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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 不若怀念 下
 地府无分夜,不辨东西。他并不知道前方命运如若何,只知道此时须得远离鬼府酆都。被巡城甲马裂杀的切肤之痛记忆犹新依然在心,他并不想再来一次。他心中还有一个隐约的忧虑,那就是形体散后重聚,很有可能变成那种全无意识的真正鬼影。

 随着他渐行渐远,涛涛弱水、巍巍巨城慢慢隐没到黑暗之中。他再往前飘出数丈,面前景忽然一变,一片肃杀、苍凉、茫茫不知其界的苍野缓缓展开。

 弱水涛涛,依然有岸;酆都巍巍,其高千丈。这都是有边有界的事物,与眼前这片苍野相比,那酆都弱水就成了汪然巨洋中区区一介孤岛。而他便是只若一只蚊蚋无量世界中的一粒微尘,意识早被这片苍野的巨大浩瀚没!

 青莹忽然旋动起来,有若春风化雨般洒下了无数莹火,莹火没入他的身体,并在识海中重聚,凝成一只淡碧的蝴蝶,在苍野中翩跹起飞舞。在杳无生机无尽的肃杀隶杀和无尽苍茫之中,这只碧蝶是如此夺目鲜活,他的意识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终于在碧蝶边重新凝聚。

 他本已开始模糊的躯体重新清晰。他抬头望了望上方的青莹,似乎觉得它变暗了一些,于是心底悄悄涌起一种全新的感觉,觉得身上的影雾都在一阵阵的紧。

 他只想了一会,就决定放弃。既然弄不清楚这感觉是什么,那就以后再说,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消说苍野深处会有什么,只要他再向前飘个一二里路,就会有极大的危险出现。刚才意识四散时,他已感觉到这片苍野中隐含的,不动如山的杀意!

 与弱水河畔不同,构成这片大地的全是深灰色的崎岖岩石。他尝试着将全身动不休的影雾集中一处,最终幻化成一只巨爪。他随即挥动巨爪,在地面上一划,竟在岩石上起一溜火花。灰岩显然极为坚硬,他这一爪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白痕。

 “这样可不行…”他思索着,并再次凝聚心神,试图捕捉影雾中隐含的丝缕冰寒气息,并将它们都驱赶到爪尖上去。这些冰寒气息隐晦之极,他也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但他知道这些冰寒气息才是真正的力量。只有噬最强大的鬼影时,他才偶尔能够收到一点这种冰寒气息。

 当他把所有能够驱使得动的冰寒气息全都聚集到爪尖后,一爪挥下时,终于在灰岩上留下了半寸深的一道刻痕。他立时运爪如飞,刷刷刷刷,在灰岩上刻下三个大字。

 “纪若尘…”他默念了几遍,只觉得本能地不喜这个名字,不过他完全没有要改名字更改文字的念头,巨爪再次挥动,将这三个字又刻得深了些,并且分出一团影雾,与这名字融为一体。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他满意地收回巨爪,向苍野深处飘去。

 才飘出数里,一道凛烈的杀机即扑面而来。杀意本该是无形无质的,但在他眼中,这杀意呈现出浓浓的深青色,有如一道浊滚滚而来,挟带着难以忍受的恶臭。腥风中一声狂吼,猛然跃出一头巨鬼。它遍体青黑,二丈多高,比浮于地面的他还要高出一截。巨鬼魁梧之极,额头、肩膀、手肘上生着支支尖角,双爪大得异乎寻常。

 他立时想起这鬼怪名为青鬼,力大无穷,行动迅速,在地府下等鬼怪中位列靠前。

 青鬼一现身,一双暗红大眼马上盯住上了他须臾不移,脚下更不停留,直扑过来,双抓当头搂抓下!他勉力闪避,但青鬼动作迅疾,这早一抓早自他躯体中穿过。他躯体虽是无形无质的影雾构成,却被青鬼一抓抓下一大团来!青鬼张开大口一,将爪中影雾得干干净净,仍意犹未尽,伸着紫黑色的舌头不住着嘴。它死盯着他,双眼红得如滴出血来。

