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明书又在绘画了。
他现在画的是油画,想要画出
纳河游艇上的林雅文。
他右手举笔对着书架,左手夹着香烟,
吐又
吐,满室都是烟雾。
他在思索,想着林雅文的模样,可是,怎么想,都印象模糊,根本想不出一个轮廓。
她在艇上画他。
他也要画艇上的她。
不过,画架前没有模特儿,手中又没有她的相片,这教他如何画起呢?
还是先画
纳河吧,他开始画了,
纳河熟悉得很,不必凭空杜撰,很快地画出了美丽的
纳河,再来,远景是拱形桥梁及两边的古宅,还有她搭的那艘大型游艇。
近景是她,林雅文,占了一半的画面,这必须慢工出细活,他打算花上一星期时间画好。
他先把近景搁在一旁,先为远景、游艇着
,一笔一笔地画,画得毫不费力。
其实,
纳河的风光,他已画过上百次了,所画的都卖给台湾来的观光客。
几天后,他开始画林雅文特大的焦点,可是,他想得肠枯思竭,还是无法下笔。
他猛
香烟,仍然无济于事。
他很后悔,没问她住在何处,至少应记下她的电话号码才对。
若有她的电话,他可请她来当模特儿,可是,已成过去,他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干嘛画她,巴黎的东方人多的是,既使台北饭店也有两个香港女侍啊!
他扔下烟蒂,正要撕去画了一半的画时,楼梯响起了脚步声。
会是谁?他猜想一定是那个势利眼的饭店老板,一定是来拉他去饭店招呼客人。
他没撕画,也没回头,只是一脸不高兴地吸烟。
“唉唷,烟味好重,乌烟瘴气。”
说的不是法语,是闽南语,又是女人的声音,一定是她,是林雅文。他转头一看,果然是林雅文,她笑盈盈地走过来,瞧瞧画架上的画,说:
“
纳河,好美的画,哦,是游艇,艇尾的空白处要画什么?”
“画你。”王明书紧紧注视着林雅文的脸孔,深怕她一下子就溜走,而想把她面貌烙印在他脑海里。
“画我?”林雅文
着不相信的神色。
“我想了一星期,就是想不出你美丽的面貌。”
林雅文什么也不说,就坐在画架前,做她的模特儿。
“好极了,不要动,我现在就画你。”王明书举笔沾油彩,开始在画纸上画近景人物。
林雅文很合作,摆出很好的姿式,让王明书画个痛快。
也许是油画,他画的时间很长,可是,林雅文坐得并不觉累,她两眼一刻不放地凝视在作画的王明书。
她觉得他不像导游,也不像饭店侍者,是百分之百的画家。
不是吗?他老远来此,绝对是来此学画的。
她偶尔会把视线投向对面墙上所挂的十几幅画,颜色十分强烈,意境也十分抽象,水准相当的高。
而她自己呢?不同路线,她是学水彩画的,不过,看了他的油画,她倒有画油画的冲动。
王明书全神贯注地看着林雅文,他不但要注意线段,也要强调东方色彩,更要画出她的温柔和美丽。
虽然,他两眼盯着她,脑中也浮现很多问题,诸如俩人偶然相遇于游艇,同样是来此学画,不过,他是特地来巴黎学画,而她仅仅是来此绘画而已。
其实,他在巴黎学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为了挣一口饭吃,为了要住一幢独立的房子,他沦为饭店侍者,沦为导游,甚至沦为街头画家。
所以说是沦落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份固定工作,导游、侍者都是临时兼差的,有做才有钱领,至于街头画家,他实在不愿意跟几十国画家挤在小小的广场,因为,说不好听的,简直是文化乞丐,往往为了几个法郎,还要跟客人讨价还价的。
他想,像他这样会有出头天吗?像他这样的画家,巴黎满街都是,更糟糕的,巴黎人都不知道他有这号画家。
画林雅文,可说是他几年来最认真的画作,他不敢马虎,画了几小时后,他宣布休息。
他俩就在画室休息,他拿出二条面包,二杯咖啡,就这样充当午餐。
“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
“其实,我来过好多次,就是找不到你这里。”
“这也难怪,你刚来巴黎嘛!”
“对,你今天怎么没有上班?”林雅文问。
“我的职业很有弹
,可以不上班。”王明书没有多加解释。
林雅文本来有满肚子话要说,可是,现在,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来巴黎已有半个月了,仍然还住在饭店里,若再住下去,顶多二个月,她带来的钱,便会用得一乾二净。
另外,她是学画的,可是,直到现在,她不但还没拜师求艺,也还没真正画过一幅画。
巴黎,人地不
,她又不懂法语,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
可是,她跟他只有几面之缘,求助于他,会帮忙她?她实在无法启口。
“林小姐,你来巴黎已有很多天了,开始画了吗?”王明书啃完了面包,
起香烟问。
“还没有,我,我想拜师学艺。”
“拜师?这个嘛,你想拜那个画家学艺?也许我可以介绍。”
“其实,我已找到这个画家了。”
“是谁?”
“是你。”林雅文指着王明书。
“哈,哈,笑死人了。”王明书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
“笑什么?”林雅文困惑地问。
“告诉你,我是巴黎最潦倒的画家,你别以为我是什么了不起的画家。”
“不,你的画已告诉我,你是我要找寻的画师。”
王明书不再狂笑了,他又叫林雅文坐回原位,继续画未完成的画。
他边画边想,林雅文是肯定他的画艺才想拜他学画,他也该肯定自我,他是巴黎
画家,
收欧洲画风,而且,他自小习画,锲而不舍,又有丰富的人生历炼,虽谈不上大画家,小画家应当之无愧!
不过,他不务正业,兼了导游又兼侍者,这又怎能够教她画呢!
傍晚时,王明书终于把画画好了,俩人品赏良久,才一同出门找寻小餐馆吃饭。
是在
纳河边的小餐馆,安静而高雅。
“王先生,今晚,你点菜,我请客。”林雅文先约法三章。
“为什么要你请客?”
“因为,我已拜你为老师了,非请不可。”林雅文很坚持地道。
“我真的够资格做你的老师?”王明书仍然半信半疑地。
林雅文点头。
“好吧,我问你,你来巴黎作何打算?”
“我要在巴黎画一百幅画,然后回台北举行画展。”
“多少时间?”
“二年。”
林雅文说完又后悔了,她的盘川顶多再撑几个月,怎么可能在巴黎滞留二年呢!
“不瞒你说,绘画是我最爱,不要说向我学画,俩人互相研究、鼓励就是了,不过,我要兼差,不常有时间绘画,亦就是说不常在家里。”王明书说出真话。
“是不是可以这样,我是否可以借你的画室,你不在的时候,让我也可以在你的画室作画。”
“可以。”王明书爽快地答应。
“来,我们干杯,谢谢你收我为徒。”林雅文举起一杯红酒,愉快地笑着。
“干。”王明书一干而尽,他快活极了,今后,他有伴作画了,他相信她会鞭策他不断创作,画出更好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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