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女江山一锅煮
刘建良
天元五九三七年,犷、狨、猖、狺、狰联兵三十万围攻安天城,是为五⽝之
。大皇帝下诏勤王,诸候应命,二十一王军马陈兵虎威江,公推苍陵王为首,共击五⽝。进兵之⽇,突有巨蛙跃上王船,体大如牛,三⾜怒眼,声若炸雷,苍陵王为蛙声所惊,跌翻椅下,口不能言,遂连夜退兵,另二十王大军亦先后退去。大皇帝闻诸候兵至,亲上安天城头遥望,见二十一路王旗退去,心剧痛,仰天噴⾎斗余,崩于城头。安天城破,五⽝纵火焚城,三月后城中仍有余火。
大皇帝共有十七子,十四子玄信十七子玄痴为帝最爱,城破之⽇,痴不忍大皇帝龙体为五⽝所辱,抱帝于宮中自焚,年十岁。信单骑出城,至江边无船,大哭,突有大红马现⾝江侧,驼之渡江,信遂得救,大红马随消失不见,事后有人传言曾见江边小庙中泥马全⾝大汗淋漓,恍似被⽔泡过一般,民间遂有泥马渡江故事…。
——《天元纪•;帝难》
天将暮,寒鸦
啼。
一个少年懒洋洋的躺在墙角,破棉⾐敝开着,对呼啸而过的寒风恍若不觉,要睁不睁的一双眼睛,只在码头上的人堆里扫来扫去。
这少年叫战天风,是这龙湾镇的一个小混混儿,打小时也曾是富家子,佣仆跟着私塾读着,但七岁时家中遭盗还给放了一把火,⽗⺟双亡家业精空,就此流落街头,天落一口地捡一口,竟也给他活了过来,但打小在街头挣命,也养成了一⾝的泼⽪
气,这一带的老实人家,轻易是不敢招惹他的。
船靠岸了,码头上的人
动起来,战天风悄悄起⾝,靠了过去,隔着七、八丈远近时,船上开始放板搭桥,这是战天风选定的最佳时刻,他双手一扬,手中各抓着一只大老鼠,飞抛出去,落点奇准,正落在人堆中的女眷中,那几个女人一心在准备着上船,突然头顶落下个东西,惊叫声中再看清是两只吱吱
叫的大老鼠,顿时就死命的尖叫起来,
跳
蹦,东倒西跌,整个人群立时就全
了,战天风便趁这个机会急步窜过去,口中
叫:“老鼠老鼠,快打老鼠。”⾝子在人堆中一通
钻,顺手便拨了三
金钗,摸了两个手绢包儿,手绢包里硬硬的,不用说,包着的必是金银锭儿。
他手脚奇快无比,一得手,立即钻出人堆,向河边跑去,到岸边,装作给什么绊了一下,一个滚子便向河里滚去。他打小在河里泡大,⽔
精
,只要⼊了⽔,即便那些人发觉了追过来,也休想抓得住他。这样的把戏他已玩过不止不回,从来没失过风。
眼看⼊⽔,战天风突地觉得脚脖子一紧,⾝子同时间腾空而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扑通一声落在了船板上,摔得他眼冒金星,五脏离位,随即
口上更踩了一只脚,那脚力重,就象一座山,战天风的感觉里,
口好象给踩得陷了进去,别说动一下,想昅口气都是难比登天。
那只脚的主人是个青⾐汉子,三十来岁年纪,一张脸又⻩又瘦,生象个痨病鬼,如果不是亲⾝领受,打死战天风也不信这人脚上会有这么大的力道,这人左手上还提着一节缆绳,很显然,战天风便是给他用这节缆绳
着提过来的。
“倒霉,出门没祭瘟神爷,碰上个遭瘟死的痨病鬼。”战天风暗骂,知道这次糟了,他心底明⽩,这黑瘦汉子不是个痨病鬼,而是个武林⾼手,他平⽇在街头放泼,也算得上是机变百出,即便是再不利的形势下,也总能想到脫⾝的办法,但这会儿面对着这黑瘦汉子的这只脚,他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黑瘦汉子伸手从战天风怀里掏出金钗和手绢包,扭头看向船舱里出来的一个中年汉子,道:“⾼师爷,是这小子在捣鬼。”
那中年汉子四十左右年纪,穿着一⾝绸,右手中指上还勒着个老大的⽟扳指,战天风⾝子不能动脑袋还是能动的,扭头看了这汉子的模样,心中转念:“这人竟是个师爷,贾大爷算得上码头上第一号人物了,也不过他这⾝装扮,什么人府上用得起这样的师爷啊?”
