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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错过
 不出所料,马吉率人前来,就是要在元家的婚宴上闹场。一直找不到李大胖要收房的柯慧儿,今儿个她总跑不掉了吧?马吉计画得很简单,就是上门闹一闹,闹完,把新娘掳走。宣扬自己的威势之馀,且能达成使命,一举两得,了不起。 

 率了八名熊虎背的家丁,马吉站在元家大门口对里头的人吆喝: 

 “把人出来!不必多说其它,我是不会相信你们说什么'人不在这里'的鬼话。今天要是不把人出来,我定要闹得你们犬不宁!” 

 站在庭院中的,自然是元家母女。相较于别人的来势汹汹,她们显得势单力孤。 

 元大娘虚应地笑着: 

 “哎唷,马大爷,什么人不人的,我一点也听不懂哪。” 

 “少装蒜!你们别想偷偷摸摸的完成婚礼。有我马吉在,今天这里是别想娶媳妇!”不屑的瞄了四下贴着的“喜”字。 

 元初虹要笑不笑地: 

 “谁说今天有什么婚礼来著?黄历上写著今天的日子又冲又克的诸事不宜,只宜出殡,谁会找这种晦气的日子办喜事啊?我们连家门都没敢出了。” 

 今天…又冲又克的不适合出门吗?马吉悄声问一边的家丁:“今天日子不好吗?” 

 家丁低声应道: 

 “可能哦,我刚才一出门就跌了一跤哩。” 

 “刚在街口我也险些被人泼到水…”马吉心中一惊,当下涌起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不行,李大爷还等他送小妾上门呢。壮了下胆子,他叫道: 

 “不管好还是坏,总之我听说你们今天就是要把柯慧儿娶进门。你们想都别想!要知道那小妞已经是李大爷的人了,你们强抢民女,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啊!” 

 王法?这两个字打他口中说出怎么没给噎死?元初虹撇了下角。 

 “王什么法?你有何凭据证明我们强抢民女?你才是作贼的喊捉贼,羞也不羞!” 

 马吉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凭据。 

 “瞧,柯家小妞捺的手印,赖不掉了吧!版上了官府,你们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可,他们都知道原本柯慧儿为了还清家中债务,央马家代为找差事,职称是织娘。差事没找著,钱也没拿到,但马家人牙生意向来是叫人先签下卖身契,再把人剥削殆尽,用这一招不知坑了多少老实人去做白工。而今马吉居然敢用这张契书来威胁人… 

 元初虹最痛恨这种牙中败类,偏偏这些败类往往势力庞大,作威作福到没天理的地步。 

 她上前一步,冷笑道: 

 “随随便便一个手印,就说是柯慧儿捺下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不信叫她出来比对,我马吉好歹也是宛平县的一号人物,会做假唬人吗?” 

 “会!”她很肯定、很坚决的应著。 

 马吉当下气歪了胡子,这个平庸到没男人肯娶的女人竟敢当面扯他脸皮,让他下不了台,太…可恨了! 

 “叫她出来,叫她出来!再不出来,我让人进去搜了!”抓狂大吼,全身肥抖来抖去,都要抖出猪油了。 

 “青天白之下,你敢强闯民宅?”元初虹喝著。 

 元大娘呼道: 

 “哎唷!有话好说,就告诉你们了嘛,人不在这儿啦,把这儿掀翻了也没用,你就信我吧!” 

 “你当老子是蠢蛋会信你吗?” 

 元初虹抢著道: 

 “你当然会信。” 

 “为什么?”傻傻地发问。 

 “因为你就是蠢蛋啊。” 

 砰砰砰砰!别气像元宵节的烟火一颗一颗爆发,星火四处窜,肥起落有致的猛抖,啵啵啵地像海、像波,非常壮观… 

 “来…来人…给我搜,把人搜出来,看你有什么话说!老子不一状告到官府去,让你吃一辈子牢饭,老子就不姓马!”要不是她闪得快,他早一把掐死她! 

 形势比人强,元家母女也就任人去翻箱倒柜了。两人一搭一唱的道: 

 “我说女儿,咱们来想想,马大爷不姓马之后,该改什么姓?” 

 “一般家里饲养的除了马之外,还有猪。、羊嘛,好多姓可以由著他挑哩。真方便,哪像我们要是哪天撂狠话要改姓,也找不出合适的。” 

 “幸好我们对'元'这个姓很满意。”元大娘拍拍口。 

 元初虹作状的叹息: 

 “是啊,要是我们不小心姓了马,可能成要想着改姓了。” 

 “唷,那是为什么?” 