 他也同样盯着青鬼,浑身影雾翻涌,修补着身体上巨大的破损。他痛得厉害,这种痛楚遍及意识的各个角落,根本无从躲藏。痛如细丝,几乎将他的意识切成无数支离破碎的裂片。在和其它鬼影生死相搏时,他也痛过,可是与这次相比,那些痛楚几乎可以算是快乐了。

 可是疼得越厉害,他的意识深处就会涌上一阵莫名的轻松和快意,似乎身体上的疼痛可以打开一直锢着他的桎梏一般样。他盯着青鬼,尽管疼得面孔扭曲,但扭曲中竟浮现有一个异样的笑容。

 他凝神看去,发现看出青鬼爪上隐隐罩了一层黑气,这是影雾的克星。黑气没有覆盖到的手臂也在他身体中穿过,可对他毫无损伤。随着青鬼眼中血越来越浓,作势扑,它的口,小腹,后脑三处也隐隐地透出了黑气。

 他心中微微一动,如同体内的冰寒气息一样,看来这黑气就是青鬼的力量之源。

 青鬼仰天咆哮一声,再次恶狠狠地扑了上来,长长的舌头拖在外面,口水四处溅飞。他尖啸一声,也了上去,就此翻翻滚滚地斗在一起。

 青鬼躯体坚硬如钢,他幻化出的利爪能够撕开岩石,却只能在青鬼躯体上留下一道表皮浅伤。但他马上换了方式,转而全力撕扯着青鬼透出体外的黑气。果然,黑气能够撕裂影雾,他的冰寒气息也能撕裂黑气。黑气粘连不断,被他撕扯开时,青鬼体内就会涌出新的黑气来。黑气一被扯开,青鬼立时发出痛苦之极的嘶吼,并且疯狂地撕扯他的躯体。

 “这头青鬼没有我能忍疼…”看着搐着的青鬼,他冷冷地想着。

 尽管痛得撕心裂肺,但他幻化出的四只利爪保持着恒定的节奏,始终如一地撕扯着青鬼身上的黑气!

 良久,恶战方歇。

 此时他只余下一小半残缺躯体,根本无力飘行,只能依靠着勉强幻化出的双手一步一步爬回到出发地。

 “阵斩…青鬼一头。”他向青莹艰难笑道。

 青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它只是不停地洒下星星点点的莹光,为他修补着身体。片刻之后,他腾空而起,幻化出双爪双足,又张开一双影翼。他恢复之后,青莹就不再洒下莹光,只静静地浮在空中。不知为何,他就是能够感觉到青莹,似是累了。

 他望着暗淡了许多的青莹,凝思许久,方再向苍野深处飘去。再寻到一头青鬼时,他收起了狂野,斗得小心翼翼斗。这次他已知青鬼的弱处,不再攻击青鬼钢铁躯体,只向着黑气而去。

 这一次争斗耗去了一柱香的辰光,他的躯体还剩下一半。以体内冰寒气息炼化完夺自青鬼的黑气后,仍差了些许才能补足他的身体。

 青莹又飘过来,修补着他的身体来。他则望着越来越暗淡的青莹,又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直等到身体完全修补好,也未等到得到青莹的答案,其实他也知道,青莹不可能回答任何问题。

 在再一次出发前,他凝视着地上纪若尘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暗道:“除了这个名字之外,我不也是不知自己来自何处吗?”