那⾼师爷向这边瞟了一眼,道:“一脚踩死了扔到河里喂鱼,问什么?”
战天风魂飞魄散,知道只要这黑瘦汉子脚往下一踩,自己小命立时玩完,他脑子灵光无比,不等那黑瘦汉子答应,猛力昅一口气,大叫道:“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这一叫竭力挣长了脖子,那情形象极了一只初学打鸣的公
,不过声音倒还真大,一时间码头上下的人都向他看过来,那⾼师爷本来扭开了头,这时也扭头看过来,看到他眼光转过来,那黑瘦汉子的脚自然也不再踩下。
⾼师爷眼光与战天风眼光一对,哼了一声,却并不出声,战天风心中冷哼:“这种鸟师爷都是老狐狸,不过碰上了本穷少爷我,真狐狸也要上当。”装出一脸惊急害怕巴结讨好的神情道:“⾼师爷,我真的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关于传国⽟玺的,当⽇十四王子泥马渡江,过了江,⾼兴之下不小心,却把随⾝带着的传国⽟玺失落了,传国⽟玺你知道吧,就是大皇帝用来下诏盖章的大印啊,那可是国之重宝,谁拿到了谁就可以坐大皇帝的宝座啊,但捡到这传国⽟玺的却是个老渔翁,老渔翁不识货,拿到⽟器辅去卖,⽟器辅的师⽗却是个识货的,也不告诉东家,当夜便带了传国⽟玺跑了,凑巧的是,那师爷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我刚好就有他的消息,而且我还认识他。”说到这里,他不说了,只是看着⾼师爷。
十四王子泥马渡江,天下皆知,很多人也都知道传国⽟玺在他⾝上,但说什么传国⽟玺在江边失落了又给一个什么老渔翁捡到了,却纯是战天风瞎编的,不过他打小在街头混,骗过的人比走过的路还要多,经验丰富无比,最难得的是他练出了一样本事,说起谎话来诚恳无比,便是天下最多疑的人,也休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丁点儿他是在说谎的痕迹。传国⽟玺为天下重宝,而从⾼师爷的穿着上,战天风看出⾼师爷的主家绝不是一般人,不可能不对传国⽟玺感趣兴,而只要⾼师爷有趣兴,战天风一条小命就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看人说话是街头混混必需要有的本事,但在那黑瘦汉子落脚的刹那能看出⾼师爷大致是什么人,估计对什么感趣兴更对症下药的编出相应的谎话,却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对自己的机变,战天风心里也是暗暗得意。
⾼师爷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战天风的意料,他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一双三角眼,只在战天风⾝上扫来扫去,那不似在猜疑战天风是不是说了谎,而恍似牛贩子在看牛,看得战天风心里直发⽑。
看了几眼,⾼师爷对那黑瘦汉子略一示意,那黑瘦汉子松开脚,战天风
口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心中得意:“本穷少爷就不信你不上当。”翻⾝爬起,刚要说话,⾼师爷先开口,却不问传国⽟玺,反问起了他的名字,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战天风,但也有人唤我做叫
公。”
这时码头上的女眷都上了船,听了战天风的话,便有几个哧哧笑了起来,⾼师爷脸上也泛起一丝微笑,不过那笑里好象别有味道,战天风骗过的人多了,却从没见过象⾼师爷这样叫他难以捉摸的。
⾼师爷又道:“你走两步看看。”
这要求更怪,战天风心中暗叫:“真个是牛贩子相牛吗?还要走两步,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看看牙是几岁口啊。”心底骂娘,脸上可不敢含糊,⾼师爷让他摸不透,在没掌握主动之前,可不敢放刁拿自己小命开玩笑,依言便走了几步,他素来没个走像,不是肩打斜便是脚打拐,这时虽拿捏了一下,但平时油惯了,再拿捏也好不到哪儿去,僵着⾝子反而怪模怪样,那边的女眷又有几个笑了起来。
这回⾼师爷却也笑了,但笑的意思还是和那几个女人不同,不是为战天风走路的怪样,而是为另外的东西,战天风心中越发起⽑,暗中嘀咕:“这鸟师爷不会是个人妖吧?”
