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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辽远的四方穹冥以它不变的幽暗复拥凡尘,游离人间的灵魂极易失在这浩瀚苍幕中。

 无星无月的夜黑暗且稠糊,不实际的玄虚纳收容着漫游其中的飘灵魂。

 陡地,一道冷光刺,她不敢再浮沉于空幻的境池里,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影子也有痛觉?

 “留加…”贺青轻声唤道,凄的眼眸幽幽转醒“这是哪里?好暗…”

 “折损的灵魂肯回来了?”魔魅的冷光转化成一具实体站在她身旁。

 “是你…”悬的不安终于沉静下来,贺青合上眼,让疲惫的身心重回幻境休憩。

 是银狐难得慈悲还是垂怜她的落魄,他救了她,蛇冢家的恩情她又欠了一笔。

 唉,她的命途好像只能让蛇冢人牵着走,无论是朝生或向死,总免不了由蛇冢人来替她决定。

 “世上的圣人够多了,不差你一个。”银狐本想拿起柜上的烟来舒畅情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收回手。他漫不经心地爬梳过微黑发,长臂顺势搭向头枕在脑后,舒适地侧过脸端凝起假寐的伊人。

 “什么?”她混沌的脑子摸不着他的话意,才睁开眼便被近在咫尺的一双漂亮眼眸给摄住了心魂,过了半晌,她方才移开视线,环顾四周一圈后,终于才真正清醒过来。

 “占用了你的位,抱歉。”

 所有的力气能量彷佛被掏空似的,要她起身爬回自己的房间恐怕她会在半路上就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望他能慈悲为怀暂时收留她一晚。 

 “有差别吗?要你来暖我的不正是你与耶比达换目的的协议。”银狐讥诮道。脑子才一清醒,蠢话又开始冒出口,这女人永远在矛盾中求生存。

 “拜托你,说话别如此伤人,我可没有寡廉鲜地爬上你大爷的过。”好痛,口有股闷热积着她的息,她停了半晌才再次开口“对了,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圣人。?”

 “就一个连自身都活得虚幻不实的女人而言,你肩上的担子太沉重,想背负圣人的道德恩义、情理天良,也得看本身的能力是否足够。”丧命在自己遵奉二十六年的信仰手中,真是可悲。 

 “我已经努力让自己活得真实了,别再一味的否定我,行吗?”贺青不悦的回道。突觉有些冷,她想将丝被拉高些,谁知就连这么一个不需太多力气的动作,她都深感软弱无力。

 在她放弃的同时,有人好心的伸出援手,银狐替她将丝被拉高。

 “谢谢。”她现在一定身处天堂,躺在她身边的是位善良的天使…

 “没人要你感谢。”

 不,是地狱、炼狱,身旁这家伙是冷酷的魔鬼。

 “留加他…我是指阿里,他没事吧?”她担心的问道。虽然留加功夫底子不错,但对方个个勇猛魁梧,他一个人能抵得过对方四掌已是侥幸。 

 “腿骨臼,处理过应该没事。”那家伙不时拖着一条满绷带的腿,一跛一跛的跑来这里烦他,能走能叫的应该没啥大碍。

 她闻得到他的气息呢!鼻端下隐隐传来他的气味。萦绕着她四面的冷能稳定思绪,困意悄然升起…

 “我困了,晚安。”有他陪着的夜应该可以畅怀安眠吧。

 一个发誓这辈子不准再有人用“晚安”两字来敷衍他,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如此,她也是。

 “别睡。”他轻柔敌拍醒她。“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够了。”

 “还有事吗?”贺青觉得再不睡,自己又会忆起什么伤人心怀的事,她不愿在疲累时还得伤神,干脆任由睡意将它们带入梦里化成虚无,只可惜有人并不同意她的逃避。

 “突击你的人是谁?”

 撑不住的眼睑放弃再与意志力搏斗,舒缓地闭上,语句也开始含糊不清“谁…是谁?”这像摇篮一样,很好入梦。

 子弹击中的是心脏周围,可不是脑袋,她在装什么迷糊?

