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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侠女奇谋出王府 老妇妙
  此时已是晓云开,晨风拂槛的第二天早晨。王府中欢乐闹通宵,此时也已是酒阑人散,笙歌尽歇了。这内花园是不准闲杂人等进来的。此时外间园子的戏班已经停演,放烟花的孩子早回去睡觉,闹酒的客人也早已醉倒,这内花园就更显得寂静了。就在这异样的寂静之中,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忽听得外间有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似乎是怕惊醒房中的新婚夫妇。但他们两人是武学的大行家,听觉灵敏,远胜常人,却可以听得出来的是一大群人,已经进了这座内花园,但距离这座房子还在十数丈外。

 蓬莱庞女靠着墙壁,凝神静听。江湖上的行家有种本领叫做“伏地听声”蓬莱魔女更进一层,不须“伏地”只须耳朵贴墙,便可以听得外间传来的声。只听得有一个人低声说道:“不可惊动贝子,你们给我仔细搜搜,假山里更要留意搜擅,看看有没有人藏在里面。”蓬莱魔女听出了说话的这个人是檀世英,吃了一惊。

 此时完颜长之、檀道雄也似乎有所察觉了,但却不敢声张。蓬莱魔女悄声说道:“你们的人来得正好,省得我要劳烦你们派人传令。好,你们照我吩咐的做,否则你们考虑后果吧。”

 蓬莱魔女把要他们所做的事情刚刚说得清楚。只听得脚步声又近了许多。有一个人道:“禀告三公子,园子郁搜遍了,并无贼人。”跟着一个道:“老王爷和皇叔大人也没找到。”这个人是刚刚进来,报告最新的消息的,檀世英沉半晌,说道:“既然这样,没有办法,只好惊动贝子了。”

 原来檀世英是因为昨晚送客的时候,碰见了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当时来不及盘问,过后却起了思疑。要知他们两人虽是戴了人皮面具,容貌已改,但身材体态却改不了。檀世英虽然不敢断定就是他们,但总是有点疑心。故此他送客回府之后,便立即去找檀道雄与完颜长之禀告,不料又找不到这两个人,檀道雄由皇帝授意,与完颜长之合谋炮制武林天骄之事,这是一个最最机密的事情,檀世英虽是他的侄子,也未曾与闻,他怎想得到他的叔父是在他的堂兄新房之中?不过,武林天骄与蓬莱魔女颇有支情之事,檀世英却是略有所知的。檀世英找不到叔父和皇叔,便带了十多名御林军中的高手,在王府四处,不动声地搜查。此时他已经怀疑,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有可能是躲在新房之中了。

 檀世英指挥手下围住新后,正要去敲门,只听得武林天骄喝道:“是什么人?”跟着檀道雄在窗口伸出头来。

 檀世英突然看见叔叔从新房中探出头来,吃惊不小。檀道雄也佯作诧异,喝道:“世英,你这么早带这么多人到这里作甚?”

 檀世英躬施礼说道:“侄儿昨晚送客,碰着两个形迹可疑之人。恐防乃是人混入府中,故此搜查。惊动了叔叔了。”

 檀道雄板起脸道:“你们真是没事找事来理,如此大惊小怪。王府里里外外,多少守卫,怎能有细混得进来!”

 檀世英满面羞惭,说道:“是,是侄儿莽撞了。侄儿昨晚本想向叔父大人和皇叔大人禀报的——”

 完颜长之哈哈一笑,跟着探出头来,说道:“你找不着我,是么?我也在这里呢!有我在此,你还怕什么人混入?”

 檀世英更是惊奇,说道:“未将不知皇叔大人在此,惊扰了大人了。”檀世英是御林军的军官,完颜长之掌管御林军,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檀道雄道:“你也来得正好。羽冲夫妇要入宫向皇上谢恩,我们也要陪他同去。你给我们准备车辆吧。”

 檀世英恍然大悟,心中想道:“原来你们是来催促新人上朝谢恩的,怪不得这么早来了。”外姓封王的王室贝子完婚,本来无须第二就入官“陛见”但武林天骄的情形却有不同,他极得皇帝“宠爱”这次的婚礼,又是皇帝替他铺排的,仪式与“太子大婚”相同,真可说是“不世之荣”的恩典。因为有此特殊情形,檀世英遂作聪明,以为叔叔是要讨皇上喜爱,故而命令武林天骄入宫叩谢。此时已是天光大自,檀道雄与完颜长之一早来催促他们入宫,那也就不足为奇了。

 檀世英连忙答道:“是,侄儿马上准备车驾。”

 檀道雄道:“我们不须多人扈从,你只准备一辆大车就行了,你把车子停在后花园门口,免得惊动宾客。”

 檀世英退后,檀道雄松了口气,回过头,对武林天骄与蓬莱魔女怒目而视,说道:“你们满意了吧?我可给你们害苦了!”

