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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纪家不愧为扬州首富,偌大的宅子内一草一木、一石一瓦皆是工雕琢而成,不见马虎。奴仆成群,身上所穿著的制式衣饰皆比寻常百姓华美上许多。

 西苑一带,虽是女客所居,但各种吃的、用的,可不曾怠慢过。才撤下一桌茶点,又上了四糕点供人取用或欣赏。

 但这些对姬向晚而言,都没有义意。

 四前,当她奔到打斗地点时,已不见蒙面人以及湛无拘的身影。受伤的武师告诉她,因有湛无拘的义助,他们才得以苟全性命,但不幸的是,他却被下葯挟持离去。

 纪家的货旅经此大劫,自是中止了前去苏州的行程,打算回到扬州养伤。同时间,早已有人往天空放火炮求救。不久后,纪平已息率群雄前来救人。也因此,姬向晚别无选择地又回到纪宅;并且,别无选择地面对方首豪。

 此刻,她与方首豪两人坐在西苑的花亭里品茗赏花,怒放娇颜的花迹近招摇地在春风里摆动,与她惨淡的心境里的死寂恰成对比。

 四天了…没有人能告诉她小湛是否安好。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庆贺声,都说他是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这些都不是她想听的话,她会留在扬州,是为了等小湛,不然她早虽开了。

 “近来扬州城内外皆为了一本秘籍搅弄得极是不安宁,我已招来山庄管事和你的贴身丫鬟玉儿来此,约莫再三就抵达了,到时将会护送你回济南。表妹觉得可好?”方首豪以一贯的温柔语调问着。

 姬向晚低声道:“我不离开。”

 “表妹,你不明白情况的危险,放你在此,恐有遭受惊吓之虞,你莫再为难表哥了。”方首豪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柔软的心手,怜惜道:“为兄的明白这些日子你吃了不少苦,瞧,向来水葱白净的小手部糙了。我明白你与湛公子的友谊,现下他生死未卜,你担心是必然,但担心也济不了事,他若福大命大,老天自会保佑。咱们的婚礼本该在年节办妥,因你出门散心,在双方长上商量之后,决定在端午时节完婚,你是该先回济南准备一下了。”

 她回自己的手,看向他:“我与湛公子之间,只是友谊?”她早被一些女眷的耳语传得不堪了,亏得表兄仍抱持此看法。

 方首豪为出颇为自得的笑:“你的子,我明白。你不会在有婚约的情况下,做出违礼的事。再者,湛公子并无条件让你倾心。”他的外貌、身家、名声,皆是上上之选,几乎折尽天下芳心的他,从不须担心感情上有败仗得受。而那姓湛的,相貌平凡、衣衫老旧,是个无名小卒,无论以什么来衡量,正常女子都不会舍翩翩公子而就平凡男子的。

 “当初我离开济南时,就不打算再回去的。”喜帐什物、铺房用品,全绞碎成落花似的残月,那是她破碎的心,与已然拋掷的真情。再次面对着表哥,竟渐渐不再有感觉,淡淡的,不悲亦不喜。

 “近两个月的散心,我想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从你出生,我就喜爱你。及长,更是真心守护,生怕你受了委屈、有什么不愉悦。你不明白表哥我是真心对待你的吗?”

 姬向晚缓缓摇头:“我错以为你所谓的真心,即是一对一的付,是我错了。但你为何从没对我说明三四妾就是你真心的方式呢?”那她绝对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十八年的思念。

 方首豪对表妹冷厉的言辞感到错愕,向来温婉的可人儿,从不懂得以言辞攻击人的,莫非受了那人的坏影响!

 “向晚,你不明白,有些事,不得不为。我身负振兴浮望山庄之责,行走江湖,若不广结善缘,实不易生存。我要的只有你呀。”权力的结盟、利益的受授,有什么比联姻更来得可靠?当然,这些是单纯的向晚不能理解的,后他定要教会她。

 为什么在她心这么的时候,表哥还要来烦她!就不能给她独自安静的空间吗?她担心小湛,脑中全是他了一身血却无人理会的可怕景象,心臆里飞来转去的都是他临走前那一番可怕的话…

 是不是要我着血、咽着气、颤抖地代遗言,你才会相信那是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喔,是了,他总爱不正经地说他要当她未来夫婿,并且要她相信。

 她在坚持什么呢?为了不让双亲蒙羞,为了坚守她自幼所受的妇德教育,她坚持要嫁给眼前这个要纳三四妾的男人,并且过着可以预见乏味又悲凉的一生…然后,以后半生去追悼着与小湛共有过的美好时光…这就是她烈女不嫁二夫的结果吗?这就是她心目中所认定的“正确”吗?

 方首豪仍然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他的真心诚意,但她没有感动、没有心悸,只有满腹的不耐烦。

 老天爷,如果她连片刻也不能忍受,那她要如何过完后当“方少夫人”的每一天!

 懊吧!她是被带坏了,她想念小湛的胡言语、欣赏他在人群里造的本事;他高兴由扬州一路滚到苏州、在路边学狗叫,她都不再觉得无聊了,因为他就是有本事把生活过得很容易又充满笑声,虽然大概一辈子也没什么成就,但那又如何?他很快乐呀!

