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豹
(一)
黑豹。
每个人都叫他黑豹。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野兽中最矫健、最骠悍、最残忍的就是黑豹!
锅盖移开时,蒸气就像雾一样升了起来。
卖面的唐矮子用两
长竹筷,一下子就挑起了锅里的面,放在已加好佐料的大碗里。
他用这两
长竹筷子时候,简直比外科医生用他们的手术刀还要纯
。
桌上已摆着切成一丝丝的猪耳朵,切成一片片的卤牛
,还有
肚、肿肝、香肠、和卤蛋。
面是用小碗装的,加上咸菜、酱油、芝麻酱,还有两
青菜。
那味道真是香极了。
波波在咽口水,直到现在,她才想起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
“这面我至少可以吃五碗。”
黑豹看着她,等她吃下第一个半碗,才问她:“你今天才来的?”
“嗯。”
“一个人来的?”
“嗯。”
波波的嘴还是没有功夫说话,她觉得这个城市里每样东西都比家乡好得多,甚至连面的滋味都不同。
“这叫做什么面?”
“四川担担面?”
“这里怎么会有四川的面?”
“这地方什么都有。”
波波
足的叹了气:“我真高兴我能够到这地方来。”
黑豹的嘴角又
出那种奇特的微笑:“你高兴得也许还太早了些。”
“为什么?”
“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
“吃人?什么东西吃人。”
“人吃人。”
波波反而笑了:“我不怕。”她笑得明朗而愉快。还是像七年前一样“若有人敢吃我,不噎死才怪。”
黑豹没有再说什么,他目光又落入遥远处的无边黑暗中。
波波开始吃第二碗面的时候,他忽然问:“小法官呢?”
波波没有回答,埋着头,吃她的面,吃不两
,忽然放下了筷子,那双
月般明亮的眼睛里,仿佛忽然多了一层秋雾。
雾中仿佛已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高大、明朗、正直、愉快。
小法官。
他当然不是真的法官,别人叫他小法官,也许就因为他的正直。
他叫罗列。
他就是那年除夕之夜,在石头下送别黑豹的另一个少年。
他们三个人是死
。
两个男孩子对波波,就好像两片厚蚌壳保护着一粒明珠。
“小法官,他…”波波眼睛星的雾更浓:“我也有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黑豹看着她眼睛里的雾,当然也看出了雾里藏着些什么。
一个女孩子若是对一个男孩子有了爱情,就算全世界的雾也掩饰不住。
“嗯。”
“什么时候走的?”
“也快三年了。”
那时波波已十七岁,十七岁的女孩子,正是爱得最疯狂、最强烈的时候。
黑豹的眼睛更黑,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他不该走的,他应该陪着你。”
波波垂下头,但忽然又很快的抬了起来,用很坚决的声音说:“可是他一定要走。”
“为什么?”
“因为他不愿意一辈子老死在石头乡,我…我也不愿意。。
波波的眼睛里又发出了光,很快的接着说:“像他那样的人,在别的地方,一定有出路。”
黑豹点点头:“不错,他一向不是傻小子,他绝不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撞石头,因为他知道石头一定比脑袋硬。”
波波笑了。
黑豹也笑了。
波波笑着道:“其实他也并不是个真的傻小子。”
“哦。”
“他总是说你非但一点也不傻,而且比谁都聪明,谁若认为你是傻小子,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傻小子。”
“你相信他的话?”