 “那四个日本人,你认识吗?”银狐索打开头壁灯,晕黄的光线映照出一朵清芙蓉。

 什么日本人!她不…日本人?!蛇冢,老太爷?!一幕幕的画面开始浮现脑海,散了她满脑的浊重睡意。

 她赫然睁亮恐惧的杏眼,紧窒的喉头干涩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面前高深莫测的男人,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夺眶而出。

 贺青忽然觉自己失态“对不起。”她想拭泪却力不从心。

 银狐哼出悒烦的冷息,认命地接下他打心坎不屑到极点的拭泪工作。

 “你在害怕。怕谁?”这女人无畏无惧,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他是见识过的。能气定神闲面对狂如猛兽的狂神与之争辩古月的去留,她根本是过了头的勇敢…而今,浮现在她眼底的骇异怯又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了…他不会承认我们的,怎么办?”她连承诺都还来不及达成啊!她能躲得过老太爷的格杀令吗?生病的夫人等得了她带回银狐吗?

 “‘他’是谁?”

 “一个极力否定蛇冢凌皓存在的近百岁老人,他也是造成我们偏离原本命运轨道的幕后黑手。”贺青语气幽幽的说。

 “这就是你背负二十六年恩德情义所换来的结果?啧。”银狐扬着嘲讽的角,微摇着头为她惋惜。

 银狐的发梢因摇晃而扫过她玉雕的面容,如同他的讽刺一样刺痛她已然碎裂的心。

 人世变幻始终是毫无常理可言,难以预测又闪躲不了它的瞬息万变,这种转化莫测的人生路,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也来不及反悔了。

 而她走的却是条别人擅自替她安排的命途,何以她连反悔的余地也没有,还得认命的将生死由他人操纵,去留任人摆布?

 这绝非是她选择的人生啊!

 不想泪水再次决堤,贺青索合上眼,将一池不甘的紧锁在飘雪的心湖中。 

 “说话。我想听听你心底的声音。”他更想目睹他的影子宣愤怒的模样,满心期待她眼波中被执念簇拥成形、始终刺碍着他的炫亮星芒碎成千万片。

 他会耐心地等待影子被嗔怨同化,同化得像他。不再自诩是救世天使,他是恶魔,怎能容得下天使般的影子。

 他喜爱这道暗影像他。像他一样,背弃过去。

 “放过我吧!”她痛苦的睁开泪光莹莹的沾水眼睫“我没有力气再与任何外力周旋对抗了,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好吗?”跟前两泓彷若急将她没的蓝色深潭根本不会将她自翻复的船中救出,倘若她再次不小心失足了,只会被卷进他设下的急涡里,坠入更难自拔的深渊。

 她似乎想得太美了,银狐是救了她一命,但并不表示他冷硬的心防肯为她卸下,方才她差点有了不该萌生的错觉。

 银狐永远不可能为她卸下心防,永远不!她该有这份认知才对。

 蛊魅的澄晕光氲将披散着一头黑发的银狐笼罩在诡里,贺青畏颤地转开螓首,不愿再与骇人心骨的森冷光抗衡。 

 将她的闪避收纳眼底,银狐讪讪地嗤笑起来。

 她真的快不行了。倘若再由他逗弄下去,这个女人恐怕真的活不过今晚,那可不行,她可是他预备收归所有的影子。

 银狐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诡意,瞥犹在自我悲怜的女人一眼,便开始调节方才释放得太过于猛烈的狂波满,野兽派的野蛮念重薪被压抑回心防内。

 “喂。”

 “嗯!”这多愁善感的女人又是哪筋不对劲!

 “你想,我们会不会又是…同年同月同死!?”她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回答,缄默的空间里却只听得到她心跳匆促的奏鸣声。

 直到她失望地想放弃得到答案时,身旁终于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低沉语音。

 “不会。”凝暗的深夜果真危险,容易让人心不定…还有反常,但愿身旁的影子能自觉点,别再企图扰他平静无波的荒凉世界。 

 “是吗?”模糊的水雾淹没了杏眸,她蹙起柳眉强忍着不让它们滑落。“可是看来下回我是非死不可了。”虚浅的轻笑无奈的逸出口。

 已然降了温的银狐又被莫名地拨出满怀的

 “不会再有第二次幸运蒙你搭救了。”说完,贺青便合上眼,但晶莹的泪还是抵不住心湖中的酸涩,静静落入他怀里。

 无声无息的伊人,悄悄摄取独有的气氲,渴盼能被他的冷光寒风包拥入眠。

 --不再会有第二次幸运蒙你搭救了。

 这句话好像嵌入银狐的心坎上,成为一道明显易见的心痕。

 “那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耶比达忿忿的说“什么死人特使还有那特种部队,以及那个女人!这些人像鬼魑一样在堡里游来去,不晓得在进行什么鬼勾当,把这几枚不定时炸弹留在堡里,谁知道会搞出些什么子来。”

