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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银狐又逃开避而不见了。

 偌大的房间里里,没有他的气息与风,贺青抚着房门,这是他最后一次待过的地方,她努力地感受他的气息,一颗芳心凉煞了,他又丢下她独自远去,再一次抛离了她。

 她痛彻心扉地抵着冰冷门板,敏锐地发觉门没上锁,大概是玛莎忘了上密码锁。 

 贺青不假思索地拉开门把,才一踏出房门,便立即感受到一道自然风次拂而来,好舒服。

 倚靠着墙走着,风往哪来,她便往哪走,走下阶梯后循着风的来处走去。走了好一会儿,她的手碰触到一道门,门两旁各有一扇窗,窗户是开着的,风便是由这儿飘入城楼。

 贺青缓缓地摸索出门把的位置,然后打开门锁、拉开门,沁冷的风与自然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毫无目的地的缓步走着,嗅着大自然清新的气息,却不觉自己已走进一块人人惧畏的地域。

 “我没看错吧?”位于尼斯堡主楼的三楼厅室内,一伙人优闲怡然地啜饮下午茶,发出呼声的是坐在窗边逗弄儿子的向洛琪。 

 “她…她…天啊!”捧着掌上型电玩的古月当场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你是见鬼啦!”狂神赶来护驾,搂起古月后不叫道;“那个女人不要命了吗?”

 “喂,是我。”萨杰拨通了银狐随身的手机“你人在哪?”这小子一早回堡后便不知躲到哪个角落。

 “后园石屋里。”话筒里传来侧侧的回答。

 “正好。贺青现在正安适地坐在你的园子内,身边正巧围着你那一群大大小小的黑豹,若你有空,不妨出来…”萨杰话尚未说完,电话便已被切。这家伙的礼貌愈来愈差劲,竟然挂他电话。

 “他怎么说?”幻狼望着萨杰不以为然的表情好奇的问。

 萨杰悠哉地踱至窗前“没说什么。”说完,抱起他的小凯凯,眺望坐在豹群里的贺青,噙在嘴边的笑纹愈扬愈大。

 冷风吹,落叶飞,贺青舒服地倚着大树,闭目养息。

 “谁让你出来的?” 

 压抑怒火的走调寒音闯进了她的宁静世界。 

 他回来了!“我让自己出来。”再待在房里迟早会闷死人。

 “若你想到外头来透透气,告诉我便成。”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很愿意提供服务。

 “你忙得不见影。”贺青尽量让口吻听起来自然平稳些,不见埋怨的意味。

 “有我陪着,你也不见得多快乐。”银狐不悦的咕哝一句。

 “我可以照顾自己。”

 “是吗?能将自己照顾到豹群堆里还浑然不觉,我该钦佩你吗?”银狐丝柔的低嘲轻语,让她的娇颜升起红

 “这是后园那个住着一群黑豹的后园?”

 “你是反应迟钝还是关傻了?”适才他正在清理黑豹们的石屋,因此所有黑豹全待在园子里。

 “它们没将我生活剥?”贺青惊讶的问。她曾经晃点过那六只黑豹哪!它们真不记恨?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它们不会攻击你。”银狐说着走进宠物们休憩的范围内,将置身其中的贺青拦抱起。

 “下回再带你出来,现在先回房。”他独裁地决定她的去留,清理完石屋还有麻舍,他忙,却不愿她落单。

 “我还想多待一会儿,这里的空气很新鲜。”好不容易才出来,她不愿这么快就回房。显然她的话又令他不爽快了,贺青感应到上方降下一股森愠,凛寒气流拂向她的发鬓。

 “你的嗅觉有问题,若你再仔细一闻,就会发现弥漫着动物排物味道的空气,一点都不新鲜。”莫非她把嗅觉也给闷坏了?