 元初虹指向外头,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一群闲杂人等也跟著回头看。那边,有一辆马车。 

 “瞧,马大爷驾马车前来,当马大爷手持马鞭,驾著马车,一马在上,一马在下,真个是: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哪。” 

 “嗟!您别挨骂了。”一个巴掌虚打过去。 

 然后,就像在瓦舍表演“杂扮”(相声的一种)的人一般,装模作样地道: 

 “元大娘,” 

 “元初虹,” 

 一同躬身:“下台一鞠躬!” 

 “好!”有人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拍手叫好。 

 气得皮皮相抖到天边的马吉大吼: 

 “谁在叫好的?给老子滚出来!” 

 内外看热闹的一群人全缩著脖子噤声。虽期待更多的好戏可以看,但也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这时翻遍元宅内外的八名家丁全回来覆命,答案非常一致:“老爷,没有找到人。” 

 马吉怒指向元大娘: 

 “还不把人出来!” 

 元大娘唉声叹气: 

 “稍早不就说过了,人不在这儿嘛。你硬要搜,也搜遍啦,你欺凌我这寡妇还不够吗?” 

 “还给老子装蒜!你儿子呢?叫他出来!” 

 元初虹无奈的语气: 

 “两天前他就载了一批人往开平县去了,马大爷不是无所不知吗?怎么没打听到这消息?” 

 马吉大吼: 

 “一个今天要成亲的人怎么会出门工作?别想骗我!” 

 “没人说我弟弟今天要成亲啊。” 

 “你敢说他没有要娶柯慧儿?街坊每个人都知道了,你别想狡辩!看看这一屋子的'喜'字,还想诓我!” 

 “马大爷,我们哪敢诓您呢?我家再虹真的去开平县了嘛,他也真的没有要在这种七煞啊。”元大娘简直像要指天咒地外加斩头来证明了。 

 “这些'喜'字” 

 “这是两天前贴上的嘛。”元初虹随手撕下一张。“婚礼呢,已经是两天前的事啦,你们想道贺是迟了些,但心意我们还是会收下的。” 

 马吉气晕了-- 

 “好你个元初虹,来人!傍我打死她们--” 

 宛平县衙的监牢内,平常空用来养老鼠的空间突地进了八、九人,是挤了些。尤其这群人又那么的“有份量” 

 牢里牢外,两样光景。 

 “马大爷,里边待得还舒适吧?”脸颊肿得半天高的元初虹笑笑地问。 

 “哼!等明天我出去后,看老子怎么整治你!”一夜不得好眠,马吉浑身邋遢脏臭不堪。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喽。倒是有件事,我好心的现在告诉你。” 

 “什么事?”马吉咬牙问。 

 元初虹道: 

 “今儿个一早,我前去拜访李大庞老爷子,想向他老人家解释柯慧儿这件事。您猜猜怎么著?原来人家大爷出了二百两要买小妾,竟给人中私囊去喽!听说你还要求事成之后拿四十两佣金哩。啧啧!马大爷您无故闯民宅又欺凌我这妇孺,县太爷判你坐牢三天,罚金十两,马上就出来了嘛,恭喜恭喜!不过我好心劝你,趁现在多想想出去后怎么对李大爷代吧。老爹子怪您呢,原来只拿二十两去买妾,莫怪柯慧儿不从,而且还跑掉了。我们元家无啥财势,娶人家过门可也花了五十两聘金。听说李老爷调来了不少打手,不知想做什么哩,您保重喽!” 

 快意的欣赏完马吉死灰的脸色,她探监完毕,走人。 

 出了县衙,见到她的马车旁站了个高男子,她笑着走过去-- 

 “年迴,不是说今天要回西平县吗?怎么还没启程?” 

