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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儿起飞
 吃过早饭,风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一阵锣鼓伴着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敲锣打鼓做啥?风心想。锣鼓声在风家门前嘎然而止,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伙人,吓得风站了起来。为首的一名胖女人指着风说,走,跟我们一块儿到镇政府上访去。噢,原来是为机场占地上访。风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在王庄占地修建飞机场,这个消息刚一发布时,村民还奔走相告互相传达喜悦之情,可是这份热情还没有完全燃烧起来,不知得到哪位高人的点拨,村民一下子冷静下来:这占地可以,要看怎么赔偿,往后没了地种我们吃什么,张大嘴,使劲要,反正国库有的是钱。于是,村民开始上访闹事。

 风着手上的泡沫说,你们去吧,我不去。胖女人眼珠子一瞪,说不去咋行,这是大家伙的事,又不是个人的事,一家必须出一个人去的。风说,那就让小智去吧。胖女人说,候子呢?风说,在屋里看电视哩。胖女人扯着嗓子喊:候子!候子!候子从屋里出来跟着这伙人走了。

 候子是风的丈夫,大名叫候小智。因他嘴角长着一颗痔,他爹随口起名小痔,上学了他才写成小智。他姓候,人长得尖嘴猴腮,瘦,两只眼睛像耗子一样滴溜溜转,村里人习惯叫他猴子,不是候子是猴子。但风却不认为他像猴子一样精明,只会动歪脑筋,出馊主意,哪热闹哪有他,又爱掺和事,越掺和越,越他越得意。风看不起他,说他心术不正。今儿个遇到了占地上访的事,他可找到了出风头的机会。

 风爱静,平时少言寡语,不爱张扬,门都很少串,在家和地两点一线间生活。听说要建飞机场,她心里可高兴了,这机场修到了家门前,以后出门多方便,想去哪就去哪,到外面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多精彩。她活了三十多年,还没有出过远门,最远就是走到了县城。她设想着,坐上飞机先去九寨沟看看,电视上九寨沟的山水多好,多美。想起了九寨沟,她就想起了波,脸上划过一丝惆怅,支棱着的上眼皮搭拉下来。波说过,他家是四川的,离九寨沟不远,要是能坐上飞机去找他多好。这一天总会到来的,风心说,她就从这儿起飞。

 十多年了,波,你在哪里?过的好吗?

 波是谁?是风的邻居,是她的情人,还是孩子他爹,都是也都不是。

 十五年前,波从四川来到李庄打工。李庄是风的娘家,离王庄十来里地。李庄是当地有名气的家俱生产基地,有好多外地人来此打工。波经工友介绍认识了芳。芳姐妹三个,芳是老大,家无男丁,芳的父母早就想招一个倒门女婿。芳家里承包着十几亩责任田,在农村干体力活还得靠男人,家里全是几个女孩子,一到了农忙时节,芳父母就着急加叹息。芳父母对波比较满意,小伙子个子不算高,但看起来结实、精神,人老实肯干,脑子灵泛,在加工厂设计制造出许多时兴家俱,深得老板赏识,工钱挣的也比别人多。芳父母二话没说一口应承下来。芳一开始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她和一个男同学好了多年,彼此都有了感情,心中自然就不愿意接受波。芳父母说,你和同学好也行,只要他同意倒门就行。这个男同学在家是独子,而且是三代单传,他就是想倒门,爷爷和父亲也不会同意,在重之下,他本人也不想落个小子无能改姓换祖宗的名声,只好和芳分手。

 芳无奈地接受了波。

 波远离家乡几千里,在这里无依无靠,正想找一个落脚的地儿。看到了漂亮的芳姑娘,只要人家没意见,他能有什么说的,还没来得及领结婚证,波就从厂里卷起铺盖住进了芳家。芳的父母摆了几桌酒席,宴请了亲戚朋友,就算正式接纳了这个上门女婿。

 风和芳两家是邻居,她俩儿从小一块儿玩,手拉着手上学,手拉着手长大,无话不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谁家改善生活,做了什么好吃的,隔着墙头就递了过去。风和芳初中毕业后进了本村同一家加工厂。芳告诉风,她并不快乐,她不喜爱波,心中忘不了那个男同学,两人经常偷偷幽会。风同情芳,但她更同情波。风每次去芳家,都看到波在忙碌,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男人活女人活他都干,而芳的一家人则在看电视聊天。

