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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玩具(8)
 第八章 ——该死的人都死了。剩下我们这些没死的集中在一起写检讨

 回到学校,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鲍丁秋的信到曾宛手中“六四”晚上我们每个人都有写信,不幸的是他死了,所以我成了送信人。

 曾宛用颤抖的手接过那封信,还用惊恐、疑虑或者还带点希望的目光直瞪着我。我不敢多说一句话,哪怕说鲍丁秋死了。

 信纸展开,曾宛的眼圈便红了,接着眼泪滴到了信纸上,一滴、两滴、三滴…浸润着信纸。她好像不怕我知道,哽咽地念着:

 宛儿:您好!

 让我这样称呼你吧,因为我从没有这样叫过你啊!现在,在心里喊你,眼睛感觉热起来。

 宛儿!让我自己感觉好笑的是自己第一次给你写情书竟会是准遗书。闻笛给大家各发了一张纸,让大家留“遗嘱”——这是多么荒唐的事,看起来又那么理智。

 我拿着纸,无所适从。只好对着白纸想你。同学们都很认真在写,而我却在一直发呆,因为发呆时我可以看见你呀!回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你知道么,我是个马虎有余的坏蛋,不然…呵…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一切的一切,你都要原谅我,好么?

 这几天在北京感触很多,忽然明白了木木禅师说多的“舍”字的真正意义。在学校时听人争辩说“舍”是为了更好的“取”;现在才明白,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舍”“舍”字的结构,是舌头之上的人!是可以使所有语言都黯然失的人!就像这些围在纪念碑上的同学,生命对于子弹是脆弱的,但是因为舍得的精神存在,使得暴力变得卑鄙,小人变得更小!

 祖国北京,天安门广场现在可真静啊!人民子弟兵在纪念碑前架起了机!为什么?难道同学们的行动错了么?为什么互相残杀的永远是人民?我真的很惑也很委屈。

 陈风雨还在上面,而我刚刚被阿聊拖下来,你知道我如果不下来,他是肯定拖不动我的,可是,他说:“你死了曾宛怎么办?”这问题让我紧张。闻笛又说:“悲剧!这里有三千多同学的生命还不够昭示么?缺你一个?”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本来是陪陈风雨来坐的,并没有想到军队会来镇啊。再说,我也不是很有意志的人,就下来了。

 广场上部队越来越多,清场的通知越来越严厉,我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他们真的会开么?

 就写到这里,宛儿,但愿一切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生命来之不易,幸福来之不易,回去后,我要好好爱你!万一我回不去,就忘掉我吧!

 鲍丁秋

 6。4凌晨于天安门广场

 “他人呢?”曾宛看完信后叫起来。

 “人?”我以为她失了自己。

 “他信里说了,回来后要好好爱我的!”她平静地说,没有哭声,但泪水如决堤的洪,淌下来,那么无阻。

 “人?他人呢?”我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问自己,只觉得脑袋发麻,惊恐地望着曾宛,忽然痛哭起来,泪如滂沱,甚至和了鼻水,沾满衣袖。

 曾宛没听完我的哭诉就晕死过去了。我赶忙抱住她,呼着喊着,往学校医务室跑。医生往她的人中和十宣扎针,放了点血让她苏醒。我才知道这回不是真实、是虚惊。

 她靠在我身上,醒来时呕出一口浓痰,接着又是“嘤嘤”地哭个不停。我火了说:“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也要哭啦!看谁哭得过谁?”说着就哭了,把那些医生也弄得眼睛红红的。跟来的同学很多,有的人也在流泪。

 诗青忽然挤进来,看到这情景低头就走;我担心她会发生误解,又想到这下的悲痛,还管她呢,大不了她永远不给我机会,那我当和尚去!

