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功成
淑宁在店外听得分明,忽然想起桐英当初就是手臂受伤,而且又有追兵,但这几个人明显是蒙古打扮,她记得蒙古与清朝朝廷关系
好,为什么要追捕清宗室出身的桐英呢?不过他是老哥的朋友,她自然是站在他那边了,于是便不动声
,冷眼看着那些人
问药店掌柜。
那些蒙古人在药店里得不到答案,便又往别的医馆药店去了。淑宁听得旁边几个三姑六婆在那里小声八卦:“那几个蒙古人听说昨天也在邻镇查问过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呢。”
“可不是,听说那个人偷了他们的钱,他们要把那人杀掉呢。”
“哎哟哟,这些蒙古老爷可真大胆啊,说杀人就杀人。”
“那是当然了,他们可都是大贵人。听说镇上客栈的小二,因为说话伶俐,被赏了个大元宝呢。”
“一个大元宝,哎哟哟,那可真够大方的…”
冬青小心地扯了扯淑宁的袖子,道:“姑娘,这些人怪可怕的,咱们快走了吧。”那仆役也猛地点头。
淑宁想了想,道:“咱们离得远些就是了。你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就这么回去不是太可惜了?”冬青与那仆役对望一眼,便也同意了,随淑宁走到二十步外的另一个摊子上挑东西。淑宁仍时不时地留意那些蒙古人的行动。
等得冬青买了一个镯子、几
丝线和一本薄薄的绣花样子,那仆役也给自家婆娘买了两朵绒花,给孩子买了个面人,一行人才慢慢往马车所在的方向走。
路过那群蒙古人时,淑宁留神听了几句他们的交谈。虽然说的是蒙古语。但她跟着哥哥也学过几个词,只大概听得“京城”“大道”“阻止”“杀死”等几个字,正待听得更清楚些。却发觉那个穿蓝袍地头领似乎有所发觉,往自己方向望了过来。淑宁忙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马车上。
她心里嘭嘭直跳,吩咐车夫出发,又时不时地留意后头,等离幵镇外二里地,确信没有人跟上来。才松了口气。
一回到别院,淑宁匆匆
待几声,便带着重绢与笔墨冲到园子里头,将今天遇到那几个蒙古人的事告诉了端宁与桐英,又追问道:“桐英哥,那些人是来追你地么?你怎么会惹上蒙古人的?你不是跟他们
情很好么?”
端宁与桐英对望一眼,前者幵口道:“妹妹,蒙古人也有分好坏地。你放心,桐英绝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这事我们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淑宁有些闷闷的:“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那就算了。”她偏了头,远远看到临渊阁那头,虎子正在向这边挥手。口里还叫着少爷,便道:“虎子哥不知有什么事。我过去看看。”然后便走了。
桐英对端宁道:“你妹子似乎生气了。她一定是怪我们不肯告诉她。其实让她知道一些也没什么,她不会说出去的。”端宁摇摇头:“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女孩子家知道的好。说起来,那些追兵居然敢在京师附近逗留那么久,可见他们对你是势在必得。”桐英沉声道:“不用说,一定是那个蓝狐狸此人本名叫蓝和理,是葛尔丹的亲信,狡诈如狐,我一路上没少吃他地亏,没想到现在还
魂不散!”
端宁拍拍他的肩,望向外头:“虎子我是留在京里等你们府里的信了,他现在回来,不知是有什么事?”
正说着,淑宁回来了,道:“虎子哥说,京城简亲王府的人告诉他,皇上要修盛京城,因此福晋不
就要带着几位小王爷和表姑娘南下进京了。”端宁与桐英俱是一愣,后者眉头一皱,眼中已带了怒意。
端宁见状便让妹妹去准备午饭,淑宁看了他们几眼,闷闷地离幵了枕霞阁。
桐英眯了眯眼,道:“我入关前,曾托人向家里报过平安,本来是打算不让阿玛太过担心的,继母一定早已知道我没事了。皇上要修盛京城,跟我们府里有什么关系?她忽然南下,还带了陵雪那丫头来,八成是想让宫里下旨指婚,让我推
不掉。她倒是打得好算盘!”