“我当然相信。”波波的笑容又明朗起来,道:“你们一起长大,一起练功夫,一起打架,谁也没有他了解你。”
“他的确很了解我。”黑豹同意道:“因为他比我强。”
“但你们打架的时候,他总是打不过你。”
黑豹笑了笑:“可是我们打架的法子,却有一大半是他刨出来的。”
他们练的功夫叫“反手道。”
那意思就是说,他们用的招式,全是反的。
在拳法中本来应该用左手,他们偏偏要用右脚。
应该用左腿的时候,他就偏偏要右手。
“你们打架的那种法子,我也学过。”这一点波波一向觉得很得意。
“只要你练得好,那种法子的确是一种有效的法子。”
波波也同意。她刚才就看见了用那种法子来打人的威风。
黑豹微笑着:“只可惜你并没有练好,所以你千万不能再去多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在这里,这里的人吃人是绝不会被骨头噎死的。”
“为什么?”波波噘起了嘴,满脸都是不服气的样子。
“因为他们吃人的时候,就会连骨头也都一起
下去。”
波波还是不服气,但想起刚才“拼命七郎”的那柄刀,也只好将嘴里要说的话咽下去,
何况她心里边有一句更重要的话要问。
“我爹爹在哪里?”
“你在问我?”黑豹好像觉得很奇怪。
“我当然是在问你,你已来了七年,难道从来也没有听见他的消息?”
“从来也没有。”
波波第一次皱起了眉,但很快的就又展开。
黑豹当然不会知道他爹爹的消息,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阶层的人,当然也不会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
“你是来我你爹爹的?”
“嗯。”
“那只怕并不容易“黑约在替她担心:“这是个很大的地方,人很多。”
“没关系。”波波自己并不担心 。反正我今天才刚到,时间还多得很。
“你准备住在哪里?”
“现在我还不知道,反正总有地方住的。”这世上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担心的事。
黑豹又笑了。
这次他笑的时候,波波才真正看见七年前那个傻小子。
所以她笑得更开心“反正现在已找到了你,你总有地方让我住的。”(二)
这个旅馆并不能算很大,但房间却很干净,雪白的
单,发亮的镜子,还有两张大沙发。
沙发软极了,波波一坐下去就再也不想站起来。
黑豹却好像还是觉得有点抱歉:“时候太晚,我已经只能找到这地方。”
“这地方已经比我家舒服一百倍了。”波波的确觉得很满意,因为她已经发现
比沙发更软,
“你既然喜爱,就可以往这里住下来,高兴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地方是不是很贵?”
“不算贵,才一块钱一天。”
“一块大洋?”波波吓得跳了起来。
黑豹却在微笑:“可是你用不着付一
钱,这地方的老板是我朋友。”
波波看着他,有点羡慕,也有点为他骄傲:“看起来你现在已变成了个很有办法的人。”
黑豹只笑了笑。
“你刚才说的那位二爷呢?”
“他也许已经可以算是这地方最有办法的人。”
“他姓什么?”
“姓金,有的人叫他金二爷,也有的人叫他金二先生。”
“大爷是谁呢?”波波心里又充满希望——大爷会不会是赵大爷?
“没有大爷,大爷已死了。”
“怎么死的?”波波的希望变成了好奇。
“有人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被金二爷杀死的。”黑豹的脸又变得冷漠无情:“我说过,这里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像波波这么大女孩子,听到这种事,本来应该觉得害怕的。
可是她反而笑了,道:“幸好你还没有被他们吃下去。”
她笑的时候绝不像是辆汽车。
事实上,她全身上下唯一像汽车的地方,就是她的一双眼睛。
她的眼睛有时真亮得像是汽车前的两盏灯。
“你是金二爷的朋友?”她忽然又问。
“不是。”
“是他的什么人?”
“是他的保镖。”
“保镖,
“保镖的意思就是打手,就是专门替他去打架的人。”
黑豹的眼睛,仿佛
出种很悲伤的表情:“一个人为了要吃饭,什么事都得做的。”
波波忽然跳起来,用力拍他的肩,大声道:“做保镖也好,做打手也好,都没关系,反正你还年轻,将来说不定也会有人叫你黑二爷的。”
黑豹这次没有笑,反而转过身。
窗子外面黑得很,连霓红灯的光都看不见了。
黑暗的世界,黑暗的城市。
黑豹忽然道“这城市敢跟金二爷作对的,只有一个人。”
“谁?”