 不过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她跟曾宛继续着无限的好,因为曾宛对我好,她渐渐地对我也好起来了。

 可是曾宛对我的好却让我益担心,因为她经常会在公众的场合来牵我的手,吃饭的时候,只要看到我的影子,无论多远,都要端饭过来跟我同桌,而且还往我碗里夹菜,说自己胃口不好吃不下这么多。我说你胃口不好我胃口能好么?你这不是拿着话题折腾我吃不下饭。她就傻乎乎地坐着,看我发火。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疯疯癫癫得让我伤心透了;她说有一种叫东西无法寄托,因为她老公死了!我说你别瞎说好不好,不要让我怕,他不是你老公,你也不过初恋夭折,但是有好多经验证明,初恋是幼稚的,你应该成!我说急了,她眼睛就红,接着我也唉声叹气,不敢再说下去。

 有时候她也很生气我,端着饭碗就走,甚至不吃饭,把饭全倒进猪槽,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私下里我朝自己发火。

 没几天,上面命令下来,所有大中专学校立即放假,不许学生留校。学校依此通知同学们必须在五内离开校园,五天后学校食堂关闭。同学们骂娘,但是那娘并不理会他们。

 曾宛被河沙接走,当我将所有的“故事”告诉他的时候,见他泪眼婆娑,便觉得他是个好人;再瞧他对曾宛的神态,好像疼在他身上似的,又看到了希望,就像以前从鲍丁秋身上看到的一样。但河沙更成

 我和诗青含泪送别他们后一同回校,俩人走路第一次靠得那么近。

 穿过棕榈园,沿着那寂寞的草丛小径,蜿蜒的全是泪水。

 一路上彼此沉默,没有一句对话。

 第二天,诗青也要走了。这回她没有跟于野在一起。我帮她提包裹,下楼后走在寂寞的石板路上,她说:

 “阿聊,瞧你面色难看,想哭的样子?”

 “别逗,都什么岁数了还会哭?”我以为自己要坚强。

 “想哭就哭,别逞强。”

 “没有眼泪,鼻涕行么?”我发现想掩饰内心的时候,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以使自己的感情平静下来。

 “怪恶心的,尽说些不正经的话。”

 “鼻涕不正经?那口水行么?”

 “那岂不像一个呆子!”

 “我还真愿自己是呆子。那多好,看到的全是欢乐,然后傻笑。”

 “别这么说;说了你不哭我倒想哭了。”诗青的音有些颤抖。

 我怕她哭出来,用将法阻劝“昨天送曾宛的时候,你流泪了,我没有。男人总是比女人坚强一些。”

 “哼!我可见到你泪水盈眶,只差没掉下来了!”

 “没掉出来就不算泪。”

 “那算什么?”

 “分泌。”

 “眼泪不就是分泌物么?”

 “眼泪这词太复杂,如果改成眼水…”

 我故意这样跟她胡聊,好掩饰内心的慌乱。到了校车旁,诗青茫然地瞪我一眼,随人挤上车。我再将包裹从车窗递进去。

 她靠着车窗坐。这回我勇敢地与她对视了一次,时间很长,她没回避,晶莹的眼光,离的神色,彼此间有太多的委屈要说,但都没能说。车走了,她就走了,留下的是孤独的我和孤独的心痛。回想着刚刚跟她的对话,走头到棕榈园的时候,真得大声哭了出来。

 当晚,跑去校外舞厅,希望在迪斯科的劲曲中得到解。可舞厅里只播放慢三和慢四步舞曲,还有的就是半死不活的成年人,各自抱着堕落的、平里无法实现的另一半,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幽蓝昏暗的冷光里享受着低级趣味。

 想到未来也将融在其中,莫名的恐惧袭来,让我感觉到孔悚然的整个过程,是皮疙瘩的味道。

 回到家中,一连几天我呆若木

 爸爸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

 阿姨问:“失恋啦?”

 我摇摇头。

 看似整天在冥想,事实是什么都没想。如白痴一样,在盼望着,盼望着,却不知道要什么?

 “聊聊,有个叫诗青的同学来电话,快来接!”

 我摇摇头。

 “噢,天啦!阿姨,慢放!”我从沙发上弹起来,紧紧地抓住电话。

 “是阿聊么?”耳边响起唯一能活我的声音。

 “不是我还来接你的电话?”

 “你怎么了?”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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