 快乐是不易得的,但世人并不明白。以前她也不明白,总以为那是理所当然在一些成就里必然会附加的东西,不值一提。

 才分开四天,她就想他想得快要疯掉了!她不要他有事、不要他受伤、不要…什么也不要!

 “不要再说了!”她摇头大叫。什么也不想要,她只要小湛回来,只要他。

 正在勾勒未来美景的方首豪,被她的叫声吓住下文,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异表情再度光临这名号称武林第一美男子脸上,凄惨得紧,甚至发不了声。

 传身走,因为突然想到一件事,才又面对他。她从袖袋内找出一张当票,到他手上。

 “表哥,我不会嫁你,当初的定情信物,你还是送给另一名有机会当方家主母的人吧!我爹娘那边,后我会回凤乞求他们的原谅。这场遍约,就此算了吧!”以为启口不易,然而真正做了之后,却比想象中简单。也许是,心早已不在他身上了吧!她的心哪…

 不知何时,在她还无所觉时,一颗摔碎的芳心已教那姓湛的冤家拾走,片片拼组回原样,便霸着不还了。

 她决定要嫁给他,所以小湛绝对不可以死!

 直到她走了许久许久,回过神的方首豪才记得要看手中纸张为何物。这一看,再度愣到九重天,下巴垂到地上无力收回…

 纸上写的是:典当黄龙无瑕玉一只,一百五十两,扬州当光光当铺。

 跋了苍蝇又来了蚊子…要是小湛在的话,一定会这么说。

 必到自己居住的房间,就见花厅里里站着一抹冰影,正是常常莫名其妙出现的秋冰原。

 天哪!难道她还得再忍受一次吗?为什么不能让她安静一下呢?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姬姑娘。”秋冰原显然知道她刚才与谁见面。“看你的脸色,似乎令表兄又招惹你不悦了。”

 “你有何指教?”她退出门槛外,不愿与他太过接近。

 “浮望山庄的势力,我秋某还不看在眼底;而我对方首豪的行为,也相当不以为然。如果你需要一个庇护之所,秋某愿意提供。”秋冰原半倚着门框,双目如枭地盯着她蛟好的女儿态,焦是娇嗔也惑人。他秋冰原不需要绝世美人,只要看对眼的温婉闺秀,加上她是方首豪真心所爱之人,一切,便值得争取了起来。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什么庇护!

 “我不需要。若无其它事情,我想歇息一会,不多陪了。”她越过他想步入屋内,但他竟逾礼地伸手挡住;她受惊退,一手已教他擒住。“放手!”

 “与其忍受丈夫三四妾,你该考虑一夫一的好处。只看一张俊脸,保障不了幸福”他不肯放,反倒放肆地抚她手臂,为那柔的触感倾倒。

 “你放手!”她以另一手拍打他。没遇过这么放肆的人,被他握住了手,只有满心的抗拒排拆,与湛无拘带给她的感受完全不同,好可怕、好恶心。

 “跟我回寒冰山庄,你就会明白我比方首豪更值得托付一生…”

 一只纤手轻轻拍着秋冰原的左肩,妄止了他的声音;万般不置信于有人可以近他身,而他却无所察觉。

 “谁?”随着一拳向后击出,他也转身以对来者,但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他看到一张绝丽美颜,按着失去所有意识。就这么僵着原有的动作,凸着双眼,成了石人儿。

 “哎呀!真是鲁,抓得你手部瘀青了。”三人里有一人化为石像,一人发呆,仅剩那绝佳人得以轻快活动。她先是拉回了姬向晚的小手,在红肿的地方上清香的膏葯。

 “小姑娘,你是姬向晚对吧?”拜焦兰达的好画艺之福,凭着画像,轻易找着了正主儿。但这小姑娘一直没回魂,教她怎么问话呢?于是她又摇又晃地叫人:“小姑娘,哟呼!小姑娘…”

 “呀!别摇了,拜托。”姬向晚游完了十八层地狱,没敢飞奔九重天,急忙回神:“你是谁?”被这个美丽得难以形容的女人炫花了眼,差点又要失神了。

 “我是湛无拘的娘亲。他嘱我来带你走,切莫给男人有近身的机会。咱们可以走了。”杜晓蓝明快地说完。

 姬向晚惊呼:“不可能!你是小湛的…娘?”这美人看起来大她没几岁呀。

 杜晓蓝好自怜地点头:“我生的孩子不像我,我也很遗憾。不过,湛蓝很像我哦,我这边有画像,你看。”说着,又开心了,赶忙由怀中出一张纸现宝。“这是我画的。”

 这一看,姬向晚已十成肯定此人果真是心湛的母亲。行为像、又相同是画痴,那么即使外表与年纪不合,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小湛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急切追问。

 “受点小伤死不了,没事的,你觉得我画得怎样?”