 原来他与完颜长之,一个是怕被诬“通匪”死了也作不得忠臣,一个是怕被废了武功,当众凌辱。故而只好服服贴贴地听从蓬莱魔女的指挥,做了她的傀儡。

 蓬莱魔女笑道:“这是为了你们好啊。你们只要将我们送出了城,你们就可以回来了。没人知道我曾经与你们见过面的。”

 笑傲乾坤笑道:“咱们还要改一改装,才能出去。”说罢,将人皮面具剥下,反转过来,弄皱了它,再行戴上,蓬莱魔女也依法施为,再戴上面具,形容显得苍老一些。赫连清云道:“我带你们进内换装。”

 笑傲乾坤道:“好,瑶妹,你先换装吧。”说罢又回过头未问武林天骄道:“檀兄,你走得动吗?”武林天骄道:“我只是内功消失,普通人的气力则还是有的。”笑傲乾坤道:“檀兄,你这一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这府里有你挂念的人吗?”武林天骄怔了一怔,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笑傲乾坤道:“我记得你有位娘对你很好,这娘有个孩子今年大约十二三岁了吧?”武林天骄何等聪明,登时领悟,说道:“不错。我舍不得他们,待我去叫他们与我一同走吧。”

 蓬莱魔女换了装柬出来,笑道:“我像个农妇了吧?”她衣裳里了棉花,围显得大许多,她又作出笨拙的神态动作,因此,穿的虽是锦绣衣裳,但看起来却酷似农家出身,初习豪华的妇女了。

 笑傲乾坤笑道:“好,扮得很好,在你身上已看不出柳清瑶的影于,但还有几分可以看得出你是昨晚在王府门前阻道的那个女人。好,这就恰到好处了。”蓬莱魔女道:“好,现在轮到你啦。要不要我给你打扮?”笑傲乾坤笑道:“不必,你还是陪伴两位大人,等下你要他们如何应付,该说些什么话,该做些什么事,都趁早代个清楚吧。”笑傲乾坤是曾在这幢房子作过客人的,不须赫连清云带领,自己会进仆役房中换装,过了一会,他换了一套“上等仆人”的青衣装束,同样的内里垫了棉花,另外还用易容丹改变了皮肤的颜色,手脚看起来也糙了许多了。蓬莱魔女笑道:“好,你也像个庄稼汉了。”

 檀世英回来报道:“车驾已停在后门,可以启程了么?”此时刚好武林天骄已和他的妈母子出来,遂应了一声,打开房门,一行入鱼贯而出。

 檀世英看见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依稀认得是他昨晚碰见的那两个人,不觉吃了一惊。檀道雄说道:“皇后娘娘想留他们夫妇在宫多住几天。故而羽冲带了他娘的一家人入宫作伴。”

 那娘早已从武林天骄口中知道原委,她是个见过大世的面的人,神态很从容,说道:“这两人是我的侄儿、侄媳,他们刚刚从乡下来,承王妃看得起,收了我的侄媳作近身。连带我的侄儿也同沾恩宠,这次都可以入宫开开眼界。他们是乡下人,不懂礼节。三公子,你别见笑。”

 贝子和新夫人奉召人宫,带几个下入服待,这是必然的事,倘若没有,反而奇怪。

 笑傲乾坤装作吃了一惊的神气,娘喝道:“傻小子,还不上去参见小王爷?”

 笑傲乾坤故意捏着嗓子,结结巴巴他说道:“我、我怕、怕——”那妈也装作怔了一怔的神气,道:“你怕什么?”

