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丁先生,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青森集团总裁山口先生。哲至,这位是丰亚集团负责人丁仲严先生。”北川雅子为第一次见面的两位男士介绍著。
“久违了!山口先生。”
“久仰大名!丁董。”
两名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礼貌寒暄著,外表同样英
的二人,唯一的差别可能只在步入中年的丁仲严身上,比山口哲至多了一点成
与内敛,否则看外表气度简直不分轩轾。
“听说山口先生前些日子车祸受伤,我刚好到日本出差,一回国又忙著与北川小姐洽谈合作建厂之事,没能去探望你,真是失礼,希望闵院长对你的照顾还尽职。”
长青医院是丁仲严以父亲之名命名的一个附属机构,只是丁仲严只出钱、不管事,所有经营统筹权全在闵上冈身上,因此一般人并不是十分了解,但他知道山口哲至应该知道丰亚跟长青的关系。
“丁先生客气了,你瞧,才不到两个星期,我就能出门了,长青医院的医术的确不同凡响,就像贵车厂的试车员一样,都是一
。”山口哲至不爱客套,要说的都是真心的赞美。
说到医院,他脑子里竟浮现一个小不拉叽的人影…“山口先生也看了试车了!太好了,能得到对车感敏锐的山口先生亲口赞美,让我与有荣焉。何不这样,我们进办公室,让我介绍她跟你们认识、认识,或许她还可向山口先生讨教一番。”丁仲严微笑提议著。提到那个宝贝就让他全身充满光璨,暂且忘记这几天烦心的事。
“那好,讨教不敢,切磋倒是无妨。”
说到赛车这档事,山口哲至精神都来了,也不管雅子对他抛白眼,拉著丁仲严直往办公室走去。
从握手力道上感觉丁仲严自掌心传来的热气与自信,听他说话的语气与自然
毫无矫情的神情,确实有别于一般
佞商人,他或许不像是个会为贪图小利而铤而走险的呆瓜,但是有谁能笃定说这就是事实呢?
山口哲至脑子里的忖度随著进入休息区,被眼前一个人影给取代…
要不是她身上还穿著试车员的衣服,打死山口哲至都不相信,眼前这个倚在吧台谈笑的女人,跟那个看起来弱不
风的小护士,是同一个人!
丁德馨!她怎么会在这儿?山口哲至惊讶地停住脚步。
“德馨,来,爸帮你介绍两位日本朋友,这位是北川小姐,这位是山口先生。山口
先生是个顶尖的赛车人才。对了,山口先生,我想你们彼此应该认识了吧!”他记得听闵上冈提过,派了德馨去照顾山口哲至。
“雅子小姐,山口先生,这是小女丁德馨,就是刚才受你赞美的试车员。”提起拥有如此出色的女儿,丁仲严也
出为人父的骄傲。
“怎么这么巧!”北川雅子首先
出难以置信的笑容。一来,看不出丁仲严竟有这么大一个女儿,瞧他外表似乎还不及四十岁,再者更没想到,在医院一身弱不
风的小女孩,穿起赛车手的衣服后,竟那么英姿焕发。
“你们好!”丁德馨表情跟眼前两人一样,先是一阵惊讶后,马上恢复自然,落落大方的对他们点头致意。
想不到那个老爸口中既恨又爱、褒多于贬的日本黑玫瑰,竟然是北川雅子。而她的身分,除了未来青森集团的少夫人之外,还是日本第一大车厂的业务总监,看来身分真的是不同凡响。
她也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山口哲至,她知道他今天向院方告假出院,让她得以方便照计划休她的假,到试车场做这场表演,帮老爹说服那难
的日本大汽车厂业务代表,她相信自己天衣无
的驾驶技术,一定能给那个日本车厂的代表印象深刻,相对的,也能让她认同丰亚出产的商品、有信心。
没想到世事这么巧合。
“…”山口哲至还努力著,要将脑子里的两个画面做连接。
小护士=试车员?!
她真是刚刚那位技术彪悍的驾驶员?
赛车技巧、操控反应都不在他之下的玩车人?
可能吗?