“喜鹊。”
“喜鹊?一只鸟?”波波又在笑,
“不是鸟,是个人。”黑豹的表情却很严肃:“是个很奇怪的人。”
“你见过他?”
“没有,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他,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呢?”波波的好奇心又被引来了。
“因为他从来也不
面,只是在暗中指挥他的兄弟,专门跟金二爷作对。”
“好像有不少。”黑豹道:“刚才你见过的那批用刀的人,就全都是他的兄弟。”
“那批人也没什么了不起。”波波撇撇嘴:“除了那个瘦小子还肯拼命之外,别的人好像只会挨揍。”
“你错了。”
“哦。”
“他的兄弟里,最阴沉的是胡彪老四,花样最多的是老二小诸葛,功夫最硬的是红旗老幺,但最可怕的,还是他自己。”
“想不到你也有佩服别人的时候。”
黑豹的表情更严肃:“我只不过告诉你,下次遇见他们这批人,最好走远些。”
“我才不怕。”波波又昂起了头:“难道他们真能把我吃下去。”
黑豹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现在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他很了解这辆小汽车的毛病,
所以他转过身:“我只想要你明白,现在我已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陪着你。”
“我明白。”波波笑着道:“你既不是我的保镶,又不是我的丈夫,现在我们又都长大了。”
黑豹已走到门口,忽又转身:“你最近有没有他的消息?”
“他“当然就是罗列。
“没有。”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波波摇摇头,说道:“他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他要到哪里去,只不过告诉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的声音里并没有悲伤,只有信心。
她信任罗列,就好像罗列信任她一样——“无论等到什么时候,我都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这是他们的山盟海誓,月下
语,她并没有告诉黑豹,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但是黑豹当然听得出她的意思。
他开门走出去。(三)
门还是开着的。
波波躺在
上,心里觉得愉快极了。
她到这城市来才只不过一天,虽然还没有找到她的父亲,却已找到了老朋友。
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
何况还有明天呢!
说不定明天她就能打所出她父亲的下落,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得到罗列的消息,说不定…
又有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事。
“明天”永远都充满了希望,就因为永远有“明天”所以这世上才有这么多人能活下去。
只可借今天已快结束了。
现在波波只想先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你若要叫人做事,就按这个铃。”
叫人的铃就在门上。
铃一响,就有人来了。
女侍的态度亲切而恭敬,旅馆老板跟黑豹的
情好像真不错。
波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个很有办法的人,她实在愉快极了。
浴室就在走廊的尽头,虽然是这层楼公用的,但是现在别的客人都已经睡了,所以波波也用不着等。
女侍放满了一盆水,拴起了窗子,陪着笑:“
巾和肥皂都在那边的小柜子里,赵小姐假如怕衣服弄
,也可以放到柜子里去。”
波波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大洋道:“这给你做小帐。”
她听说过,在大城市里有很多地方都得给小帐,给一块钱她虽有点心痛,但一个人在心情愉快的时候,总是会大方些的。
等她
光了衣服,放进柜子,再跳进浴盆后,她更觉得这一块钱给的一点也不冤枉。
水的温度也刚好。
这城市里简直样样都好极了。
她用脚踢着水。
“波波,汽车来了。”
看着她自己健康苗条的躯体,她自己也觉得这辆汽车实在不错,每样零件都好得很。
事实上,她一向是个发育很好的女孩子而且发育得很早。
所以她又想到罗列。
她的脸忽然红了。
罗列走的那一天,是春天。
他们躺在
夜的星光下,躺在春风中的草地上。
星光灿烂,绿草柔软。甚至仿佛比刚才那张
还要柔软。
罗列的手就停留在她自己的手现在停留的地方。
他的手虽然
糙,但他的动作却是温柔的。
她听得出他的心在跳,她自己的心跳得更快。
“我要你,我要你…”
其实她也早已愿意将一切全都交给他,但她却拒绝了。
“我一定是你的,可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你不喜爱我?”