 风去芳家次数多了,和波自然就熟悉起来。一次,风去芳家,芳的一家人走亲戚还没回来,就波一个人在家。波对风述说起自己家庭的不幸:父母早亡,留下了小哥俩儿由爷爷一手带大,爷爷去逝,哥哥结婚,可是嫂子却对他不好,他一赌气就出来了。老家除了哥哥一个亲人外,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他一心想把扎在这里,谁知芳她们一家人竟这样对他,当奴隶一样使唤,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芳与他不同心。说到这里,波眼中已闪烁起泪花。波的遭遇加剧了风的同情和怜悯,后来由同情演变成了爱情。

 风爱上了波。

 在风的家里,上演了一幕捉剧:风和波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乡亲****堵在屋里。波被打得皮开绽,风则被人揪着头发吐口水,骂得睁不开眼。从此,风成了破鞋的代名词,波在芳家更是抬不起头来,两家也从此成了仇人,互不来往。

 风永远忘不了改变她命运的那个晚上。那是一个黑黢黢的夜晚,半夜里,伴着阵阵犬吠,风和波像落荒的小偷一样往县城疯跑,她要跟波回四川老家。在火车站候车室,风被追上来的家人死拉活拽了回去,波一个人上火车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风一直在后悔,是自己为找一双鞋耽误了时间,才没赶上前一趟火车。若是走掉了,她跟波一定会幸福地生活着,哪会落得今天这般凄惨的境地。

 跑没跑成,从此风成了家里重点保护对像,家人怕她再次出逃,就把她锁进小偏房,派人看守。一朵绽放的鲜花,被人得没了形,一点点的枯萎下去。另一方面,父母加紧了行动,忙托人找主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嫁了。虽然风长的如花似玉,可背着个破鞋的坏名声,一般家庭是不会要的。这时,有人介绍了候子。风父母相看了候子和他的家:人吧是长的寒碜了点,对不起观众,可模样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可家境还不错,五间新盖的大瓦房,兄妹两个,妹妹已出嫁,这家产事业往后还不都是他一个人的,风父母一拍大腿应下了这门亲事。候子呢,就因为自己长得丑陋,眼看要迈过三十还没成个家,急得也是猴跳圈似的。猴子一眼就看上了风,看上了她的美貌,还比自己年轻好多岁。虽说是个二手货,可货属上乘,他也痛快地答应下来。此时的风已麻木了,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一通锣鼓吹吹打打,风成了侯家的媳妇。

 婚后,风发现了候子的许多问题。首先是,候子有哮病,常年用药保着小命,更要命的是,他的命子有问题,不能正常行房事。风对这事倒显得很坦然,不行正好,她正不愿意让他粘身呢。

 风和候子一同去了医院,医院说要想治,必须先断了治哮的药。候子心里一权衡,还是小命要紧,那病不治了。病是不治了,可候子却没甘心,动起了歪脑筋。到了晚上那个玩意儿不行,他就下黑手,抠、拧、掐。疼得风满打滚,哭爹喊娘,直到候子累得起来才住了手。

 风回了娘家,还没和娘说上几句贴心话,候子后脚就跟来了。晚上,候子赖着不走,非要住下。风的父母睡一个大炕,和哥嫂一明两暗住着。睡觉的顺序是这样的:风在炕西头,候子在炕东头,中间隔着父母。半夜里,候子从炕东头起来,猫着,聂手聂脚迈过人墙,钻到风的被窝里。风父母根本没睡着,闭着眼睛听动静,直骂候子不安生。候子是故意这么做的,是做给风父母看,给岳父母留下一个夫恩爱的假象。天一亮,风娘像轰似的开始撵风和候子,说你们俩口子赶紧走,都回家干活去,看着闹心。

 有了这样的经历,风是娘家也不轻易回了。从此,候子成了她的忠实保膘,她走到哪儿,候子跟到哪儿,碰见了人儿候子亲昵地抚摸着风水滑油光的大辫子,或者为风掸掸身上的土什么的,在别人看来,严然是一对恩爱夫。但风却感到恶心,她想摆,可他却像个难的鬼影子,总也摆不掉。她最怕过晚上,一看到他那爪似的手,心就开始痉挛,浑身发冷,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白天,她不愿呆在家里,最烦闻那股子中药味。她只有去地里干活,站在蓝天白云下,着田野清新的空气,心才有了一刻的舒坦。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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