 这次出战,扑灭三头青鬼之后,他才不得不拖着残缺的身体返回。他忽然望见阴沉深邃的天穹处亮起一点碧莹,如流星般划破天际,直向这边落来。这颗流星正正好好地落在纪若尘三字中央,然后化作万千莹火,齐齐聚融入青莹之中,于是暗淡无光的青莹再次闪亮。

 如是周而复始,每次不得不返回出发处之前时,倒在他面前的青鬼越来越多,他的足迹业已探入苍野十里。尽管杀死青鬼所获不够补被足他身体损耗,但他的冰寒气息受了青鬼气的滋养,正益壮大,若他凝神冥思,则可看到一丝丝湛蓝的气息在体内游走不休。

 青莹从未回答过他的任何问题。

 可每次修补身体时,他总是会向青莹说几句话。他习惯了这样,青莹也习惯的没有回应。就连那不定时从天外飞来的流星,似也成了习惯。

 已落,月正明,星斗漫天。

 于星宿之间,忽然亮起一颗硕大的紫流星,自东而西,瞬息间横越千里。流星所过之处,留下大片深紫尾焰,又有无数雷火爆响。一时间,神州千万里山河间,不知有多少目光神念投注在这颗威势无铸的流星上,结果雷火外又亮起无数焰,这些神念纷纷在天雷劫炎上撞得粉碎,有些有心探测之人个个道行受有损。于是一时间群相耸动,暗大起。

 这颗流星初时威势不显,千里之外方始渐狰嵘,到后来直是声震千里!

 它起于东海之滨,西行万里,一路直上青城。待悬停在于青墟宫上空时,已化成径达里许、由无数天火炎雷织翻涌的一颗凶星!

 一声轰鸣,炎火雷电突发忽收,此消彼长互相化消,相互融,化成一柱数十丈细的青气,直冲千丈云宵!

 劫炎散处,一袭素衫的顾清逐渐现身。她举步向前,一步步向飞来石行来,就如空中脚下踩着一架着一无形阶梯一般。她双眼中再不是云淡风清,而代之以升腾不息的紫气。若有修道人见了,必会发觉这紫气乃是天下修士毕生所求的最高境界――氤氲紫气!

 氤氲紫气不住自她双目中溢出,于空中画出两道淡淡尾迹,随后化作颗颗惊雷,不住炸响。

 远方的一片密林中,虚天借助夜掩护躲在一株大树后,盯着凌空下落的顾清,眼中尽是骇然,也有熊熊燃烧着的焰。

 顾清直行到风面前三尺,方才立定。她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风,周身隐见紫气升腾。她惯用的古剑却是已不知去向。

 风随地靠坐在飞来石畔,右手伸在前,如虚捧一朵莲花。在他掌心上方有一团淡淡云气,云中景物变幻不定,仔细望去,可见沧海桑田、社稷更迭只在于呼息之间是瞬息间事。

 风未抬眼望一望顾清,只淡然道:“你的氤氲紫气又有进境了,然你道心已。”

 顾清分毫不肯收敛狂野的氤氲紫气,一字一句地道:“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风终抬头望了一望顾清,柔声道:“天书第四卷,斩缘,能断过去未来一切因果。”

 氤氲紫气骤然大张,引动方圆数里内暗雷汹涌,然后一丝丝、一缕缕重归顾清身内。

 顾清眼中又现万里山川,再不见半丝紫气。她平静得如刚刚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道:“你有七卷天书在,已与真仙无异,为何定要与一介凡人为难?你若杀了他也就罢了,又何苦借我之手,一剑斩了他的轮回?若你要追究西玄往事,婚姻之约,那也是我错在先,又与他何干?”

 风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长身而起,轻叹道:“我既已重悟天书七卷,忆起了前尘往事,怎还会请将这些俗情放在心上?纵然当年是经他之手令我身殁,毁却我为今世渡劫所备的仙体、散去我大半功德,却又有何不可一笑置之?只是这一剑…我非斩不可!”

 顾清剑眉一轩,道:“我不明白。”

 风将右手托着的仙云送到顾清面前,道:“你且看看再说。”

 仙云中情景变幻无方,刹那间已是千百个场景过去。有的是莫干峰坠入熊熊焰海,有的却是道德宗诸真人纵横天下,追杀天下群修,有紫微破关而出、一剑尽诛三千来犯之敌,也有风携百里天雷、纵横九州。其中另更有不少顾清在西玄山中、莫干峰上的往事。

 顾清面上罕见地现出一线凝重来。她随风参修大道已有时,自然认得风掌上这团玉胎仙云乃是卜算之道的巅峰,仙云一出,实实在在就是天机了。当然运使仙云的代价自也不轻,仙云每一次变幻,消耗的皆是道行功德,而且若非是风,换了其它人来运使玉胎仙云,只怕起手时就引下天劫来了。

 顾清天资之佳,实是当世罕见。她一望之下,即知何处不妥:“怎么不见纪若尘?”