“就因为我喜爱你,所以我才要你等,等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
罗列没有勉强她,他从来也没有勉强她做过任何的事。
可是现在,她自己反而觉得有点后悔了。
陌生的地方,软绵绵的手,软绵绵的水…
她忽然从水里跳起来。
水太软,也太温暖。
她不敢再泡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
“躺在
上会不会想呢?”
她没有仔细研究,反正那已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她只想赶快穿回衣裳。
衣裳已放到那小柜子里去。
她匆匆擦了擦身子,打开那小柜子的门,
她突然怔住。
小柜子里一双袜子都没有,她的衣服已全都不见了。
就好像变魔术一样,忽然就不见了。
衣服是她自己放进柜子的,这浴室里绝没有别人进来过。
柜子里的衣服哪里去了呢?
她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往往就是可怕的事。
波波已能觉到自己背脊上在冒冷汗。
她当然不会想到这柜子后面还有复壁暗门,也不会想到大都市中的旅馆,看来无论多华丽干净,也总有它黑暗罪恶的一面。
她只觉得恐惧,
一个女孩子在赤
着的时候,胆子绝不会像平时那么大的。
幸好门和窗子还都关得很紧,但是浴室距离她的房门还有条很长的走廊,她这样子怎么能走得出去,
她想用
巾裹住身子,
巾又太短、太小。
窗帘子呢?
她正想去试试看,但窗外却忽然响起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女孩子洗过澡,忽然发现衣服不见了,那怎么办。”
“没关系。”
“没关系?”
“因为她不是女孩子,是汽车。”
“不错,汽车是用不着穿衣服的。”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
笑的声头还不止两个人。
波波已退到浴室的角落里,尽量想法子用那条
巾盖住自己,大声
问:“外面是什么人?”
“我们也不是人,只不过是一群喜鹊而已。”
“喜鹊!”波波的心沉了下去。
“喜鹊一向报喜不报忧,我们正是给赵小姐报喜来的。。
这声音阴沉而缓慢,竟有点像是那胡彪老四的声音。
波波忍不住问:“报什么喜?”
“赵小姐的衣服,我们已找到了。”
“在哪里?”
“就在我们这里。”
“快还给我!”波波大叫。
“赵小姐是不是要我们送进去?”
“不行!”波波叫的声音更大。
“既然不行,就只好请赵小姐出来拿了。”
他们当然知道波波是绝不敢自己出去拿的。
窗外立刻又响起一阵大笑声。
波波咬着牙,只恨不得把这些人就像臭虫般一个个捏死。
她现在只想先冲过去撕下窗帘,包起自己的身子再说。
但这时她发现窗帘忽然在动,竟像是被风吹动的。
窗子既然关着,哪里来的风?
门上也有了声音,
一柄薄而锋利的刀,慢慢的从门
里伸了迸来,轻轻一挑。
“格“的一响,门上的钩子就开了。
波波怒吼:“你们敢进来,我就杀了你们!”
“用什么杀?用你的嘴?还是用你的…”说话的声音阴沉而
猥。
波波没法子再听下去,只有用尽平生力气大叫。
但现在她总算已知道,无论叫的声音多大,都没有用的。
她已看见门和窗子突然一起被撞开,三个人一起跳了进来。
三个人的手上都有刀,其中一个正是那脸色发青的胡彪。
波波反而不叫了,也没有低下头。
她反而昂起了头,用一双大眼晴狠狠的瞪着他们。
“你们想怎么样?”
