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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曼陀罗舍很快便修建完成,舍的周围种满了白色的曼陀罗花,人们只要靠近舍,就会失在浓郁的花香之中。

 曼陀罗的花香是一种这样的东西,若是你不仔细去闻,会觉得这花香很淡,甚至是不存在的。但一旦真地去闻了,便会很快沉于其中,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拨。

 白色的曼陀罗花是希世之种,谁也不知提婆达多从何处找到的花子。阿阇世曾以为这花不易成活,但一种下去,居然就长起来了,长起来后,便在舍周围曼延开来。

 然而奇怪的是,这花却只能在舍周围生长,除此之外,在任何其他的地方都不能种活。有许多人因羡这花的美丽,偷了花籽带走。提婆达多都故做不知,或者他是知道无人能够培育此花吧!

 舍建成之,提婆达多开始在其中讲道。云集的僧俗不下千人,盛况一时,甚至超过了竹林舍。

 与此同时,距离曼陀罗舍不远的地方,开设了一间新的院,名为究竟天。

 人们并不觉得舍与院比邻有任何不妥之处,事实上,于梵唱的间隙,偶尔听到的一两声歌管笑闹之声,反而更使修行之人对于生命的本质产生怀疑,对于惑不安。

 听经的僧俗们每院的门前经过,或目不斜视,或好奇张望。

 那些身着五颜六色彩衣的女子兴致高时也会故意风言***戏弄这些修行的人。或者女的本质也是彻悟的,她们的生命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虚假的游戏。如同这个虚假的人生。

 阿阇世并非每都有听经的闲情,但月白风清的夜晚,他却必然会携一壶来自东方的神秘美酒,出现在曼陀罗舍。

 这种体有神秘功效,初喝之时并不好喝,甚至是有些无法下咽的。但喝上几口以后,就完全不同了。他很快便爱上那种感觉,仿佛整个人都飘浮在空中,完全没有了凭仗。

 两人于曼陀罗花香之中对饮,香气夹杂在酒气之中,很快便使人沉醉,忘记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每次醉酒之后,阿阇世总会摘下一朵白色的曼陀罗花在衣襟上,然后徒步走出曼陀罗舍。

 他并非没有车骑,只是不愿意去坐。深夜的行走,总是使他对于自己与提婆达多的孤寂生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知道他是寂寞的,提婆达多亦如是。

 在经过究竟天时,他便会看见依楼而立的一个女子的身影。

 虽然他从来不曾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他却能够猜想,那一定是一个美丽出众的女子。她站在楼头的姿态,便如一位刚刚贬落人间的仙子。她站立的方向是正对着曼陀罗舍的,他猜测,她是一直在注视着舍吧!但他也同样猜测,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样的暗夜,月亮更白,给人间披上一层银光,曼陀罗舍便如同是一个梦境,在白色的曼陀罗花簇拥之下,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化做轻烟消失不见。

 他停下脚步,站在楼下仰头看着那个女子。

 看得人看得如此认真出神,被看的人却全然不觉,或者知道也故做不知吧!

 他总是怔怔地站上半晌,衣服都被夜。直到那女子消失在小楼深处,他才悻悻而返。

 许久以来,他都不曾有如同初恋般的情致。

 身边的女子总是或有意或无意地靠近他,无需他有任何表示,便已经准备着宽衣解带,这使他索然无味。他逐渐对女子麻木,无论多美多温柔都不能让他心动。或者会有一夕之,不过是望的发罢了。

 身体更象是野兽,而灵魂则早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飘浮在一个不知名的所处。

 他痴痴地看着那名女子,猜测着她的容貌,设想她必是美若天仙。或者是思想得太用力,对那女子便越来越充满幻想,也同样感觉到自己正是处于悲伤的暗恋之中。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渺茫的恋情更能够使一名年轻男子痛入心扉的?

 以他的身份,若想认识那名女子是极难也极简单的事情。

 他是本国的王子,而对方不过是一名女。他只要随便说一句话,对方就必然要使尽浑身解数,殷勤的对待。但也正因为他是本国的王子,与良家妇女有染并没有什么,却不能够不顾身份,光顾一名女。

 但归到底,还是他自己不愿意去做罢了。

 他想,或者他喜爱的正是这种罢不能的痛苦之感,若是轻易得到,那便与那些宫中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还会有什么意思?

 便为了这个原因,他宁可每夜西风满袖,中宵独立,也不愿真地靠近那名女子。

 折磨自己使他觉得莫名的快意,或者也正是这种折磨,才会使他感觉到他到底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女子他还是充满了渴望的。

 这样来来去去许久,孤寂之夜,他总是先与提婆达多对饮,然后站在究竟天的楼下痴痴地凝视那个女子的身影。

 他亦不知自己打算站多久,若是一直不与那女子相识,而那女子也一直都愿站在那里,他会否就这样痴看一生?