 檀世英连忙打了个哈哈,说道:“昨晚我们已经见过了,原来你是顺大娘的嫡亲侄儿,何不早说?我的卫士认不得你,几乎得罪了你,真是不好意思。”檀世英越看越觉得他们像是乡下出来的农家夫妇,心中不觉暗暗好笑“我也忒多疑了。疑心生暗鬼。这话当真不错。这么样的两个人怎能是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幸好昨晚没有闹出更大的笑话。”

 檀世英是一面好笑,一面又有点惶恐。要知武林天骄的妈在王府中是很有地位头面的仆人,俗语说“打狗看主人面”檀世英生怕笑傲乾坤说出昨晚的事,引起武林天骄的不快。何况这两个人这次跟随武林天骄入官,说不定还可以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呢。所以檀世英连忙打断笑傲乾坤的说话,不让他说出是“怕挨打”这三个字。同时向顺大娘赔礼。

 武林天骄的妈笑道:“哦,原来他们昨晚出去买花炮,是闯上了小王爷的驾了,他们刚从乡下出来,怪不得卫士们认不得他们的,小王爷,你可别这样客气,折煞了我们当下人的了。”

 他们边说边走,已是快到内花园的后门,武林天骄笑道:“顺大娘,别唠叨,快上车吧。”

 檀世英忽道:“叔叔,有两个人等看见你,有两件紧要的消息禀告。”

 檀道雄恼道:“你真没分晓,我哪里还有工夫会见客人?”

 檀世英道:“是,是。但这两个人,是叔叔你差遣他们去办事的,我以为正可以将他们带来的消息享告皇上,领个功劳。他们已经在门口等,叔叔,你就问他们几句话吧,用不着耽搁多少时候的。”

 檀道雄和完颜长之是被点了上身的软麻,但蓬莱魔女的手法恰到好处,他们的气力使不出来,但还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行走。此时檀道雄已经走出后门,那两个人也见着了,檀道雄虽是心绍不佳,但见着了这两个人,也有点意外的惊喜,便招手道:“好,你们探到了什么消息快说!”

 檀道雄感到的是意外的惊喜,蓬莱魔女感到的却是意外的又怒又惊。

 原来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假冒玳瑁弟弟的刘滔。

 女的则是那个在采石矾给金军带路,又曾两次在长江上要害蓬莱魔女的那个韩三娘子。蓬莱魔女是曾发过誓要杀她的。

 刘滔上来报道:“小的奉命到蓬莱魔女寨中卧底,不幸被擒。侗也侥幸逃得出米,还探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檀道雄道:“甚么消息?快说!”钊滔道:“那魔女与她的情人笑傲乾坤已经离开了山寨,听说他们是要到桑家堡打一转,然后再来京都,这两个魔头来了,说不定会到王府扰,更说不定会入宫行刺。不可不防!”檀世英冷笑道:“这魔女若然敢来,我正可以一雪前仇,报险谷中伏之辱。就怕她没有这个胆量来。”

 檀世英上次领兵攻打蓬莱魔女的山寨,乃是他在御林军任职之后,第一次作为主将统兵出战。初领千师,即遭全军覆没之,至今愤愤不平。可笑他和刘滔都不知道,蓬莱魔女就在他们的身边。

 檀道雄打断他的话道:“韩三娘子,你到桑家堡访问公孙郡马,可曾见着?”

 韩三娘子道:“见着了。他正在养伤,那件事刘滔和我也谈过了!只怕公孙郡马是受了冤任的。”刘滔口道:“依我看来。

 一定是蓬莱魔女行使离间之计,”

 韩三娘子道:“这魔女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诡计多端。我这次访问公孙郡马,还有一些关于她的事情、要想禀告元帅。”

 韩三娘于说话之时,眼神一直注意着蓬莱魔女,原来蓬莱魔女痛恨这两人,在眼神中也不出来,她是戴了面具的,脸上的表情看不见,但眼神却是瞒不过别人。韩三娘于是老江湖,觉得她的眼光有异,不住起了疑心。

 蓬莱魔女咳嗽一声,掏出手绢,掩着嘴巴假装揩抹口涎悄悄地就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向赫连清云说了几句话。

 韩三娘子正要继续说下去,赫连清云忽道:“我们赶着进宫。不如就请你们两位同我们一起,也到宫里住几天吧。”

 刘滔又惊义喜,说道:“这个,小人怎配受此殊恩?”