 “嗯,这两颗馒头画得很可口。他为什么会受伤?”听到他受伤,她心都揪疼了。

 “谢谢,可是我没有画馒头呀。”杜晓蓝找不到画里几时出现了馒头:“没什么,过两天就没事了。我看这边的登徒子不小,我儿子说你是他未来子,自然不能放你在这边涉险,咱们走吧。””收起画,决定找个地方好好和她讨论馒头问题,顺便问问未来媳妇要不要给她画一幅留念。

 “我们要去哪儿?”姬向晚问。

 “去可以和我那笨儿子会合的地方。”

 不再有异议,姬向晚任由杜晓蓝拉住手,宛若惊鸿掠影,轻巧飞上屋脊后,再一瞬,便再也见不到两抹芳踪。

 萧萧西苑,再度空寂,徒留一具被遗忘的身影独立于芎苍之间,萧萧兮、吁吁兮…

 三名蒙面人无声走入屋内,冷漠无情的眼一一扫视过炭火架上的烤鸽、满桌的佳肴美食,以及墙角堆放的一些娃儿玩意;门外有一只猪的骸鼻,是昨钦点的大餐,姓湛的小子唯一的要求是无时不刻地在他眼前摆满美食,好让他在“艰苦”的囚生涯中,有所慰藉…

 他“艰苦?”那看守他的人不就是水深火热得端差没一刀劈了他。要陪他玩、要足他挑剔的嘴、要任他取笑,更不可以揍他!

 总算,他们再也不必忍受他了。思及此,三名蒙面人皆出残忍的笑。

 那位姓湛的小子昨夜喝了一坛汾酒,便醉死到现在;满桌未动的食物和满屋的酒气,证明他仍处在烂醉的情况中。真可惜,无法在他恐惧死的求饶声里得到快意。但,比起一统天下,这个无名小卒的死状,还不放在他眼内,他要以大局为重。

 “主人,我们身上的“梦里断魂”已剩不多,要解决这小子,无须用这么珍贵的葯粉。”一名手下建议道。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望着手中赤的瓶子:“葯量虽已不多,但足够对付那些自以为是的江湖人了“梦里斯魂”、“赤蝎散”是元教举世闻名的独门秘葯,待江湖人一举灭了元教,还怕更多的毒葯拿不到手?”

 他将葯瓶子放至湛无拘鼻下,随着他几次深深呼吸之后,倏地一噎,原本起伏平缓的腹,不再有所动静,面色由红润转为青白,再出青白转成煞黑,最后煞黑里浮现蛇皮似的斑燘红纹,并往全身扩散,骇人至极!

 不曾见过“梦里断魂”威力的两名手下不自往后一退,低呼不已。

 中年男子满意不已地点头。

 “将他丢到扬州官道上,在江湖人查出这是元教的毒之后,少林的掌门、武当的道长,将会一一这么死去,到时,元教将会被中原群雄踩成平地,而我们,将是渔翁得利的那一个。”

 得意的笑声无法抑制地狂泻而出,回响在四周的葬岗上,像是凄厉的悲鸣。

 在扬州近郊的一处园林,看似是普通富商的别苑,高高的围墙阻挡了外来窥探的视线;占地不颇大,风格朴实不惹眼,是元教在扬州的落脚处。若让江湖人知道了,只怕要说是元教有心入主中原,不立即来挑了此地定不干休。所以这屋子建了六十来年,也不曾公开屋主的真正身分。

 姬向晚就是在这里等候湛无拘的归来。

 离开了纪宅,至今又过了三,除了托人送封家书回家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向来不是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子,虽然驻居在此地的元教子弟对她和善有礼,但潜藏的探索目光总令她不自在;嘴里问的,全都是她们那位从未谋面的“少主”事迹。

 觉得心烦,一个功成名就的方首豪就教她受够了,她不要再来一个披上黄袍的少主!

 独自坐在回廊的栏杆边,吹着春风,低头绣着一只荷包。红色的布底,像在编织另一个小心翼翼的美梦。

 但愿这锦囊,不会有被绞碎的一天…

 低着头做女红的她,没有察觉围墙上正有一个人在轻快地慢跑着;贼眉贼眼地四处探视,似乎在找人,也找了好一会了。

 然后,他找到了,拔身飞起,一个起落便已悄立在姬向晚身后,弯着身子看她在做什么。

 人家说小有灵犀一点通,怎么他都站得脚酸了,佳人仍不回头睐他一眼?他不开心了,对着她的左耳吹吹气。

 他的伤应该没事了吧?杜姨说伤口只有一个铜板那么小…讨厌,耳朵好,是他在想她吗?

 她身后的人瞪凸了眼,不相信这女人竟然无动于衷!要是哪天被其它狂蜂蝶轻薄去了还得了!不行,再来一次,他这次不只吹了口气,还把鼻子埋入她馨香的秀发中,深深嗅闻。

 “哎呀!”姬向晚忽地跳起身。

 她终于有反应了,很好很好!可见她没有背着他让别人轻薄。他微笑赞许,张开双臂等着佳人发现他后,惊喜而泣地向他飞奔投怀。来吧!宝贝。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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