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鹊桥会冥妖绝命
方兆南聪慧过人,举一反三,已经知道凡是在折扇上写下姓名之人,都曾经是罗玄的手下败将。
这是一件震骇武林的大事,但江湖上却从未听过传闻,罗玄不愿揭开这段隐秘,用心极是忠厚。
只听罗玄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可告诉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当他们进⼊鹊桥大阵之时,你就把这折扇当众焚去。”
方兆南又从木笼中取出了一大块生藌,放在轮椅旁侧,道:“晚辈立时就去,但愿不辱老前辈遣派之命。”
说着抱拳一礼,
转⾝而去。
忽听罗玄的声音,道:“不要慌,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方兆南回首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罗玄缓缓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巧的⽟瓶,道:“带着这个。”
方兆南伸手接过,道:”老前辈可否示知这⽟瓶应用之法?”
罗玄道:“聂小凤排成的‘鹊桥大阵’之中;暗蔵有一种无⾊无味的
神药粉,只不知她会在何时何地,运用什么方式,把药粉噴
出来,使⼊阵之人,不知不觉的中毒。”
方兆南骇然问道:“那要如何预防?”
罗玄道:“那药粉虽然无⾊无味,但中毒之人却有一种特别的感受,一有警觉,立时闭着呼昅,然后打开瓶塞,倒出瓶中的储存之物,用火燃起,即可散发出一股清香之气,但这香气甚难及远,⼊阵之人都必须集中在三丈方圆之內,剧毒即难侵害,纵是已然中毒之人,只要未侵內腑,亦保无恙。”
方兆南道:“多谢老前辈的指教。”
罗玄道:“还有一件重要之事,你必得牢牢记下,那阵中几种最利害的埋伏,都在那鹊桥之后,你们攻⼊阵中之后,切勿轻过鹊桥,老夫和雪儿大约在夜午时分,可以赶到,届时老夫当命雪儿相召诸位。”
方兆南道:“晚辈记下了。”
说完提起木笼,转⾝大步而去,眨眼之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梅绛雪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望着方兆南消逝的背影,不自噤的发出一声黯然的叹息。
罗玄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招,两个长⽑的猩猿,奔了过来,把轮车推⼊轿中,放下垂帘,抬起轿杠。
梅绛雪仍然望着方兆南消逝的方向,呆呆出神,竟不知罗玄上轿
去。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由轿中传了出来,道:”雪儿,上轿来吧!为师的要用这三⽇时间,把
中几件庒箱底的绝学,传授于你。”
梅绛雪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缓步走到轿前,低声说道:“弟子已在附近找到一处安居所在,仆从佣人一应俱全,师⽗住那里,生活起居,也可有个照顾。”
罗玄头摇说道:“不行,这三天时⽇,看来虽然是清闲,其实这三天时间关系武林命运甚大。”
梅绛雪奇道:“为什么呢?”
罗玄道:“我虽然传授了两个弟子,聂小凤和陈天相,但他们学到我的武功,也不过十之五六而已,但聂小凤除学得我的武功之外,又学去了我调毒用毒之法,因此她能在武林之中,造成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梅绛雪道“师⽗可要传我用毒解毒之法么?”
软轿垂帘中,飘传出来罗玄的声音,道:“我要把
中所知几种绝学,一并的传授给你,是以,这三天时光,咱们必须得找一个清静无人之处,以免有人惊扰。
唉!为师的武功已经完全的失去,现在只能用口述之法,指导于你,我倾尽所有,决不蔵私…”
梅绛雪道:“师恩浩大,弟子,弟子…”
罗玄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咱们走吧!你虽然天资过人。聪明绝伦,但也无法在这三⽇时光之中,把为师传授的武功,完全记下,这要看你造化,能记多少,就是多少了。”
说完,轻轻一击软轿,两个大巨的长⽑猩猿,抬起软轿,急急奔去。
梅绛雪放腿急迫,紧随在软轿之后。
三天的时光,匆匆而过。
第四天
当空,凤和⽇丽,由充州东门中,鱼贯走出了甚多奇装异服的人物。
这些人,有僧人、道人,也有长衫⽩髯的者者,有劲装疾服,佩带兵刃的大汉,和风华绝代,⾐袂飘飘的年轻少女,以及那⾐着破烂,蓬首垢面的风尘怪客,形形⾊⾊,无所不具。
这一群⾐着形⾊,复杂异常的人物,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每人的脸⾊,肃穆庄严,不见一点笑容。
他们奔行同一个方向,肃然而行,也似有着一般沉重的心情。
郊外山风,逐渐強大,吹的落叶狈飞,⾐袂闪动。
大约有十几里路,到了山峰的边缘,抬头看峰岭连绵,重重叠耸,越向前去,越见⾼耸。
在那突起的山岭前,有一座广大的墓地,青家累起,古柏环绕,看上去十分
沉恐怖。
那广大墓地的一侧,和一道山⾕接连在一起。
这些僧俗混杂,男女兼有之人,到达那古柏环绕的墓地前面,一齐停了下来。
一位⾝着月⽩袈裟的老僧,越众而出,合掌当
⾼喧了一声佛号,接道:“诸位道兄。檀越,由这古柏环绕的墓地开始,就要进⼊了鹊桥大阵,这一战,不但决定了眼下所有人的生死,而且关系着今后武林中正琊消长的命运…”
他顿了一顿,继道:“昔年冥岳岳主,以七巧梭代柬相邀,招请武林⾼人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同赴招魂之宴,适逢老钠坐关之朗,未克赶往参加,赴那招魂之宴,由少林派掌门人大方禅师主持举行一次泰山大会,与会之人,包罗极广,大江南北,各地⾼手,云集泰山绝顶,集武林一时俊彦,老衲未能亲⾝恭逢其盛,想来仍有遗憾,但因主事人,乃少林问中⾼僧,老袖是否与会,对大局都无关紧要…”
全场中鸦雀无声,都似在极仔细的听这老僧的⾼论。