丁德馨饶富兴趣地看着山口哲至,他那道紧锁的眉头,大概快能盘上一个中国结了。
她知道这个自负男人,一定无法将她与该属于男人专利的试车员相提并论。
其实,每个初次发现她双重身分的人,又何尝不是跟他一样的反应,但事实就是事实,丁德馨跟丰亚车子一向画著等号。
丰亚…想起老爸最近流年不利,身为丰亚一份子的丁德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先是丰亚开先例首办的GH房车赛比赛出意外,随后又有长青医院所谓院内感染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新闻或是报纸头版出现“丰亚”二字,都让她怵目惊心,担心又有什么不利消息。
虽然知道这些事对丰亚不至于造成多大的伤害,但父亲努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到了和大汽车厂最后签约的关键,却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状况,身为长女的她还是无法完全放心,说什么也要尽一点心力帮助父亲。她是丰亚这几年来引人好奇的秘密武器,多少车厂都想目睹她庐山真面目,却不得其门而入,她相信今天的现身出面或多或少能给父亲一点帮助。
“丁小姐好凌厉的身手。”沉默好久的山口哲至总算开了金口。
“山口先生也有一道过人的好眼光。”她接受赞美,并隐喻他也是个中好手,才能看出她的功力不凡。
山口哲至诧异她的自傲。“我没想到台湾车界竟然藏著你这么一颗奇葩。”说这话时,眼神还闪
一种异样的光芒外加一点顽皮。
他这表情让丁德馨想起第一次见到的他,那时,一身便装的他随时都是这样随和幽默,并且带著浓浓的亲切。
“是赞美吗?”理理头绪,丁德馨回他个具挑衅的问句。在病房被他鄙视惯了,一时无法确定他这句话存著几成可信度。
这个人不是一向不屑女人吗?怎么今天口气会变这么好?而今天,以她的“身分地位”该可以跟他平起平坐了吧!她想。
“当然是赞美…”山口哲至不至于笨到听不出她话中的挑衅。
“对不起,打个岔。能不能请你们两位在这儿聊聊,我跟北川小姐到办公室谈些公事。”丁仲严突然介入他二人中间说著。他看出这两个兴趣相投的年轻人有一堆话要聊,而他跟北川雅子也有一堆公事该谈。
“没问题。”
接口回答这话的人竟是山口哲至,这倒令丁仲严有些吃惊,他原担心山口会介入他跟北川续谈签约之事,毕竟青森与劲田有姻亲关系,他护著未来的产业是理所当然的事。
看出父亲的惊讶,丁德馨也担心那小子心血来
,又改变主意跟他们俩进了办公室,连忙跟著出声:“爸,你们好好谈吧,我会帮你好好招待山口先生。”
她知道今天跟北川雅子的谈话对父亲而言非比寻常,丰亚必须了解劲田这边对这一连串新闻事件的反应。昨晚父亲就一直担心
方会中止原定下星期一的签约仪式,今天刚好可以问个清楚。
“北川小姐,我们这边请。”丁仲严放心的对女儿
出微笑,了解这个女儿跟他心灵相通。她从小就比其他小孩早
,几乎快成为他精神的依靠。
北川雅子突然对丁德馨与山口哲至
出个意义深远的笑容。
“你们慢慢聊,德馨,等会儿是不是可以送哲至回医院,我跟丁先生可能会聊很久。”
“没问题。”丁德馨一口承诺。
得到两人同意,北川雅子又一阵微笑,才仪态典雅的跟著了仲严走向办公室。
“你为你父亲能否拿到合约担心?”山口哲至从丁德馨尾随离去二人的眼光中看出讯息。
“没错。”丁德馨恢复冷漠表情,不想否认。有劲田技术转移的合作,老爸毕生的梦想将可以实现。
“喂!我怎么好像觉得…你今天似乎不怎么友善?”严格说起来,应该还带点傲气,像很鄙视他的模样,山口哲至不解。
“不友善?有吗?一般豪门大户的少爷、千金不都是这种态度吗?”她说了个很别脚的理由。
“你在报仇?”山口哲至觉得好笑,原来这丫头是想以牙还牙。
“我哪敢!”被人直接戳破自己的小眼,她觉得有点尴尬。
“那…伟大的赛车手,今天不是在医院,我们休战好不好?就当做咱们俩新认识,好不好?”
山口哲至竟然
著一脸诚挚,外加灿烂无比的笑容,
惑得丁德馨差点以为她在作梦——这人是那个对她呼来唤去、盛气凌人的总裁大人吗?
不会吧!怎么前后判若两人?
