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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项庄舞剑
 “崔圆?”听到这个名字,张焕的眼睛里霎时间迸出一道凛冽的杀机,但马上又消失无踪,恢复了他一贯的平和和沉静。

 他马上吩咐身边侍卫道:“崔阁老腿脚不便,你们快去帮忙。”

 几名侍卫领命,撒腿便向殿外跑去,片刻,崔圆坐在一张藤上被抬了进来,他一进门便高声道:“陛下,老臣不能叩拜,请陛下恕罪!”

 张焕连忙上前,拉着崔圆的手歉然道:“应该是朕去拜访阁老,是朕失礼了。”

 “陛下是一国之君,夜为国事操劳,臣是一个快入土的老人,也没什么作用,怎么让陛下放弃国事来探望。”崔圆说这句话时中气十足,他一洗原先病态怏怏的样子,现在气红润,身子也胖了很多,除了站不起来外,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哪是什么快入土的老人。

 张焕淡淡一笑,随即命人给崔圆上茶,他又坐回了位子,指了指桌案上的奏折苦笑一声道:“朕每天都要批阅四五百本奏折,许多该由相国处理之事都统统扔给了朕,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看折子,实在是劳累不堪,朕有时就在想,若崔阁老能复出,那朕也可以轻松地去打打猎、多陪一陪家人了。”

 崔圆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随即又黯淡下来,随着身体的好转,重新为相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但他身子有残疾,总不能让他坐在藤上列于朝堂之中吧!所以他的相国之梦也真的只能在梦中出现,现在张焕提此事也只是说说罢了。

 “陛下。自古勤政之帝都是无比辛劳,所以需要一个完善的政务制度以减轻皇帝地辛劳,相国其实就是辅弼,我大唐自太宗起就设立了多相制,一是防独相专权、二是集思广益以减少一相专断的失误,皇帝只管大事、掌握国之方向,事必躬亲未必是国家之福,尽管如此,皇帝陛下也是极为辛劳。而且国之大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需要再设翰林以备皇帝顾问,现在陛下可辛劳一时,但决不能辛劳一世。老臣希望陛下以社稷为重,适当放权于相国,再设翰林院,以选天下英才入内,那时的陛下不仅轻松很多,甚至可以巡视天下以亲闻苍生民意,老臣诤言。望陛下三思。”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崔圆虽然为家族利益而不择手段,但他现在所言确实是金玉良言,他的谏言也是张焕一直在考虑之事,之所以有贞观之治,就是因为有一个心博大、从谏如的太宗皇帝,但若追本溯源,隋文帝的高瞻远瞩更是功不可没,若要成为一个能与太宗比肩的皇帝。仅仅靠勤政是远远不够,甚至正如崔圆所言,事必躬亲反是国家之祸,一个完善的权力制衡体系才是第一重要,这就意味着要敢于放权,敢于让相权制衡君权。要以千秋万代的社稷为重,要考虑到后代子孙中可能会出现地昏君,皇帝权力绝不能无限制地膨,反过来,只要紧紧握住军权,也不用担心会出现相篡位的可能。

 想到这,张焕微微一笑道:“崔阁老的劝谏朕接受,其实朕已经在考虑此事,翰林院朕也在命人修缮。很快开制科后。朕就要着手人才的选拔,现在朕还有一件事要请教阁老。”

 “老臣不敢。请陛下尽管吩咐。”

 张焕沉一下便道:“朕决定废除门荫制。不知阁老以为现在时机是否成?”

 崔圆沉默了。虽然这是在他意料之中地事。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张焕并不是几个利益集团平衡地结果。他是靠自己强大地实力一步步登位。自然。削除世家地利益他也不会有任何顾忌。如果说限制土地是他在剥夺世家地血。那取消门荫制就是掉世家地骨。从国之考虑。他是赞成张焕地决定。但从家族考虑。他又希望这一天来得慢一点。

 崔圆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张焕在这件事上必然是已经决定了。问自己只是想试探自己反对地程度而已。他忽然笑了笑道:“其实靠门荫制上来地官宦子弟也大都是才俊之士。即使参加科举也未必不能中榜。老臣支持陛下地决定。关键不在谁能中榜。而是要建立一个公平地制度。”

 张焕抚掌大笑。连连赞道:“阁老果然是字字金玉。朕受教了。”

 御书房地气氛十分轻松。张焕看了看铜漏。估算着裴佑和段升云也该到了。便微微一笑道:“阁老今天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吧!”