 经银狐这一说,味道真的有些怪怪的。贺青心想。

 突然,银狐的手机又铃铃作响,他腾出一只手接听,往城楼走去的步伐依旧沉稳。 

 “是…是我。”话筒传来欧德诚惶诚恐的支吾声,显然拨这通电话绝非他本意。

 “我还不缺货。”说完,银狐立刻切断电话。扳倒耶比达的那笔钱足够老家伙挥霍到死,他竟敢还来烦他。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急如催命索铃,但他不予理会,任由它响个不停。

 “你不接,它会一直响下去。”好吵,贺青不微蹙起柳眉。

 “让它响。”只要他不接,对方自然会放弃。

 “可是它震得我头昏。”她脑子里净是手机高频率的铃声在迥着。

 银狐按下通话钮,怒气尚未爆出口,对方已先声夺人。

 “死小子,不准再挂我电话!有人要见你,可不可以出来一趟?”欧德的大嗓门连贺青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以。”银狐语气森冷的拒绝。谈易找萨杰,经由萨杰评定易水准后,再派他出马,十几年的老规矩了,怎么老家伙突然健忘。

 “我管你可不可以。日本来了重量级人物,你懒得理会人家,但他们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惹不起他们,来势汹汹啊,我说你呀可——”

 “一会儿到。”随即切断通讯。

 银狐望着怀中一脸茫然的贺青,脸色逐渐冷凝。

 即然这女人断不了恩义,何不由他代劳,他们的未来不再会有任何拖累与干预了。

 世间少有事物能引发银狐彻底的痛恶厌憎。

 跟前恍如搁置着一面明镜,望着镜中的男人,银狐终于明白何以每回他立于镜前,便无端升出一股毁灭冲动的困惑。此刻,他的阴郁开始漫天升华。

 一模一样的外表下有着迥异的个性,唯一能从外表辨别两人的仅能靠泽不同的眼眸。

 “我始终很纳闷,那个与我是双生兄弟的人究竟是何模样。”蛇冢冥煌淡淡的开口。

 蛇冢冥煌,一个全身散发着尊傲贵气的天之骄子,蛇冢家的继承人。在蛇冢这样一个显赫威扬的家族,培育出来的人自是拥有他难掩其身的光华,而银狐的阴冷沉郁却淡释了那道光华。

 “那对兄弟在干嘛?有必要瞧得这么仔细吗?还不都是一个样,回去照照镜子不就得了。两个大块头杵在一起,让人看了就刺眼。”欧德边向老友成田浩二发牢,边打量仍在瞪着彼此的兄弟。

 “不一样。”成田浩二不以为然的说。欧德人老,眼睛也跟着昏花吗?谁都瞧出大少爷与二少爷截然不同的气势。“大少爷利锐沉稳,二少爷则较僻孤绝,两人同样傲群出色却不会是同一类人。”

 “这倒是。”欧德抚撑着下巴频频点头“那小子,成天死冷着一张脸,五岁是那副死样子,十岁还是那德行,现在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天生的死模样恐怕是救不回来了。”平白辜负了上帝的一番美意,一张俊脸就这么被浪费,可惜呀。 

 “你太失礼了,欧德。”身为蛇冢家的家臣,成田浩二当下萌生出护主的强烈意识。

 而在另一边互相对峙的兄弟…

 “别这么一相情愿,你的‘胞弟’永远不会是我。”银狐冷然回道。跟前这个男人曾与他在腹中共同度过十个月,他们同型同体直到降临人间,但是他被选择送离。

 “你在抗议是吗?向谁抗议?命运!放你的人!或者…是我!”蛇冢冥煌举步向前,缩短了兄弟两人打一照面便在无形中出现阻隔的鸿沟,线扬起一抹有深意却没笑意的弧度“命运真不公平是吗?我只早你两分钟出现人世,所以你便注定远离家园,我可悲的小弟,你在怪我,嗯?”他讽的话语犹如利刃,刺人银狐愕然的脑子,划过他动的心湖。

 真有趣,一只既冷且残的小豹子,他的弟弟啊!

 他和他,两人的命运决定在两分钟之差的时间中,这要怪谁呢?老天愚弄着所有降世灵魂的脆弱人生,只能感叹蛇冢凌皓也被给摆弄了一道。

 “闷着不出声是什么意思?说话!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蛇冢冥煌说着伸出厚实的大掌覆住了银狐柔顺的发顶…

 而后,兄弟两人同时僵化。

 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碰了他!情绪低劣到无以复加的银狐立刻转身走人,片刻也不愿多留。今生今世别想他再亲自面见任何蛇冢人,他和贺青从此与蛇冢家无关。

 “你又想逃。”背后的喝言喊不住银狐决绝的脚步。

 “你跟贺青真想要背弃蛇冢一辈子,别忘了你们身上的记号。”