 这团仙云测算的是她的过去未来,其中既然有诸多西玄往事,却全然不见纪若尘的半丝痕迹,实是诡异。

 风面落苦笑,道:“我运使玉胎仙云推算你的命机三,都没有这纪若尘的分毫印记。然则用其它卦术则却可测出他的因果,只是不过每次卦象算出的结局皆有不同而已。清儿,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顾清当然明白。这玉胎仙云乃是通仙之人方能运使的占算卜卦之术,绝非这世间任何其它法门能够相提并论。仙云测不出纪若尘这个人来,其它的卦术又怎么可以?那些关于纪若尘的结果,显然是的不是真实。

 顾清忽然想起一种可能,只是这答案实在太过意外,就以她的镇定,心下也隐隐有些骇然。

 “又或许…”风如知道她心中所思般,缓缓地道:“这纪若尘实是一颗隐星?”

 隐星!

 虽然心中已隐约预料到这个结果,听到风明明白白说出隐星二字,顾清仍是难以置信。天上万千星辰之中,诡秘难测的隐星历来是无解之谜。纵是那些上古星相大家,所遗著述中也是语焉不详。据传这些修为通玄的大家只有在临终弥留之际,灵觉大进之时,才能隐约感应到隐星存在。

 以风之能,也无法确定纪若尘命格中是否对应着天上哪一颗隐星。

 如若纪若尘命格真的上应星宿,且应的还是一颗隐星,那其实在这天地格局中,他实是要比应劫轮回的风顾清重要得多的人物存在。

 顾清忽然间又想起一事,于是淡然道:“他被你一剑断了轮回,当然在仙云中无所显形了。”

 风又是苦笑,默然片刻方道:“你既如是想,我自无话可说。焉知是先有蛋,抑或先有呢?”

 顾清已恢复宁定,径去飞来石顶冥思。

 风散去掌心仙云,临渊默立,一双清朗的眼眸中光溢动,然则心底却是一声叹息,忽然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不胜寒意:“纵是真仙又如何?神通愈大,制限限制愈多,唉!这一剑…这一剑斩的并不是他,斩的实是你的尘缘啊!”天书第七卷,明,讲述的是勘破天机,悉过去未来因果轮回。当年风也不过略通一二,顾清更不曾领悟到多少。

 是以她并不知晓命格中若是多了一颗隐星,其实意味着什么。

 东海之滨,幽沼深处,时会传出一阵低沉的龙。本该是充满威严的龙此刻却是一分不甘、一分委屈和八分畏惧。

 幽沼最深处的一个小岛上,正伏着那头蛮荒凶兽:碧甲冰螭龙。只是此刻这头凶龙被数玄铁链绕体牢牢缚住,分毫也动弹不得。不过它的头是自由的,龙口也未被封上,在齿间分明有寒气在动,鼻孔中也渗出丝丝寒雾。只是它虽然死盯着面前不过数丈外不住踱步的年轻人,却始终不敢将那名震天下的碧水霜雾出去。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断喝:“你这蠢物,还敢逞凶!”说话间,一名披狰狞铁甲的洪荒卫大步行来,重重一脚踏在龙头上。火花四溅中,碧甲冰螭龙足可穿金断石的龙角马上弯了几,满嘴的霜雾统统被踏回腹中,直得它龙睛大张几破框而出,颈上碧鳞片片竖起!