只听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但那一战的胜负,却是大大的出了老衲的意料之外,不但折损了甚多少林⾼僧,而且大挫武林元气。
当时,除了极少几个人得以逃出之外,所有与会精英,大半死亡,即或未死,也被那冥岳岳主收用奴役,伤亡之重,结局之惨,开武林未有之先例。
那一战,当今九大门派中,大都有人参与,想来早已口
能详,用不到老衲再多饶⾆了,为了维护武林中公理正义,前人虽仆,咱们未死之人却得继起遗志…”
只听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接道:“大师说的不错,今⽇之战,事关武林劫运,有道是蛇无头不行,乌无翅不飞,眼下之人,皆是各大门派⾼手,非德⾼望重之人,不⾜以服众,本座推举大师,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中人,一律听命行事。”
那老僧合掌说道:“这个贫僧如何敢当?”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躯⾼大,正是华山派中掌门人开山一剑洪方。
此人天生异秉,臂力过人,特制了一柄三十六斤重的金剑,勇武过人,为华山一派中百年来难得的人才。
只听一个清亮的口音接道:“贫道赞成洪掌门提议,我们崆峒派自贫道起,一律听命于大师。”
一声沉重的佛号,起自人群之中,接道:“大师不用推辞,我们少林一门,几乎全毁在冥岳那妖妇手中,大方掌门师兄,中毒未愈,和师兄弟视若陌路人。
自从大愚师兄接替掌门之后,追敌失踪,迄今下落不明,大悲,大正等诸位师兄,为了维护少林一门的声誉,战死少林本院,唉!少林一门中,大部精英⾼手,几乎殒伤殆尽。
武当派神钟道长,战死冥岳,青城派青云道兄和昆仑派的天星道兄,以及点苍掌门曹燕飞,雪山,腔峒二位前辈耿震和石三公、和贫僧师兄大愚一起走失,至今仍然行方不明。敝寺中虽然损伤惨重,但仍派有贫僧带了八位门下,赶来应命,大师掌峨嵋门户,垂四十年,德望俱重一时,望勿再行推辞。”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人⾝穿鹅⻩袈裟,正是少林寺的大道禅师。
那⾝着月⽩袈裟的老僧还待推辞,群豪已齐齐呼喝,道:“目下之人,以你伽因大师年望最⾼,你如再推辞,未免有负众望了。”
伽因轻轻叹息一声,道:“大方禅师。神钟道长,是何等才略的人物,老衲望不及大方,武也不胜神钟,只怕难以带诸位度过这鹊桥大劫。”
大道禅师道:”此次浩难劫运,开武林千百年所未有,天数早定,大师不用为忧,我等死而无怨。”
伽因大师道:“既然如此,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语甫落,遥闻长笑之声传来,声作龙昑,笑胜长空。
群豪转脸望去,只见三条人影,疾如奔马般飞驰而来,眨眼之间,已到了群豪⾝前。
正中一人,⾝着黑⾊劲眼,面如冠⽟,剑眉星目,英俊滞洒,背揷长剑,手中却提了一个黑布垂遮的木笼。
左右两侧,紧随着两个长发披垂,⽩髯及腹的老人。
群豪之中,虽然大都未见过那两个老人,但大都听说南北二怪两人生像的怪异,一望之下,立时认出是南北二怪。
但对那英俊少年却都有些茫然陌生,以他那小小年纪,何以能和盛名盖代的南北二怪混在一起。
只有各大门派的带队掌门人,对他却十分恭敬,微微颔首。
大道禅师当先合掌一礼,欠⾝说道:“方施主…”
目光一扫群豪,接着说道:“贫僧替诸位引见这位少年英雄方施主,就是单剑援救少林,独败冥岳⾼手的方兆南方大侠,敝寺如非方施主先行通讯驰援,伤损的惨重,恐又非今⽇形势了。”
方兆南放下木笼,抱拳说道:“大师过奖了,晚辈如何敢当。”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柄折扇,晃燃千里火筒,当众焚去。
群豪虽然不知这焚扇之意何在,但各大门派中的领队掌门⼊,却心中明⽩,那折扇乃上代掌门人,留下的聇辱标志,目睹方兆南举火焚去,个个对他心中感
莫铭。
伽因大师合掌一礼,说道:“方施主…”
方兆南急急抱拳作礼,道:“大师有何见教?”
伽因大师道:“老衲滥竿充数,被推作主持全局之人…”
方兆南不容他把话说完,急急接道:”在下和两位义兄,一并听受大师之命。”
伽因大师呆了一呆,目光缓缓由南北二怪的脸上扫过,心中暗暗惊奇,付道:“这南北二怪成名武林甚久,年龄还在老钠之上,不知怎的竟然和此人称兄道弟起来…”
心中忖思,口中却急急说道:“这个老衲如何敢当…”
南怪辛奇冷冷的接道:“老和尚不用推辞了。”
北怪⻩炼仰脸望着无际的蓝天,说道:“老夫最是看不惯那种俗凡的客套。”
伽因大师只觉脸上一热,自解自嘲的说道:“如此说来,老衲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手一招,登时有两个中年僧人应手走来,肃立待命。
伽因大师一挥手,道:“你们前面开路,遇警止步。”
二僧齐齐合掌领命,翻腕子套背上戒刀,大步向古柏林中行会。
伽因大师缓缓转过⾝去,⾼声的说道:“冥岳強敌,手段毒辣,诸位如遇上,尽管施下毒手…”
他忽然转变的十分严肃,接道:“今⽇之战,关系着未来的武林命运,实非一般的个人恩怨之争可比,诸位大可不必存仁慈之心。”
说完,转⾝合掌,低声对方兆南说道:“方大侠请。”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如有遣派,尽管吩咐。”
伽因大师道:“方大侠和老衲走在一起,居中策应,驰援全军。”
方兆南点头说道:”晚辈领命。”
伽因大师回顾了关山一剑洪方一眼,道:“洪兄请就华山门下⾼手,挑选四人,居左人墓,遇上警讯,不可轻敌深⼊,先与老衲联络。”
开山一剑洪方应了一声,选挑了华山门下四个⾼手,绕向左侧十丈进⼊古墓。
伽因大师又转⾝目注大道掸师道:“有劳禅师就少林门下选挑四个⾼手,绕右侧十丈进⼊古墓。”
大道应了一声,选了四个少林⾼僧,绕行右侧十丈,进⼊古墓。
伽因派遣两翼护围之后,目光缓缓从群豪脸上扫过,道:“诸位道兄、施主,此行一战,胜败难卜,老衲之意,大可不必完全进⼊古柏林中,各门各派,不妨就所属之中,选几位武功较⾼,阅历丰富之人,进⼊古柏林中,余下之人:尽可留在林外或是退回故居,万一此战不幸落败,也好替武节之中,留下一点元气。”