 银狐的身影没入冬的耀芒下,缓缓消失在众人中。

 “结果还是一样,连个也没谈成。”欧德撇撇嘴。

 “都怪你,小时候没妥善开导二少爷,还不小心让他加入M盟那个怪组织当杀手,你这个神父满身都是罪孽。”成田浩二不悦的数落着,然后转而询问年轻的主子,

 “少爷,要不先回日本,老爷、夫人以及一干叔伯们全等你解围呢!贺青小姐有二少爷照料着,老太爷派来的死士们不足为惧,蛇冢家族的危机才是当务之急啊!”幸好他私逃出境将大少爷找回,否则不知蛇冢家族会到什么地步。 

 追究底,蛇冢家的传族手谕害惨了后代子孙,双生蛇嗣的诅咒,他要亲手打碎。蛇冢冥煌作下决定。

 日本京都

 “放过他们吧!这是全新的世代,老祖宗的遗训不适用在现今,怎么您还是看不透!”蛇冢冥煌一身黑色和服,捺着子陪老太爷对弈。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小辈不曾目睹过当年的种种悲剧,可怕啊!手足相残、泯灭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允许旧事重演。”蛇冢太爷固执的说。

 “我和您不同,至少我无法手刃亲手足。忘了吧,远古种种只是巧合,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你见过凌皓那孩子了,贺青丫头跟他在一起?”这些不肖子孙总爱瞒着他偷偷摸摸的。

 “他们的命运本来就相连。他是不会回来认祖归宗的,您大可放心,否则他也不会二十几年来完全对这个家族不闻不问。”蛇冢冥煌收回了几颗黑棋,发现老太爷正失神的望着远方。

 “那孩子的势力很强大,若他有心叛变,会是我们蛇冢家的灾难。” 

 “您真该亲自见见他,届时您就会发现所有的担心全是多余。”蛇冢冥煌不想再浪费舌改造老人家深蒂固的旧思想“蛇冢一族自古以来的悲剧够多了,他已经被放逐异乡,您却仍苦苦相,对安享天年的您而言,太多的杀戳并非好事。”他捧起一旁的香茗端至老太爷跟前,

 “您是您那一辈唯一仅存的人,所以我尊敬您,别再手族内之事,好好安享您的晚年。”说完,他将瓷杯置入老人手中。

 “你的意思是要收回我的参事权利。”老太爷顿时慌了手脚,神色骤变,手上的瓷杯也翻落桌上。

 “不敢。只是我以为当您迁入暮蓉坊后就该有所觉,已经改朝换代了,不是吗?现今的蛇冢家由我掌控,这是我的时代,一切由我定是与非。”蛇冢冥煌站起身,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老太爷“与世无争才不会树敌,想想从您进暮蓉坊以来,有几位孙儿来来探视过您了?”

 “你也可以不用来了。”老太爷怒气冲冲的说。

 “也只有我会来。您真该庆幸我母亲能屡次从您手中死里逃生,否则,哪来的蛇冢冥煌为您老敬孝。”

 “你要怎么做?”

 “别再过问我会怎么做,您没资格了。”蛇冢冥煌走到房门处停下脚步“我到英国访查期间,您冷冻了所有叔伯们的参事权又借机收取政治献金,这件事我已经下来了,那笔为数不少的钱,您就留着养老用吧。”说完,瞟睨了老人家最后一眼,他拉开木门,举步走了出去。

 不久后,蛇冢太爷猝死于心肌梗,同年,蛇冢正和正式隐退,迁入暮蓉坊安老度,不过,他的退休岁月相较于他父亲,可温馨怡然多了。 

 “回来了。”贺青轻声说道。在银狐那种似能穿透人心的视线注下,她再贪眠也非醒不可。

 “我一直在想,自己应该是开心的。”银狐轻柔的俯向贺青,为了不到她,他以双臂支撑着自身重量。

 这么近,近到贺青几乎以为他想吻她,但银狐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轻触她瓣,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吐息而出。她屏息着等待,等待今晚的不寻常,等待他即将口出人意表的话。

 “或许我真的不习惯爱人,不过他把你许给了我,任我再如何鄙弃那个家族,我还是无法鄙弃你。有个人可以住进我心底,让我时时刻刻挂怀着,我不得不承认,有个人可以想念的惑觉并不坏。”

 曾经他百思不解过,堡里那三个男人为何非得娶个女人来捣乱生活,如今,他顿悟了。

 “你不好奇今天我去见了谁?” 