胡彪
森森的笑着:“老实说,究竟想怎么样,我们直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
他的眼睛在波波身上下不停的搜索,就像是一把溅了油的刷子。
波波想吐。
浴室里的灯光太亮,
巾又实在太小。
她的皮肤本来是一种健康的古铜色,但在这种灯光下看来,却白得耀眼。
她的腿很长,很结实,曲线丰润而柔和。
她的
纤细。
波波一向很为自己的身材骄傲,但现在却恨不得自己是个大水桶。
胡彪眼睛里
出了满意的神色:“你们看这丫头怎么样?”
“是个好丫头。”
“我们是先用用她?还是先做了她?”
“不用是不是太可惜?”
“的确可惜。”
波波几乎已经想冲过去,一巴掌打烂这张脸。
只可惜她的手一定要抓住
巾,一定要抓紧,
但就在这时候,胡彪已突然一个箭步窜过来,刀光闪动,向她的
巾上挑了过去。
他的刀也许没有“拼命七郎”那么狠,那么快,但运用得却更熟练。
波波想一脚踢飞这柄刀,可是现在她的腿又怎么能踢得起来?
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
她忽然想哭。
刀锋划过去的时候,另外两个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突然间“叮”的一响。
一样东西斜斜的飞过来,打在胡彪的刀上。
一把钥匙!(四)
一把发光的黄铜钥匙,
胡彪铁青的脸已扭曲,霍然转身。
窗帘还在动。
三个人的眼睛一齐瞪着窗子,钥匙的确是从窗外打进来的。
但人却从门外冲了进来。
一个皮肤很黑,衣服更黑的人,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种说不出的剽悍残酷之
。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奇异的沉寂后,浴室里听到的第一种声音,就是骨头断折的声音。
一个人手里的刀刚挥出,手臂已被反擦到背后“卡嚓”一响,
另一个人想夺门而逃,但黑豹的脚已反踢出去,踢在他的
上。
这人就像是一只皮球般,突然被踢起,踢得飞了出去,到门外才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呼。
惨呼声过后,又是一阵可怕的沉寂。
黑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胡彪。
胡彪额上已冒出冷汗,在灯光下看来,像是一粒粒滚动发亮的珍珠。
波波倚在墙上,整个人都似已虚
。
自从她看到那把钥匙时,她全身就突然软了,因为她知通她已有了依靠。
现在她看着面前这残忍而冷静的年轻人,心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安全面幸福。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突然从恶梦中醒,发现自己心爱的人还在身边一样。
胡彪的表情却像是突然落入一个永远也不会惊醒的恶梦里。
黑豹已慢慢的向他走了过去。
胡彪突然大喊:“这件事跟你们‘老八股’根本全无关系,你为什么又要来管闲事?”
黑豹的声音冰冷:“我只恨刚才没有杀了你。”
“这小丫头难道是你的女人?”
“是的。”
简短的回答,毫不犹豫,波波听了,心里忽然又有种无法形容的奇妙感觉。她自己当然知道她并不是他的女人,
他也知道。但他却这么样说了,她听了也并没有生气。
因为她知道这正表示出他对她的那种毫无条件的保护和友情。
她听到胡彪在长长的
音气,道:“我知道你不是肯为女人杀人的那种人。”
“我不是。”黑豹的声音更加冰冷:“但这次却例外。”
胡彪突然狞笑:“你也肯为了这女人死?”
就在这一瞬间,黑豹冷静的眼睛里竟似
出了恐惧之
,就像是一只剽悍的豹子,突然发现自己落入陷讲。也就在这一瞬问,屋顶上的天窗突然开了,柜子后的夹壁暗门也开了。
几十条带着钩子的长索,从门外,从窗口,从天窗上,从暗门里飞了出来。
黑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向着胡彪扑过去。只可惜他已迟了一步。波波的惊呼声中,几十条带着钩子的长素已圈在他身上。
他一用力,钩子立刻钩入他的
里,绳子也勒得更紧。
胡彪大笑:“原来你也有上当的时候!”笑声中,他的刀也已出手,直刺黑豹的琵琶骨。
他还不想让黑豹死得太快、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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