 冰螭龙被踏了这一脚,再不敢作出丝毫逞凶相,老老实实伏在了地上。其实它对这洪荒卫的畏惧,远不若面前的那个年轻人。作势咆哮,纯是维护一下自己凶兽的面子而已,就是再多修炼个一千年,它也断不敢向那年轻人出一口半丝碧水霜雾。虽然在擒拿它时只是几个洪荒卫出力,那年轻人根本就没动过手。

 这年轻人一张脸俊美得有些妖异,不论怎么看,那气度风仪都该是修士中顶尖之选,但就是令人觉得妖。

 那本应遍布的脸,刻下却是笼着淡淡翳。散布四周的数名洪荒卫均默然不语,数百年来,他们从未看过他神色如此凝重。

 他沉默地踱步,前所未有的懊恼悄然蔓延,口又积着令人无力的沉重。如今的局面,他实是不知该如何去挽回。七百年来,他何尝这么为难过?但这一次,他确是有些大意了。忽然,他心底又泛上一丝怒意,森然忖道:“或者就杀上青墟,却又如何?且让我来试试你们仙家手段!”

 踩着碧甲冰螭龙的洪荒卫见他踱步似永无休止,终于咳嗽一声,道:“一大人,现下该怎么办?”

 一猛然停步,沉不决,良久方缓缓道:“还是…不要惊扰小姐吧。”这几个字吐得艰涩,字字如有千钧之重。言罢,一袍袖一拂,几步已消失在云深雾浓处。

 周围洪荒卫围了上来,向那踏着冰龙头的洪荒卫问道:“四队长,现在怎么办?”

 四为难之极,苦思半天,仍不得要领,最终叹道:“这个…我也不知!你们且去歇息,我去探望一下小姐。”

 临去之前,四望了一眼碧甲冰螭龙,忽然觉得萧瑟无边,黯然挥一挥手,道:“这头蠢物也算与他有点牵连,放了吧,唉!”

 在一座寒气弥漫的地牢中央,正跪坐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她青丝高高挽起,肌肤若玉,精致到了极处的小脸漾着淡淡的光晕。她双手叉握于前,双目垂帘,那如点朱的小嘴微微开闭,在不停地轻声祝祷着什么。

 在她头顶上方垂着一条钟,慢慢地凝结出颗颗白色水珠,每一刻钟滴下一滴,在她面前的地面上绽开,立时化成刺骨寒气四散化开。

 这间囚室现下的温度实则早冷过了比滴水成冰尚冷上几分的程度,但四壁上仍是挂满水珠,气浓重。只因这四壁上挂的水珠都是只有在北极冥海深处方能寻到的碧澜玄水,既使在万载玄冰上也不会凝结。而从那钟上滴下的,则是天下至至寒的玉髓真。这真既是至为珍稀的灵物,也是无解的剧毒,端看如何运用了。

 她膝前摊开一卷竹简,随着祝祷声缓缓自行翻动。每翻开一幅竹简,就会飘起数个或数十个上古大篆,绕着她飞舞不定。而那些将被卷起的竹简上,则不断有文字落归原处。片刻之间,整卷竹简已翻过了一遍,出卷首两个篆字:《轮回》。

 见一卷已翻完,她张开双眼,道:“四队长,你来了。”

 牢门外敛去全身气息的四一惊,干笑两声,道:“小姐灵觉果然无双,正是俺老四。”

 女孩跪坐不动,身周的寒雾又浓了一些,道:“四队长,你既然有话,那就说了吧。”

 四又是一惊,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直急得呼呼气,大团白雾自铁甲隙中出,已有些语无伦次:“这个…嗯,啊…他…”

 女孩幽幽一叹,打断了四:“四队长,我…就不去见公子了。”

 四愕然,默然,垂头离去。

 能于顷刻间冻毙上古凶兽的寒雾已将女孩完全笼住。雾中的她安坐若水,两道晶泪自紧闭的眼角逸出,于腮角鬓边已化作缭绕雾气。

 安静之后,是她的轻轻声祝地祷道:“惟愿佑我所我真心喜爱之人,一生喜乐平安。”

 一点青莹自樱中浮出,飘飘,穿越了牢壁、寒岩、深海、夜空,消逝在那无尽的星空深处。

 一卷《轮回》,于焉重开。

 她重新翻开《轮回》,又开始默祷。才翻开几页,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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