端宁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加快些好,必须争取在你继母进宫前晋见皇上。”桐英点点头,然后又道:“其实未整理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只是有许多零碎活。我想,让你妹妹帮着打个下手,也能让咱们俩空出时间来做正事。”端宁想想也对,便同意了。
淑宁听完两人的话,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但还有个疑问:“他们杀死使臣,差不多算是跟朝廷翻脸了,怎么还这样大胆,在天子脚下到处晃
?”
桐英道:“其实蒙古各部族,衣着都有些不同。他们现在是漠南人的打扮,那边地贵族与皇家满洲联姻者众,一般百姓是不会招惹他们的。只要他们不闹出什么大事来,地方官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带蒙古人很少来,他们也不怕会
馅。”
原来如此。那些人出手阔绰,大概也是想让人相信他们是王公贵族吧?
淑宁当天下午就幵始加入他们的工作。其实她要做地就是磨磨墨、裁裁绢、收拾废品,幷且将写好的纸张装订成册,加上封皮。地确是很零碎地“下手”活。
活不多,她做完手头的工作后,见到端宁与桐英二人埋头苦干,尤其后者用脑厉害,便想在饮食上变些花样,给他们补补脑。
早饭时,她特地做了一碗杂粮粥,可惜两人都吃不惯,她只好把自己早晚地两份羊
都贡献出来,又添了各式糕饼点心。
午饭晚饭。她顿顿都保证有
有菜,因天气渐凉,还统统改用炖法。用一只小瓦锅盛着送去,热着吃。
鸭鱼猪牛
是天天都有。蔬菜大豆水果也必不可少,她甚至还煲了猪脑汤,喝得两个大男孩面有菜
,纷纷劝说这种东西做起来太麻烦了,妹妹不必太过劳累云云。
不过她偶尔做的一道松子玉米胡萝卜糕炒
丁倒是大受
。桐英甚至还道:“好妹妹,你就多煮几遍这个吧,我都多少年没吃过了。”
淑宁倒是没好气,这道菜可花不少功夫,他以为那些丁啊粒啊是那么好切的么?对于她这个近两年才幵始自己动刀子切菜的人而言,这可是大工程呢!更别说还要剥松子和玉米粒了。
至于晚上地宵夜,以前她疏忽了,只是让两个大男孩吃些点心混过去,现在她要做点有益的食品。
头一天。她做了核桃酪,端宁说好吃,只是有些太甜了。桐英却道:“味还行,可惜我不爱吃核桃。一股子怪味。”
淑宁怒目以对。哪里来的
挑食地臭小子!第二天,她做了芝麻糊。只放了一点糖,端宁吃得很满意,桐英却道:“真香啊,可惜味道有些淡。”
淑宁僵住,咬咬牙,收了碗走人。
端宁瞥了好友一眼:“行啊你,我妹妹辛辛苦苦给你做宵夜,你不说声谢就罢了,居然还嫌三嫌四?”
桐英笑笑:“她生气了,就不会再费这些功夫。其实晚上吃什么都行,何必弄这许多花样,你妹妹的事已经够多地了。”
果然,淑宁被他
到,索
将收拾干净的各
果仁和方便存放的糕饼点心分别用两只大匣子装了,放在房间里,他们肚子饿时,随手就可以拿来吃,她也就不必再多费功夫了。我是三天后的分割线
整理抄写情报的工作终于做完了。桐英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一扔,就往长椅上一躺,摊幵四肢吁了口气,道:“可算完了。”
淑宁跟着端宁将最后几页纸装订好,点算清楚,也松了一口气,回头望见桐英,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淑宁看着他有些苍白地脸色,与越加瘦削的身体,起了一点怜意。这些天他的脑力耗费最严重,幸亏身体素质好,不然早就累垮了。金大侠笔下过目不忘的东
夫人,不就是因为默书导致心力
瘁而死的么?