 忽有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从楼内出来,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悄悄地说:“姑娘说请您上去坐。”

 那小丫头的声音很轻,如同蚊蚋,他却仍然一下子便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他心里一喜,却又是一凉。喜的是,到底她还是注意到他了。但他也相信,她既然注意到他,便一定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他将要见到的又会是一个卑颜屈膝的无聊女人。

 他怀着矛盾的心情跟着小丫头上了小楼。

 夜深了,但究竟天的生意还很好,许多夜不归宿的人们仍然在此逗留。

 有一个美的少女,几乎没有穿什么衣服,合着音乐在楼中狂扭,肢灵动,如同蛇舞。另一名少女则被两名男子围着,那两人争吵不休,似乎一个是少女的客,而另一个则是今夜先找少女的人。还有两名少女则正在与人玩着赌博的游戏,输了的人便要掉一件衣服。

 女子都是美丽而年轻的,客人则都是沉而陶醉的。

 他亦在客人中看到一些修行者的身影,他们对于自己寻的行径全不掩饰。在当时,修行的人们都有理论,谁都可以创出一系列的大道理来支持自己的行为。

 他含蓄地穿过醉生梦死的人们,努力不使太多的人注意到自己。

 他很快便发现楼上是一个区,与楼下的喧嚣相比,楼上显得清冷得出奇。

 那女子仍然依栏而立,便因此是背对着他们。

 他从身后欣赏着那名女子的体态,她身着一件淡紫的罗裙,身上的裙带夸张得多,夜风拂过,那些裙带便争先恐后地飘起。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使她越看越象是身在云端。

 小丫头悄然退了出去。

 他站在女子的身后半晌,心中迟疑不定,是否应该开口叫她,或者干脆直接走过去搂住她纤细的肢,但那样做有些过于轻狂,他是不屑为的。

 他怔怔地看她,越看心中便越觉忧虑,一个背影如此美丽的女子,最好还是不要看见她的脸,否则难免失望。

 他几乎已经想转身离去,持续这种无望的单恋,总比彻底得失望要好。

 便在此时,那个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睁大了双眼,见到一张略显苍白的美丽面容。他一时有些失神,这女子居然比他能够设想得美丽得多。

 他忽然又有些失望起来,她为何不是一个丑女,哪怕平庸一点,她却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美丽之中隐含杀机。

 或者他会是一个低俗的女子吧!他绝望地想着,但从那个女子脸上冷漠的神情来看,这种可能大概也是不存在的。

 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独自在桌边坐下。他有些尴尬地站着,主人不请他落座,这还是首次遇见。

 女子也不说话,反而拿出一支萨朗济来轻轻拨弄着。那是一种八弦乐曲,发出的声音如同水般清沏悦耳。

 女子弹奏的是一首陌生的乐曲,技艺也许并非十分高超,但难得的是曲中所散发出的哀伤之意,却是如此浓烈,让听的人都无由地悲伤起来。

 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弹奏,并非是想失礼于人,只是不想自己的心情如此被那个女子所牵引。他是摩竭陀国伟大的阿阇世王子,现在却如同一个头小子完全被初恋般的情结所纠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努力使自己的语音听起来平淡如水。

 女子停住手,淡然回答:“摩竭陀国的王子,阿阇世!”

 他松了口气,她到底还是知道他,看来她的清高是故意做作。他干脆在女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却还如此傲慢?”

 女子抬起头,脸上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是谁又与我有何相干?我这里是院,你是王子也好,僧侣也好,只要你出得起钱,我就会服侍你。”

 阿阇世呆了呆,她居然是这样回答的,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身份的低。他反而哑口无言,女子所说的是简单的事实,一个女所做无非便是以皮换金钱的营生罢了。

 他说话的语气便不及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你可知,若是你能够讨我心,你便可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你得罪了我,你可能会马上身首异处。”

 女子似是听见了最可笑的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但阿阇世却敏锐地感觉到,虽然她在愉的微笑,但眼底却仍然冰冷如初,全无笑意。

 他便不由暗中揣度,这个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她真地不怕他吗?

 “我听说王子是国中最聪明和贤德之人,而我不过是一个遵守法纪的普通女子。王子难道会不惜玷污了自己的名声而对付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吗?”

 阿阇世不由苦笑,女子猜得不错,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便不顾自己数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时至今,王位已经近在咫尺,再也没有什么比继承王位更加重要。

 他只觉自己的气焰被女子折损殆尽,也绝望地发现,这女子不仅美丽,而且聪明。一个女子聪明便已经很令人头痛,更可怕的是这个聪明的女子居然还美若天仙。

 他一时无言以对,干脆直截了当“你为何让我上楼来见你?我猜并非所有的人都可以见到你。”

 女子笑了笑“因为你是一个适合做我夫婿的男人。”

 阿阇世一怔,这一次是轮到他笑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想做我的子?你明知我是王子,而你不过是一名女。”

 女子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可笑之处,她淡淡地道:“你可以考虑一下,但不要考虑得太久,我的耐并不太好。”

 阿阇世只觉得啼笑皆非“你刚才也说过我绝不会为了一个女而玷污自己的名声,若是我真地娶你为,那岂非是摩竭陀国最大的笑话?”

 女子微微一笑:“或者开始的时候,人们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但我可以保证让你当上国王,让你的国家前所未有的空前强大。”

 她顿了顿,淡淡地加了一句:“随着疆土的扩展,你所信仰的大道便可向着四面八方传播,这不正是你的心愿吗?”

 阿阇世怔住了,她是如何知道他心底最隐秘的愿望?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他狐疑地看着女子:“你到底是谁?”

 女子默然半晌,低低地回答:“我的名字叫做摩登伽女!”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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