“很好,不错。”⾼师爷点点头,对那黑瘦汉子道:“⽪秋,带他下去,别让他溜了。”
“是。”⽪秋一抱拳,伸手在战天风
间戳了一下,点了战天风的软⿇⽳。
战天风本想把⾼师爷哄圆了,找个机会开溜,没想到⾼师爷会是这样安排,虽给点了软⿇⽳,但嘴巴能动,急叫道:“⾼师爷,你要带我到哪儿去?你不想听那个大秘密了吗?”
⾼师爷微微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秘密嘛,慢一点儿听没关系的。”
“但我这人忘
大,你现在不听,过一会儿,说不定我就不记得了。”
“年轻人忘
这么大啊,没事,忘了就忘了吧。”⾼师爷说了这句话,自行进舱去了,再不理战天风。
⽪秋抓了战天风
带,象提一捆烂⽩菜一样把他提了起来,向舱中走去,船板在战天风的脑袋前面一晃一晃,晃动的,还有⾼师爷那莫测⾼深的眼神,战天风一阵头晕,心中忐忑,想:“到底是小狐狸把老狐狸骗了呢?还是老狐狸骗了小狐狸?”把握不定,又想:“小狐狸骗老狐狸是想活命,老狐狸骗小狐狸又是为了什么呢?”左思右想,越发的捉摸不透。
⽪秋把战天风扔在了一个船舱里,道:“小子好生呆着,不要打什么主意,在老子手底,你逃不了的。”
“三脚猫拳脚加个点⽳法,有什么了不起,要是那夜的剑仙肯收我啊,可怜,就你这点子功夫,本穷少爷吹口气也能吹死你。”不过这话是战天风在心里说的,脸上仍是一脸的老老实实,甚至还向⽪秋陪了个讨好的笑脸,眼前亏他是绝不肯吃的。
战天风心里这话,还真不是吹牛,那还是几年前,当时他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那天倒霉,没能弄到吃的,睡到半夜饿醒来了,往天上一看,突然看见有一个人在空中飞,当时是个大月光的晚上,绝不可能看错,也不是战天风饿花了眼,第一眼看见,他确以为是自己饿昏头了,再细看,没错,确实是一个人,一个道士,有胡子,大约有五、六十岁年纪了,穿一袭青⾊的道袍,脚底一双⿇鞋,踩在一柄亮光闪闪的宝剑上,由东往西飞掠。
战天风当时几乎惊呆了,他平时最自负的就是脑瓜子转得快,但那一会儿,脑子里却完全是一片空⽩,什么也想不起,直到那剑仙要飞走了,眼瞅着看不见了,他才猛地想起,自己遇到剑仙了,急跳起来狂喊,要那剑仙等一等,收他为徒,带他走。那剑仙虽然飞得不是很快,但比一般的快马也要快多了,没等战天风叫出几个字,那剑仙早没影了,战天风那个悔啊,当真把肠子都悔青了。虽然没能拜得剑仙为师,但并不妨碍战天风看不起一般的练武之人,别说是⽪秋,便是再声名赫赫的大侠豪客,只要他不能御剑在天上飞,就休想战天风会正眼看他。
不一会船就开了,也再没人来管战天风,战天风肚子咕咕咕一阵叫,饿了,喂了两声,无人理他,嘴中咒骂:“你大爷的,也给本穷少爷送碗饭来啊。”骂了两句,又琢磨一回⾼师爷的心思,船舱摇摇晃晃的,竟就睡着了。
“臭小子,睡得倒舒服。”一阵骂声把战天风惊醒,是⽪秋,一掌拍开他⽳道,叫道:“到了,起来自己走,不要打鬼主意,大爷跟着你呢,敢弄鬼,小心你的⽪。”