各大门派的掌门领队,似是都对此战调存下了不幸预感,一个个脸⾊肃穆,不发一言,遵照伽因大师所嘱,就门下弟子中,选出数人,留在古柏林外,并暗自嘱咐他们,林中如有什么警变,立时返回山去,不可多在此地留恋。谁也不愿问⼊选之人,是否是门下武功⾼強之⼊,也许留下的人手中,才真是晚一代精英人物。
在这门户存亡的决战中,任何人都不免存下一点私心,希罕能为本门中;保留一脉,不使绝传武林。
不过,老一辈的人物,却是尽皆奉选⼊林,参与了这场决战。
方兆南目睹各大门派调动人手的情形,暗暗伤怀,忖道:“九大门派,在江湖之上数百年来,一直屹立不摇,向为江湖人物目为武林九大主派,不料竟然被聂小风兴风作浪的一搅,短短不⾜一年的时光,闹得局残人非,岌岌可危。”
南北立怪却是満脸冷漠之⾊,生似未看到眼下的豪壮凄凉之情。
伽因大师眼看各派人手,都已调派完成,才合掌当
,肃然说道:“老衲承各位抬举,统领全局,既蒙厚爱,还望捧场,进退攻守,均不得擅自行动。”
群豪齐声说道:“我等愿遵大师之命。”
伽因颔首说道:“咱们⼊阵去吧!”
说着当先向林中走去。
方兆南抢前一步,走在伽因⾝侧,低声说道:“老禅师请传令所属,不可轻敌躁进以免受人暗算。”
伽因点头笑道:“⼊阵之人都已存必死之心,只要辛,⻩两位老前辈能够制服冥岳岳主,这一场未必就败。”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鹊桥大阵,费尽了罗玄的心⾎,阵中变化诡奇,莫可预测,老前辈⼊林之后,最好能招来两翼⾼手,实力集中,免招无谓的伤亡。”
说话之间,突闻长啸传来。
伽因大师一皱眉,道:“两翼传警,想是已和強敌动上了手。”
方兆南道:“大师最好传谕且莫深⼊,晚辈先去瞧瞧。”
说完纵⾝跃起,直向右侧奔去。
南北二怪齐振⾐袂,紧随在方兆南的⾝后。
伽因大师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年轻人不知有什么魔力,竟然能使以冷僻著名于世的南北二怪,对他这等的服帖。”
方兆南一面奔行,一面留神四周的景物,但见古柏苍葱,林中一片沉寂。
传来的长啸声,倏然中断,生似強敌一现即隐。
方兆南深知那冥岳岳主之能,愈是这等沉寂平静,愈觉得事非小可。
穿过一片古柏林,瞥见了大道禅师率领四个少林⾼手,布成了一个四方阵形,小心翼翼的向前缓进。
方兆南一挥手,⾼声说道:“大师止步!”
纵⾝几个飞跃,方兆南已到大道禅师的⾝侧。
这位少林⾼僧,曾目睹冥岳岳主率领属下,攻打少林本院的恶战,惨重的伤亡,沉痛回忆,已使他生出了极深的戒惧之心。一听方兆南召唤之声,立时停下了脚步。
方兆南低声问道:“大师可遇上什么警兆么?”
大道禅师道:“似见人影一闪,但一瞥间立即隐去。”他这几句话说的甚是勉強,微现渐咎之⾊。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据晚辈所知,冥岳岳主摆下这一座鹊桥大阵,不但暗蕴玄机变化,且可借用乌鲁传送剧毒,老前辈能谨慎从事,那是最好不过,晚辈已请伽因大师,要他召回两面侧翼,既可集中实力,亦可避免顾此失彼。”
突听南怪辛奇冷哼一声,道:“什么人?”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
只见三丈外一株古柏后,缓步走出来一一群⾝披轻纱的少女,⾚手空拳,漫步含笑而来,轻纱薄如蝉翼,举步行走之间,飘飘
飞。
大道禅师幼年出家,青灯古佛,消磨了他大半生的岁月,从未见过此等景象,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方兆南点数来人,前三后五,总计八人,个个⽟容如花,娇
滴,直行而来,毫无畏惧之⾊。
南怪辛奇怒声喝道:“牛鼻子老道士,就会故弄玄虚。”
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一股強猛的掌风,应手而出,击向前排正中一人。
只听一声砰然轻震,那正中一位少女尖叫一声,整个躯娇飞了起来,摔出去七八尺远,口噴鲜⾎,气绝而死。
南怪辛奇似是亦未料到那⾝披薄纱的少女,竟然不会武功,不噤呆了一呆。
余下的七个少女,眼看同伴伤亡掌下,以是毫无所觉,仍然満脸笑容的缓步行来。
南怪辛奇虽然
格冷僻,但要他去残杀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的女孩子家,也是难以下手。
方兆南早得罗玄暗示玄机,仔细查看那行韦的少女,虽然面带笑容,但形态痴呆,分明受了噤制。
心中一动,急急说道:“这几位姑娘分明不会武功,咱们既不能杀屠毫无抗拒之力的妇女,但也不能让她们
近⾝来,咱们得快些退走。”
群僧眼看南怪辛奇掌毙那少女的惨状,那里还忍心下手,齐齐向后退去。
方兆南一探长剑,⾼声说道:“诸位姑娘请了。”
他想引得那些少女开口,以判断神智是否完全受制,那知几个披薄纱的少女,理也不理,直对群豪行来。
方兆南虽然早得罗玄指示玄机,但也无法想出这几个既不会武功,又悍不畏死的少女用心何在,只得向后退去。
伽因大师自听方兆南建议之后,亦觉得此阵中凶危极多,不能以常情行略用谋,与其分散实力,不如走在一起的好,立时长啸三声,相招两翼归队。
突然间,响起一阵尖厉的哨声,七个轻纱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而去。
方兆南望着七个少女的背影,凝目沉思片刻,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说道:“原来如此。”
北怪⻩炼一皱眉头,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方兆南道:“那冥岳岳主,心知各大门派中人,大都不愿杀屠无辜,所以故意利用这些年轻貌美的少女,来接近咱们。
假如我的判断不错的话,这些女娃儿们,不是暗蔵着极其微小的绝毒暗器,定是携有毒粉之类的物药。
她们看来个个都如花似⽟,其实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神智,刚才那尖厉的哨声,就是隐在暗处,
纵她们的人。”
南怪辛奇冷冷接道:“罗玄之长,无非处处把握人
的弱点,惹得老夫动了火,不管它三六二十一,杀他个落花流⽔。”
方兆南道:“聂小凤的伎俩,决不只此。”
谈话之间,已和中路会合。
伽因大师
了上来,问道:“大道师兄,可曾遇上了敌人么?”
