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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如琤,你又要出去?”安安静静走到玄关的人停住脚步,回头对厨房的二哥点了一下头。“你最近好像常常出门?”一直以后,她连家门都不太想踏出一步,甚至将自己与人群完完全全隔离,最近的情况实在称得上是异常。

 是什么造成她那么大的改变?

 “…”粉轻轻动,吐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什么?”范如琛倾近她,再问一次。

 “…两个。”她又说。

 范如琛看了手上正在做的三明治,懂了她的意思。

 “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妹妹的食量明明很小。“是要给谁吃的吗?”她认识新朋友了?

 “他饿。”上次,他说饿了,可是她回家拿三明治出来,他却走掉了。

 是——附近的游民?

 “如琤,你!有些人,我是说…”她一向不敢接触他与大哥以外的人,难得愿意主动接纳外面的人,他实在很不想灌输她世界很复杂、人心很难测,让她又缩回自己的世界,与所有人隔离开来。

 可是…她现在的情况毕竟和一般人不同,能分辨善恶吗?

 “二哥这样说好了,那个人不一定是坏人,可是你还是要保护自己。”

 “坏人,不是。他!保护我,像大哥。”

 范如琛有些惊异。妹妹从来没有这么心急地维护一个人,在她的理解中,保护——就像小时候大哥做的那样,抱住她,替她挡住继父的拳打脚踢。

 有人也这么做了吗?

 范如琛不放心,确认妹妹与谁在一起“你也跟他说话吗?”她摇头。“不说话,没关系,他说的。”

 “这样吗?”他笑笑地摸了摸妹妹的头。“那那去吧,别让你的朋友久等。”

 她点头,出小小的、甜甜的笑意,不忘带走桌上的两个三明治。

 范如琛悄悄跟随在她身后。她说是好人,他也愿相信,不过至少他得知道妹妹和谁在一起?安不安全。

 她来到附近的小公园,长椅上坐着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如琤说的那个朋友了。

 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善类。犷的身形,不驯的眉眼,随意一件汗衫、夹脚拖鞋,气势太野,看上进心来就像是会向善良老百姓收保护费的那一种。瞧,旁边三岁娃儿不就被吓哭了?

 他甚至敢肯定,那肌贲起的右臂随意一挥,就能把他娇弱的妹妹打飞十公尺远,如琤几时变得那么有胆量,敢接近这种人?

 他要自己稍安勿躁,以貌取人是不好的,如琤说他好,就一定有好的地方。

 然后,他看见男人十分钟之内,帮她拍死了两只烦人的蚊子,拎走掉落在她肩上的小虫,捻掉头发上的落叶,所有行动完全无声进行中,没惊扰她。

 她安安静静画她的图,他就安安分分啃他的三明治,乖乖地不吵不闹不烦她,坐在一旁像尊雕像守护着。

 没一会儿,男人仰头看看天空,左右张望了一下,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多了顶遮帽,还有一把折叠伞。

 小小嫌弃一下,那顶遮帽真的有点丑,男人的品味颇令人叹息,不过看他将遮帽放上她头顶瞧了瞧,似乎很满意,点点头愉悦地坐回去会她撑伞,不让骄晒伤她细致的肌肤。这男人——

 他忽然有些想笑。

 虽然不是那种文质彬彬的人,但他用一种很笨拙又腼腆的方式在对她示好,感觉还满可爱的。

 如琤不轻易让人接近,这几年来,也只有这个人而已,她的心太清澈透明,也因为干净,感受到的永远是最真的。

 所以,这个人应该是真的对她不错吧!

 思忖过后,他决定!让妹妹多一个朋友也不错。

 何必生没想过,自己迈入堂堂三十岁之后,才见识到什么叫爱情,更没想过,自己会走纯纯的高校生之恋路线。认识她一个多月以后,他们时时约公园见面——通常都是他主动提的啦,她只会点头同意,不过这样他就很满意了,他说的话,她都没有拒绝过,他决定自恋地当成她也是有点点点点点…喜爱他。

 到目前为止,他只牵过她的小手,连肩都不敢搂,这要是让他那票兄弟知道,恐怕会笑到上医院急诊吧!

