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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烟波 上
 “若尘,看来你这七清修获益不少,居然已突破了太清至圣一境。寻常弟子若要过这筑基第一关,少说也要一年时光。你如今只用去半年左右,不错不错。”

 纪若尘马上站起施礼道:“多谢紫云真人夸奖。”

 紫云真人抚须微笑,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起纪若尘来。紫云真人两弯长眉,五缕长须,面透玉,肤现宝华,一身仙风道骨,气度风范又要超过玉虚、紫等出家真人。紫云真人所长在金丹大道、鼎炉之学上,所炼灵丹道德宗无出其右。道德宗诸脉真人平里都不大出山走动,惟有这紫云真人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游历天下,为的是寻找那些奇珍异材。

 紫云真人盯着纪若尘看了半晌,皱眉沉道:“若尘,你此刻真元虽强,但是五行纷,木独盛。又不调,上次授课时你经脉尚偏寒,不过数就转呈至,又有雷火之。真是奇怪…”

 一道寒气从纪若尘心上滚过。他先后解离过多件小法器,大多是以木为主。不知是否初悟解离诀时解离了张殷殷的木剑之故,纪若尘对付起木法器来,要比其它属法器容易得多。实际上当张殷殷所持木剑只是凡品,但她以全身真元催运乙木剑气,是以当时的木剑也成法器。此后那副紫晶卦签灵气过于凶厉,也把纪若尘折磨得死去活来。他好不容易融汇了这数道外来灵气,只是玄窍脉络为之有所改变。不想紫云真人眼力厉害,一眼就看出了纪若尘身上这诸多变化。

 纪若尘当下只作胡涂,一脸茫然,似是全然不明白紫云真人在说些什么。心底却直冒凉气,既然紫云真人注意到他的变化,其他真人没有看不出的道理,今后他除了要再三小心外,还得准备个什么说辞来搪

 纪若尘正在这里大伤脑筋,那边的紫云真人自顾自不停地喃喃自语,又屈指掐算着什么。这个动作又把偷眼注意紫云真人举动的纪若尘骇出一身汗来。

 过了片刻,紫云真人方才抚须微笑道:“若尘,诸位真人是否给过你不少丹葯?呵呵,这句话我不当问的,你不答也罢。”

 纪若尘含糊答道:“真人们的确给过我丹葯,还传了些服葯时用以炼化葯的口诀。”先后有三位真人给过纪若尘丹葯,但他只服用过顾守真真人的龙华丹。玉玄真人和太微真人相赠的灵丹因为炼化葯过于费时费力,一直还放在房中未动。

 紫云真人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只推算出你服过顾守真真人的龙华丹,至于其它的丹葯,我就推算不出了。嘿!他倒真还舍得!哼,不过这些家伙简直就是胡闹!这丹葯也是能服的吗?不求五行调和,不讲丹华铅汞金,诸多丹葯一股脑的服下去,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了。”

 纪若尘见紫云真人并未推算出解离法器之事,先放下了一半心,听到后半句,那心又高高提了起来,他吃的可是比丹葯更强的五行灵气,忙问自己究竟有何不妥之处。解离诀虽是仙诀,其意是自行进入纪若尘神识的。只是仙诀上的那些文字,纪若尘是一个也不认识,难说他悟到的就是仙诀全部秘奥,更有可能解离诀根本不是这样用的。

 紫云真人笑道:“你也不必惊慌,这些丹葯至少对你没什么坏处。我宗各宫丹鼎之术终究出自同源,这宗虽有高下之分,但皆是有所成就的。不过此刻你体内紊乱,五行不调,虽然于身体无碍,但就好比剑走偏锋,终究不是正道。如此一来,你真元虽强,可能发挥出来的功效不过十之六七而已,速则不达啊。”

 “那该如何是好?”纪若尘忙问道。听了紫云道长的宽慰,心怀鬼胎的纪若尘更是惴惴,丹葯和丹葯之间是不会相克,灵气和丹葯之间可难说了。

 紫云真人道:“你也不必惊慌,待我回去后开炉设鼎,炼上几颗黄庭月丹,你七一服,服上三颗后,体内自然调和。只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服真人们给你的丹葯,就算想服,也要先问过了我。”

 纪若尘连忙称“是”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玉玄真人曾赐过一瓶玉七巡丹,说是可以助长三清真诀的修行,嘱我这几就要按时服用。这玉七巡丹,我不知道当不当服。”

 一听到玉玄真人之名,紫云真人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丹元宫无一不学,无一能,几百年来一直如此。玉玄那小家伙又懂得什么丹鼎了?更不必说金丹正道!这玉七巡丹是丹元宫的祖方,她就当成了宝,其实效用较守真真人的龙华丹差得太多了!我十几年前就跟她讲过,让她把手里那条玄火羽蛇作为葯引,将这炉玉七巡丹回炉重炼一番,葯效可连增三倍,凡品立成仙丹!但她就是不听!”