 “老臣是特地来说亲。”崔圆轻轻捋须笑道:“陛下可是亲口答应过。娶崔雪竹为妃。陛下是一国之君。婚姻大事可不能言而无信啊!”张焕望着崔圆笑而不言,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娶崔雪竹也可以,但条件呢?他相信崔圆是一个聪明人,果然,崔圆似乎早有准备,他见张焕笑而不言,知道张焕在等他的条件,沉思片刻,他终于徐徐说出了考虑已久的决定。

 “陛下如果肯纳雪竹为妃,崔家愿出九万顷土地作为她的嫁妆。”

 崔圆已经走了,张焕若有所思地望着御案上崔雪竹的八字帖,尽管崔圆地目的是极为明显,但如果能由此解决崔家遗留的土地问题,这未必不能考虑,帝王心术的核心在于权力平衡,对百官如此,对后宫也是如此

 这时,安忠顺在门口禀报“陛下,裴相国和段侍郎来了。”

 张焕一下子从沉思中醒来,他马上摆摆手道:“请段侍郎稍等片刻,先请裴相国进来。”

 “陛下有旨,宣右相国裴佑觐见!”

 “陛下有旨,宣右相国裴佑觐见!”

 甭官的高喝一声声传了出去,紫宸阁外,裴佑忧心忡忡地拾阶而上,张焕给他的弹劾章用意很明显,就是要他自己看着办,这不仅仅是要借裴伽之事来肃整朝纲,更重要是中书令和中书侍郎都在裴家手中,张焕已经不能容忍了。

 这次裴伽肯定是保不住了,裴佑叹了一口气,他早就劝过裴伽辞掉中书侍郎一职,但裴伽却冷哼一声,根本就不睬他,自裴俊死后,家主一事造成地后患毒至今,河北之战后,由于他擅自答应张焕的条件,出了军队,却仅得上田一万顷,而崔家却得了十万顷,这就使得裴家族人普遍对他严重不满,所以尽管裴俊遗命裴明远为家主,但反对的族人众多,相反支持裴伽♂明耀的族人却大有人在,正是家主一事久拖不决,裴家便已隐隐分成了势均力敌的两派,一派是他,另一派就是裴伽,两派互不买帐。

 现在,张焕又将这份弹劾裴伽的奏章推给他,让他来做决定,摆明了是要化裴家的内部矛盾,裴佑心里很清楚,稍有不慎裴家就会走当年张家的老路。

 惫有裴明耀,昨天做的蠢事已经被弹劾,这两件事合二为一,事情就真地严重了。

 裴佑快步走到张焕地御书房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臣裴佑向陛下请罪!”裴佑一进房间,便跪了下来。

 张焕诧异地问道:“相国这是何意,为何向朕请罪?”

 “昨两桩弹劾,皆是剑指裴家人,臣不胜惶恐、特向陛下请罪!”

 张焕半天没有说话,良久,他冷冷道:“朕听不懂相国的意思,御史弹劾地是大唐朝臣而不是裴家子弟,若连相国也要连带请罪,那朕就真糊涂了,这朝廷究竟是大唐的朝廷还是裴家的朝廷?”

 裴佑额头上的汗水刷地下来了,他一时情急,稍欠考虑,竟然触犯了帝王的大忌,他心中更加惶恐,连连磕头道:“臣不是那个意思,臣身为右相,更是应约束好裴家官员,现在他们却连犯两罪,臣责不可卸,特来请罪!”

 书房里很静,半天才听见张焕冰冷的声音“相国起来吧!朕不喜爱弯屈膝的大臣。”

 裴佑站了起来,他浑身大汗淋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狼狈到了极点,张焕瞥了他一眼,暗暗摇了摇头,裴佑无论是气度还是内涵都相差裴俊太远,作为右相着实不称职。“那相国准备怎样处置此二人?”

 裴佑身子一震,他知道如果由他来处置裴伽和裴明耀,裴家的矛盾必然化,极可能就由此走向分裂,这是他万万不能做的事情,他一咬牙将两本奏折递还了张焕“臣愿意秉承陛下的旨意来办!”

 “哼!你身为百官之长,却把事情推给朕,那好,这件事就由朕来决定。”

 中午时分,紫宸阁传出张焕的旨意,中书侍郎裴伽擅自带押密奏折回府批阅,造成朝廷重大机密外,其罪当责,罚俸一年,免去其中书侍郎一职,并不再担任实职,改任正议大夫;光禄寺少卿裴明耀在皇城中辱骂补打官员,有失官德,罚俸一年,贬为东宫左赞善大夫;中书令裴佑管理中书省不严,导致押密奏折外带,当负次责,免去其中书令右相一职,改任吏部尚书,保留中书门下平章事及执政事笔资格。

 密事件导致裴家三人被贬,一时轰动了朝野。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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