大道禅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详细的说明了经过。
伽因大师听得不住头摇,道:“劫数,劫数。”
这时开山一剑洪方,也带着华山⾼手,赶回本队。
方兆南一抱拳道:“老前辈可曾遇上什么怪异之事?”
洪方道:“本座深⼊十余丈,未见任何敌踪,却看到了一座⾼大的木笼,笼中关了一群雀乌…”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老前辈可曾动那木笼么?”
洪方道:“本座心中虽觉奇怪,知是敌人布下的陷饼,但想那一群雀乌,难道还真能伤人不成,正想去劈那木笼,听到了伽因大师召唤,立时赶了回来。”
方兆南长长吁一口气,道:“幸好你没有劈那木笼,如若放出那一群雀鸟,只怕诸位此刻,都己⾝中剧毒…”
他微微一顿,提⾼了声音,接道:“在下并非危言耸听,罗玄的才智,诸位想都早已听过,那冥岳岳主,出自罗玄门下,不但武功奇⾼,而且学会了罗玄的用毒之术。
目下这古柏林中,所有之物,恐都已被她暗蔵剧毒,一不小心,势必将死个糊糊涂涂,实不可丝毫大意。”
伽因大师道:“方施主早得⾼人指点,已深请阵中变化的诡奇,凶辣,请代老衲统率全局如何·
方兆南急急说道:“晚辈年幼无知,岂敢担此重大责任,承蒙老禅师垂青下顾,应竭我之能,从旁赞助。”
伽因大师知他所言非虚,以他的年纪声望,恐难使群豪心服,当下说道:“方施主这等谦辞,老衲也不便勉強了…”
说此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下一步该当如何?”
方兆南道:“晚辈之意先选派几个武功⾼強之人,长驱直⼊,
敌发动埋伏。”
伽因大师道:“借重大才,老衲带峨嵋门下弟子,当先开路。”
开山一剑洪方道:“大师统主大局,岂可轻⾝涉险,在下愿带华山门下一行。”
方兆南道:“洪掌门愿去最好,却不能多带人手,在下和两位义兄,加上洪掌门再带一位华山⾼手,五个人已经够了。”
洪方道:“就依方兄之意。”就门下选一个武功最⾼強的弟子,连同南北二怪五人联袂而⼊。
方兆南回头对伽因大师道:“听得晚辈招呼“老前辈就率人急进。”
伽因大师点头应道:“老衲敬候台命。”
方兆南道:“不敢当。”放步向前行去。
他一面勘查形势;一面缓行深⼊,走了四五丈远,仍是不见动静。
南怪辛奇似已感不耐;冷冷说道:“兄弟,咱们放一把火烧了这臭树算啦!不用这等小心翼翼,有如捉
蔵般,叫人难过。”
方兆南笑道:“如是一把火可以解决武林中的纷争的话,那咱们也不用参与这场险恶之战了。”
说话之间,瞥见一株⾼大的古柏之下,垒起的青寡之上,盘坐着一个全⾝黑⾐之人。
那人闭目而坐,状似老僧⼊定,对几人行近⾝侧,浑似不觉。
开山一剑洪方一皱眉头,喝道:“什么人?”
那人仍然端坐不动,连头也未抬过一下。
洪方回首望⾝后的弟子一眼,道:“马杰,你过去瞧瞧看,那是个死人还是个活人?”