 “格司先生的行踪难测,尤其他根本不带任何助手完全单独行动,一整支特种部队就这么被冷落在堡里确实不怎么妥当,容易滋生事。对了,将军,那个女人可曾回报任何消息?”阿法汗探询问道。

 “还不都是那些话!早知如此,当初也犯不着采用你的鬼提议,我看这女人根本是在敷衍我,她只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去达成她的目的而已,留她毫无用处。”

 说完,耶比达站起身在书房里踱着步,愈想愈气“啪”的一声,突然用力一掌拍在书桌上。

 “他们当我是没长眼睛的笨蛋吗?一堆人把萨尔其堡当成什么了,那个该死的特使竟敢在我地盘上光明正大的调查起我的背景,还由不得我生气撵人,另外还得附赠个企图不明的女人随侍左右!去他的,我还真慷慨哩!提供一幢豪宅来供应一干人在暗地里拆我台!滚!叫他们明天一个个给我滚蛋!”一张昂贵的皮椅当场使被怒火中烧的将军大人踹倒在地。

 “再忍几天吧,将军。等俄罗斯那批核子武器顺利入境后,您就再也不必受这些窝囊气了,届时,整个中东全是您一个人的天下了。”阿法汗向来知道什么话最能舒坦将军的火爆脾气。

 中听的话用来安抚躁怒之人效果极佳,果然,耶比达终于下满心的怒气。

 “对了,阿法汗,那批军购黑款确定没问题吧?”无论如何,他绝不容许任何差错将他的帝国梦击垮。

 阿法汗嘿英两声“将军,再怎么来历不明的混浊黑点,只要经过无数次的漂白后,都会变得像‮女处‬一样纯然圣洁,这一点,经过多年来的合作,您应该深信不疑才对,何况这笔黑款可是帮你买通四国油田供应区的大功臣哪。”

 “总理不会临时改变主意让那瘟神干掉我吧?”说来说去,耶比达最担心的还是项上人头的问题。

 “数笔军用公款全在您名下,油田也被您控制着,还有数不清的机要密件全握在您手中,这些都是您的保命符,安心吧!再不然,也还有一群恐怖分子供您差遣,总理又能把您怎样?”

 “但难道就任由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在我背后捣蛋?我只要一看到他们就没来由的怒火攻心。想个办法,不然就先弄走那群特种部队,堂堂的将军府邸被政府卫军驻守着,想到就教人犯疙瘩。”耶比达不悦道。碍眼的家伙愈少愈好,省得心中老是忐忑不安。

 “是,属下会尽力办妥。”

 “等我事成后,首先把那个瘟神和那女人一并轰出伊拉克,今生今世,他们别想再踏进中东大门一步。”耶比达恨道。他说得出便做得到,管他对方是M盟还是美国政府,统统给他哪边凉快哪送去。

 阳光透过枝叶的隙筛下无数个亮的光点,徐暖和风面扑来,一股謦香气息弥漫着整座秘密花园。

 “阿里,你说今天的鱼儿都到哪去了呢?钓了老半天连一尾鱼影子也没瞧见。”阿斯克特双手托腮对着波光潋滟的湖面萌声抱怨着。

 留加不理会他无聊的问话,迳自晒着太阳、伸伸懒

 阿斯克特顶顶坐在大石上猛打呵欠的留加“喂,阿里,怎么办?青姊姊还是不开心呢。”

 “我说老板,不如收拾行李,咱们回死城吧。在现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是保住性命要紧…喂,老板,你有没有听啊?”留加朝迳自往湖中丢石头的主子喊着,但她只顾着制造更多的连漪无暇理会他的话。