 她不太理会他,画起图就会很专心,一个月下来,他连公园老人打的那套太极拳和阿婆跳的土风舞都快学起来了,不过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无趣,能够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美丽秀净的小脸,他就觉得好幸福!

 “如琤…”怕打搅到她,他好小声的喊了下。“你会不会渴?要不吃点什么还是喝点什么?”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那我去买。”站起身,衣摆让人揪住,他很快理解过来。“要一起去吗?”

 她想了一下,低头很快画下几张图。这一个月来,他已经见识到她绘画能力有多强,她似乎不擅长文字表达,但是可以用图呈现出脑中的画面,跟她沟通一点都不困难。所以上帝关了一扇门,真的会再帮她开一扇窗。

 他凑上前去,看看她画了些什么。

 第一张,显然是一幕和乐融融的全家福。

 “我猜猜看,这是你爸爸?妈妈?大哥?二哥?还有你?”简单的几笔,勾勒出她想表达的意绪。被男子抱在怀中娇宠的小小女孩,手上拿着那种有脆脆饼干的甜筒,笑得好开心。

 所以她排行最小,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啊?

 他再看下一张。

 病,点滴,白色的布,男人不见了。

 再下一张,女人也不见了。

 女孩缩成小小一点,蜷曲在角落,着眼泪吃甜筒。心脏揪了一下,他摸摸她的脸,她似乎期待着什么,仰头好沉默地看着他。

 “要不要吃甜筒?我们去买。”她似有若无的轻点了下头,主动去牵他的手,跟得紧紧的。

 他买了两支甜筒,两个人在马路边就吃了起来。

 她的是草莓口味,他的是巧克力口味,上面还有一点点花生碎屑的那种。

 她一直看着他手上的甜筒,于是他想她应该会比较喜爱巧克力口味,和她换过来。

 他没猜错,她真的喜爱巧克力甜筒,尤其是上面有巧克力片了碎花生的部分。

 于是往后,他两支都会买巧克力口味,然后把上面有巧克力和花生碎末的部分给她吃,得到的回报是她很甜很甜的笑容。

 他一点都不喜爱这种很娘炮的食物,又甜又腻,正港的男子汉可以刀口血,绝不会去冰淇淋。

 可是…琤琤喜爱。他气地想。光这个理由就比天还大,所以他陪她吃了一回又一回。

 慢慢的,他开始有些懂她喜爱吃甜筒的原因。

 吃甜筒可以让她回忆过去那些曾经很幸福的滋味,而他现在吃甜筒,想到的是她足的笑靥,心里也会充着愚蠢的幸福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体内原来也可以有那么多的温柔、那么多的耐,只要对象是她,就算只是安静坐一整天孔雀会感到不耐烦。

 那种想宠一个人、保护一个人的感觉,被她完完全全开发出来。

 他发现,她对亲子那一类很温馨的天伦画面情有独钟,连他这种大老都能读出画里满满、满满的感情,现在他总算明白原因。

 她在怀念。

 她想念爸爸,想念妈妈,想念从前被父母抱着,那种幸福的感觉。她羡慕那些人。越是懂她,就越是心疼爱,越是放不开她…

 哭声…有娃娃的哭声…

 在同样的时间来到小公园,她看着跌坐在泥地上、哭得好可怜的小娃娃。

 那个胖胖的妈妈…不见了。

 她的妈妈…也不见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也哭…

 心微微疼痛,她慢地走上前,犹豫了一下,伸手摸摸小男生的头,想安慰他。

 两、三岁的小男孩吓到了,放声哭得更凄厉。

 她无措,慌张地看着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不哭…”笨拙地吐出几个字,好怜惜地张臂抱住他。

 “乖乖,不要哭…”

 不是妈妈…男孩认出来,继续哭。

 “你做什么!”一道尖锐的嗓音传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外力猛地一推,她跌坐在泥地上,怀中的小男生被扯走。

 太用力了,他会痛…

 她看见小娃娃因鲁的拉扯而皱着脸,哭得更大声,本能地伸手想安抚他…

 “你不要碰我的孩子!”

