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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耳根子软
 李愬、李光颜、薛平等人是借着各种借口回到长安的,在长安呆半个月,商议一下对淄青用兵的计划,之后便会各还本镇。不久之后,张茂昭会来到长安,跟着到来的是于由页、乌重胤、郗士美等人,这一拨人是来会议如何牵制成德、魏博的,横海节度使程权因为不敢冒险通过魏博没有前来。再后面,范希朝、李愿、李光进、郝玼、段佑、李惟简等人又将先后入朝,商量怎么防备吐蕃回鹘项铁勒等不友好民族,为大唐东方的战争营造一个安定的外部环境,防止去年冬天吐蕃突然大举入寇振武、丰州等地震动长安的事情再度发生。

 六月二十五,朝廷下诏准许李师道遣子入朝侍奉皇帝。朝廷派往淄青去接收沂州、密州、海州版籍并带李师道长子回长安的使者已经确定,左常侍李逊受命前往。六月二十八,李逊出明门,在郭户陪同下前往郓州。李吉甫前往明门给李逊送行,坐在马车里,李吉甫握着李逊的手道:

 “自陛下登基以来,朝廷连续平定西川、夏绥、镇海、淮西,这是五十多年没有过的大好局面,正应该一鼓作气平东方。足下此去,要注意观察李师道,如果他真是出于畏惧之心,那么就劝他或者通过身边的李公度、郭户等人劝他举家入朝。韦丹和洛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如果他只是虚与委蛇,足下千万不要坠了朝廷正气。李师道外强而中干,好高骛远而其实怯懦,朝廷陈兵十万在侧,给他十个胆子,他也必然不敢造次,左常侍尽管放心前去。”

 李吉甫又对郭户道:

 “陛下和本相都深知判官心存忠义,师道此次肯上表,都是判官和李公度、李存的功劳。只是师道性格刻薄阴沉喜爱反复,不然高沐也不会枉死了。判官此次回淄青事情成功便还罢了,如有波折,千万小心。陛下道,人是最可宝贵的,即使判官折节以求自保,陛下和本相也不会怪罪判官的。”

 作为淄青的幕僚,听当朝执政这么褒贬自己的东家,郭户忍不住就想为李师道辩护,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感谢,眼泪也了下来。郭户在淄青呆了这么久,真是深知李师道的为人,辩护的话说不出口。想起高沐的死状,郭户哽咽道:

 “李相放心,请李相转告陛下,下官回去,必定尽心尽力劝节度入朝,以报答陛下的厚爱。国事繁多,李相是朝廷栋梁,还请李相多多保重。”

 后来,郭户对身边的人感慨道:

 “人都说李相公崖岸深峻,诋毁甚多,可是郭某和李相公相谈数次,总是意犹未尽。今,我是知道为什么杨元卿为何能为李相感化,弃暗投明了。”

 果然如李吉甫所说,李师道反复无常。这边郭户出了淄青,那边李师道就变卦了。李师道之所以后悔是因为有人对他吹耳边风,而李师道是最受不了耳边风的。李师古临终前曾对高沐和李公度说,师道这个人一天到晚和仆妇呆在一起,成不得大事,不能让他继任淄青。高沐和李公度不听。事实证明,知弟莫若兄。淮西平后,高沐已经被杀,而李公度现在也只能在牢房里后悔了。

 史书上记载“李师道暗弱,军府大事,独与魏氏、奴胡惟堪、杨自温、婢蒲氏、袁氏及孔目官王再升谋之,大将及幕僚莫得预焉。”当李师道回到后宅,告诉老婆魏氏,自己要把小大子送到长安作为人质后,魏氏的嚎哭声整夜就没停过,弄得李师道不胜其烦。被李师道喊来救火的蒲氏和袁氏,其中当然有一个叫四娘的,一边劝着魏氏,一边陪着魏氏哭泣,变哭边劝李师道道:

 “从先司徒(李师道老爹)到现在,俺们淄青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先司徒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有了这十二州之地,放眼天下,有哪家比得上俺们家?土地失去容易得来难,为啥要把先司徒留下的土地割让献给朝廷呢?若是人家地小兵少的也就算了,可是俺们自家有十二州土地,战士十几万。就算不把三州献出去,不过是刀兵相加罢了,实在打不过,到时候再献出去也不迟,难道你哪些盟友会看着俺们被朝廷灭了么?再说,从先司徒以来,皇帝和朝廷就从来没有把俺家当成是忠臣,你做得哪一桩事情是忠臣能做得的?干脆破罐子破摔吧!你一个大男子汉手里十几万兵没有担当,让大公子寄人篱下看人白眼算什么一回事情?大公子被朝廷捏在手里面,还不是要咱们做什么咱们就要做什么,这跟十二州都献了有什么区别?你就是耳子软,那些个高沐、李公度、郭户、李英昙要你做甚么你就做甚么,早就告诉你,这些个人是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去问问李文会、林英、王再升他们,可会劝你这么做?就是胡惟堪、杨自温也不会劝你。那些个家伙是想拿咱家的地换自己的官,本以为你杀了高沐人清醒过来了,可谁知你还是如此糊涂!”