 “有。”这湖像极了她的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涟漪是她的心情,啊。

 她云淡风清地扫了伙伴一眼“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一走了之来解决。如果你想,就先回去吧,独守阵营的阿福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唉,主子宁死也不愿去盔弃甲,身为仆人的他还有胆先溜吗?别瞧扁他了,他可是相当忠心的。

 “那你想怎么办?”留加长手捞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便畅饮了起来。

 “听天由命,不是我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如果天命能顺她意,还用得着落得如此凄苦吗?“喂,赏口凉饮喝喝吧。”

 “喏。”另一瓶玻璃罐顺着抛物线落入贺青手里。

 “谢啦!”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大口大口喝酒?”自小深受沙文主义教化的阿斯克特瞪大了铜铃眼。

 “八股。”

 “八股。”

 主仆俩齐声嘘叹后又继续大口畅饮。 

 讨厌!他们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他坏话。“死阿里、臭阿里。”小男孩气愤的萌生出撒泼意念,一把扯下留加的假发权当武器,开始攻击他。

 “喂,我又招谁惹稚啦?”留加任由他打去,这种蚊子般的力道对他根本不痛不

 被他得意洋洋的嘴脸气红了小脸,阿斯克特深深地了口气后放声大吼:“留加是大笨蛋!大混蛋!”

 “死小鬼,谁准你用本名骂我的。”留加不悦的瞪着他,士可杀不可辱,这小鬼得寸进尺得让人想痛揍他一顿。

 嘿嘿,生气了,就不信你能摆帅多久。“哈!你脸上的黑炭妆花了喔。”留加真正的长相如何呢?阿斯克特好奇死了。

 “有吗?”留加焦急地转头询问唯一信得过的大姊头。

 “还好,一样乌黑发亮。”她被这两人的举动逗出轻浅的微笑。

 “少侮辱人了!”怎么连老板也拿他当笑话?

 阿斯克特放下钓竿,跳到留加坐着的大石上,热情地搂着摆张臭脸的留加。“留加,让我看看你原来的样子好不好?”

 “想看我玉树临风的面容!就凭你这个小鬼?!哼!门都没有。回去叫你妈把你养大一点再来吧!”啊,糟糕,措辞不当,留加满脸歉意地偷觑猛然停止摇晃他的小男孩。

 只见阿斯克特怒目狂侥,墨绿色的眼瞳狠狠地瞪着他。

 “告诉过你几次了,我妈死啦!别再拿她来骂我。”

 “对…对不起,我一时忘记。这样好不好,回去后我当马给你骑?”留加连忙讨饶,相当明白小孩的幼小心灵有多脆弱。

 “用不着同情我,我习惯了,没关系。”阿斯克特才不甩他,酷酷地蹦回自己的石头,拿起钓竿,理也不理一脸错愕的留加。

 “笨蛋!”突然出现的玉掌毫不客气的击上留加的后脑勺。

 “哎哟,痛死人了!老板,你谋杀弟子啊!”留加摸着后脑勺抱怨道。

 贺青移到小男孩身旁,毫不淑女的一股落坐。“想念她吗?”

 “嗯,她是个很漂亮又很温柔的人。”阿斯克特仔细地回忆着。 

 “会生出这么个火爆小鬼的黑女人能多温柔漂亮。”留加不满地嘀咕一句。

 闻言,阿斯克特气愤的拿起小石子丢向出言不逊的留加。“我妈妈才不是黑女人,她是英国人,很漂亮、很漂亮,不许你说我和我妈的坏话。”真无礼!

 “你是混血儿?奇怪,你怎么都没告诉我?”没道理啊!堡内上上下下跟这小子混得最的人莫过于他一人,他怎么会不知情呢! 