 热辣辣的一记巴掌落在颊边,她完全反应不过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每天鬼鬼祟祟地偷窃我们,现在又偷抱我儿子、把他弄哭,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女人咄咄人地质问,看见爱子哭得很么惨,直觉认定她居心不良。

 做什么?她没有做什么啊…范如琤愣愣地张大眼,女人好生气的质询,她一句都听不懂,她听懂…她没有做坏事啊…呐呐地张嘴,说不不出一句辩驳的话…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她心更慌,越是说不出来。为什么…表达会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她好挫折,无助地掉下泪来。哑口无言的模样,让女人认定她心虚,更加得理不饶人。

 “走!跟我去警察局!你这个人太可疑了!”

 何必生远远便看见这头的混乱,快步上前,看见哭成泪人儿的范如琤,当下马上变脸。

 “你***肥婆,给我放开她的手!”一掌拍开女人的箝制,心急地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琤琤,他们欺负你吗?”

 见他来,双臂立即圈抱过去,埋进他怀里无助哭泣。

 看她哭得很么伤心,他一把火瞬间飘高。

 “肥婆,你最好给老子说清楚,你是怎么欺负她的!”还没看她哭那么惨过,他心都要碎了!

 女人见他气势凶恶,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声音弱了些。“是她…不安好心,想拐我儿子,搞、搞不好什么贩卖人口的…”

 何必生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宰一个人过!

 “不安好心?你说她不安好心!她要真心拐走你儿子,多得是机会下手!你这八婆每次东家长西短说人小话时,有多少次忘了儿子的存在!她拿牛糖哄过你的小孩多少次你知不知道!”居然说她居心不良,气死他了,这年头果然好人不能做!

 “那她干嘛还常常偷窃我们——”

 “她只是羡慕!羡慕不行吗?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女孩子,让人家远远看着羡慕一下是会死吗?”

 周遭嘘声四起,开始有人用斜眼鄙视妇人的冷血、毫无同情心…

 妇人涨红了脸,死不低头地吼回去:“话都是你在说,她自己刚刚都不敢讲,说不定…真的是看我儿子可爱,想偷拐走,她刚刚还——”

 “你是猪吗?看不出来她不能说话?要她怎么解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要不是女人,他早就一拳呼过去了。

 “啊!”看出男人真的抓狂了,好怕她紧握的拳头真的挥过来,妇人抱了儿子,赶紧离开。“不跟你说了,一脸凶神恶煞,看来就不是好东西…”

 “你他妈给我离她远一点,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惹她哭,老子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凶神恶煞是吧!那他就恐吓个彻底,反正说他是败类、恶霸、地痞氓的人多得是,全世界都怕他、唾弃他、嫌恶他也无所谓,他早就不指望当善良老百姓了!

 只有她——

 他放柔了天生霸气刚硬的脸部线条,凝视肩膀上委屈哭泣的小脸。

 这个女人,初见的第一眼,就给他好温柔的笑容,不曾嫌弃、不曾害怕、不曾拒绝过他。

 “不要哭,琤琤,我在这里。”如果她允许,他想一直守在她身边,不当她男朋友也无所谓,他知道他配不上,只要让他看见她,保护着她,这样就可以。她还是哭,眼泪好伤心地一直

 何必生抱起她,回到他们常常坐的那张长椅,将她搂抱在腿上。

 她自行调整姿势,边哭边往他肩膀趴去,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以哭声向他告状。

 “琤琤、琤琤、琤琤…”他轻轻地喊她,一声又一声,没有多余的安慰字眼,就只是喊着,宽大又厚实的掌心拍抚她颤动的背,好宠爱、好怜惜地轻轻摇晃。

 她忘记哭泣,泪水洗濯后更加明亮清澈的眼注视着他。

 他这样…好像爸爸。

 小时候,她受委屈,爸爸也是这样把她抱在膝上,像个小娃娃,抱着、哄着、轻轻摇晃,说琤琤好乖,琤琤不要哭,爸爸最喜爱琤琤了…长大以后,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对她了。他抱她、喊她的样子,好像爸爸,那让她觉得,他很宝贝、很宝贝她。他随意拎着上衣一角替她擦眼泪鼻水。“走吧,去买甜筒吃。”

 她赶紧跟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会替她骂人、保护她。

 她想一直跟着他…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范如衍先冲了个澡,想起有一阵子没关心妹妹的情况,转往右手边扭开房门,她在上睡得很

 打开如琤随身带的背包,先查看放在内层的钱学够不够用,发现金额几乎没动用到,他有些不角,放回包包,坐到边审视她的睡容片刻,拉好被子走出房门。

 “如琛!”

