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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二
 那只手未有任何动作,一张咒符就信口雌黄,凭空出现在他指尖三寸处。

 这一次林中响起了数声低呼。这张咒符的的确确是平空而出,非是纪若尘动作太快或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林中众人虽然道行不高,但很多人皆是被封住了真元致,眼光还在。纪若尘这一手用得乃是物转星动,空间挪移之类的手法,代表的是何等神通,众人可都是清楚得很。

 当然没人知道道德宗镇山之宝,仅有的两枚玄心扳指,就有一枚套在纪若尘的指上。

 纪若尘即不念咒,也不催运真火,只向那张符一指,一道强烈至极的白光骤然迸发!

 刹那间,本是一片漆黑的黑风林中如同升起一轮太阳,将林中耀得亮如白昼!那些潜于暗中的人个个都张大了眼睛,运足了目力,死盯着纪若尘的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细节,此时骤见强光,一个个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双眼又如针扎一般,疼痛难当。而且这符咒所发强光比之真正阳光更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众人就是合上了双眼,眼前也是血红一片,血做成的薄薄眼睑,根本挡不了多少强光,就是在外的肌肤被照到了,也是阵阵炙痛。

 林中断断续续地响起惊呼,又有人慌乱中从树上坠落于地,间中还响起一声惨呼。不知道是哪个运势较背的家伙,张皇之际被人趁偷袭,枉送了性命。

 扑扑数声,林中几处枯枝干叶已燃起火来。

 烈终于隐去,有那耳力较好的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颂咒声:“明皇律令,丁役奉行,两仪咒!”这等祷词一般的咒书中可从未载过,他们心下一惊,勉强睁开眼来,结果一片模糊景物中,只见两道土黄光辉如波涛般面扑来,这些人未及躲闪,已被第一道光淹没,于是身上一麻,登时动弹不得,晃了一晃,就从树上栽落于地。

 有两个侥幸抗过了第一道光的,也没能受得住第二道光,同样手足麻木,栽下树来,与诸前人的区别,不过是早些晚些而已。

 纪若尘微微一笑,此时才取下蒙眼的丝巾。

 这方丝巾本非凡物,以冰蚕丝织就,轻若无物,水火不侵,挡下那道太乙烈符并不是何难事。至于他刚刚所颂的两仪咒,并不是什么攻敌的道术,而是驱策多张咒符的道法,乃是太微真人得意之作。纪若尘此时修为不足,只能同时驱动两张咒符,还只能是一样的咒符。若此法在太微真人手中施展,则另唤作凤舞九天,可同时驱策九张不同道符,那时景象,自是风云翔动、地动山崩!

 不过两张地缚咒同时发出,林中人多与他道行相仿,能够抗得住的也就不多了。

 纪若尘哈哈一声狂笑,道了声:“就这点道行,也想跟我斗?”然后就飞身向跌得最远的一个人扑去。

 他刚刚入林,背上肌肤突然一紧!纪若尘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无以伦比的灵觉仍然感应到一件法宝正疾速向自己后心递来!

 他旋风般转身,身形略略一退,稍让了一下来势,随即反着偷袭者冲去。下手者正是镇中与那少女弈棋的老者,手持一木杖,杖上放着淡淡光华。木杖外观朴实无华,就似是一寻常的枯树枝,显然经过重重道法掩去了灵气。但见它此刻仍能放光华,也是一件上品。

 老者衣袍鼓风,杖若天外飞龙,直向纪若尘击来。但他与纪若尘甫一照面,登时悚然一惊!

 纪若尘手中一把短剑放红光华,正面冲来,剑锋指处,正是老者的心口。

 但真正令老者吃惊的是他双眼冷如冰霜,面上无悲无喜,原来刚刚那副得意张狂之态,全是装出来给众人看的!

 老者心下大悔,勉力催运木杖。但他初时只是想让纪若尘负伤不起,真元运得不足,此时临时加力又怎么来得及?

 然而纪若尘又令他大吃一惊!纪若尘身形一沉,加速前冲,对老杖足以穿金裂石的木杖视而不见,一剑直刺老者口,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式!

 啪!木杖重重击在纪若尘肩头,虽然他身上突然亮起的蓝色护体毫光将杖上所附真元消得七七八八,但一杖落下,依然可以听到清脆的骨碎声。

 而纪若尘的短剑也在老者身上穿而过!

 在刚刚一瞬,老者临时改变了身形方位,让过了心口要害,但木杖也失了准头,本来直捣腹的一杖变成了击在纪若尘肩头,杖上威力也小了许多。

 甫一手,双方即各自重伤,若当真论起伤势,其实纪若尘伤得比那老者还要重上三分。双方受此重伤,一时间都失了动手之力。

 老者一阵咳嗽,口鼻中都溢出不少鲜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丹瓶,下三颗血红的丹葯。那葯刚一下喉,老者前后伤口就冒起道道青烟,显然葯效极灵。但是青烟散后,伤口却并未完全愈合,依然在不断着鲜血,更是渐渐变得麻木。

 老者抬起头,指着纪若尘,愤然道:“你剑上竟然有毒!”

 纪若尘也服下了一枚丹葯。此葯鸽丸大小,作金黄,下喉即放毫光万道,竟将纪若尘通体内外都映得有若透明,恰似了一轮红在腹中!葯辉顷刻散去,纪若尘口一张,出一团金雾,本已提不起来的左手又活动如常。如此仙丹,直把那老者看得目瞪口呆。

 纪若尘冷笑一声,道:“剑上不但有毒,这毒还有个名目,叫作‘坠凡尘’!”