 武林天骄道:“王妃的意思是想委屈你们两位作我们随从。

 我们这次入宫,只带了顺大娘和她的侄儿、侄媳,仆从也嫌不多,你们是叔叔的亲信,倘若不嫌委屈的话——”武林天骄说到这里,眼睛从韩三娘子与刘滔的身上转移,又看看他的叔叔。

 在旁人看来,他是向檀道雄征求同意。檀道雄却心知肚明,懂得他的意思。

 檀道雄也怕韩三娘子起了疑心,万一知道了他是与蓬莱魔女同谋,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无可奈何,只好遵照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的暗示,说道:“对,你们同去,我也好和你们在车上说话,免得耽误时候。”

 刘滔是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多谢王爷,多谢贝子的提拔。”韩三娘子听说蓬莱魔女是顺大娘的侄媳,又听得檀道雄也叫她上车,心里的疑云登时消散,想道:“这个乡下婆子,想是急于入宫一开眼界,恼我阻她的车驾。我也忒多疑了。”

 这是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车厢宽敞,坐上寸多个人还是舒舒服服,那四匹马更是王府中挑选出来的相同的骏马,韩三娘于和刘滔上了车,坐在下首,桓道雄一声吩咐“起程”坐在前面的两个御者抓起皮鞭“呼啦”的扬空虚打一鞭,四匹骏马同时举步,步伐整齐,离开了济王府,奔向皇宫。

 刘滔不知死活,他做梦也想不到能够陪件贝子入宫,当作是天掉下来的“运气”坐上了车,便以“丑表功”的姿态继续说道:“小人这次在那魔女的山寨里吃尽苦头,不过,幸而探听到许多重要的消息,也算值得了,小王爷疑心公孙郡马与那蓬莱魔女串通,其实只是那魔女的反间之计。小人也已经将其中原委,报告了小王爷了。”蓬莱魔女那次将檀世英率领的御林军入险谷,却故意“透”口风,说是由于公孙奇与山寨互通消息,才使檀世英全军覆没的。檀世英回来之后,果然起了疑心。故此,才有檀道雄派遣韩三娘子征桑家堡打探之事。

 刘滔因为是由于自己被俘,蓬莱魔女将计就计,把檀世英入险谷的,故此他把“原委”二字轻轻带过,随即便道:“小王爷刚才吩咐小人提醒元帅,见了皇上,给公孙郡马说几句好话。”

 蓬莱魔女的“反间”之计败在刘滔手里,把他恨得牙的。心里想道:“再过会儿,就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韩三娘子接下去说道:“是啊。公孙郡马的确是冤枉的。我到桑家堡,他正苦练那两大毒功,要我向王爷致意,说是他为大金效力之心,至死不渝。待他毒功完全练成,定当擒了蓬莱魔女,到大都献给王爷。”

 檀道雄心中苦笑,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只好“嗯、嗯”的虚应两声。心里想道:“你我都已在这魔女掌握之中,还说什么大话?”

 韩三娘子却怎么想到蓬莱魔女就坐在她的身边,继续说道:“公孙郡马还打听到一个确实的消息,咱们派在丐帮中卧底的那个朱长老已经给丐帮破获,丐帮新帮主武土敦与那蓬莱魔女已经联手对抗朝廷,丐帮和绿林结合,这祸患就更大了,公孙郡马的意思,想请皇上速发大军,拔掉蓬莱魔女的山寨,并将丐帮逐出黄河以南。在各地的叫化子,不管他是否丐帮,见一个杀一个,叫丐帮弟子无法在各地公开活动。”

 蓬莱魔女心想道:“好狠毒的计划,可惜你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蓬莱魔女心中痛恨,她那凌厉的目光不觉又透过人皮面具眼部的窟窿,向韩三娘子扫来,韩三娘子发觉了她那蕴怒的、寒冰利剪般的眼光,不觉打了个寒嚎。

 韩三狼子狐疑满腹,心想:“这乡下婆娘的眼神好像练过武功。”韩三娘予不过是江湖上的二三人物,本身的武学有限,却还不能从蓬莱魔女的眼神看出她是具有上乘内功。金国妇女很多会骑马箭,练过一些普通的拳功夫也不出奇,但韩三娘子却是惊奇于蓬莱魔女眼光所蕴藏的怒意。

 韩三娘子道:“小娘子,咱们如今都在王府执役,我是新来乍到的,若是礼节不周之处,还望小娘子多多包涵。”她误会蓬莱魔女是妒忌她来争宠的,故此特地表示低头服小,井试探试探蓬莱魔女的口风。

 这时,这轮马车已走出了王府所在的那条长荷,正走到一处路口,向东面走可人皇城,向西面走就是出京城的西直门,那两个御者正要将马车驭往东长街,笑傲乾坤忽地沉声喝道:“且慢!”