 “一个时辰之后,驿车才走。”看着她被掴肿的脸,仍有怒意,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闷闷的。 

 昨那一团混乱,终结于年迴的及时到来。 

 元家母女没料到马吉敢在青天白之下打人,并且还打她们这种手无缚之力的弱女子,情况彻底失控了。幸而年迴带来县衙捕快,一举将这些正要大肆逞凶的人全捉了起来。 

 当然不是因为年迴有何权势能说得动县令派人过来,而是恰巧年迴此趟回乡,顺道代主人送来一批县太爷购买的货品,冲著赵老爷与县令的这一点情,以及趁他对那批名贵珍珠心不已时,开口央求相助,自然成事,才能及时抵达,没让元大娘母女吃太多苦头。 

 “一同上来,我们去喝茶。”元初虹跃上马车,邀他同行。 

 他俐落的跳上去,坐在她身边。 

 “去衙门办事?”他好奇地问。 

 “不,去探望马吉。”她笑。 

 他皱眉-- 

 “为何要去招惹他?这种小人,避开好些。” 

 “我不想这样。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人作威作福,永远得意洋洋、无人能制。” 

 他隐怒地道: 

 “看看你的脸,虽然你口才便给,但人家有拳头,怎么说吃亏的都是你,你能如何?” 

 她伸手盖住啊肿的左颊,没好气的瞄著坐在她左手边的他: 

 “你就不会坐到我右手边吗?换边坐啦!”虽然她不美,但也不希望给人看了觉得丑。 

 他完全不了解女儿家爱美的心事,看了看头,他们现在往北走,头落在西方,坐在左手边正好可替她遮挡炎热的阳光,所以一动也不动。 

 “坐这边就好了。” 

 “你就爱看我脸上的肿包吗?有什么好看的?” 

 “知道不好看就别逞强,下回记得要先保护自己。”转回正题,口气又差了:“仗著一些恶势力,后马吉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怎么只安排再虹夫离开,母女俩却留著任人欺凌?” 

 元初虹悄悄伸手抚著脸颊,不想让他对她这张变形的脸看得太仔细。道: 

 “我不做落荒而逃的事。” 

 “你该明白自己屈居于弱势--” 

 “所以我一定要变强!”她截口道。 

 他望着她,不明白其意。 

 她笑了笑,轻道。 

 “自小,我就决定当牙婆,刚开始只因为这工作可以让我们一家子享受到丰盛的食物;我嘴馋,不希望再过回三餐不济的日子。而后,跟著我娘奔走,看到了各形各的人,恶主、恶仆、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牙子…等等。你算幸运,没遇到马吉那样的人,也没给卖入会待佣仆的人家。但有好多好多人却没你的幸运,被人牙子剥了一层皮之后,又被主人苛待;有些女子更可怜,明明说要进城当丫鬟的,不料却给卖入勾栏院,我好生气好生气…”她深了口气,握著缰绳的手指都泛白了。“现在,我还是想当牙婆,即使再虹长大了,我娘也反对我一个姑娘家成抛头面,闺誉都然无存。不必再为温担心,我要当牙婆,是因为看不惯马吉那样的人。” 

 “你如何斗得过恶势力?”他一针见血地问。 

 她想了下,笑: 

 “所以,我得坐大,成为一个有势力的牙婆。” 

 “你受得了与那些土豪劣绅勾结?”他不信。 

 “不,我要从官夫人下手。我要当官牙!” 

 “嘎!”他诧然。 

 她看向远方。 

 “如果有官府的力量撑,马吉这类育小就不敢使下手段暗算我,到时我就能大展身手了。我要成为山西省第一牙婆,童叟无欺,让每个人适得其所,让穷人不必被剥削,定要教那些害群之马再也无法坑人!” 

 灿亮的双眼燃著熊熊的壮志,那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坚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独断。 

 茶栈到了,她停下马车,对他道: 

 “想吃些什么?我请。” 

 他没动,还是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的。 

 看啥啊?都给看别扭了!别是觉得她刚才那番话是胡吹大气,听得他直想笑吧?她柳眉一竖,就要兴师问罪-- 

 “我说你--” 

 “你只说了伟大志向,那婚姻呢?你摆在哪里?”他严肃地问著。 

 她一楞,乾笑: 

 “我没想过。反正…反正…也没人敢娶。我自己知道不是相夫教子的贤良子,当然也就没男人看上眼。”觉得口吻带著自怜,她连忙以不屑的腔调道: 

 “何况,我要丈夫做什么?一旦有了丈夫,我哪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当牙婆可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要这种烦人事拖累我!” 

 “但是--”他有些着急,说更多,但却教人打断了谈话。 

 几个妇人发现了元家的马车,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 

 “哎,初虹,正想问你呢,你们什么时候跑长平县?我要回娘家探亲,到时载我一程哪!” 