 老者听后面色当即变得惨白,再不多话,低喝一声,木杖光芒大盛,合身冲来,一杖向纪若尘顶心砸下!

 坠凡尘乃是天下奇毒之一,普通人等就是喝上一壶也是无害,但修道之士沾上一星半点,满身真元修为会立化熊熊真火,纵不焚身而死,也要落得真元尽消。此毒之所以名为坠凡尘,正是取即使飞仙服了,也要仙功尽消,立坠凡尘之意。

 那老者既然知道纪若尘剑上涂的是坠凡尘,当下再无保留,运起全身真元,与他同归于尽!

 纪若尘双眼微眯,面无表情,上,对势挟万钧的一杖不闪不躲。眼见得双方又要两败俱伤,老者灵识之中,纪若尘竟突然消失了!但他明明看到纪若尘就在眼前,只是身法突然变得不带一丝人气,变幻莫测。

 老者大吃一惊,手上一滞,虽仍是一杖落下,但就是这电光石火般的停滞,纪若尘已找到机会,一掌拍在老者木杖上!

 木杖骤放光华,而后嗡的一声大响,就此爆成漫天灵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老者措不及防,早失了平衡,踉跄着向前跌了几步,才算稳住身子。然而纪若尘手中短剑忽起骤落,已在他口三进三出,又一剑横挥,切断了老者咽喉,这才如在冰上滑行般,瞬间退后数丈。

 老者右手指着纪若尘,指尖不住颤抖,喉咙切口处一张一合,不住涌出大团大团的血沫。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依依啊啊,一个清晰的字也吐不出来。

 纪若尘静立于原地,双目似闭似开,手中短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最后一滴鲜血正开剑尖,悠悠向地面落去。

 直到老者轰然倒地,纪若尘才睁开双目,缓缓走到老者尸身前,俯身扳开他的左手,拿下一张已捏得发皱的暗红色咒符。

 他看了一眼,即认出这是一张八方真火符,念动即发,波及十丈,威能熔金化铁。

 一阵夜风吹过,纪若尘忽觉身上一阵冰寒,方知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他环顾一周,知此刻尚未到放松之时。这黑沉沉的林中,还有许多人正等着他的处置。

 “少仙饶命!少仙饶命啊!”一个黑衣干瘦汉子惊骇之极地叫着。

 纪若尘淡淡地道:“何门何派,所居何职,来此何事,统统给我道来。若有一字隐瞒,让我知道了,自有办法对付你。”

 “我…我说,我说!”那干瘦汉子一边叫,一边向后挣扎着挪动身体,拼命想要离纪若尘远些,再远些。但他手足被缚得极牢,实是动弹不得。

 纪若尘手中有刀。

 他手中握的哪怕是天下闻名的妖刀‘烟雨残红’,只怕也不会令这汉子如此惧怕。但纪若尘捡的是把普通钢刀,先折去刀头,再在石头上将刃锋敲得残缺不全,然后方拎了这把破刀,在众人面前那么一站。

 在纪若尘面前,一共倒着十一名汉子,人人被缚得牢实,只能勉强坐着。纪若尘一个一个地看了一圈,就站到了那干瘦汉子面前。那汉子本是极胆小的,见了纪若尘那笑得俊朗无匹的脸,马上面色如土,汗若涌浆。

 就在他准备全盘招供之际,旁边一个威猛大汉猛然喝道:“三师弟!你再敢胡言,就不怕回山后遭受天火之刑吗?”

 干瘦汉子又是一阵颤抖,望着纪若尘,道:“少仙!我…我实是不能说啊!少仙可是名门正派,应慈悲为怀,不能随意杀生…”

 纪若尘哦了一声,淡淡地道:“不能杀生吗…”话音未落,他手中破刀一挥,旁边那威猛大汉双臂已离体而落。那大汉狂吼一声,当场晕去。

 “三师弟,现在可以说了吗?”纪若尘蹲在干瘦汉子身前,柔声问道。

 “我说!我说!”那汉子嚎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纪若尘已然心中有数。

 这十一名汉子分出四个门派,除了三个派外,竟然还有一人来自一个正道小派重楼派。据说门十六派在半月前联成一气,要同心协力捉一名道德宗弟子回去。他们这三个小派因为距离此地最近,是以派弟子往益州潜伏,先行打探。结果诸派各不服气,又见纪若尘道行低微,于是立功心切,本是打探消息的人马,竟就一哄而上,动手抢人。

 其中一人还道他们本被严命不得轻举妄动,门真正要来对付纪若尘的另有一人,杀招乃是苦计。

 “苦计?”纪若尘听后失笑道:“那就没有美人计吗?”

 那人显然有些木讷,还认真想了半天,方摇头道:“这倒没听说过。”

 至于那重楼派的弟子倒是有骨气得多,纪若尘在他身上用了无数手段,也未能挖出一个字来,只得罢了。

 纪若尘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这才抬头看看天色,天边隐现鱼肚白,已是黎明时分。

 他在众人脸上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最后在那重楼派的弟子脸上停留足足一刻,才轻轻叹一口气,道:“我本有心饶了你们,奈何你们当中有人要置我于死。以德报怨,非我本,你们…且都轮回去吧。”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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