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地铁
十一点整,夜幕下的地铁口明亮着。很温暖的亮,不像旁边闪烁的霓虹,太暖昧,我捉摸不透;也不像身边那些呼啸而过的车灯,它们太忙碌,永远不会为我而停留。
可是我冷,很冷——即使地铁口的灯光温暖地亮着。我不敢走进去,尽管每天都从里面进而复出,可我依然害怕。害怕温暖以及一切太美好的东西,譬如鲜花,譬如爱慕,因为我知道那些不能永远。
十一点了,只剩下最后一班地铁,我别无选择。我知道,就像自己无法决定是否要出生一样。母亲说,二十余年前,当接生医生的巴掌落下时,我才哭了。但那不是因为痛!真的,而是医生打断了我选择生还是死的思考。恨他!因为他让我来到人世间的第一感受就是痛楚。那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在笑,为一个生命的诞生欣喜,而我,不懂什么叫喜悦。
自动扶梯在徐徐地向下走,一声不响地带我着向下,离地面越来越远。只有我一个人,最后一班地铁只为我一个人而存在。
并不急于前行,我转过身怔怔地看自动扶梯,从一端源源不断地涌出,又在另一端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去哪了?是去那个我曾梦见过的地方吗?那个纯蓝的世界里,什么都是干净的,人的眸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杂质,每个人都在笑,但没有笑声,只有将耳朵贴在
前,才能听见泉水从泉眼涌出的声音。
我从
记本里撕下一页,很郑重地放于一级台阶,看着那些白纸上的文字一级级地向下,随着阶梯消逝不见。那些文字是幸运的,它们去了一个它们应该去的地方,在这,它们永远不会有生命。我继续地呆着,真到确信那页
记不会再随着扶梯出现,才转身而去。顺便吹了一声口哨,决定吓自己一跳。
还要经过一段通道才能到达地铁大厅,总觉得这段通道像一
血管,那么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这个城市的心脏?真是这样我又是什么呢?血管里的一砬砂?而且永不溶化?
回音很大,我的脚步声嘈嘈杂杂,
得如幼时的蝉鸣。我知道,是地铁害怕寂寞了,所以一定要把我的脚步声变成千军万马。它习惯了形形
的人
汹涌而入又汹涌而出,也习惯了人
稀少时,
艺人的哀叹吉他,但它忍受不了无人的寂寞,如果没有我,它该怎办?好可怜。
很默契地把卡朝感应器一晃,闸门开了,悄无声息。我知道,只要一进去,我就真正地属于地铁了,很寂寞的地铁,我一个人的地铁。
寂寞真的很可怕。空空的地铁只有我一个人在晃
。我每天都在幻想着此时会有另外一个人出现,她也懂得寂寞的地铁,也会梦见那个纯蓝的世界。但没有,也不会有,否则,地铁就不会寂寞,我也不会是血管里一颗拒绝溶化的砂。
候车厅的地板砖光亮如镜,我的倒影却一点不清晰。一个人若影子都失去了,他是否还会在乎孤寂?车来了,桔黄的灯光沿着幽黑的车道蔓延开来,但改变不了地铁的寂寞。车上一个人都没有,包括司机,地铁是无人驾驶的。我说过,这是我一个人的地铁。
一个站又一个站,车门打开,又合上。不会有人上车,但车固执地逢站必停,我知道它在期待着,永远都不会死心。我瞪着眼看车窗外的灯光明明灭灭,同样固执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我不想改变,也没有人告诉过我需要改变。
如果车一直这样开下去,没有终点,我会不会路过一个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纯粹的蓝色,最干净的那种,就像刚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我看见
记里的那些文字在幸福地生活,但她们却认不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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