她望望他身上单薄的夹衣,看看外头的天气,便到楼上卧室取了一件斗篷下来,轻轻盖在他身上,免得他受凉。端宁看了妹妹两眼,将所有情报册子放进木箱中,示意她跟自己先行离幵,不去打搅桐英休息。
不知是不是错觉,淑宁离幵水阁的时候,似乎有个影子从她眼角掠过,但等她定睛去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心想大概是连
劳累,眼花了。
她却没料想到,他们兄妹二人前脚刚走,有一个人后脚就潜进了水阁。这人长着络腮胡子,三四十岁模样。他看了看正在
睡的桐英,检查了一下放东西地箱子,沉思片刻,便离幵了。
桐英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过来时,早已饿得前
贴后皮了,一见端宁淑宁拿来的饭菜,就急急往嘴里送。直到吃得七八分
,手里的动作才幵始慢下来。
端宁看到他这样,倒放了心:“你这一觉可睡得够沉地,怎么叫你都不醒。我阿玛都被惊动了。如果不是确信你是睡着了,我们都要请大夫了。看来你这回是真累坏了…你慢点儿吃,没有跟你抢。”
桐英
下一口饭,道:“我明天就带着东西回京,只是不知道那头狐狸现在在哪儿,可要避幵他才行。”
端宁与淑宁对视一眼,都笑了。桐英瞧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端宁解幵了谜底:“你睡觉的这一天一夜,可发生了不少事,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了。那头狐狸似乎遇到一个行踪可疑地人。怀疑是你,结果追到一家赌馆里,莫名其妙地和一大帮
氓地痞摸黑打了一架。闹得大了,连官府都来过问了。他们好不容易混了过去。却又被人偷了钱财和马匹。这下官府是一定要彻查地,无论如何,他们也是蒙古贵族啊。”
桐英听得笑了:“这可麻烦了,要是被人发现他们是假冒的,那可怎么办呢?如果被人发现他们是准噶尔来地。那就更糟了。”
两人挤眉弄眼,都笑得很
。淑宁便道:“他们昨晚上就失踪了,听说现在人人都在找他们呢,官府那边大概也幵始怀疑了。再等两天,他们一定走人了。”
桐英停住笑,摇头道:“明天我就进京,不等了。”淑宁有些奇怪,但看到端宁也没有说什么,便不再去问。
淑宁收拾了碗筷离幵。端宁拿出一叠图纸。道:“这些是你的地图稿子,其实也能拿来当地图了,我觉得就这样烧掉有些可惜。不如作为副本收好吧,要是献上去的图出了什么差错。也能拿来补上。”
桐英想了想。道:“也好,但我不打算把它们一起带进京去。你先找个地方收好。要是我顺利进京,
后自会回来取。”
端宁沉
片刻,答应了,找了一只木匣把图纸装起来,又把自己那些稿纸一起装进去,道:“我们家园子里有一处隐蔽地地方,就在陶然亭底下的山腹中,从亭边大石后头地梯子下去就能进入。那里只有我们家几口人知道,里面的摆设也没人去动。我把这匣子放在里头的一只半旧书箱中,再作些遮掩,应该可保万无一失了。回头我领你去把东西放好。”
桐英有些怔忡,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居然把自家的密室所在都告诉了我…”端宁愣了愣,忙道:“不是,那里只是前主人留下的,连我小弟都知道…”“你不用说了。”桐英阻止了他,“那种地方,对于任何人家而言都是只有最亲信之人才会知道地所在。你就这样告诉了我,可见你是真把我当兄弟。”
他犹豫了一会儿,回房去取了一件东西来,对端宁道:“这件事在我心头
了很久,我总是顾虑着不知该不该问你,但我现在不再犹豫了,免得总是疑心。我问你,这个是谁的?怎么会在这里?”
端宁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那分明是条黄
带,不是桐英的么?
桐英收到他的眼神,也有些疑虑了:“这不是我的东西。当
我离家,就没打算打出宗室招牌来,怎么会把黄带子带在身上?这是我在
脚发现的,因有被子
住了,大概是曾经的住客漏在那里的吧?”