 纪若尘尽力做到不动声,但脸上的表情仍多多少少有一点古怪。紫云真人恬淡谦和,仙风隐隐,平里气度是极佳的,只是一提到丹元宫玉玄真人,他就如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尖酸,口角刻薄,风度全失。

 与八位真人相处时间一久,纪若尘也就大体知道了这其中的奥妙。原来紫云真人少年时起就嗜好丹鼎,如今他道法大成,于金丹大道上更有了不起的成就,发前人所未发。只是金丹正道不同于三清真经,三清真经求诸于内,讲究的是内丹有成,育胎百,结成金婴,自此始算踏上大道。而金丹正道炼的是外丹,鼎炉真火,奇珍异材,样样不可或缺。金丹大道到了紫云真人这一地步,天天愁的就是如何才能寻到稀世之材了。

 丹元宫中多有奇珍异兽,看在紫云真人眼里,无一不是可入鼎炉的良材。据传他曾向玉玄真人讨要灵兽,当然被玉玄真人断然拒绝。而后紫云真人又曾向她求某种灵物的饲养之法,再被玉玄真人坚拒。自此紫云真人所主的天关宫算是与丹元宫有了嫌隙。

 一提到丹元宫的丹葯,紫云真人精神立长,辗转批驳起玉玄真人的道行来。紫云真人批驳玉玄真人倒不是信口雌黄,以他道法大成的见识,上引经据典,下溯本逐源,每一句都可称得上是真知灼见,值得纪若尘回去潜心思索数,在今后道法修炼中可以少走许多弯路。是以他虽然啰嗦,但纪若尘每次都极是专注,生怕漏了一字一句。但这一次紫云倒没有象往日那样长篇大论,仅说了一柱香的功夫,就收了口,倒让凝神倾听的纪若尘颇为意外。

 紫云真人品了一口茶,徐徐地道:“若尘啊,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我宗内小考之时。届时各脉弟子会按三清真诀境界分别较技,以考较弟子们过往一年的功课。这一年一度的小考,乃是我宗内盛事,能够在考较中胜出,可是莫大的荣耀。不过你入门时间不长,真元进境虽快,但应用还不够纯。所以今天就不讲辨识葯材了,我授你一门速成取巧的法子,唤作丹砂诀,取的是‘丹砂生木,铅华出金’之意。”

 当下紫云真人传了口诀后,再细细为纪若尘释疑解惑,直至他大略明白为止。这丹砂诀乃是出自《玉皇宝箓》,并非增进真元之诀,而只是一门运使真元的诀窍,所以用不了一月时光就能研习纯。此诀一经使用,身周将浮现无数由真元凝成的细小丹砂,同时通体坚硬,若披重甲,可以说是攻防两宜的妙诀。

 纪若尘此时对各脉真人所长都有所涉猎,学下来总觉得这丹砂诀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究竟哪里不对,却又有些说不出来。他苦思片刻,霍然开朗道:“我明白了,这丹砂诀破解丹元宫道法最有效果!”口而出后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抬眼向紫云真人看去。

 紫云真人却捻须微笑起来,赞道:“若尘,你悟性果然不错。正是如此。这丹砂诀乃是我这一个月来新近从《玉皇宝箓》悟出的。丹元宫道法华而不实,虚浮无力。你若遇上了丹元宫弟子,只消用上丹砂诀,以沉凝破浮华,就算对方道行比你高出少许,你也不难取胜。”

 若尘一听,就知是紫云真人有意栽培。这种专破别脉道法的诀要并非正道,然则一是用在岁末小考上最是对路不过,二是有体则有用,这些运使真元的法门用的了,对于太清真诀的修行也大有好处。至于这秘技为什么正好是专破丹元宫道法的,就不必深究了。