“说话啊!发什么呆。”
这男人更令她惊讶的做出个俏皮的举动——在她眼前猛挥著手。
“休战就休战!”原本跟他之间就没什么战争,一直以来,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态度跟她起争执,她才没那么小心眼。
“走,请你喝咖啡去!”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二楼的咖啡厅,另一只手则对她提出邀请。
“算了,在我的地盘,当然我请了。”丁德馨大方的将手埋入那只大掌中。她知道这家伙今天真的收起储君的身分,想当个平凡人了。
站在他的身旁,她就像来自小人国的女孩,视线才及得上他宽厚的肩膀,那只纤柔的小手被那只大船般的手掌一握,就像一叶扁舟投入大海般,瞬间被淹没。隐约中,那只手掌传来温暖的热气,竟让她有如身陷幻境。
那股奇特的悸动又从心底窜了出来,惊蛰这份再次悄然而至的情愫,丁德馨心情突然低落…偌大咖啡厅,这个时间只有他们两位客人。山口哲至像和老友一起般,和丁德馨在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一坐下来,他便迫不及待开始他的问题。“我想,今天你在这儿出现的目的,是为帮你父亲吸引雅子的信任,对不?”以丰亚对劲田的重视,这应是早该安排的事。
“嗯!”她点点头看着窗外,没对他的闲话做解释。她的心情尚未从他手上传来的悸动中平复过来,暂且以看风景掩饰脸上的不安。
只牵手而已,竟然就让她这样
惑,这两年杨荣算是白牵了。丁德馨突然有点想笑,不知道他的吻是否也不一样?
她心里又一声轻笑:完了,丁德馨,你真的快像花痴了.
山口哲至循著她的眼光望向外头,这咖啡厅的视野极好,屋里两边各装著落地大窗,一头面对著试车场,另一头是对著重重山峦…“这儿真美。”他不
说出一声赞叹。
“是很美。”丁德馨搅著杯中的冰糖,顺著他的话柔声解释著“当初父亲就是爱上这儿的风景,才买下这片山坡地开辟成试车场外加员工休憩中心。现在,也成了一些年轻人约会、聊天的场所。”只要专注地看着窗外不要接触他的眼光,心情或许能坦然些。丁德馨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你父亲是个有眼光的商人。”
山口哲至看着她一下温柔、一下沉默,不明白那个病房中喜爱找他碴的小护士,怎么换个身分连
情都跟著换了?
提到他父亲,他突然记起那件萦绕他脑子的事儿。
“嘿,小护士!”一时间他还改不了习惯叫法。“能不能告诉我,丰亚为什么要办那一场赛车比赛?”他念念不忘那一场原先应该会夺魁的比赛,或许拥有新身分的她,能给他一些解释。
“当然是为提升企业形象及带动台湾赛车风
!”沉默中的丁德馨微微抬头,有些疑惑他怎么突然问这简单问题。
“为什么你没参赛?”接著他问个更奇怪的问题。
“我是个试车员,不是赛车手,没资格参赛。”另一个理由是,她不愿意参加,若得胜了怕落人口实。
“不会吧,我相信依你的技术,绝不会比那天邀来的任何一个车手差。丰亚为什么不派你下场比赛,若得胜了,企业知名度便会提的更高,比任何电视广告效果都还要好。”他脑子里这时也开始计算著,他跟她比赛的得胜百分比。
“不喜爱。”她只给他简单的三个字。
“为什么?”
“奇怪,我怎么有在接受盘问的感觉?”丁德馨慢慢地从刚才的遐思中恢复正常。
从山口哲至的语气中,她嗅出一种不寻常的味道。
“请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仿佛了解自己的语气有点失常,山口
哲至换个口吻解释著。
“什么事情?”
“意外背后的真相!你想丰亚会不会因为要制造新闻
话题,而自编自导这场意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你说什么?!”丁德馨霍然站起身。“这太荒谬了,山口先生!丰亚怎么有可能拿十几名车手的性命去开玩笑!我希望你收回这种假设,万一被媒体发现你这种说法,那对丰亚的杀伤力,绝对比赛车意外和最近几件官司来的大。”
“你稍安勿躁,听我讲完。”山口哲至慌忙地按下她肩。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快打起来了。
“听完你骇人听闻的假设,我怎能稍安勿躁!如果换我说,青森以谋害客户谋取保险金,你能稍安勿躁吗?”丁德馨的语气透著愤怒。
“对不起,我道歉,我的确太急了些。那么,请你告诉我,以一个职业车手的角度,难道你不觉得这次意外有点问题…”他没想到这小护士的反应会这般激动。
“这…没错,我是觉得有点蹊跷,但是,决不会像你一样,想到犯罪那一层。我只是单纯感觉,肇事的车手不应该会有这种非专业的判断。”
“瞧!你的想法跟我一样。”
“喂!我不希望再听到中伤丰亚的谣言。”这时,她的表情
著前所未有的严肃。
“好,我们换个话题…”山口哲至双手举出投降的手势,安抚她的情绪。
“你想,那名车手为什么要那么早切入?”