 “想知道我的身世?就凭你,大笨蛋一个,哼!”相似的讪弄被砸回自已身上,真是屈辱。

 “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好看,想必是遗传你母亲吧!”留加问道。瞧耶比达满脸横的凶恶模样,幸好阿斯克特没有继承他的长相。

 “就因为长得像,老头才讨厌我。”阿斯克特甩着钓竿拍打水面,出十岁大孩子不该有的愤世与落寞。

 住在撒尔其堡这殷日子以来,确实不曾见过耶比达与独子相处的情景,蛮头将军只顾着谋权夺利,这孩子根本是被他冷落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留加暗忖。

 “他总是指着我母亲的鼻子大骂我是杂种,就因为我长得不像他。前几年,妈的心脏病又发作,睡着后就再也没醒过来,老头又骂我是衰鬼,从丧礼过后,他不曾再见到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他。”父子俩就这么彼此恶,谁也不见谁,不理会谁。

 “我恨他!”终了,阿斯克特异常冷静地结论。

 原本纷闹的气氛在这段往事的诉白中沉寂下来,主仆俩谁也不好再多表示些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毕竟在别人的故事里,他们都只是过客,身为旁观者也只能静看,无权多参与。

 “我希望那位格司先生真的能逮住他叛变的证据。青姊姊,你说格司先生会成功吗?”阿斯克特精神一振盼望地问。

 “或许吧,没有什么事难得倒他。”她小男孩柔顺的发丝“可是如果将军被判了重刑,你怎么办?”

 “不知道。”钓鱼似乎已毫无趣味,阿斯克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弄水波。 

 就这样暗怀心事的三人,望天、望水、望地,个个若有所思。

 还来?!半夜三更的,这小鬼闯他房门似乎闯上了瘾。

 刻意轻巧的足音在他听来根本就是多余。

 躺在软上的银狐以手腕遮目养神,决定无视这位小鬼,对于他暗夜潜进的目的,他打算来个不闻不理。

 “你睡了吗?”阿期克特坐在头的地毯上,小头顶卧在沿,对着蒙黑的空间探问。

 甜黏腻人的童稚嗓音在他耳旁嗡哺呢语,银狐依然不动声,动也不动一下。

 “真的睡着了。”遗憾的失望语气又传进他耳膜里。

 “怎么今晚睡得那么早?”阿斯克特当下抱怨起银狐的提早入寝。

 那个叫留加的小子究竟在鬼混什么?三番两次放任这小鬼来扰他。

 阿斯克特稔地按开头壁灯,盯着上假寐的男人,轻叹道:“伤脑筋。”

 该伤脑筋的人是他吧。这无理取闹的小鬼到底想做什么?

 叫醒他好了。阿斯克特在心中作下决定,不知死活的小指悄悄地朝目标伸去。 

 “少来烦我。”银狐一翻掌便将他的纤细手腕儿握住。

 “放手、放手…好痛喔!”阿斯克特哀叫着。

 银狐扔开他的手,恢复原本闭目养神的姿态“回去睡觉。”低沉清冷的话息更适合催人入梦。

 “我也想睡呀,不过得先跟你说些活才行。”

 “去找别人听你说,我累了,别烦我。”向来他就不是适合哄骗幼童的男人,那些哄的语气他根本无从想像,也说不出口。

 “我要说的事只有你知道,所以你先听我说嘛!”阿斯克特竟然强拉下银狐遮目的冰冷铁腕。

 “不想听。”低吼完,银狐干脆拿起电话,按下一串号码,催唤那个该死的家伙滚过来带走他的烦人

 “不要打!”小身子慌张地翻过横躺的银狐,迅速切电话。

 “别着我。”银狐将身上的小鬼拎到他身旁空着的位上。“说完快滚。”再不听完他的废言废语,今夜他甭想安歇了。

 他坐起身,随手捻了香烟,点了火刁在双间,突然纳闷身旁小鬼怎么毫无动静“说啊。”他催促一声。

 端凝出神的阿斯克特这才回到现实。

 哇,好酷,好帅喔!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吧!这位格司先生跟他所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仰慕着崇敬的眼,阿斯克特希望将来自己能像他一样的冷悍刚强。

 “我家老头什么时候会被判刑!”连他的眼睛都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是蓝色的,很好看。

 “你担心?”银狐冷冷的问。白色的呛人烟雾吹拂向看傻眼的阿斯克特。

 “咳…咳…咳咳…”要像他一样,那也要学这种东西罗!可是很呛鼻呢,眼泪都出来了。

 阿斯克特鼻子,将烟挥散后才道:“不是担心,只是想知道,我好早些做准备。”

 “什么准备?”一问出口,银狐便开始后悔,这似乎不关他的事,只是一时兴起这人小气焰高的小鬼头究竟在算计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僮。”如果老头入了狱,他也不能待在撒尔其堡,或许四处,或许当童工…到时候再打算。“怎么样?总理大臣们何时会办他?”