 “如果你肯说。” 

 “那个你念念不忘的家族,来了个与我长相相似的男人。”想起当时情景,银狐又是一把心火燃起。

 “嗯。”这代表日本那里的家族危机终于可以解除了,大哥不会容许老太爷兴风作

 “就只有这样,我还以为你会兴奋得手舞足蹈。”他望入她的眼瞳里解读她的心音。 

 贺青轻轻地笑开怀“何必兴奋,我没脸再回去那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家族了,所以才会选择以死做归途,而你却要了我的命,该怎么说呢?我狼狈透顶,就算回去,见了谁都抬不起头,尤其是一向视我如己出的师父与夫人。”不晓得夫人的病情如何,未能完成诺言,她真是惭愧。 

 “不要把我跟他们扯在一块。”

 “有时候我发觉你相当任。”

 闻言,银狐不拉长了一张俊容“这种形容词我不喜爱。”她是故意他吗?

 “震撼吗?你跟他除了眼珠子外一概像得不分轩轾。”当年她也有不小的震撼,却分析不出何以跟前有着一双蓝色深邃眼瞳的男子,竟能带给她心如此的冲击,这张脸庞她并不陌生啊,为何跟大哥在一起时,没有这种感觉。

 十八岁的少女,没爱过,才会不解个中滋味,八年后这才意会,只觉当初有些可笑。

 她兀自沉溺于初相见的回忆里,倩容柔媚得令人醉,偏生银狐不解风情,剑眉倒竖,蓝眸生怒,一手勾起她晶莹无瑕的下巴“你爱我,是因为他,因为这张脸?”原本美丽的蓝色眼睛闪着危险的讯息。“你也曾爱过他?”

 “我没这么滥情好吗?”他把她当什么了,谁说长得一样她就都得爱上,这突来的飞醋吃得无一丝道理。

 “难讲,你与他共同生活的年数远胜我。”银狐反驳道。

 若非不想惹他更加生气,否则她会失笑,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不知道,因为他比八年前的她更不了解“个中滋味”

 “我的眼睛只看着你,一颗心也只为你跳动。够了,银狐,让女方示爱到这种地步,可有失淑女风范。”她知道自己又脸红了,只怪她爱上的男人不懂爱,不习惯爱人也不了解被爱。 

 银狐柔化了脸上的冷峻,只手撑着额头分担了一些重量给她。“我想这样看着你,我的重量会不会让你难受?”他高硕的身躯几乎盖复住她全身,他撑着头,欣赏她的明丽。

 “不会。”却会让她脸红心跳。

 他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来回。

 “其实比较撼动我的是两分钟之差的消息。”两分钟之内定终身,他不否认这项突来的告知令他难受。

 “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上天本来就不公平,大哥只是比较幸运。”她伸手轻抚他的手臂,希望让他好受些。

 “如果命运对换,现在让你爱着的人,会是他,而不是我。”虽说人生矛盾,却也有它一定的顺序轨道在运转。

 “幸好不是他,爱他可不比爱你轻松。”贺青浅浅地笑道,缩回原本抚着他的手,赶忙挡下正抚向她衣内的冷凉大掌。

 “爱我,让你吃苦头了?”他的手指改为描画她的丽容。

 “无所谓吃苦头的问题,这种五味杂陈的感受只能意

 会不能言传。自古以来多少人在爱情里寻找答案,结果还是问号,爱情永远没有答案,没有解答的问题,在作答时就会慌乱。对,就是那一股窒息般的慌乱。”不懂爱的男人能懂她话中之意吗?

 “可是我喜爱你爱我。”他只需要并且足于这个答案。

 贺青呵呵发笑“那就够啦!”真的够吗?天知道。

 “你从不要求我爱你,为什么?”他的蓝色瞳眸似海洋般幽深且清澈。“因为我没有信心你对我的情感足以让我向你开口求一份爱。”因此她仍需有所保留。

 “你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

 “都有。”

 她的话令银狐心生怜惜,忘我的吻上惑他已久的红

 “我要你陪着我到天涯海角。”他眼神一凛,语气依然温柔似风。 

 “我能选择吗?”她是否不顾一切地往他设下的漩涡里跳?