“我怎么知道,山口哲至!”丁德馨见他依旧绕著原话题,气呼呼地连名带姓大叫。
“你胆敢再说一次那个假设,我一定不饶你。”这人难道还嫌丰亚最近招惹的风波不够吗?
“嘿…别气…别气。”山口哲至真的很想谈清楚这件事,但见她这种吃人的模样,原先想好的下半段问话,一时间竟全忘了。
丁德馨哪理他,原本浮躁不安的心情,正好利用机会发
出来,张脸鼓得像牛皮鼓。
看来,今天可怕的火爆气流,不只吹向楼上的咖啡厅,楼下办公室现在也刮起了一阵风暴——丁仲严铁青著脸、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女人,不相信刚刚听到的条件。
“北川小姐,能不能再请你解释一次!”他的语气比一座冰山还冷。
“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再明白不过了,我希望在我们未签约之前让你了解,我决不赞成未来的合作车厂生产赛车车种。”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赛车是企业占领市场的代言人,制造赛车车种有什么不好?”
她竟在最后关头才提出这条件,摆明就是要他好看。谁不知道丰亚近几年努力地朝国际路线迈进,就是籍由参加国际赛车赛此一捷径。新的车厂一定也会循著旧例走。
“不好!危险而且浪费生命!”北川雅子简短有力提出理由。
“那不叫危险!那是刺
!”丁仲严差点脑溢血。“这是世界
,是车厂吸引消费者的方法。”
“那是车厂的行销手法错误。”不同丁仲严说的面红耳赤,北川雅子还是一脸优雅温和。“我的车厂不需要这种耸动的玩意儿来打知名度。”
“你是因为前些日子的赛车意外?”丁仲严有些气恼她,竟然能像没事人一样跟他争论,那张原本娇
的脸庞依旧动人,丝毫不受他的怒目相向影响,这女人真是太与众不同。
“那是其一…”北川雅子拢拢长发,漂亮的脸孔
出难得的威仪“今天的新车厂我占有百份之五十一的股份,我希望你能照我的经营理念走。”
“老天!那请教你,世界各大车厂有哪家不生产赛车款的。”他不敢相信会有这样不顺应
的老板。
“有,劳斯莱斯!”她答得倒迅速。
“那…那是特例。”丁仲严真被她打败。
“反正我不希望我的车厂增加这种危险,当然,也希望我的车厂本身的形象跟劳斯莱斯一样。”
“北川小姐。”丁仲严突然像
了气般坐回位子,语气透著无奈。“我不会因为要得到你的签字便说些你喜爱听,或做些你高兴的蒙混过关,现在我郑重向你表示,我无法答应这项要求。”
“你会的!”北川雅子面带笑容自信著。“我当然也不希望你为了
合我蒙骗过关。
再说,我握有超强的房车市场销售手法,不需要籍由赛车帮我打响通路。”
“你…”一句“妇人之见”硬生生梗在喉间不敢吼出来。
丁仲严快气疯了,本以为今天可以确定签约
期,没想到却是这种局面。
“你是认真的?”他用那双鹰眼般的黑眸
上她,不明白一个外表如此柔弱的女孩,谈起生意来竟然这样强悍。他发现这几天心情异常的波动又浮了上来。
“是的!我要我的车厂在亚洲甚至全球的地位凌越劳斯莱斯,当然,在我眼里,这个目标根本毋需利用什么国际赛车比赛就能达成。”她的表情在说这话时,是那么自傲、不容反驳。
丁仲严呆了,他怔然看着眼前的女人——这女人不是在唬他,她这次是来真的,一向自负商场上手段凌厉的他不
词穷。
“仲严兄,你考虑看看,我们再续谈签约计划。”她甜甜地抛给他一个结论。不管外头对丰亚谣传的风风雨雨,她只坚持这个出自她手的车厂必须接受这个坚持。
“…”丁仲严发现自己像已慑服在她这份傲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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