马杰应了一声,双肩一晃,直抢而出,猛向那盘坐在一座⾼大青泵上的黑⾐人,飞跃过去。
方兆南
待喝止,已然来不及了。
马杰一掌,拍在那黑⾐人的⾝上。
只听砰然一声轻响,那黑⾐人应声向后倒去。
马杰乃华山第二代弟子中武功最強之人,一掌击实,已然觉得不对,那盘坐在青泵上的黑⾐人,竟然非人,立时仰⾝一跃,向后疾退而出。
但已然来不及了,一片细如发丝的⽩芒,分向四面八方马杰停⾝之处
去。
马杰武功虽然⾼強,但这等形势之下,实有无法闪避之感,只觉⾝上几处一阵⿇木,不噤暗道一声:完了。
他奋起了最后的力量,一收
硬把向后倒飞的⾝子收住,悬空一个跟头,头上脚下的站落实地,目视洪方说道:“师⽗,我
话未说完,砰然一声,倒地死去。
洪方望着倒下去的尸体,木然不语。
方兆南看那黑⾐人⾝上暴
而出的毒针,疾急众多,在不及三尺的距离之下,纵然武功如南北二怪,也是无法让避得开。
他不噤黯然一叹,说道:“这鹊桥阵中的杀人方法,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步步杀机,草木皆兵。”
群豪目睹其情,个个心头泛生起一股寒意,虽只是一人死亡,但群豪却都有着死之将至的感觉。
洪方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微微一笑,道:“对敌相搏,不死必伤。”长剑一挥当先向前冲去。
奔行之面,突有一阵幽沉的乐器之声,传了过来。
这乐声充満着悲伤凄凉的情调,如闻哀乐一般,使人不自觉的生出了茫茫人世,无可留恋的愁苦。
要知群豪此时的心情,沉重异常,人人存着慷慨赴死的情感,临对着死亡一面,谁都难免有着一种
动的感觉,此时心情,最易感受。
方兆南心中早有准备,较为镇定,眼看群豪神情落寞愁苦,如临大难,立时仰脸长啸,声作龙昑,直冲云霄,混⼊了幽沉的乐声之中。
南北二怪随声附和,各作长啸,这两人功力深厚,长声震耳的啸声中,豪气奋发,又
发群豪消沉的战志。
哀乐倏然中断,古柏林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林木中人影闪动,疾快的向后退去。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如若咱们被那幽沉的乐声
惑到不可自制之时,这隐伏在四周的強敌,立时将乘机施袭。”
伽因大师道:“如非方施主见机得早,只怕咱们难免要有所伤亡。”
开山一剑洪方接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在下之意,对这些鬼伎玄虚,给它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长驱直⼊,找到那冥岳岳主,放手一搏,也好早些分个胜败出来。”
方兆南微微一叹道:“⾼论虽有见地,但却涉险过大,在下之意,还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好。”
洪方突然弹剑长笑,道:“在下愿率华山弟子开路。”
长剑一挥,大步向前行去。
五个华山门下弟子,紧随他⾝后而行。
方兆南心知难再劝阻,只好紧随在洪方等⾝后行去。
只见洪方仗剑护
,昂首而行,目不斜视,神情凛然,大有视死如归之气概。
行约半里,已到了古柏林的尽处,景物忽然一变,触目山花漫烂,绿草如茵,两座山峰,挟持着一道翠⾕。
⾕口处,并肩站着四个分着红、⻩、蓝。⽩的四个少女,每人手中举着一个牌子,分写着:“鹊桥渡口”四个大字。
四女⾝后,有一道四丈宽窄的深沟,一座彩花扎成的渡桥。连接两岸,桥宽三尺,花⾊耀目,数十只黑⽩杂陈的灵鹊,分列两行,栖落于花桥之上。
伽因大师望了那花桥一眼,低声对方兆南说道:“咱们可要冲过去么?”
方兆南凝目望着那彩花扎成的渡桥,沉思了片刻,心中默默。计算着和罗玄约定的时间,尚有着一段不短的时间,在这时间最好是不要和冥岳岳主聂小风大多的冲突,至低限度,应避开和聂小凤的决战。
他能够一直的保持着镇静,罗玄和他约订了阵中相见一事、原因极大,自那夜他和罗玄相遇之后,已对那奄奄将死的老人、改变了印象。
罗玄虽然造成了极大的错误,但他已知悔改,而且正运用着残余的生命,来挽救这次的浩劫…
伽因大师看他一直望着那花桥出神,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方施主,越渡过这座花桥,就进⼊鹊桥阵中么?”
开山一剑洪方已等待不耐,⾼声接道:“我们华山派先渡鹊桥,替诸位开道。”长剑一摆大步行去。
方兆南急急的叫道:“老前辈,不可躁进…”
洪方回首答道:“畏首缩尾岂是大丈夫的行径?”说着他不理方兆南的劝告,举步登上花桥。
丽奇目的彩花,掩遮了一切,洪方穷尽了巨力,也看不出这座彩桥是何物搭成,只好提聚真气,举步登桥。
洪方的轻功,已达登萍渡⽔之境,纵然这桥全是鲜花结扎而成,也是挡他不住。
桥上灵鹊,眼见生人登上,忽然振翼长鸣,一片鹊噪,听得人心烦意
。奇怪的是那两侧灵鹊,并不飞去,展翼噪鸣,似
嘉宾。
方兆南眼看着开山一剑洪方率领了华山弟子渡过鹊桥,苦笑一声,对伽因道:“大师,咱们也过去吧!”
伽因大师肃然点头,转头目注群豪说道:“各位如若自知不擅轻功,难渡花桥,那就不可造次。”
说完,当先向花桥行去。
各大门派来此参与鹊桥大会之人,大都是派中武功较好弟子,鱼贯而行,渡过鹊桥。
最后一人刚刚走过,突听一阵急鼓之声传了过来,群鹊齐齐振翼飞去,花桥似是突然失去了支撑之力,散成朵朵,落⼊深沟。
伽因大师暗暗忖道:“好险恶的花桥,如若行至中途,群鹊突然展翼而去,桥上之人,岂不尽要跌⼊深⾕…”
忖思之间,忽听方兆南⾼声说道:“老前辈快退回来!”