 “不,你没得选择。”因为他已决定,而他向来不会让决定变成后悔。

 从那暮冬的最后一晚,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他们两人消失在融雪的最后一天冬夜里,就像轻烟一样的平空消逝。

 三个月,可以让世间人事全非,可以让遗憾终身萦绕心头。

 戏未落幕,偏偏还是有人熬不到曲终人散。就在他们两人消失的那晚,日本下了场入冬以来最大的暴风雪,蛇冢家族的丧祭仪式便在狂风大雪中举行。

 一个母亲盼了一辈子,等到魂断人生尽头末路,等到的只是满心的懊悔与遗憾。

 这份憾,终也成为贺青心中无法抹灭的心伤。

 这里是个极冷、极寒的冰漠之地,北方吹来的风凛冽且狂,不过贺青很温暖,暖源来自于银狐的体息,窝在他怀中,一件毡复着相拥而坐的两人,再冷劣的气候也不足以为惧。

 “北挪威没有我想像中的冷。”她的话甫出口,续续的咳嗽声便一再响起。

 “回去吧,近来你的状况不太好。”裹在长大衣下的伊人微颤,银狐位拢背上的毡,并将她圈紧免受风寒。

 “只是水土不服,我想多待一会儿。”冰寒冷凉的四方天地,原来就是他长年自我放逐的僻静之地。

 这些日子以来,银狐带她走遍了整个北挪威,每到一个地方,他会一一告知她所有的景,她则细细聆听他口中的冷地之美。

 银狐早在挪威北部的亨墨菲斯——一个地处于北极圈内的城市——购置了一栋别墅,原来当全世界都寻不到他行踪时,他老兄竟是独自一人窝在他的北极世界里,远离人群。

 “天色暗了,还是回屋子里。”银狐温柔地扶起有些虚弱的贺青,才碰着她,银狐的浓眉立即深锁“头晕不晕?”

 怀中佳人螓首微摇。

 “耳鸣呢?”持续发烧不是好现象。

 贺青轻瘦的身子被他轻而易举的抱离地面“想不想吐?”

 “只想睡。”他的膛向来是她安眠的好处。

 身体似乎愈来愈沉愈重…倦意也愈来愈深,她真的困了…

 贺青安然舒适的合上眼,心思却忍不住紧挂着所有她抛离的人事。她想念淅枯瘦的蛇冢夫人,她是否仍躺在病榻上,痴痴地遥望远方,等待她回去,等她带回她心爱的儿子,回到她身边,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让她得以安详地步向死亡。 

 她还在盼,还在等吗?她也同样在等,等待他的真心降临,让她有足够的信心用爱来索求他每件事,但…可怜的夫人啊,您微弱的生命之火等得到那时候吗?

 “为什么哭?”银狐看着自她眼角垂落的冷泉,心痕又裂了,出炽热的体,揪紧地发疼。

 张开水雾蒙的杏眸,贺青任泪水溃堤成灾而不加掩饰,停不住的泪水一再滑落。“当一个背弃过去的女人,我一定会后悔。”

 好多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急促响着,别墅不会这般热络,银狐不喜爱太亮的地方,这里却有着白光投,还有刺鼻的药水味。奇怪,他们不是待在银狐的别墅吗!

 那么,这又是哪里?

 她好累、好疲倦,像是与千万人拔河竞赛,她想奔往另一片美丽世界,却被阵阵刺痛拉回原来的黑暗里。强光?哪来的强光呢?她能感觉到光影晃动,这怎么可能?

 贺青费尽了所有力气挣脱黑暗,撑开久合酸涩的眼睑。

 首先进入眼瞳里的是一双绿色的…眼睛!绿色的眼珠子正瞧着她,接着她往上瞟了一眼,这般轻易的动作,像扯动什么似的刺痛着,她看见了一头银灰色的头发,虽然有些模糊,但她百分百确定那是头发没错,因为她看见了!

