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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
 所有的城池都是有范围的。城堡也好,护城河也好,城墙也好,都是从守护的角度对一个城市进行界定。城,是一个个人化或者是私人的空间概念。有范围的城市,需要精心和强力保卫的城市,当然有必要圈围。

 在我的老家,我经常能遇到一些叫“圩”村庄,比如计家圩、吴家圩、解圩子等。它们的村庄建筑形式一律是外围用宽大的水沟包围,只有一两个出口,进出都比较麻烦。后来知道了城市的历史,我就想,这些村庄大概就是城市的最初雏形吧。

 读到钱仲书先生的《围城》,我很为他的比喻妙而拍手。那时我还年轻,没有婚姻甚至真正的恋爱经历,也没有多少其他类似的社会实践,对“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城外的人想挤进去”不能理解。我还是向往着有一个自己的家,家里有我的爱人,我的孩子,他们很可爱,在一盏温暖的灯光下与我享受天伦之乐。而且,我还特别地设想,这个家的地方可以不大,但要合理,有小孩房间,有我和爱人的房间,还要有我的书房。

 这就是我的围城。我的围城里气氛始终是暖融融的。子贤惠,孩子聪明,我们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大家一起按各自的分工持生活,管理家庭。闲暇之时,我们走进书房,选一本自己喜爱的书,再也不相互打扰,各看各的。遇到问题时,我们也可以一起讨论;在观点不同之时,也可以一争高低,把彼此的心灵打磨得更加明亮。

 可以说,建设这个个人化的城市,是我一直以来经营的苦心。走出农村,走向城市,从形式上改变,在群落上加入,使自己成为一定数量的知识占有者,并具有相对应的身份和条件。因为生长于农村,我对农村的生活没有距离地了解,也就不会撇清地追求田园的清风和明月了。到了城市,我觉得常人的拥有的东西我不会落下多少,我的积累重点放在知识上。我片面地以为,买下很多书就可以了。我想象着自己坐在阳光明媚的屋舍里,房屋的四周都是高大的书柜,书柜里分门别类地摆满了我喜爱的书籍。我信手出一本,就可以快乐而安详地消磨半天的时光。我的人生就这样在书页的翻动中慢慢淌。我在书的包围中生活着,我呼吸到的满是书页里的幽香,那些发光的思想通过文字进入我的眼帘,进而进入我的头脑,我也会变得博学而智慧起来。像我高中时的那个语文老师,古今中外,天文地理,侃侃而来,无所不晓。像一扇没有任何遮挡的窗户那样透明,向我展示眼界外面的风景。在这样一个城池之下,我可能是一个学贯中西的大学者,也可能成为一个著作等身的大作家。为此,我不停购买书籍,家中我能明白的财产(也许只有我把书当作财产)也就是书籍。书本屈居在书柜、头、茶几、灶台等,在家里,几乎是无处不在。书本和知识也在改变着我的生活。现在,一顿饭不吃可以,但不可以有一时之空闲不看书。

 围城至此,已经是很私人的东西了,它必然带有深刻的个性化痕迹,只能为它的主人所独有。许多人在一围之中衍生了相应的问题,如画地为牢一般形成了一个新的壁垒,无形无影,却很难打破。它就像一个人经久积淀下来的习惯,更像经过麻醉后形成了依赖的神经,实在难以治愈。如果是两个人的、更多人的,它是两个人的性格,是地域的风俗、人情,适合众人的社会规则重新磨出来的棱角也必然契合在一起,像一个庞大的机器里的所有齿轮咬在一处共同旋转,成为一种非常规律的程序化生活。这就是围城的厉害之处。它在改造人,锻炼人,把一个个体人磨合成社会人。在围城之中,你必须学会关照,必须学会容忍,必须学会同时考虑关系中每个人的感受,考虑对方的意见如何。因而,围城里的人,渐渐失去自我。两个人在一个家庭里生活,很多地方慢慢地相同起来,甚至相貌,也就是所谓的“夫相”读书、写作成为我的人生主题之后,也很快成为我的家庭主题。在这个不足70平方米的居室里,我和子有共同可以看的内容,也有各自买下适合一个人口味的书本。在我读书、写作的过程中,子很少干涉,相反,却在时间和环境上努力为我创造条件。在她眼里,与知识打交道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她自己也在身体力行,从读书中获得更多乐趣。刚刚初懂人事的女儿,好像也不愿落伍,不管她在玩什么,手里有没有东西,都把手向我伸过来,首先索要的就是我们看得津津有味的书。后来,子想了一个办法,把有大量彩图的书给她,她也边自己翻着边说着只有她自己懂的话。看上去,她读书读得还很入神呢。

 在认定的家庭围城中,我和子、女儿互为城墙、互为城主,我们谁也不能离开。围城之下,我没有感到被包围的困窘,没有被束缚的无奈,而是一只幸福的笼中鸟,衣食无忧,风雨不侵,是安全、适意的幸福。到了现在,我仍然不能接受那个“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城外的人想挤进去”的规律。每当外地归来,每当夜深人静,我看着房间里的灯光,看着安祥入睡的女,心中漾出的是无穷无尽的甜蜜。我想,这个城堡一样的家,是我可以放心的归宿之地,是我飞翔之后必然的落脚之地。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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