 那两个驾车的愕然回顾,说时迟,那时快,笑傲乾坤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他们的道。

 笑傲乾坤跃上御者的座位,笑道:“你们两位歇歇。”将那两个车夫推到后厢,笑傲乾坤选择街上少人之处下手,手法干净利落,马车又正在行进之中,是以街上虽有几个行人,却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就是刘滔在这片刻间,也只当笑傲乾坤是去替换御者,不知这两人是被点了道,推入后厢的。

 韩三娘子可是大吃了一惊,她比刘滔老练,此时已知不妙。

 但她也来不及张口呼叫,就在她方觉不妙之际,蓬莱魔女蓦地一声冷笑,已是一招“左右开弓”的点手法,不但点了韩三娘子的哑和麻,连刘滔的道也同时点了。

 蓬莱魔女这才剥下面具冷笑说道:“你们看看我是谁?”韩、刘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喉头咕噜咕噜作响,有苦却是说不出来。

 笑傲乾坤一个人虽然可以驾驭得了四匹骏马,但这辆马车却是有两个御者的,空着一个座位,总是有点碍限。武林天骄的妈说道:“小顺子,你去帮忙驾车。”

 笑傲乾坤道:“小兄弟,你照料得了吗?”小顺子有十二三岁年纪,但骨骼大,看来却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接过一匹马缰。笑道:“我会驾御的。这四匹白马和我也很,我早就想驾驾这辆马车玩玩的了,包保你不会出事。”笑傲乾坤见他乖巧,很是欢喜,说道:“好,那么,你听我的话。”

 马车飞快地向前奔驰,不多久就到了西直门,守城的兵士认得这是济主府的马车,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换了一个新来的车夫?”幸好这娘的儿子平好玩,这些士兵认识他的。这才减少了几分疑心,但还是拦着这匹马车。

 檀道雄吓得心头狂跳,要知济王府的贝子昨成婚,贺客盈门,至少也得两三才散。他是王爷兼主婚人的身份,岂有弟二一早便和新婚夫妇出城之理?是以虽然只要他出一句声,便可通行无阻,但他却怎敢面?同样的道理,武林天骄也是不能让士兵知道他和新婚子是在这马车中的。

 幸亏那些士兵也不敢检查王府的马车,他们只是好奇,拦住小顺子问问而已。其中一个客气些,说道:“小顺子,你和谁出城啊?原来的那两位驾车的大哥呢?为何要由你这‘小不点’(孩子)送客?”这人以为是送那一位外地的贵客出城。另一个则斥责小顺了道:“小顺子,你好顽皮,为何偷驾王府的马年出来玩呢?”这人和小顺子更相些,知道他的顽皮脾气,猜出他是瞒着王爷偷驾王府的马车。

 小顺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柳态说道:“谁说我是偷驾的,我是送我的娘出城,”

 那些士兵笑道:“檀贝子是你娘大的,如今贝子新婚,你娘不在府中享福,出城作甚?你别打诳。”

 顺大娘揭开车帘说道:“小顺子没有打诳,是我出城。檀贝子体恤我,王府太热闹了,白天闹,晚上也闹,天天晚上闹得我不能安睡,看样子还要闹个十天八天。檀贝子怕我老年人受不了,准我回家探亲,顺便也好找几个小辈的亲人一同回到王府服恃他们新婚夫妇。王爷说:檀贝子是你大的,你就用王府的马车回家吧。我本来不想这样夸耀乡里的,可是王爷和贝子的一番好意,我老婆子又怎能推辞?”顺大娘故意装出老年人爱说话的习惯,唠唠叨叨他说了一大片。

 那些士兵哈哈笑逍:“你老人家真好福气,带挚亲人都一同享福了!”兵士们见着确是王府的娘,说得又合情义合理,只有争着巴结,哪里还敢阻拦?马车出了城,飞驰而去,到了十多里外,笑傲乾坤这才把马车停下,笑道:“现在可以让王爷和皇叔人人回去了。”

 檀道雄叹了口气,跨下马车,说道:“羽冲,你自甘堕落,可别后悔。你这一去,咱们叔侄之情已绝,从今以后,你也休认是济王府的贝子了。”

 武林天骄悲愤填,淡谈说道:“皇上和叔叔对我的‘恩典’,我是忘不了的。我只恨我生作贝子,如今得以一刀两断,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完颜长之接着下车,赫连清云忽地一瞪眼道:“清瑶姐姐,这样放过他,不是大便宜了么?”