 绿眼珠的主人渐渐远离了她,开始拿起一旁的工具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虚弱的她,光是他手上那个小手电筒,在她双眼间来回照着就今她极度不舒服。

 对方又开口说话了,但她听不懂,不过看得出这位白衣老者兴高采烈,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白衣老者转身不晓得做些什么,她的视线很模糊,咦?又来了两个身穿绿衣服的女人,其中一个拿了针狠狠地刺了她一下,还好,像蚊子叮;另一个比较狠,用针刺了她还不放手,居然用奇怪的东西将针固定在她的手腕上,然后一种不知名的体经由针尖进她体内,引来她一阵哆嗦。

 “恭喜你,你好勇敢。”一个绿衣绿帽的女人俯过身来,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

 你是谁?贺青想问问不出口,喉头似有东西梗住了她,就像四周密密麻麻的机器围住她一样。

 白衣老者又凑近她身边,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皮,滴入几滴冰凉凉的体,接着,她听到一阵哔哔作响的声音,很急促,事情好像很糟糕,因为老者的脸垮下来了,一群身着绿衣服的人一齐涌向她。混乱中,她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却说着她陌生的语言,他好像很急躁…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因为四周又暗下来,她又躲回那个黑漆漆的地方,等待光明再现。

 “没事,她只是太虚弱,肺炎刚好立刻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她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只是暂时休克,我们会处理。”白衣老者招来一名护士“你先带这位先生去休息。”

 “跟我保证,她会没事。”银狐一把揪住老者的衣襟,咆哮道。

 “她会没事。”老者保证道。

 银狐被拉出了接护病房,隔着一道玻璃窗注视着里头一切。

 “他究竟要向他保证几次才会安心?”老者一边急救,一边抱怨道。

 “的确是有些危险啊,她才刚从挪威医院治好肺炎,又立刻转院到我们这边进行眼角膜手术,折腾人的不是吗?”

 “有什么办法,眼角膜只有一副,有十个病患抢着用,虽然是大老板旗下主管先抢购,还是得照排定的时间来。”

 一干医护人员开始笑闹、闲话家常,伫立窗边的银狐凛寒着一张削瘦面容,开始计划该怎么整治这些庸医。记得提醒一下幻狼,德国的M盟附属医院得多来巡视几趟,免得这些庸医们老当家里没大人了。

 为什么要痛醒她,而不是叫醒她?她又被狠刺了一回。

 贺青终于睁开眼睛,正式接久违的光明。

 绿衣绿帽的护士对她笑了笑,收起针筒退出病房。

 触目所及净是些不知名的仪器,老是在她耳边哗哔作响的怪东西她也看见了,原来颜色可以这么美好。

 一张熟悉但又陌生的男面孔出现在她跟前。

 而贺青却仍在记忆的版图中搜寻银狐的面貌,他看起来好惨,双眼布满血丝,原已冷白的府此时更显苍白,在散落黑发的包拢下,本就清峻的轮廓更是消瘦,胡渣大刺刺地盘踞了他有型的下颚…记忆中的俊冷银狐从没这般潦倒过。

 “你的表情彷佛在告诉我患了不治之症般的愁苦。”她好生心疼地抚着印象中的五官面容,能看着他、摸着他,真好。

 “我昏睡了多久?”她如梦乍醒,却已恍如隔世。

 “久得让我以为你一辈子再也不想醒来。”他的声音听来干干涩涩的。

 “谢谢你带我来挪威动眼角膜手术。”天大的喜令她心中漾满感激与幸福。

 “这里是德国,M盟的附属医院。”他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她“我的心脏…好累。”

 这种形容词也只有他这种缺乏表达能力的男人才说得出口。

 “你的模样好像刚历劫归来一样。”贺青伸出着针尖的手,轻抚着他柔顺的黑发。

 “历劫归来的人是你。”四只眼睛近距离地胶着住彼此,再也分不清你我。

 “我想再看着你,但…我好累,好想…睡…”说出最后一字,她已再次坠入梦中。

 银狐守在一旁,待她传出规律的呼吸声后,他替她拉拢被子,静悄悄地退出病房。关上病房门的同时,远处走廊上,等待许久的一行人这才起身,个个面凝重之

 待银狐一走近,一记雷霆万钓的拳头立即又猛又狠地击上银狐的俊脸。 

 他神情自若地拭去嘴边的血渍,不卑不亢地面对一群伟岸的男人。“这拳你我算扯平。”森肃的寒音凝冻空气中的烈怒分子。

 “你这算什么!没事学人私奔隐居,吓吓大伙很过瘾吗!当初我对待古月都没你对待贺青来得混帐!”说着,狂神另一拳又想朝他挥去。

 “够了,狂。”幻狼及时稳住怒火冲天的火爆男子。“在外人面前,别闹出兄弟阋墙。”但沉着的人不见得就有好脾,银狐这小子欠他一拳,先记着,后再讨回来。 

 “你们不觉得关于‘兄弟’两字的认知,我才是最清楚的人。”现场就属蛇冢冥熄最为郁怒。

 “幻狼。”萨杰唤回两名隐怒的彪猛男子,只给那对亲兄弟一个空间,他们自家的纷由他们自行解决,局外人终究是无权手。

 “很遗憾从没有人教过你逃避不是解决之道,让我告诉你,你逃得了,因为对于蛇冢你根本无心,贺青却不行。她得回日本面对一切,这是她代替蛇冢凌皓立足家族二十六年应负的责任。”蛇冢冥煌抑止住满腹的狂怒,保持绝佳的好风范,以免失手揍死唯一的亲手足。