 紫云真人临行前,又赠了他一丸可以强健经脉的心合丹,这才离去。

 次此时,纪若尘又坐于此处,不过这次聆听的是太微真人教诲。

 “若尘,紫云真人的天关宫向来不以仙剑道法见长,在这岁末小考中历来表现不佳。然则紫云真人丹鼎之学宗内无出其右,他天关宫弟子借助灵丹之力,在初修道的十年中道行进境颇有优势,这点倒是不可不虑。然而他天关宫能够外力,我司空宫如何不能?若说引动天地之力,当以仙符道术为第一。今师叔就授你几张天心正符,妙用各有不同,你不必明白这些符是基于何种大道至理,现在只要能绘出可用的仙符即可。”

 若尘应了,潜心向太微真人习那三张天心正符。待到时近黄昏时,纪若尘已然明白这三张符分别是用来破紫真人的天关宫,守真真人的明宫,以及景霄真人的太璇宫道法。道德宗岁末小考不符咒丹葯,但那须是弟子自制的方可。三张天心正符微微妙,威力强大,仅凭自身道法,纪若尘是无论如何也绘不出来的,就是绘出了也无效用。但制符也有捷径可走,类似鼎炉之术,除了制符者的道法外,道符的威力非常依赖于制符之材。

 太微真人临行前给了纪若尘十张黄纸,一把朱砂,数枝箓笔。这黄纸乃是出自凤栖山,峰顶有一种白藏紫蚕,口吐五气,凝结成丝后,再以之制成绢纸,于极处静置三年方可成形。朱砂则是取自东海朱鸟的心头之血炼制而成。箓笔也就罢了,惟有这毫尖乃是采自成形妖狐的尾尖短毫,灵气自不待言。

 有这三宝在手,纪若尘绘符制箓,功效又何止倍增?

 其后数,又有景霄真人授了他大五行剑诀各一式,以破太尉、天关二宫道法。玉虚真人又传了他三式列缺剑,此次是分破明、天关和司空三宫道法。顾守真真人也开始传他先天卦象的使用之道,只是先天卦象博大深,一时之间还无法教会他以之破解他宫道法。

 数之后,纪若尘忽然发觉诸宫道法很多都有生克之道,惟有玄冥、北极两宫并无什么破解之道。玄冥宫玉虚真人仙剑太过凶狠凌厉,惟有以三清真诀上的道行压制,这也就罢了。北极宫太隐真人则无所能,无所不能。太隐真人研各类道藏,宫中弟子诸法皆通,没有什么可以被人克制的显著弱点。

 至于紫真人的太常宫和玉玄真人的丹元宫积弱已久,无需特殊手段,各宫大多有制胜之法。紫微真人的明宫本来也是积弱,只是既然有一个姬冰仙在,基本上在年轻弟子中已无敌手,自然能撑得住局面。

 这十余来,各宫道法之玄奇,另纪若尘眼界大开。各脉真人穷尽所思,以他刚刚圆满的太清至圣境的一点可怜真元为根基,竟能幻化出无穷妙用,完全是纪若尘此前作梦也想不到的。然而这十余下来,纪若尘也终于明白各脉真人彼此间多有明争暗斗,并非他以前所眼见耳闻的那样一团和气。

 当中惟有两个例外。一个是紫真人,他年岁最长,素不与各脉相争,事事甘居下风,由此反而德望最厚。另一个则是北极宫太隐真人,他对仙剑道术并无多少兴趣,甚至于对三清真诀也偶有不以为然,平素只是潜心研读道藏,一心直取大道根本,对于俗务纷争全无兴趣。

 各脉真人虽然热切非常,纪若尘也学得尽心尽力,但他本心里对于小考称雄这种事其实是全无兴致。此刻他尚末弄明白谪仙究竟是为何物,能够给道德宗诸位真人带来什么好处,当然不愿多生事端,出这种无谓的风头。何况树大招风,他风头越健,就越会有人注意到他,他非是谪仙之事就越有可能被拆穿。

 转眼间半月过去,又到了纪若尘随玉玄真人修习之时。直到清晨时分,纪若尘才暗叫一声糟糕。原来他这些天所学太多太深,早就把玉玄真人月前所授的功课忘了个一干二清,根本就没有习炼,那玉七巡丹也遵紫云真人嘱托,未曾服过一粒。他对玉玄真人所授道法其实全无兴趣。纪若尘现在光是练习一脉真人所授道诀也来不及,何况是八脉真人齐授?因此玉玄直人所授的东西,他只在授课的当晚练过一下,应付了事。

 纪若尘硬着头皮迈进玉玄真人授业的舍,刚进门,抬眼望去时,登时一怔。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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