 “元小姑娘唷,最近有人家中缺仆妇吗?我什么都能做的。” 

 “初虹哪…” 

 年迴站在一旁,下了所有未竟的话。 

 原本…他想趁回去之前,打探一下她的意愿的… 

 如果,她想嫁人,想问她…若目前没对象…也许…可以考虑一下他… 

 但她却说,不想嫁人。 

 她想花一辈子去成为首屈一指的牙婆。在她的一辈子里,没有“丈夫”这词儿的立足之地… 

 心口凉凉的,什么也说不出了。 

 她不要任何男人。 

 报了几天时间,终于将家里打理乾净了。暂且搁下所有私牙的生意,元大娘往官牙方面钻营。差别只在于以往是替大户人家找佣人,现下是替官府找衙役佣仆,同样是跟夫人们建立良好关系,不困难的。 

 元大娘也学聪明了,决定搬家。等她打点好官方的关系之后,一定要在县太爷家的隔壁买宅子,不管多贵也要买。如此一来,看谁还敢来她家闹事! 

 “那个马吉,最近可真是焦头烂额了。被李大胖放话要揍他之外,又不慎错打到邻县恶霸的儿子,人家说要卸下他一只手臂呢。也好,我们落了个清静。”元大娘补著衣服,一边与女儿聊天。 

 元初虹蹲在园园里摘菜叶,顺道浇水。 

 “那家伙根本是个呆子。我一直在怀疑他怎能横行那么久而不出岔子。捞油水捞得那般过份,莫怪那些大户人家要生气了。” 

 想想不免要叹气了,元大娘道: 

 “初虹,不是娘要。你想当牙婆,我反对也是没用,可你这样孤家寡人没个主儿,出门在外总要吃亏的。你也该合计合计啦!已婚的身分对你有益无害,谁还敢看咱们母女好欺负,随便出手打人的?”忍不住槌了槌尚在隐隐作痛的肩背,那天她也挨了几巴子,可痛得咧。 

 元初虹闷声道: 

 “嫁人就没事了吗?如果丈夫反对我出门呢?如果公婆要求我成持家务呢?娘,我不想把人生在一个陌生人手上,由著他颐指气使。但为人似乎就是这样,一切都要听男人的。” 

 元大娘咕哝著: 

 “你又哪是任人使唤的子了?” 

 “所以与其当不称职的小熬人,不如就当个嫁不出去的一牙婆,这不是很好吗?” 

 冷不防地,元大娘问出一句: 

 “那年迴呢?你不锺意那小子的?” 

 “什么啊!我和他只是同乡友谊,没其它意思的!”她瞪大眼,不知娘亲干嘛扯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心口涌上一阵阵不自在,讨厌谈到这个。 

 “这些年,我瞧你们一直有往来,这次他还特地上门拜访哩,不是对你有意思又会是什么?” 

 心里懊恼,口气不觉坏了起来: 

 “不是那样的,我们只是朋友,您别扯些有的没的,人家对我没意思,别再说这种让人尴尬的话了,教我们以后怎么自在聊天朋友?你女儿又不是天仙绝,随随便便就能让男人心仪。” 

 “唷!口气那么坏做什么?”元大娘叉瞪过去。“我是瞧他上门得勤,八成有那么点意思。你不给人家机会,只会说不要不想的,再好的姻缘线也给你踩断了。” 

 元初虹捧著一手的菜,气嘟嘟的走到小盆那端挑洗菜叶,水声哗啦啦的,泼溅了自己一身。 

 不理女儿的闷气,元大娘接著道: 

 “唉,真想不到六年前那小澳子似的男孩,会长成如今这般魁伟模样,而且还有成就的呢。有人当了一辈子奴才,也得不到主人的赏识提拔,可见他是个努力又上进的孩子,能在京城大户人家当上管事,多么了不起,真是光宗耀祖哪。此番回来,媒婆怕不踩平了他们家门槛喔。”西平县是个苦哈哈的农业县,除了县城还算热闹繁华外,其它八村、六屯、五庄,都被这些年的天灾给折腾得苦哈哈。而年迴算是所有出外工作的青年中,大有成就的人,家里的破宅子翻修了好几遍,还添了三间房,全赖他寄回来的银子。 

 别说他长相端正了,光他现在赚了大钱、未婚,才十八岁,就已是所有少女眼中心中的第一佳婿人选了。附近几个穷县,有哪户人家是月收入三、四两以上的?年迴目前一年就可赚到五、六十两的天价,可不要羡煞人又吓死人吗? 

