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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子路
 席斌一路上总有种做梦般的感觉,他经常忍不住趴在窗口往旁边瞧,瞧上半晌才相信旁边那辆牛车里坐着的就是至圣先师,就是被顶礼膜拜了一千多年的孔老夫子,当然,老夫子现在还不老,一顿能吃好几大碗干饭。

 想起自己刚见到他时还想把这位老夫子招揽过来当小弟,席斌着实地汗颜了一把。不过双方作伴一同走了几天,渐渐熟悉起来之后,笼罩在孔丘头上的那一道道神圣光环就渐渐消失了。

 席斌这才认识到,此时的孔丘,还不是圣人中的圣人,完人中的完人,他只不过和众多秋时代的布衣之士一样,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政治主张,奔走各国的士。

 同后世的儒生不一样的是,后世的儒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是为维护已有的体制而服务。现在的士,却是积极探索和创造新的体制,积极参予到改变世界的进程中来。这些人类文明的探索者是值得尊敬的。

 一路上,席斌有意地和孔子进行了一番探讨,他发现,孔子的政治主张并没有什么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东西,其实很好理解。孔子所主张的所谓礼乐教化,王道治国,说穿了就是以德治国。他理想的政治制度,其根本就在一个“德”字。

 他主张的于世立秩序,方法就是恢复周制,恢复上古的礼。席斌来自21世纪,他的见识包括了中国自秋而下两千年来所探索吃的政治制度发展,他当然知道这种理想化的制度是不可能实现的,至少直到21世纪还是没有实现的。

 21世纪成功的政治思想是法制思想,而孔子的政治思想是人治思想,其实现的基本条件是为君者、各级掌握权力者首先都要成为道德的典范,由这些圣贤君子们来治理天下,继而由人治之国成为人道社会。

 席斌很是失望,再过五千年孔子的理想会不会实现他不知道,至少在以后的两千年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奉孔子为至圣先师的那些朝代,其实也是挂羊头卖狗,没有一个以儒治国的。目前的大争之世,他的政治主张不但不适用于那些诸侯,更不适用于他的前程,所以一开始他还有些招揽的念头,渐渐也就淡了。

 他的心思,全被孔子的学生仲由看在眼里。仲由,字子路,就是那个林中遇盗时剑术武功尤在孔子之上的男子。此人情豪,和席斌十分投脾气,路上干脆挤上了他的车,给他驾车,聊天解闷儿。

 看看走在前边的牛车,子路回首笑道:“庆忌公子,你可是想延揽孔师到你幕下么?”

 席斌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他坐在车中笑道:“嗯,我的确是曾有过这个心思。”

 子路哈哈大笑,摇头道:“不必费心思了,孔师之道是守成之道,不适合你。你如今有国难归,孔师在你这里也不能伸展报负的。”

 席斌苦笑一声,孔子何止在他这里不能伸展服负,孔子有生之年在谁那里都不会伸张报负,他或许更适合当个大教育家,一个德育老师。说到世治国…,孔子门下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事实上就没出过一个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大都不过是品德高尚罢了。

 反观纵横术的开山鼻祖鬼谷子王诩,只有五百弟子,却教出了四大天王。战国七雄,他的弟子苏秦一人兼任六国宰相,剩下一个大秦帝国,则是他另一个弟子张仪为相。而孙膑和庞涓,也成为当时赫赫有名的武將。

 孔子讲究量才施教,鬼谷子同样是量才施教,鬼谷子一个人培养出四个惊天动地的不世奇才,孔子则培养出一些道德标兵,做一个循循善的德育老师并没有错,但是治理国家上他把德育和人治看的远比法制更重要,这就有点不切实际了。

 要不是汉朝把孔子捧为了至尊,很难讲任由百家自由争鸣下去的话,谁的思想学术更能光彩纷呈…

 “公子在想什么?”子路见他沉思不语,以为他对不能招揽孔师仍心有不甘,便出言问道。

 “哦…,没什么。”席斌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子路,我看你年纪比孔师小不了多少,怎么做了孔师的学生?”

 子路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我的年纪只比孔师小九岁。年轻时好勇斗狠。有一次,路遇孔师,与孔师口角起来,动了拳脚。孔师天生神力,但技击之术却远不如我,被我狠狠揍了一顿…”

 席斌听得张口结舌,子路却说的兴高彩烈:“这一来我便和孔师相识了,与他交往下来,渐渐发觉孔师学问渊博,远非子路所能及,因此拜在孔师门下…”

 席斌听他说完,发酸的腮帮子,问道:“你方才说孔师原在鲁国为官,怎么如今却这么落魄,这是从哪里来?”