 “大哥,什么事?”范如琛由厨房探出头来。

 “琤琤包包里的钱是你补上的吗?我一次放的她好像都没有用到。”

 “喔,那个啊,我知道原因,大哥不用担心。”出门都有人陪在身边,看顾得周到,她哪里需要花什么钱。

 “还有,她左脸颊红红的,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咦?”这他到没留意到。

 范如琛放下手边正煮的洛神茶,移步到小妹屋内。

 真的有点肿。

 他眉心微蹙,从她包包里头,取出那本随身带着的绘图本,翻到最后几页细看。

 问她,她不见得说得清楚,但是她会画下每天发生的事,用画纸来写记。

 “琤琤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范如衍问,从她的画看来,这个男人很保护她。

 范如琛将绘图本放回,留意到她包包变得丰富许多,有一把折叠伞、防晒、手帕、贝壳造型的手机吊饰等,这些都是以前没见过的。他轻轻笑了。

 他们家直率的小妹啊,谁对她好,她就会放在心上,万般珍惜那个人给的一切。

 这包包就像她的宝贝袋一样,她总是将最喜爱的一切放进里,由包包里的物品比例,就看得出男人在她心中的重量。

 所以,那人是真的对她极好吧,否则她不会那么依恋他。

 兄弟俩放轻步伐离开房间,范如琛这才开口。“他…怎么说呢,一般人第一眼会觉得他不得善类,他不是那么斯文俊美的男人,外表犷,可是心很累。我想,琤琤眼里看到的他,应该很帅很温柔。”

 “可是…我没见过他。”如果对方存心欺负琤琤呢?他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人。

 “大哥,你不用担心,那个男人我私下观察不少次,对琤琤不错,琤琤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如果不是数回观察下来,相信男人的善意,他不会那么放心让琤琤与外人频密接触。

 范如衍坐着想了很久。

 当弟弟的也不出声,很尊重地等待大哥首肯。

 思考了长长一段时间过后!

 “他什么时候要娶琤琤?”

 “噗!”一口茶差点出来,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顺过气来。

 “我、我说大哥!”他哭笑不得。“人家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好吗?这是很正常的人际关系,还谈不上什么男女朋友结不结婚。”

 “人际关系”四个字,似乎带给范如衍极大的困扰。

 在他生活圈中合伙人,除了弟妹以外,称得上人际关系的互动就只有修车厂的员工和一群大男人,唯一的女只有会计小姐。

 会那么主动、频密地和一个女孩子接触,不就是在交往、想娶她吗?至少他是这么以为。

 范如琛叹气。“大哥,你真的很老实。”还很纯情。

 范如衍一点都不在乎弟弟的评论。“他清楚琤琤的状况吗?”

 “琤琤说,他知道,而且说没关系。”相处一个半月,再怎么线条都察觉得出琤琤异于常人,却依然对她呵护备至,这是范如琛愿意让他们来往最主要的因素。

 “有什么状况要告诉我。”

 范如琛点头。“嗯,我知道。大哥你别担心我们,有空也想想自己。你有喜爱的人吗?”

 本是顺口一问,没想到那张刚毅木讷的脸孔居然红了。

 不会吧?真的有?他这大哥眼拙著是出了名的,超不会认人,女人在他眼里全都长一个样,他还以为大哥这辈子打定光了!

 “她漂亮吗?”

 “很漂!”声音打住,范如衍一脸不自在,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有,你不要猜,我要去睡觉了。”

 好拙劣的借口。

 大哥只要一说谎,就会结巴,根本不需要猜。

 好笑地看着那道遁逃回房的身影,范如琛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容颜在大哥眼里通外国独特、并且单单铭记天心的呢?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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