,一个响亮地男人声音沉声说道:“臣子西求见太后陛下!”

 孟嬴霍地张开眼睛,一双明媚地眼睛陡地出锐利的光芒:“將军请进!”

 子西肋下佩剑,大步而入,直到珠帘前方顿住脚步,微微带起地风气得两道鹤嘴里出的香烟向两侧开。

 “將军,准备地如何了?”

 “回太后,宫城两卫。皆已部置妥当。王宫已加强护卫、朝堂两侧已密布了伏兵、费无忌几员亲信大將的府邸外,尽皆安排了人马,一俟号令,便立即行动。”

 孟嬴隔着珠帘,瞪起一双杏眼,问道:“王室权贵±卿老臣,皆已知晓?”

 “是,以使专人通知。”

 孟嬴微微颔首。大袖一展。盈盈起身,说道:“来人,唤大王来!”

 片刻功夫,有人领着一身王袍的小楚王自屏风后闪现,站到了她的身边。小楚王如今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显然他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神色有些怯怯的。

 看到儿子,孟赢紧紧抿着地嘴角出一丝温柔之,她走过去,拉住儿子的手。然后扭头说道:“起驾,升朝!”

 数百名甲胄齐全手执利刃的武士正候在宫门,一见王太后挽着大王的手出现在宫门外,武士们马上忽啦啦跪倒一地,孟嬴面沉似水,一言不发,拉着楚王快步前行,穿过武士群,登上御辇。子西將军把手一挥。十六名大汉抬起御辇,在武士们的护拥下向朝堂急急奔去。人人闭紧嘴巴,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起。

 楚国朝堂上。文武百官济济一堂,许多人窃窃私语,揣测着很少过问外廷之事的王太后突然召开大朝会的目地。另外有些人,却满面激动地红光,一个个绷紧了身子站在那儿,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大王驾到,王太后驾到!”

 站廷武士一声高喝,众臣僚掸衣整冠,正参拜大王和王太后,却忽然愣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见十六名壮士抬着步辇竟未停下,而是旁若无人直趋上殿,步辇上并肩坐着王太后和小楚王,三十二名全副披挂的持矛廷卫两侧护佑,再外面,密密麻麻一片武士冲进殿门,向两侧散开,剑出鞘,弓上弦,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大殿上顿时作一团。

 步辇抬到大殿尽头转向了群臣,孟嬴并未下辇,只將一双眸子冷冷一扫,高冠博袍的公卿贵族们面面相觑,嗡嗡的议论声慢慢低落下去,终于无声无息。

 大夫沈从意左右看看,咳嗽一声,壮起胆子上前拱揖道:“王太后,朝堂重地,乃大王与群臣议论国事的庄严之地,微臣不知,王太后何以拥兵直入,以剑戟向群臣呀?”

 孟嬴抬起眼睛,轻轻扫了他一眼,眼睫又缓缓垂了下去,只淡淡地说了一声:“拿下!”

 沈从意一惊,还未及反抗,左右两个武士一拥而上,用剑柄一扫“啪”地一声將他头上高冠击落,玉簪摔得粉碎,头发顿时披落下来,弄得狼狈不堪。那两名武士剑半出鞘,往他颈上一,不由分说便將他拖了下去。

 “子西將军。”

 “臣!”随着一声朗喝,殿口武士左右一分,子西全身披甲,昂然而入。子西和子期是王族,一向掌管宫城两卫人马。自刺客刺杀楚王,子期以身挡剑身亡后,子西便独掌宫城两卫人马,这也是楚国内,楚王能够直接控制的唯一一支武装力量。一见子西全副披挂,杀气腾腾,纵然原本不知缘故的人也已猜出几分,不由人人变。而那些老臣,尤其是刚刚自吴国释放回来,大权旁落的世卿权贵们,却是洋洋得意,眉开眼笑。

 “子西將军,宣大王旨意!”