 子路说道:“庆忌公子,你也知道,我们鲁国的大权如今掌在季孙″孙、孟孙三大世家手中。前年国君讨伐三大世家失败,被迫逃到齐国去。鲁国从此无君,由势力最大的季孙意如代掌国君之权。季孙意如娶宋国国君之女归来后大宴宾客,竟僭越礼制观赏八俏之舞,孔师大怒,当面责斥季孙氏一番,愤而辞官去了齐国。”

 席斌依据庆忌的记忆,知道季孙氏娶宋姬的事情。说起来,这位宋国公主还是季孙意如的侄外甥女呢,不过这在当时并不是有悖伦常的事。楚成王还娶过姐姐郑文公夫人的两个女儿呢,这就象清朝顺治皇帝娶了自己的外甥女,当时风俗不以以此为怪。

 而所谓八俏之舞,则是指64个人的大型舞蹈。跳舞时八个舞伎叫一佾,八佾就是六十四个人。按照周礼,只有天子才能观八佾之舞,诸侯六佾,公卿四佾,季孙意如是卿的级别,所以只应该欣赏32个人的舞蹈。

 席斌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此时才算领教孔老夫子对于礼是如何看重了。鲁国国君被季孙意如一个臣子撵走时他都没有抗议,如今季孙如意不过在家里开了个大型party,有点超越规格了,他就大发雷霆之怒,怎么看都有点本末倒置的意思。

 子路说道:“孔师到了齐国,起初甚受齐君礼遇,但齐国公卿嫉贤妒能,屡屡向齐君进谗言,孔师终究不得重用。齐相晏婴更向齐君进言,说孔师能言善辩、唯重礼法,不事生产,不重实务,所讲的礼法是那种为了把丧事办得隆重就可以让活人倾家产的礼法,与国与民毫无益处,根本不足取法,齐君听了,更加疏远孔师,是以孔师才离开鲁国,前往宋国,可惜在宋国也未得重用,无奈只得返鲁。”

 席斌听了口问道:“那么,子路以为,齐相晏婴的话有没有道理呢?”

 子路沉思片刻,肃然说道:“晏婴所窥,只是一斑。但我以为,孔师确有拘泥之处。”

 席斌闻言不肃然起敬,孔子也好,子路也好,他们师徒都是孜孜不倦地寻求济世真理的学者。无论历史证明他们的见解正确也好,错误也罢,至少他们是真诚、务实的研究学问。对于他们的主张和见解,他们自己也在不断地认识、修正、改进,既没有刚愎自用,也没有崇拜权威,绝不象后世的酸儒们那样,一有人说起至圣先师的不是,就象踩了他的尾巴似的跟你犯急。

 子路叹道:“孔师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觉得并没有错。如果天下人都能遵循此礼,不知会减少多少战纠争。以公子来说,如果吴国君臣能秉守此礼,公子光又怎么会篡夺王位呢?”

 席斌默然片刻,说道:“人心,贪!人心有了贪,就不会谨守君臣父子的礼仪,想要太平世一往千年,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不过,如果大多数人能接受孔师的这种想法,至少能减少许多纷争,把战和谋逆大大减少。”

 孔子向诸侯兜售自己的政治主张,结果向来是被不屑一顾。各国君主礼遇他,是敬重他的为人和渊博的学识,做为孔子的学生,子路也感到很伤感。

 想不到这位庆忌公子对他的主张却大有赞许之意,子路听了顿生知己之感,兴奋地说道:“其实孔师也不是拘泥不知变通的人,如果孔师是那样的人,那他就不会去见齐君。按照君臣父子的说法,孔师应该去朝周天子。

 孔师的复周制,循周礼,并不是必须遵奉周天子,他是希望能找到一个贯彻这一主张的君主,由他来施行,达到天下大治,万世太平。”

 席斌没有继续附和,他对儒学了解有限,也没兴趣研究这门学问,对此刻的他来说,杆子里面出政权才是唯一的王道,他关心的是实力的壮大。

 趁着谈兴正浓,席斌郑重地问道:“子路文武全才,本公子甚是欣赏。不知道子路愿不愿意到我麾下,与我共创大业呢?”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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