 “她必须跟我回去。”蛇冢冥煌不容他反驳地要人。

 “她注定是我的。”银狐没有让贺青回日本的打算,若是可能,他会限制贺青永远不许再踏上那块版图,谁知道这满怀恩义良知的笨女人回日本后会不会又重蹈复辙?好不容易她终于放弃过去,随他天涯漂泊,他不容许有人将她带走。

 “除非你心甘情愿承认了!蛇冢凌皓,否则贺青不是你的,她是许给蛇冢二少爷,而不是银狐,你最好认清这点。”蛇冢冥煌举步越过银狐,直奔病房。

 病房门口处,银狐以身阻拦,凌厉的目光下波涛汹涌,他的立场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你的任与一意孤行只会害她懊悔一生。”蛇冢冥煌再次告警,横过长臂直接探向门把。

 银狐一手挡住对方肩头,心湖翻滚出烈的惊慌,他正在失去她吗?这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并不好受。

 “给我,把她的一生都给我。”生平第一次,银狐错愕的警觉自己受威胁。

 “要一个女人,必须要得理所当然。”蛇冢冥煌一双狭长黑眸直直地入翻剩汹涌的蓝瞳中。“她,是你的谁?回答我,给我一个你要她的理由。”

 银狐眼中蒙上一片灰,一个简单的问题几乎平了两汛如海的深潭,动的波光水风化成石,回答不出的慌乱令他窒息。

 “等你想清楚了,再以一个男人的立场来将她要回,从此,贺青的一生都会是银狐所拥有。”说完,蛇冢冥煌扭开门把走了进去。 

 病上,贺青已睁亮杏眸坐着等候。该来的终究会来。 

 两架各标示着斗大私人航号的客机,两方势均力敌的财阀,机身大刺刺地停放在停机坪上。

 蛇冢一行人,包括蛇冢冥煌、贺青,以及随行人员,个个身着黑衣丧服挂孝,在医院告别后,两方人马自行带开,一对飞雁便被硬生生的分开。

 候机室一角的圆桌,坐着三个闲适啜饮的男人。

 “我说,自落地玻墒窗俯瞰出去的风景真有这般吸引人?”狂神故作一脸纳闷状,手指勾着杯耳,凉凉地嘲讽在窗前伫立已久的雕像。

 幻狼偏过头随意瞧了动也不动的人影一眼,耸耸肩灌入一口苦涩的黑咖啡后,才开口说道:“这样才有美感吧。”

 “可怜的家伙,还真让他动了真情。”说完,萨杰起身来到银狐身边,陪他一同目送底下那群正朝客机走去的人影。“他们要回日本了。”

 “等他们那架铁马起飞后,我们也得飞回纽约了。”狂神走向银狐另一边说道。

 “咦?你们看。”幻狼的迟疑自银狐身后传出,手指着窗外地上的人影。 

 “喂,死家伙,人家在看你哪!”狂神顶了顶僵成石像的银狐,比当事者还热络急切。

 银狐的眉宇之间拧成解不开的死结,依然沉默不语。

 “拜托,既然要站在这里目送佳人离开,你好歹也挥挥手道别一下,又不会少块。你看,人家在对你笑了。”狂神恨不得将银狐直接丢出窗外还比较快捷些。

 银狐的蓝眸陡地浮现惆怅,但依然保持缄默。

 “幻狼,她说了什么?刚才她的嘴皮真有掀动过,还是我眼花?”狂神欺近落地窗,底下一回黑影已逐一进入机舱。

 我等你。她是这么说的。

 难道,他也得尝尝五味杂陈的滋味,在没有答案的情爱里寻求解答。

 我等你…银狐的心上,出现了第二道心痕,更深、更疼。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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