 “诺!”子西恭应一声,霍地转身面向群臣,向众人冷冷一扫,將手中竹简一展,朗声宣道:“寡人以稚龄执国,唯倚众公卿大臣。奈何。佞臣费无忌,妖言惑上,残害忠良,以臣欺君,把持朝纲,毁我楚国栋梁,…”

 子西高声宣讲,列举费无忌二十三条大罪。到得后来,便是宣读名单,他念一个,手下便抓一个,不一会儿,死忠于费无忌地一便被抓了个七七八八,朝堂上顿时空出了近一半的位置。

 “各位爱卿!”孟嬴將玉掌微微一,步辇缓缓落地。她携着小楚王的手缓缓前行。含泪说道:“大王年幼,孟嬴一介女子,国之大事,唯赖于各位公卿。为了楚国的山河社稷,今孟嬴得子西將军之助,趁那佞东征吴国,將费无忌羽一举清除。然而费无忌此刻仍领重兵于外,此獠不除,祸患不止。

 如今费无忌领兵在外,正是天赐我楚国重振之机。各位公卿。俱是我楚国干才,于地方久孚人望。也只有各位,才能趁着费无忌远在吴国,首恶尽数被捕之机,重新掌控楚政,铲除佞。当此国家危亡之机,希望各位能站出来,为我楚国奔走效命。”

 朝堂上,公卿大夫们静静倾听着。孟嬴吁出一口气。又道:“各位爱卿,这楚国山河。是大王的,也是各位公卿贵族的。一损俱损。一荣共荣。其中的道理我相信诸位都会明白。如果任由费无忌一继续为祸楚国,那么…今之晋国,便是明之楚国。为了我楚国不会重蹈晋国之辙,为了我楚国地山河社稷,孟嬴在此,把楚国和大王,托附给各位大夫了!”

 孟嬴说罢,松开楚王的手,向前迈出三步,双掌垂袖拱于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堂上群臣见王太后竟向臣下行此大礼不由惊呆了,片刻之后,群臣猛地醒过神来,纷纷匍匐在地,向王太后大礼参拜。朝堂上一时除了手足无措地小楚王和四周紧持兵刃地武士,再无一人站立。偃將师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身旁两个俏婢一个给他捶着腿,另一个用纤纤十指剥着桔瓣,將汁水甜美的桔瓣用噙着,递到他地嘴中,被他连着桔瓣一阵亲吻,一边品尝着美人的樱雀舌,一边咽下甜美地桔汁,真是舒服之极。

 这两个俏婢是他极钟爱地一对美人儿,她们的名字就叫“舒儿”、“服儿”合起来就是舒服。偃將师正打算过几天便將她们两个扶为侧室夫人,是以两个小美人儿对自家大老爷更是极尽体贴温柔,一边侍候,一边温言软语,逗得偃將师眉开眼笑。

 上次伐吴救陈,半路中了英淘的埋伏,偃將师股上中了一枝毒箭,毒发作起来,脑袋肿的如同猪头,连他亲妈都不认得他是谁了。

 偃將师和囊瓦、费无忌原是一,如今权势仅在费无忌之下,眼见他已伤成这副德,费无忌又好气又好笑,一腔怒火倒是不好发,最后也没治他的罪,只让他在府中好生將养,此番费无忌亲自领兵伐吴,便將楚国之事尽数托附给了他。

 不过在偃將师看来,平素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不多,费无忌不在,许多事他做不得主,楚王和王太后在宫里也比较消停,他闲来无事,一边养伤,一边和两个爱妾弹弹琴、钓钓鱼,小日子倒也过的和和美美。

 此刻,他正在府上享福,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偃將师眉头一皱,不悦道:“是谁在外面喧哗?给我滚进来!”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门扉撞开,两个人滚地葫芦似的翻了进来,偃將师定睛一看,却是随身侍候地两个亲近家奴,不笑骂道:“慌慌张张地做甚么?一对蠢货,怎么叫你们滚进来,便真的滚进来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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