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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爱情
 父母过了四十几岁,因家中几个儿子都是雄,希望我是个女儿,结果一生下来,父亲端着我看了我裆头之小不文明之标致儿,西洋人般耸肩摊手,说,咋搞的?又是他妈一个儿子。据说家中有将我换出去的意思,换个女儿来带,但发话说,儿多不可马踏,有一个就是一个,自家带!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我大睁着眼睛,发现这两口子对我不错,没当外人,本来我就是父母的儿子。而且我还发现父母两口子的爱情还有点味道。

 父亲在中学教书,母亲在村校,父亲单位伙食团每周打牙祭,粉蒸父亲便自己不吃,携了美味,夜深敲门,谒见母亲,朦胧中,母亲是我镇的美人,当时不少年轻人都举手争取娶我母亲,但母亲看中父亲人纯朴,会汉语,会字画,会叶子烟,通身男人味,因此父亲好福气,母亲开门进父亲,情语喁喁,雄雌斗趣儿,我听不懂,比如氓之蚩蚩,抱布贸丝,非来贸丝,来即我谋。父亲便傻乎乎地说呀,那家伙脸厚八丈,梳了个狮子头型,笑眯眯的,心的,清口水儿长长的,不是做生意卖布的,而是打鬼主意的,盯着靓妞的机密区域,目如聚光灯汽车泡儿,母亲便摁了父亲的鼻子,羞父。父亲憨厚且狡猾地笑,卸放见面礼,马上让衣裳们在空中划弧,人则滑入被窝,我睡在另一端,温暖如,父亲说添我这个小东西可以暖脚,抵当个热水袋,且看一下这动物儿,睡没有?父亲便往我口中一颗糖,我佯装入睡,却品咂有声。只听母亲说,慌啥呢,儿子还没睡呢,父亲便嘿嘿地乐,勤劳地扑灭了所有的灯。父母亲说了些什么,反正是法律允许之朦胧汉语,我一个六七岁童儿,大约没听懂,睡意袭来,甜甜睡去,嘴角仍是糖。至于被子涌动,四海翻腾,现追忆一二,当然是爱情,堂堂正正的爱情,但在文革年代,是不可让灯光照明的,似乎特务行动。

 清早醒来,下只剩下我与母亲的鞋子,父亲大清早就又去上班了,孰曰君王自此不早朝?俺阿爹有为之君兮,爱工作又疼美人儿兮!故寿过九旬,天佑吾父哉!

 周末,母亲到父亲这儿洗衣煮饭收拾家务,父亲大清早又出门,去钓鱼吧!改善生活,滋润美人及小儿!黄昏始归,脸晒得黑红,母亲接过鱼篓鱼竿,用一张干帕子给父亲隔背,父亲就虾了,母亲就敲其背,空空然,说,真如狗肋啊!父亲就说,为伊消得人憔悴啊!母亲说,羞不羞哟,这些话,当时的我是没办法转述给同志们一耳福的!父亲如获胜之将军,点了叶子烟,说些钓鱼趣事。说,一个大团鱼被我弄到岸边,我正乐,罩住,不防那团鱼瞅空一个急行军,入水了,水面涟漪不断,我只有望水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母亲便笑,我也如听鬼故事一般紧张,我知道,团鱼走路,挥动拍扳,啪啦啪啦!如先行官,鸣锣开道。

 父亲是热爱中文,对理科无兴趣,买小菜算小帐,只是记住个大概,常常是人家说是多少钱,父亲就付账。于是,有次,有一个理财务的白额吊晴大虫同志,因地制宜,欺人老实,硬说父亲有一个月的伙食费没,文革中,父亲工薪三四十元,伙食费是生命中巨额开支,父亲是心中有数的,吕端大事不含糊,父亲有此风采,但父亲是个传统文化人,与人论钱在大场合有伤斯文,含铜臭味,孔子该不该这么影响文化人哟?这事让父亲不停地猛叶子烟,不停地来回地走,不停地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父亲在教室里妙语如珠,这时,却判若两人。母亲听明白了,对父亲说,这事如你拿得准,绝对别怕,上哪儿都奉陪,咱不惹事儿,但事儿要来,决不怕事!我的书呆子,别害怕,勇敢些!一席话,让父亲坦然了,搁了烟杆,大步上前,找到那小子,父亲指着他,大声吼,伙食费老子肯定给了,宰剁狗,敢发誓吗?凭良心说,你!你!文化人发怒,声音大失常态,脸涨得通红,大有血战一场之架式,对方见势不妙,鼠目眨个不停,乃鸣金收兵,不敢恋战,夹了臭眼走人,不再问津了。

 此事儿,让父亲发现直面现实,大大正确,于是母亲团线儿,父则快乐地双手绷线,舞蹈一般,嘿嘿得意顽皮地望着母亲,我发现父母的爱情虽无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惊天动地,但平淡中蕴含真味,多年后,儿子我咀嚼回味父母的故事,仍觉得满口余香,胜读假大空论文十倍。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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