 “他来吃喜酒那天,我私下问他,这次回家,老爷给了多少盘?我的天哪,一出手就是二十两,这还不包括赵老爷吩咐要给年家二老的礼呢!可见他被倚重到什么程度,将来前途无限呀!”她家这种普通程度,一年所花用的有时还不到二十两,一般穷人更别说了,一个月一两银子还有得剩咧。 

 “娘,别说了,他发达是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怎么无关?家中有待嫁闺女的母亲,都会注意他的。我瞧他后还会更好,不趁现在身分相当缔结姻缘,等他更发达,眼光就不会放在我们这种小家小抱身上了。到时多得是千金小姐由他娶哩,我们可高攀不上。” 

 不想再谈,她冷淡作结: 

 “男人一旦发达了,哪个不薄幸?到时对糟糠怎么看怎么的不顺眼,恨不得一休了事,好立即去娶个如花美香回来,成看着好不舒心快意。娘啊,我们是什么姿?没那个清闲富贵命的。” 

 讪讪地,元大娘意兴阑珊的咕哝: 

 “我生的女儿又多丑了?” 

 但…也不美就是了。 

 元初虹摸了摸已消肿的脸颊,生平第一次为了自己长相平凡而感到些许惆怅-- 

 当男人有条件去做选择时,眼光投向的,自然是娇妍丽,而非平凡的小草。 

 她一向务实,所以从不自欺,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他,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 

 三保太监郑和领皇命将要第二次出使外洋! 

 这至大的消息飞快的传遍全国上下。 

 第二次下西洋的期是永乐五年的十二月,仍是从苏州的刘家港出发,不仅率兵二万馀人随行保护、宣扬国威,并且商人同行出海做生意-- 

 这对年迴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机会! 

 由于出海不易,所以任何由海外买回的货品都被哄抬成天价,人人抢著要。要不是倭寇、海贼横行,有其安全上的顾虑,每一个商贾恨不得常常出海到各国做生意以赚取暴利。 

 有官方的军力保护,此趟出海可说是万无一失,不必愁海贼们的掠夺了,所以全国响应的商人非常多。当然,人一多,货也就多了,于是连带的必须雇请大量工人帮忙运货、搬货事宜。 

 而出海过两次,略懂外国语言的年�还没亲自去找差事前,便已教赵大爷快马召了回去。他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尚未与赵家签合同,赵大爷生怕他先让人聘雇过去,于是高薪请他一同出海之外,更给了他一笔钱办货,同意他在帮赵氏商号管理货物的同时,亦可自个儿做些小生意,得以在这趟长途旅行中赚取包多利润。 

 十二月就要出海了,现在已是八月,时间非常急迫,让年迴什么私己事也没能做,可以说才回家住了两天,还没睡,饭也没吃几顿,甚至来不及应付第一个踏上门说亲的媒人(以及其他更多的媒人),就要打包上路了。 

 赵大爷非常的急,所以派来的千里快马送来了信,也是要载他回去的,等不及让他搭驿站马车,一站又一站的牛步行程,要采办的东西可多著呢! 

 跨上了快马,迅捷的蹄声敲击在石板路上,故乡的景物飞快自他眼帘下掠过,他心中有一些难受… 

 就这么走了,一出海就要两年,他连说珍重的时间都没有。 

 但,能说些什么呢?一去要两年呢。 

 原本…他想再去拜访她的,想再确认她的意思,明白的问她:嫁给他可好?愿不愿意当他的子?他不会阻碍她的牙婆志向,愿意支持她的… 

 两年呀…他没有资格要求她等他,没有权利耽误她,谁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回来呢?要是她同意嫁她,岂不是要害她守寡?如果他有个万一的话… 

 “嘶--” 

 倏地勒住缰绳,一人一马停伫在宛平县城外,遥望着城门… 

 懊去吗?去道别。但见到又如河?要是他忍不住口说出要她等他的话呢?不,不行。 

 “叱!”脚下一踢,千里马像飞箭般的奔驰,转眼已数十里。 

 眯著眼,抵挡强烈的风势,却抵挡不住口一阵阵的闷疼,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要错过了吗? 

 错过了,错过了… 

 才知道心中的影子来自牵挂的原由,却得割舍。 

 错过了啊! 

 那疼,必须时间来冲刷。 

 冲刷得淡了后,就叫-- 

 遗忘。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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