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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车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头才止。

 尉迟决下马,走至车前,起帘子,另一只手伸过去,待安可洛扶了他缓缓下来后,才放下胳膊,吩咐了下人找一间茶馆歇着,不必跟着他们。

 当是时,自龙津桥以南,夜市将开,灯亮火灼,人嘈涌,恁得热闹非凡。

 一路行将而去,各饮食果子倒叫人看花了眼,王楼的碎,梅家的野狐,端这两样门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

 夜晚帝京尚寒,安可洛身上裹了销金绒氅,在外面的小脸被周遭热闹之景惹得泛红,额角尽挂了一小滴香汗。

 尉迟决走在她身侧,步子刻意放慢七分,头时不时地扭过来看看她,一抬手,拨掉她额角的汗,黑眸暗暗一闪,笑道:“平里在府上怕冷得不行,怎的现在到了外面,反而热起来了?”

 安可洛脸一红,瞧瞧四周的人,嗔道:“还在闹市之中呢,你就这么大胆,休要再碰我!”

 尉迟决只顾着笑,边笑边望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之意。

 二人正笑望着,前面便有叫卖间道糖荔枝的,安可洛闻之,眼睛朝那边望了一望,见那梅红匣儿甚是好看,不由多看了几眼。

 身旁之人一空,几大步过去,摸出一串吊钱递给那卖果子的小贩,拿了一匣,又几大步回来,拉过她的手,放在她掌中。

 安可洛低头抿笑“怎的就知道我想吃?不过是看着新鲜罢了。”

 后面那小贩嚷嚷开了:“公子,只要十五文,你给我这么多作甚?”

 尉迟决没有回头看那小贩,用大掌包住安可洛的手,藏在袖下。

 慢慢朝桥那头逛过去。

 他在她耳侧轻声道:“但为美人故,千金何所惜。”

 安可洛从他掌中出手来,打开那小匣子,见里面的糖腌荔枝粒粒晶莹,忍不住伸手拈了一粒出来,四下打量一番,飞速地送到尉迟决边。

 尉迟决喉头一声闷笑,眸子里亮光闪闪。一开口,便含了进去。口中含糊道:“之前还说我大胆,你不照样也不顾忌?”

 安可洛望着他,亮如白昼的夜市中,人声鼎沸的桥下,偏就只有他那般耀目,有如当初见,让她心悸。

 自她随了尉迟决,便从未有机会这般同他一道出游过,他忙着兵改,忙政事。平里就算回府,也难得与她多说几句,时常是她睡了后他才来睡,她未醒时他又离府了。

 像今这般,二人不带随从丫鬟,来这闹市中游玩一遭,却是她之前从未敢奢求地。

 安可洛合上那匣子,冲尉迟决莞尔道:“今怎想到要带我来逛这夜市来了?前两不还忙得头不沾枕么?”

 尉迟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握紧她的手“总觉得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跟了我这么久,连个名份都没有…”

 安可洛长睫垂下,脚下往前行去“说这捞什子的话做什么,左右都是你的人了,也不在乎这些了。就算了籍,有了名份,将来你的心去了旁人那儿,也是同样的…”

 尉迟决嘴角弯下来。使劲攥住她地手:“本是好好的,偏生要说这种混话!”

 安可洛小叹一口“你也莫急,现在怎样姑且不论。将来总是要娶地。”

 尉迟决一把拉过她。往自己怀里按,也不管她死命的挣扎。贴着她耳朵便道:“此次伐北归来,我定当上表皇上,求他替你籍。到时倚着战功,便是老爷子再不同意,也不能奈我何!”

 安可洛大惊,顾不得再挣扎,整个人都僵了“主帅已定?你领军出征?”

 尉迟决眸子黯了一黯,点点头“今刚定的,旨意已下来了。”

 安可洛一口冷气来,竟将五脏六腑都冻了个透,手脚冰冷不已。

 这才明白,他今何故要带她出来,哪里是要补偿之前的冷落,分明就是因他即将出征,怕将来见不着她了!

 早就明白他心里的大志,初见他时便知道了的,也想过终有这么一天,

 那刀相峙的~

 军国政事,非她可多问也,心中纵有千般担忧,万般转肠,却也不好多说一个字。

 安可洛反握住他的掌“何时出征?”

 尉迟决拉着她,往那梅家铺行去,口中笑道:“现在还不知,你不必担心,我多少年都这么过来的…看你这入冬之后身子愈加瘦了去,且去买点食给你补补,一直听说那梅家狐是一绝,在帝京长这么大,倒还未尝过。”

 安可洛抿抿,抬眼望过去。

 帝京繁华之堪堪入目,民生霭相,谁又能想到北面边境上即将起的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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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和十八年冬,上诏曰:“朕祇膺景命,光宅中区,右蜀全吴,尽在提封之内,东渐西被,咸归覆育之中。睠此北燕之地,本为天朝之民,太祖以来,戎夷窃据,今不复,垂六十年。今遣行营前军都总管尉迟决,副总管谢知远等,推锋直进,振旅长驱。径指西楼之地,尽焚老上之庭。凡在众庶,当体朕怀。

 ”

 此诏一出,三后正是十一月初七,上命尉迟决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谢知远为副,内客省使乔亚楠为都监;另派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潘立为云、应、朔诸州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杨年庆为定州路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兵分东西中三路,统三十万天朝军,挥师北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侍郎秦须遣河北东路观察使梁其锐统粮草押运相关事务,着令京畿诸路与河北东路一切粮草均运往北境前线。

 大战一触即发,上三军出京七后,帝京皇城边墙上地邸报才论及此事。

 百姓惊诧之余,又心存念想,这战功赫赫的尉迟将军统三十万将整编后的天朝精锐之师挥师北伐,胜算当是大极了的罢!

 五丈河边的廖家宅子内,院内已落了一层薄雪,人一走过,便是咯吱咯吱的响声。

 安可洛带了梳云,又让人拿了几个食盒,一道入了廖家大宅。

 待进得衾衾房内,就见她正逗永思在玩。

 三个月大的廖永思被绒布包包着,只一张小脸在外面,眼睛圆瞪着,躺在衾衾的臂弯里,一双小手时不时地抬起来挥。

 安可洛一笑,将手里东西放下,对她道:“这模样,真是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得多。”

 梳云将食盒交给府里小丫鬟去热着,立即跑上前,满脸笑意道:“姑娘,让我抱一下可好?小公子自打生下来后,我还没碰过呢…”

 范衾衾眼角眉梢俱是蔼意,一副初为人母地幸福模样端端在她身上映了出来,笑着把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给了梳云,又看了两眼,才起身朝安可洛这边过来。

 廖永思进了梳云怀中,竟也不哭不闹,只拿一双大眼瞧着她们,小小的手指放在嘴巴,咬来咬去。

 安可洛愈看愈喜,不由道:“衾衾,这孩子看上去当真乖巧。”

 范衾衾点点头“从来就未给我添过麻烦,虽说刚生下来那阵儿身子有些虚,但现在是越长越结实了。”她眼帘一垂,低声道:“本来中走后,我也没心思独活了,后来因着有孕,便想等孩子生下来,我也抹脖子跟着中>(。扔他一人在这世上。”

 安可洛摸上她的肩头,怜惜道:“又在胡说了,眼下这日子好好的,莫要再胡思想了。”

 范衾衾小声泣了一番,稳了下情绪,问安可洛道:“安姐姐近来怎样?一个人待在将军府,怕是孤单得紧罢?”

 安可洛心里紧了一紧,不知该如何开口。

 望着窗外那漫天而下的雪花,不又有些担忧起来。

 尉迟决他们,此时行至何处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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