 赫连清云已知这次设谋陷害她的是檀道雄和完颜长之,她碍于丈夫的情面,不便斥骂大家的长辈檀道雄,却把一腔怒气都发在完颤长之身上。笑傲乾坤也有意吓吓完颜长之,笑道:“依你之见如问?”赫连清云恨恨他说道:“不杀了他,至少也废了他的武功。免得他再仗着武功害人!”

 完颜长之吓得面如土色,蓬莱魔女笑道:“念在他这次乖乖听话的份上,我已答应放他,就便宜他一次吧。也好叫他们知道,咱们绿林好汉是言出必行,不像他们那样是好话说尽,坏事做尽!”

 蓬莱魔女一脚把完颜长之踢下马车,喝道:“一个时辰之后,你道自解。爬回去吧!”

 赫连请云兀是气愤难平,蓬莱魔女笑道:“咱们的敌人是整个大金帝国,不在乎杀他们一两个人。他给我用重手法点了软麻,饶他内功深湛,道未通解之前,气力比普通人也还不如,让他一步步走回京城,也够他受的了。”赫连清云笑道:“我明白你说的道理,你是绿林盟主,当然要顾诺言。但我却气他不过,吓一吓他,也是好的。”马车向前奔驰,离开了京城已有三四十里,车声辚辚之中,蓬莱魔女忽似听得远处隐隐有马蹄之声。

 笑傲乾坤笑道:“这两个人也可以打发了。”原来笑傲乾坤亦已察觉后面来了追兵。他们原来的计划是想把韩三娘子与刘滔押回山寨,审问他们的罪行,替受他们所害的弟兄报仇的。但如今察觉后有追兵,长途带着两个俘虏同行却是有许多不便,故而临时改变计划。

 刘滔吓得面如上,颤声说道:“请柳盟主看在我哥哥份上,我哥哥可是抗金的义军首领。”蓬莱魔女冷笑说道:“你的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备人做事各人担当。

 你的哥哥救不了你,你也连累不了你的哥哥!哼,上次我饶你一命,已经给了你一个机会改过自新,你却偷下山去,又来大都为虎作怅。我还能饶你吗?”蓬莱魔女越骂越气,剑光一闪,把刘滔的首级割了下来。

 韩三娘子见刘滔被杀,吓得心胆俱寒,但她是老狐狸,临死还想砌辞哄骗蓬莱魔女,挽回一命,说道:“柳盟主,你杀我一人没甚么用,你若放了我,我可以给你招抚闹海蛟樊通的旧部。这么样,水陆两路的盟主你都可以当上了。”

 蓬莱巨女道:“你还提樊通?樊通受你之害,变节降金,身败名裂,临死之时,要我们杀你替他雪恨的,你可知道?”韩三娘子面如白纸,低下了头,讷讷说道:“樊通当真是这么说的?原来韩三娘子乃是樊通的‮妇情‬,她瞒了丈夫与樊通私通、又瞒了樊通与金人私通。闹海蚊樊通与翻江虎李宝本来是长江两大股水寇的首领,结为兄弟,号称“长江两霸”的。韩三娘子做了金人的细,由她一手安排,离间了樊通、李宝的情,义与金国的水师统领串通,通风报讯,让金国的水师得以奇袭成功,包围了樊通的船队,擒了樊通。然后又由韩三娘子迫樊通投降。当年蓬莱魔女第一次渡长江之时,就恰好碰上这桩事情。那次蓬莱魔女也几乎被韩三娘子所害,幸亏碰上了虞允文所率的来国水师,赶来与金国的水师战,她才能够死里逃生。

 樊通的结拜兄弟也就是在那一场战役中,投到虞允文麾下,从此与樊通各走各路的。樊通降金之后,权力尽被剥夺,他的部下被拔给另一个更忠实于金国的傀儡飞龙岛主。樊通身败名裂,一无所得,后悔莫及。后来在飞龙岛与江南群雄一战,樊通最后内疚于心,给飞龙岛主识破,立即将他杀害。樊通临死之前,对韩三娘子怨恨不已。