伽因大师抬头看去,只见一片茫茫⽩烟
面而来,想这鹊桥大阵之中,无物不毒,不噤心头骇然,倏然停下脚步。
要知这茫茫⽩雾般的浓烟,无孔不⼊,如若这烟中含有剧毒,那可是无法防备。
只听方兆南⾼声的喝道“诸位快请退集一起,这烟中含有剧毒。”
此言一出群豪震动,果然齐齐向后退了过来。
花桥已散,深沟百丈,群豪的退路已断。
方兆南仔细看去,那茫茫⽩烟,起自数丈外的草丛绿树之中,显然,有人隐在树后草中,施放毒烟,借峡⾕中的山风,吹送过来。
伽因大师眼看⽩烟漫天而来,后无退路,已成了必死之局,心中大急。
他回顾了方兆南一眼,说道:“方大侠,鹊桥已断,⾝陷绝地,如若这⽩烟中果有剧毒,横竖是死,倒不如冲上去和他们拼上一场,死也落得个痛痛快快。”
这位遁⾝方外的⾼僧,显然是已为眼前的形势闹的束手无策,
起了拼命之心。
方兆南道:“老前辈不用担心,快请传谕下去,要他们闭住呼昅,集中在一丈方圆,晚辈自有破毒之策。”
伽因大师怔了一怔,脸上泛现出一片怀疑之⾊,但他仍然依照方兆南之言,传偷各大门派中人,齐集于一丈方圆之中。
这时,那茫茫⽩雾,已然
近群豪,隐隐嗅到了一股清香气味。
方兆南大声喝道“诸位快请闭住呼昅。”
⾝而出,站在最前,他早从怀中摸出了罗玄相赠的一瓶物药,燃烧火析子,点了起来。
一股強烈的腥臭之味,暴散开来,触鼻
呕,浓重的蓝烟,由⽟瓶中涌了出来。
丽光耀
下,蔚为奇观,蓝、⽩两种烟雾接触之后,竟然化作一种淡紫的颜⾊,袅袅散去,群豪都被那腥臭之气,熏的想呕,个个皱起眉头。
开山一剑洪方忍不住大声问道:“方大侠,你那⽟瓶中装的到底是什么物药,熏的人头晕脑
。”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良药苦口诸位请忍耐一下,如若⽟瓶涌出的蓝烟有毒,先死的还是在下。”
群豪听他如此解说,只好默然不言。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瓶蓝烟渐淡,生似蓄存的物药,将要用完,再看那浓起的⽩烟,仍然在山风中飘送过来,不噤暗暗焦急,忖道:“这上瓶存药将尽,仍然不见罗玄现⾝,如若这⽟瓶存药用尽,群豪都将中毒而死。”
正自忧苦之间,突听厉啸传来,起自⾕中,倏然之间,己到了数丈之內。
群豪齐齐为厉啸惊动,凝神向外望去,只见两只长⽑披垂,⾼大的奇形猩猿,抬着一顶黑⾊的小轿,如飞奔来,停在四五丈外。
方兆南精神一振道:”诸位常常听到罗玄的神奇事迹,但不知有那位见过罗玄?”
群豪面面相觑,答不上话。
方兆南接道:“那两头猩猿抬的小轿中,就是武林中人誉为一代人杰的罗玄了。”
两头大巨的猩猿,放下小轿之后,分头扑向那草丛之中,但闻惨叫之声,连绵不绝,片刻工夫,那扬起⽩烟,随着中断。
这时,方兆南手中⽟瓶的存药,也刚燃尽,抛了⽟瓶,缓步向前行去。
群豪鱼贯相随,直向那小轿走去,两只大巨的猩猿,急急奔回,并肩挡在那黑⾊的小轿前面,怒目相视群豪,拦住了去路。
方兆南抱拳对那黑⾊小轿一揖,道:“晚辈方兆南,见过罗老前辈。”
他一连喝间数声,不闻相应,那两只猩猿却发出了低沉的啸声。
方兆南尴尬一笑,回顾伽因一眼道:“罗老前辈⾝体不适,咱们不用惊动他了。”
伽因大师道:“罗老前辈乃人中之龙,惜过今⽇会见之缘,那可是终⾝憾事。”
忽听南怪辛奇冷哼一声,道:“有人来啦!”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全⾝⽩⾐的少女,缓步行了过来。
在那⽩⾐少女⾝后,紧随着一大群人,其中人物之中,竟也有僧有道,有男有女。
方兆南看那当先行来的⽩⾐少女,正是梅绛雪。
紧随她旁侧的一个长髯道人,竟然是青城派掌门青云道长,心头大感惊奇,惊愕之间,梅绛雪等已然走近⾝侧。
伽因大师从未见过梅绦雪,只觉她美
明净,不可方物,乃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她多·后相随的人物,却使伽因大大的为之震骇。
原来紧随在梅绛雪⾝后的除了青云道长之外,尚有点苍派第七代掌门人曹燕飞,崆峒派的童麦耿震,雪山派的石三公,昆仑掌门人天星道长,另外尚有两个面貌英俊,神态潇洒的蓝⾐少年,却是素不相识。
梅绛雪冷漠的望了群豪一眼,轻移莲步,走到那黑⾊小轿前面,恭恭敬敬的说道:
“师⽗,雪儿幸未辱命。”
黑⾊的小轿中,传来微弱的声音,道:“那很好…”声音微微一顿,又道:“那姓方的娃儿,已来了很久…”
一阵轻轻的咳嗽之后,接道:“天下英雄,大都在此,你替我清理门户之后,再代我向天下英雄谢罪,为师的心愿,就算完了。”
梅绛雪道:“弟子遵命。”回顾⾝旁侍立的两个英俊少年。道:“你们兄弟去带那冥岳岳主来吧!”
这两人正是葛讳,葛煌,齐齐抱拳一礼,领命而去。
伽因大师合掌当
,遥对青云道长一礼,道:“道兄别来无恙?”
青云道长微微一叹,道:“多谢道兄关心。”
这时,青城,点苍。昆仑诸派中人,齐齐奔了过来,拜见掌门人,但这几位掌门人,却是相对黯然一笑,低声对拜伏在地上的弟子说道:“你们起来。”
南怪辛奇目睹群豪对罗玄的崇敬之情,心头大是不服,望了北怪⻩炼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北怪眨眨眼睛,南怪辛奇立时冷冷喝道:“牛鼻子老道,你好大的架子!”
梅绛雪秀眉一耸,道:“你骂那个?”
辛奇冷然一笑,道:“罗玄,除他之外,此地还没有值得老夫骂的人物!”
梅绛雪匀红的嫰脸上,泛现起一片杀机,缓缓的说道:“可是不想活了么?”
黑⾊的小轿中,传出来罗玄的声音,道:“雪儿,不许对前辈无礼…”一声重重的咳嗽之后,接道:“辛兄别来无恙,⻩兄还健在人世么?”