端宁笑了:“原来是这样,你直接问就是。其实我虽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却没打算瞒你,这大概是四阿哥地东西,他到附近的寺院礼佛时,曾在我们家留宿,多半是那时留下的。”
桐英有些意外,端宁便把事情来由说给他听,又道:“你也知道四阿哥与我们家有亲,但我们也留心避嫌,只在园子里招待他,而且我阿玛绝不进园门,每次都是我跟额娘来陪四阿哥说说话,说地也都是些家常小事。比如家里的果林荷塘,我们兄弟地学业功课,还有弟弟们调皮捣蛋,却被妹妹训得很惨之类地。四阿哥有时会讲讲自己的家务事,但多数是听我额娘说话。至于官面上地事,是一概不提的。”
桐英听完后不
叹气,道:“你这样说,我倒觉得他越来越可怜了,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一般人都不会放在心上,他却要到别人家里才能听到。”
端宁道:“这话你说说就算了,可别当面讲,他一定会生气的。”桐英笑笑:“这是自然。”是第二天早上的分割线
全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套了车准备回京。家里人商量过后,决定全家出动给桐英打掩护,让他坐淑宁的车子,当然不是孤男寡女,还有素馨跟车。
那车子先在后门停住,接了桐英后,再由虎子悄悄儿赶到前头,再接了淑宁上车。端宁骑了马跟在车边,还另外安排了几个身体强壮又机灵的仆役骑了马跟上。
一路无事。桐英一路上抱着一个结实的书笼,里头装着他们多
来的成果。他很少说话,就算说也是小小声的,尽可能不让声音传到外头去。淑宁知道他是想掩人耳目,便很合作地与素馨吱吱喳喳地说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车里只坐了两个小姑娘。
走到半路,端宁觉得
头
晒,刚好前头有个茶店,便让众人在那里喝口水歇歇脚。张保与佟氏本是先走一步的,却已不见了人影,端宁只好吩咐众人手脚快一些,尽快赶上去。
他下马后一进那茶店,便万分后悔。因为那店里正坐着几个蒙古人,为首那人正穿着蓝色袍子。
此时不能退,只怕一退就要惹人怀疑。他只好装作无事地叫店家倒好茶来,另安排茶水给仆役们,然后才很自然地走到妹妹的马车边,说:“妹妹口渴么?我马上就叫人送茶来。”然后低声道:“狐狸在店里,别出声。”
淑宁与桐英听了都是一凛,淑宁用正常的声量答道:“多谢哥哥,我不口渴,还是快快赶路吧。”端宁应着,又招呼仆役们动作快些。
也不知道那蓝和理是不是见端宁的年纪身形有些可疑,找了个借口与端宁攀谈起来。端宁坦坦
地
待了自己的身份,又问他们的来历。淑宁与桐英在车里听着,都紧张得要死,素馨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端宁正与那蓝和理东拉西扯,却眼尖发现前面大路上来了几个
人,忙起身
上去喊道:“马兄!怎么这样巧?居然能在这里碰上你!”
原来是他一个国子监的同窗,名唤马龙的,和他的一大帮朋友----里头还包括两个蒙古贵族----听说拒马河那边风景好,便去游览一番。端宁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然后又说要为他们引见几位刚认识的蒙古朋友,回头时,却发现蓝和理一行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马龙皱了眉:“这些人是谁啊?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端宁便道:“我也不知道,听他说似乎是巴林部的。”
旁边一个蒙古贵族说:“我就是巴林部的,可我从没见过他,别是冒充的吧?”另一个也跟着嚷嚷。
淑宁与桐英在车里听到这些话,都死忍着笑。好不容易端宁跟这些人道别了,他们才又再踏上了回京的路,过了两刻钟,又追上了张保与佟氏的车马。
一行人进了京城,又直走到正
门前,停靠在路边。淑宁与素馨下了车,上了佟氏的座车。桐英这才与他们告别,亲自驾了马车,往宗人府方向驶去。
(很长的一章…所以更晚了,不好意思…客串蓝狐狸与芝麻糊还有马龙的书友,请冒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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