 这一通话声泪俱下,酣畅淋漓,直钻李师道的脑门而去。李师道这个人有一想,有一怕。一个人的性格往往和他的经历有关系,我们知道,因为不是一个妈生的,李师道这孩子当初就不受他大哥李师古待见,被李师古撵到外地,吃不穿不好,身边没人,兜里没钱,历经历尽艰辛才上位,这使得李师道特别怨恨李师古,一心想证明给别人看他比李师古强。这是李师古的一想,从他主持淄青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比李师古多了许多花花肠子。但是这些魑魅魍魉的行事伎俩毕竟不如李师古明目张胆的我要我还要来得大气。李师古的一怕是怕穷,李师古告诉高沐和李公度说,他把李师道撵到外面是想让他历练历练,知道生活不容易,以后做事能稳重尽心一些。或许李师古真是这么想的,李师道也确实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表现的具体一点就是把家,舍不得把自己家里的东西给别人。喜爱拿别人不喜爱送别人,有时候像暴发户一样大手大脚,有时候又极度吝啬。魏氏她们几个娘们把李师道的心理摸得透透的。看着几个美娇娘梨花带雨,李师道果然耳软了,好容易有了这十二州之地,却拱手让人,李师道的心,痛了。痛了咋办?不送了!

 李逊还在长安的时候,李公度已经被李师道给抓了起来。本来李师道是想把李公度送去见高沐的,省得高沐在间寂寞,幕僚贾直言(听这个名字就不是一般角色)想救李公度,却没有直言,而是假装喝高了,对李师道的一个亲信奴仆说道:

 “大帅这么做,真是大祸将至,难道这是高沐的冤气在报仇吗?真要是杀了李公度,淄青十二州就危险了。”‘

 亲信这么一说,才使得李师道留下了李公度性命,把他囚了起来。不过李英昙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李师道知道李英昙身为牙将,亲信很多,只是下令把李英昙送到莱州去,就是高沐曾经做过刺史的地方,李英昙无可奈何,只好赴任,结果还没有到莱州,就被李师道派人给勒死了。

 等到李逊到达郓州的时候,郓州的“内”除了跟在李逊身边的郭户,已经都被铲除光了。到达徐州的时候,李愬把情况通报给李逊,劝李逊不要去了,直接让官军开打;劝郭户称病留在徐州,免得跟李公度一样,结果先被李逊拒绝,后被郭户拒绝。李愬见二人态度坚决,就不再劝阻。

 这一,二人率众到达郓州,自然有地方官员通报李师道前来接。远远地,李逊就看到前面飘过来一片云,一片黑的云,一片刀如林,旌旗蔽天的云,郭户苦笑着告诉李逊道:

 “李师道这个不成器的,居然自寻死路,列这么大的兵阵来向朝廷炫耀武力,恫吓朝廷的使节,他是嫌自己死得迟么?”

 郭户已经直呼李师道之名了。等到见了李师道,李师道果然骄横,装模做样地问过皇帝安后,李逊刚回答“皇帝安”李师道就直起身来,得意洋洋地指着大阵,问李逊道:

 “不巧,不巧,左常侍今来正赶上李某阅兵。左常侍是见过大世面的,观我这淄青儿郎军容如何?”

 他本是想吓唬李逊,先声夺人,哪里知道李逊早已打过预防针,不吃他这一套,见李师道送上门来找打击,就手搭凉棚看了几眼,不客气地说道:

 “人很多,看起来很壮观,很吓人,有淮西军之形。”

 有淮西军之形就是无淮西军之实了。淮西军的强悍是天下闻名的,这么强悍的军队四个月就叫官军给灭了,何况这有形无实的淄青军呢?言下之意非常明显。李师道脸色数变,终于忍住没有发作。李逊却依然不依不饶,道:

 “自从圣天子御宇天下,敢陈兵拒天子使者,妄图自决割据者,无不束手就擒,逃不掉献祭太庙的宿命,而束兵天子使者,恭敬朝廷,入朝以示忠顺者,无不高官厚爵,颐养天年。现在李大帅陈兵于此,是想陈兵拒天子使者还是想束兵天子使者呢?不知李大帅是想效法刘辟、李琦、吴氏父子,还是想学张茂昭、刘昌裔、张揞呢?”

 李师道身后众将个个然大怒,李逊却毫无畏惧,谈笑自若。李师道气势上先短了一截,只好道:

 “李常侍说笑了,本帅自然是想束兵恭天子使者的。来来来,左常侍请!”

 当下兵阵分开两边,李师道和李逊并排而入郓州。寒暄几句后,李逊排开仪仗,宣读诏书。李师道三心二意的听完,连接旨都是李文会提醒的。仪式完毕后,李师道从地上起身,就要带着李逊去开宴会,并且对李逊道:

 “宴会上的表演精彩,宴会后的表演更精彩喔。”

 说罢一阵笑,李逊陪着他笑了几声,突然问道:

 “李大帅,陛下已经如李帅所请,准大帅献三州,并遣长子入朝。请问大帅,贵公子何时可以动身呢?本馆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李师道笑容满面的说道:

 “左常侍大人真是热心公务,本帅是个爽快人,喜爱直来直去,本帅向李大人保证,很快,很快,很快犬子就能去长安了。李大人要是不嫌弃郓州丑陋,就在此盘桓几,容我父子再多呆上几。如何?李大人,不要不近人情嘛?”

 李逊接过李师道从袖底过来的一张纸,问道:

 “这是甚么?”

 李师道道:

 “大唐银行的汇票,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左常侍和各位扈从喝茶,买点小礼物,回长安后就能凭着某的印签领取,还请左常侍笑纳。”

 就算李逊爱财如命,这个时候也不敢受李师道的贿赂,李逊当即说道:

 “李大帅好生慷慨,只是本官奉朝命而来公干,还望李大帅千万有个决断,贵公子行与不行,全在李大帅一句话,请大帅给个准信,也好方便本官向皇上代。”

 一脸正气凛然,竟然是油盐不进。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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