 “快了。”银狐捻熄烟,重新躺回上“出去吧,我要休息。”

 “快了!是不是在这几天!”阿斯克特识相地下了,边朝房门走去边问。

 “自己想。”银狐关了壁灯,房里又是一片黑暗世界。

 门扇经过开合后,房间内归于宁静,陡地一点火光燃起数秒便熄灭,烟味又弥漫了整个房间。

 小家伙真是未雨绸缪,案子都还未审,他已经决定迹天涯,嗯,带种的小头。 

 恍惚中,贺青又飘晃到了这幕景象…

 “青的头发又长长了。”蛇冢夫人温柔地梳着小女孩一头柔细发丝。

 “还没能像夫人一样,长到可以梳成发髻。”小女孩悒地婉言。

 “别叫我夫人,青。我仍希望你喊我妈妈,我喜爱听小青唤我妈妈。”蛇冢夫人白皙的指掌搭上贺青纤细的肩膀“都喊六年了,改口也怪别扭的,不是吗?”

 “这是落异乡小哥的权利,我不行。”小女孩低垂着凄楚的小脸,没有勇气看向轻拥着她的美丽夫人。

 “胡说。”蛇冢夫人轻柔地抬起垂首前的清丽小佳人,然后轻声一叹“如果凌皓也在,你们两小无猜的在我跟前嬉闹游玩一起成长,一起上学,像对小夫一样…该有多好。”

 “夫人…”盯凝着蛇冢夫人脸上那抹因幻想而浮现的幸福神色,小回去这才恍然觉查,她不能只做个娇弱的富家千金了,她应该为向来疼她如亲生女儿的夫人做些什么,这是她唯—能报答蛇冢家养育她的恩情。

 “夫人,小青帮你找回小哥好不好?”小贺青摸了摸右耳上的烙痕才又道:“中午时,师父跟我说了好多事,我什么都了解、都知道,师父还送了回去这个。”她指着自己耳缘上的那尾青蛇。似蓝似青的混青蛇。

 “你叫爸爸做师父?”蛇冢夫人秀眉微皱“他会很难过的,他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瞒骗你,他希望你活得真实与自知,才不会被家族里知道你身世的人瞧不起。还痛吗?这个刺青有很特别的意义喔!它代表着你是不折不扣的蛇冢人,它能承认你的身分,你父亲要你正大光明的被叔伯们承认。”说完,温柔的蛇冢夫人不悲从中来的落下泪来。 不行,她不能姓蛇冢!她是个父母不详的孩子啊,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怎能冠上皇族的血脉族姓呢!她好难过,但没有人知道她的难堪与不安。

 “别哭,夫人。贺青答应你,一定帮你带回小哥,一定。” 

 “谢谢你,谢谢!”蛇冢夫人动容的漾开笑颜。

 --谢谢你,小青…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小青,小青,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夫人!”贺青的呓吼刮破了夜的宁静。

 又是梦,依然真实。六岁那年的承诺已成为她夜夜紧不休的梦,每当夜半醒后,缭绕徘徊不去的都是夫人不悔的哀唤,每每唤出她一身冷汗。

 贺青掀开丝被,踱到窗前借由凉风吹醒惊慌的自己。

 日本那边的情况不知如何?她不能再踏上那块土地了,当年参与整个事件的人均被监视着,她无法联络上任何人,就算银狐现下点头答应回归宗族,光是老太爷那关他们两人就跨不过。

 银狐已经能独当一面,若他真有心想认祖归宗,只要大哥帮忙再联合众人的力量,想扳倒老太爷倒也不无可能,可惜被老太爷提早了一步,他将银狐和她的退路全阻断,连生路也不放过,好惨,连她都被迫走上亡一途。

 而银狐,依旧不愿涉入这场家族之争。

 她该怎么办呢?对夫人的承诺她不能背信,但以目前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形,她是进退两难啊。  M.nIUduN 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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