“不敢不敢,在你⽪大爷如此绝世⾼手面前,小的如何敢弄鬼。”战天风挤一个笑脸,心中暗骂:“又瘦又黑的猴子精,霜打⽔泡的痨病鬼,吓你祖宗呢,只要本穷少爷有下⽔的机会,你就哭吧。”打定主意,只要稍有机会,立即跳进河里,虽然他对⾼师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非常的好奇,但小命更要紧。
可惜战天风打错了算盘,船竟是靠岸了,弄了一匹劣马给战天风骑着,且⽪秋打马时时跟着,战天风虽然瞧不起武功,但心里也知道,除非⼊了⽔,陆地上他在⽪秋手底绝对跑不了,便装出特别老实的样子,不时还拍拍⽪秋的马庇,他在街上混的,练得一张藌糖嘴,哄死人不尝命,⽪秋给他哄舒服了,看得到松了些。
上岸走了半⽇,进了一座大城,战天风明⽩到了地头,暗暗点头:“我就说这⾼师爷必有来头了,原来是在王都里混,东家只怕不是丞相就是大将军了。”
原来这大城是呑舟国的都城呑舟城。呑舟国北有大湖,传说远古时湖中有能一口呑下大船的巨鱼,呑舟国因而得名。呑舟国有三州十三城之地,在以前六霸的时候,只能算小国,随着各大国的分崩离析,现在的呑舟国竟可以算得上是大国了。做为呑舟国民,战天风还是第一次来国都,大是好奇,反正也跑不了,东瞅西看,看了一路的热闹。
还真给战天风猜着了,⾼师爷还真是呑舟国丞相纪苇的师爷,纪苇是呑舟国第一红人,手握重权,朝中大臣,十九是他一
,当真是权顷朝野,气焰滔天,不过民间却是骂声一片,战天风知道进的是纪府,立即便暗骂一声:“原来⾼师爷的东家是这大奷臣,呸,呸,倒霉,要是其他王公大人,本穷少爷死不了回去还有得吹,进了这纪府,光耀是没有的,只好沾一⾝臭气,吹起来臭死人。”他虽是个小混混,面子却要得紧,真说起来,骗人还只是第二,吹牛倒是第一了。
进了纪府,⽪秋带战天风到一个小房子里,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名家丁过来对⽪秋道:“⾼师爷说让这小子洗个澡,换⾝⾐服再带给公子去看。”
战天风听了大奇,想:“洗了澡换了⾐服带给他家公子看,什么意思?相姑爷么?可也要姐小看啊?”猜不透,又想:“可能姐小不好意思看,所以让公子看,却不知纪大奷臣的女儿长得什么样?比小红如何?”小红是龙湾镇上的
女,在那小地方也算是头牌名
了,战天风当然没嫖过,没钱啊,就有钱也先进赌场,不过有一回曾爬到屋顶上看客嫖嫖小红,那会儿他年纪还小,恶作剧的心比⾊心大,看到⾼兴处,往里面扔了一块大石头。
那家丁带战天风去澡洗,⽪秋在后面跟着,到一大盆子⽔,结实
了一遍,又换了⾐服,却是一套青⾊的紧⾝劲装,还
合⾝,战天风换上,左顾右盼,自己也觉得颇为精神,自鸣得意的想:“原来本穷少爷长得还蛮俊的呢,纪大奷臣的女儿若是看见,必定要爱死我了,头痛啊,真若是纪大奷臣的女儿爱上了我,我要不要娶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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