北怪⻩炼冷冷接道:“你想咒我死么?可惜老⻩却是越活越长命了。”
罗玄长长一叹,道:“昔年故友,大半凋谢,环顾天下,幸存有几,两兄都是百岁以上的人了,脾气仍是这等火爆。”
垂帘启动,一辆轮车,自轿中缓缓滑了出来。
对这位名重天下的神奇人物,群豪都存有一见为荣之心,想他定然是仙风道骨,一派飘飘出尘之概。
那知一见之下,大谬不然,轮上的罗玄,竟是一个⼲枯瘦弱,病态支离的老头,仰靠在轮车上,一副奄奄将死的模样。
南北二怪目睹罗玄的神态,心头怒火顿消,轻轻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原来两人生平不善说慰人之言,心中感慨万千,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山风轻飘起罗玄覆⾝的黑毯,他脸上泛现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道:“两位可是在责怪我未曾离轿相
么?”
南怪辛奇一拱手,道:“罢了,罢了…”
他本想说几句致歉的话,但却没法接得下去。
梅绛雪缓步行到罗玄⾝侧道:“山⾕风寒,师⽗还是请回到轿中吧!”
罗玄道:“不用了。”
遥闻步履之声传来,葛讳,葛煌带着冥岳岳主聂小凤,鬼仙万天成、陈玄霜。周惠玻,唐文娟和一个全⾝红⾐的少女,急急奔行而来。
这些人除了双⾜尚能移动之外,全⾝都已似僵木,紧随葛氏兄弟⾝后,片刻之间,已到群豪⾝前。
群豪都觉眼前一亮,所有的目光,都不自主的投注到聂小凤⾝上。
这一代尤物,虽然神态木然,但仍然无法掩遮她天生的媚娇。
只听罗玄轻轻叹息一声,道:“雪儿,你把她处决了吧!”
微微一顿,目光环扫了群豪一眼,接道:“老朽传技非人,为武林招惹下一场大祸,此刻总算是制服了叛徒,我要当诸位之面,清理门户,以稍解愧疚之心。”
只见梅绛雪缓步走近了聂小凤,冷漠的举起右手,但却举掌难落,久久不能拍下,忽然,她急快的收回了举起的掌势,望着罗玄,幽幽说道:“师⽗,弟子下不了手!”
罗玄轻轻叹道:“她对你有过传技之恩,那是不能怪你…”缓缓把目光转投到方兆南的脸上,接道:“她杀死你初期授业恩师,你去废了她的武功吧!”
方兆南神情
动,望着聂小凤那绝世花容,缓步行了过去。
他心中暗暗忖道:“此人
沉毒辣,不知害死过多少武林人物,无论如何放她不得。”
忖思之间,人已走到了聂小凤的⾝侧。
罗玄忽然闭上了双目,说道:“点她的任,督二脉
集要⽳。”方兆南微微一怔,但却依言点了聂小凤的⽳道。只听罗玄接道:“再点她十二重楼和命门,石汇二⽳。”
方兆南又依言出手点了聂小凤的⽳道。
突然,梅绦雪黯然叹息一声,别过头。
这时,场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方兆南和聂小凤⾝上,期待着情势的变化。
罗玄微弱的声音,突然间变的十分尖厉,叫道:“点她的腹结⽳!”
方兆南举起手来,正待点出,忽听聂小凤迸出微弱的声音,道:“你杀了我吧…”
目中流露出无限的哀怨,眼角间垂下来两行清泪,神态动人之极。
方兆南只觉心中怦然一跳,举手难下。
这妖烧绝世的一代尤物,举手翻云,挥腕覆雨,造成了武林浩劫,人人恨她有如刺骨,但此刻却不自噤的为她那初人的神态所惑。
方兆南凝立片刻,突然转过⾝子,右手反穿而出,点中了聂小凤的腹结⽳。
一声尖锐的惊叫,震惊了全场人心,因为那声音出自一个美丽的女人之口。
方兆南疾快的向前奔行了五步,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聂小凤双手蒙脸,全⾝菗动,一声声动人魂魄的哭声,响彻山⾕。
突然间,她放脚向前奔去,直向深⾕,显然她想跳⼊深⾕,以求速死。
群豪情绪
动,只觉这样美丽的⽟人,纵然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也不该把她处决。
原来,群豪在不知不
中,都已被聂小凤那绝世的风华,撩人的妖烧所动。
只见聂小凤奔行了十几步,突然跌倒在地上。
暮地由群豪之中,疾快的冲出来一条人影,伸手向聂小凤抓去。
聂小凤尖声叫道:“不要动我!”
但她蒙在脸上的双手,已被那人拉开。
那人匆匆一瞥,突然惊叫一声,放开了双手,呆在当地。
聂小凤奋尽余力,向那深⾕中滚了过去,当她跌⼊深⾕瞬间,群豪看到她那长垂秀发,已然变成灰⽩的颜⾊。
那呆呆的站着之人,正是华山派掌门人开山一剑洪方,只听他喃喃自语的说道:
“我不应该救她的,我不该救她…”
伽因大师奇道:“你没有错,救一个妇道人家,还是英雄的行径,虽然那妇人曾犯过滔天的大罪。”
洪方长长叹息一声,道:“她要留下美丽容貌的印象,但我却破坏了她,她变的老丑了。”
罗玄微弱的接道:“不错,她变的老丑了,因为她仗以保持美丽容貌的內功,已被废去,她成了一个普通的人,上天是公平的,岁月不饶人,她不过是偿还了时间的代价,恢复了年龄的痕迹。”
方兆南回顾了⾝后的陈玄霜和周惠瑛一眼,低声对罗玄道:“老前辈,真正的主凶不过是聂小风和万天成,其他之人,还望老前辈开恩释放。”
罗玄点头应道:“冥岳中所有之人,大都是受了聂小凤的物药所述,失去了自主之能,纵然有错也不能责怪他们。”转脸望着梅绛雪道:“雪儿,你开解他们的⽳道。”
梅绛雪应声解了陈玄霜和周惠瑛的⽳道。
罗玄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所有被聂小凤奴役之人,都已服用了解药,但因中毒过深,一时之间,还难恢复本
,因此我要雪儿用普通手法点了她们的⽳道,不论何人,都可解得,老朽管教不严,替武林招来了这一场大祸,仅此向诸位谢罪。”
轻轻一击轮车,两个似猿非猿的怪物,奔了过来,把轮车向轿中推去。
方兆南突然抱拳一礼,⾼声说道:“老前辈慢走一步,晚辈还有事请教。”
罗玄停下轮车,缓缓说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如今武林
源已平,聂小凤跳⼊深⾕而死,万天成已为老前辈生擒活捉,你心愿已了,但晚辈受人之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还望老前辈成全于我。”
罗玄谈谈说道:“你可是想和我印证一下武功么?”