 韩三娘子平生颇以自己的美容颜与狐媚手段而自负的,她只道樊通着了自己的“”至死也不会醒悟。而今听了蓬莱魔女揭发了她这桩事情,又是羞惭,又是惊恐,又是伤心。饶她能言善辩,也只能低头认罪,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蓬莱魔女冷笑道:“樊通旧部早已投奔了李宝,还何劳你去“招抚?”韩三娘子厉叫了一声,咬断舌头,意图自尽。蓬莱魔女不忍听她这惨厉的呼叫,说道:“便宜你吧,免你多受折磨。”

 把剑一挥,便将他的首级也割了下来。

 蓬莱魔女杀了刘滔与韩三娘子,马车继续往前奔驰。车上少了两个人,跑得也更快了。但总是跑不过官军的轻骑,走了一程,背后骑兵队,疾风骤雨般的蹄声越来越近。连失掉武功的武林天骄与赫连清云也都听得出是后有追兵了。

 武林天骄苦笑道:“我如今已经变成了废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你们让我下年吧,他们要的是我,我可以替你们阻止追兵。”

 笑傲乾坤笑道:“檀兄,你素来豁达,人生一点点的磨折,算得了甚么呢: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愿意把我们当作知已看待?”

 武林天骄道:“这还用说?你们这次冒险入京救我,檀某即使死了,也是感激你们的。”

 笑傲乾坤道:“着呀!那么我们若是临危负义,弃你不顾。

 又要知已朋友何用?”说话之间,追兵已到,只见领队的竟是神驼太乙与檀世英。

 原来檀世英送走了叔叔之后,却起了点疑心。这疑心是由于武林天骄临时决定将韩三娘子与刘滔收作随从而起的。檀世英知道他堂兄的性格,素来憎恶反复无常的小人,而且他又是从来不摆“贝子”的架子,不要随从的。这次忽然破例收了两个随从,而且还要将他们带入皇宫,檀世英就不得不起疑心了,但当时他叔叔也帮忙说话,还找了一个借口,说是要他们两人在途中报告消息,以免耽搁时间,檀世英疑心他的堂兄,却不能不相信他的叔叔,是以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他实是无法判断。

 不过,他既然有了怀疑,为了谨慎起见,遂派几个心腹家人去打听,叮嘱他们只要打听那辆马车是否进了皇宫,却决不可以声张。

 心腹家人回报,马车根本没有前往皇城,叵而是出了西直门了,这时恰巧太乙以国师的身份,到王府道贺,也证实了他们未曾入宫,檀世英吓了一跳,连忙招集尚在乎府的御林军官去追,太乙为了要讨好檀家,当然自动愿意帮忙。檀世英对太乙当然也不敢说出真相,只有伪称他的叔叔是受了敌方潜入王府的高手胁迫,至于细是谁,还没有查出。

 途中,他们碰上了檀道雄与完颜长之,这两人给蓬莱魔女用“惊神指法”点了软麻,在路上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前移动脚步,情形十分狼狈。太乙、檀世英见着他们,这才知道他们是受了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的胁迫的。檀道雄极是生气,发下严令,要他们追上那辆马乍,将车上的人捉了回来,倘若不能生擒,死的也要!这就是说,准许檀世英将他的堂兄堂嫂在必要时也可以杀掉!

 但檀道雄与完颜长之虽然是气极,他们却是有气无力,不能和御林军去追了,檀世英派几骑马护送他们回城,继续向前追赶。

 太乙听说是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二人,心中不无怯意。不过他们有几十名御林军的高手,以众凌寡,自信也有把握可以执行檀道雄的命令。

 这一队轻骑疾追,果然追上了那辆马车,蓬莱魔女此时已是无须再戴上面具,索出了本来面目,揭开车帘,指着檀世英斥道:“你攻我的山寨,我已经饶你一命,你还要来送死吗?你的兄嫂坐车上,你下得辣于,就休怪我也下辣手。还有你这老不死的老混蛋,上次在固原你侥幸逃了一条性命,不知悔改,如今又要作恶了么?聂老前辈可以饶你,我可不能饶你!”

 檀世英大怒道:“上次我中了你的诡计,今正要报仇!儿郎们,放箭!”正是:清者自清浊自浊,可悲手足也无情。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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