方兆南道:“不错,老前辈被天下武林人物,目为一代人杰,但晚辈深受两位少林⾼僧的培养重托,想和老前辈求证一下,是少林武功博大精深,还是老前辈的武功強过少林。”
罗玄道:“我
绵病榻数十年,半⾝残废,武功早失,如何还能和你动手?”
方兆南黯然泪垂,长揖说道:“晚辈已答应两位少林⾼僧,完成他们心愿,此事如不办到,晚辈终⾝难安,还望老前辈成全晚辈。”
梅绛雪突然冷冷接道:“你既可代表那少林⾼僧,我自可代师效劳。”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我只是想和罗老前辈用口论武,以分优劣,并无动手相搏之意。”
梅绛雪道:“我师⽗精神不及,万一有个失神,岂不辱及他一世英名,要比咱们就真刀真
,打个胜败出来,有这么多⾼手作证,谁也不能取巧撒赖。”
罗玄叹息一声,道:“觉梦,觉非,受觉生遗言所命,潜修少林武功,以雪昔年之聇,但老夫可以告诉你,你决然不是雪儿之敌。”
方兆南被他一
,豪气忽生,做然接道:“晚辈近⽇⽇夜思考此事,深觉少林武功博大精深,堂堂正正,和老前辈诡奇之学,大不相同,老前辈断言胜负,未免言之过早了。”
梅绛雪怒道:“不要逞口⾆之利…”飞⾝一跃直扑过来,一掌劈下。
方兆南纵⾝避开,喝道:“不要慌,我
代几句话后,咱们再比不迟。”
梅绛雪道:“你
代吧!”
方兆南抱拳对南北二怪一揖,道:“不论小弟比武的胜败如何,两位义兄均不可卷⼊漩涡,小弟受人所托,纵死无怨。”
南怪辛奇冷漠的接道:“道士、和尚的花样最多,打不过人也就算了,却要遗言比武,闹出这无谓之争。”
方兆南道:“小弟亦曾几经思考,深觉此事重大,关系着今后武学道统,不能以人私恩怨视之。”
梅绛雪早已不耐,怒声接道:“说完了没有?”
方兆南缓缓转过⾝子,前行五步,道:“恭请赐教。”
梅绛雪凄然一笑,叹道:“你要小心了!”扬手一指,点了过来。
方兆南不再让避,挥手一招”暮鼓晨钟”反击过去。
梅绛雪侧⾝一让,左手侧攻,右指弹袭,倏忽之间,连攻八招,果然是奇诡绝伦,是所未见之学,只看的群豪个个屏息凝神。
方兆南施展开少林上乘武功手法,点⽳斩脉,封开八招。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难一见的恶斗,两人的手法招数,无一不是精奇无侍之学。
片刻工夫两人已拼搏了百招以上,只看的群豪如醉如痴。
突听梅绛雪娇喝一声,指影幻起,笼罩了方兆南⾝上一十三处大⽳。
群豪的目光之中,似是突然幻化起数十个梅绛雪来,掩去了方兆南的⾝影,都不噤为方兆南捏了一把冷汗。
突地,响起了方兆南清啸之声,有如长空鹤鸣,九霄龙昑,两条人影陡然分开。
方兆南双手按腹,马步不稳,退了三步之后,终于一跤跌倒。
梅绛雪花容惨淡,⽟掌捧心,躯娇摇了几摇,倒在地上。
南北二怪,齐齐喝了一声:“兄弟,伤的重么?”纵⾝跃落到方兆南的⾝侧。
那面的葛伟,葛煌,也同时奔向了梅绛雪。
只听罗玄沉声喝道:“不要妄动他们。”
四人怔了一怔,齐齐退开。
只见梅绛雪挣扎着坐了起来,道:“夫君,你受伤可重?”
方兆南一手撑地,缓缓坐起,道:“谢谢你手下留情。”
梅绛雪惨然一笑,道:“你那一掌如若內劲全发,早已震断了我的心脉。”
方兆南黯然说道:“不论胜败,我已完了心愿。”
说完,缓缓的站起了⾝子。
就在方兆南站的同时,梅绛雪也挣扎而起,原来两人各以绝招,击中对方时,同时留劲未发,手下留情,是以两人都受伤不重。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悠长的佛号,一个⽩髯垂
的老僧,慢步而来。
方兆南回顾那老僧一眼,凄凉的说道:“晚辈未负大师所托。”
来人正是少林寺仅余的⾼僧觉梦。
他⾝后紧随着代掌少林门户的大愚禅师,大愚手中捧着一件⻩⾊的袈裟,和少林至尊无上的绿⽟佛杖。
觉梦大师。目光一扫罗玄,低声对方兆南道:“少林上一代掌门遗命,那一个能胜过罗玄,就要他接掌少林门户,但老衲却不便相強,施主愿否接就此位,听凭自决。”
方兆南呆一呆,道:“这个…”
突听梅绛雪娇声喊道:“只要你不忘记我俩月下盟誓,你纵然取上三
四妾,我也不放在心上。”
陈玄霜幽幽说道:“从此之后,我再不对你无理取闹了,你也不该忘记我爷爷早已将我付托给你。”
周惠瑛长叹一声,轻轻说道:“我⽗⺟亲只收了你一个弟子、就是指望你能承继我们周家的香火。”
这时,方兆南望了望三个深情无限的绝美⽟人,又回头望望大愚禅师那双手捧着的袈裟,佛杖。
只觉思绪紊
,前尘往事,情爱纠葛齐集心愿,一时之间,竟然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全书完)
m.NiuDU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