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台北吗?”
乔旋笑问,调整了下挂在脸上的金色镜架。
“才不要呢!”韩悦乐娇嗔。“跟旋表哥在一起,等下万一遇到记者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人家炒成是财政部次长的绯闻女友。”
“怎么?”他目光一闪。“做我女朋友很委屈吗?”
“不是委屈,是当不起。”她俏皮地扮个鬼脸。“在下一介平凡小女子,怎么配得上风
倜傥的乔大人呢?”
“你这鬼丫头,这张嘴愈来愈刁了!”乔旋朗笑,随手
她的头,拿这个远房表妹没法子。
她轻轻地笑。
“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边分手喽,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好,表哥再见。”韩悦乐甜甜地摆手道别,目送乔旋离去后,才取出手机,想问司机是否会来接她。
还没来得及拨号,一具伟岸的身躯横挡在面前,她愕然扬眸。
“品深,”又惊又喜。
“怎么?”杨品深面无表情,唯有嘴角淡淡一牵,似嘲非嘲。“看到我很意外吗!”
“是很意外啊!你是来接我的吗?”
“嗯。”“谢谢!”她容光焕发,眼眸喜悦
灿。
提早从日本赶回,就是因为
不下对他满满的相思,她一直偷盼著能见到他,却不敢放纵自己,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接机。
她好高兴!
这是不是表示他也有一点想念她?
她微笑地随他上车,刚坐进车厢,便迫不及待扬声。
“我这回去日本,找到一件很
的东西要送给你喔!等会儿回去让你看,保证你爱不释手——”
“住嘴!”他忽地咆哮。
她怔住。“什么?”
“别跟我说话!”他转过头,
来两道凌厉目光。
她心口一凉,这才惊觉他整张脸是僵硬的、紧绷的,扣住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到连指节都泛白。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她低声问。
他不说话,嘴
严苛地抿著。
她识相地保持安静,唯有悄悄揪住裙摆的玉手,
漏了她惊慌的情绪。
她偷窥
沈的他,绝望地意识到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果然,一回到住处,他重重落下行李,便猛然攫住她双肩,几乎掐进她
里的强劲力道教她眼前一眩。
“为什么每次只要我让你离开视线,你总会跟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刚才那是乔旋吧?你是跟他一起去日本的吗?”他厉声
问。
她惊愕地
气,杏眸圆睁。“当然不是!”他怎会这样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回程的班机上偶然碰到而已!”
“就算是偶然碰到,你怎能跟初次见面的男人聊得那么开心?”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解释。“还是你本来就认识他?”
“我…”她难以启齿。
擒住她的目光更犀利,冰锐如刀。“你该不会想钓他当你下一任金主吧?”
她惶然一颤。
“你说话啊!”她不言不语的反应更加惹火了杨品深,情绪濒临沸腾。“你就这么急著把自己卖掉吗?这回你开价多少?两千万?乔旋买得起吗?”他激动地摇晃她。
她如风雨中的花朵,任他催折。“品深,算我求你,别再说了…”
“还是你喜爱他,愿意算他便宜一点?”他忽地掌住她下颔,在她柔
的肌肤捏出几个红指印。“瞧你刚才对他抛媚眼的模样!你就非那么下
不可吗?”
下
!
极度贬抑的形容词打晕了韩悦乐,她垂敛羽睫,感觉自己被甩了一记暴烈的耳光。
她,下
…
泪水在眼底泛滥,她怕自己关不住。
“拜托,别再说了…”她不想听,也不敢听。
虽然明知自己在他眼中是个标了价的女人,但他也不必如此毫不留情地羞辱她吧?
她承受不起,满怀著相思之情回台湾,盼著早一天见到他,等到的却是这一番令人不堪的言语。
“你如果要卖给他,为什么不卖给我?”他气急败坏地追问,浑然不知自己一字一句都在鞭打她的心。“我可以跟你续约,我出价绝对比乔旋高!”
“我跟旋…我跟乔旋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微弱地辩解。
他一听,不但没消气,反而更怒了。
“旋!你叫他旋吗?”妒虫咬去杨品深所剩不多的理智,惊声咆吼。“你们什么时候进展到可以直呼名字的亲密关系了?你保证过合约期间只会有我一个男人,你连自己定下的条款都做不到吗?你这女人,究竟背著我勾引了多少男人?”
“…”“你说话啊!”她能说什么?
韩悦乐凄楚地扬起眼睫,水眸莹莹。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是她自找的,她早该料到他不会瞧得起一个标价的货物。
“你!”他瞠视她,止不住
海怒涛澎湃,忽地使劲一推,不想再面对令他心烦气躁的她。
她身子一跟,撞倒五斗柜上的花瓶,瓷身碎裂,破片割伤了她脚掌。
好痛!
她深
口气,却不吭声,
直背脊,默默地往浴室的方向走。
若不是鲜血斑斓地在洁亮的地板上晕开一道怵目惊心的痕迹,他还不知道她受伤了。
“你受伤了!”杨品深惊喊,追上来,抱她坐上浴室内的贵妃榻,蹲下来检视。
雪白如玉的脚掌,划开一道窄却深的伤
,
著血,更显得那纤足柔弱可怜。
他心痛不已,暗自懊悔自己不该
鲁地推开她,却强硬地不肯表示歉意,板著一张冷脸。
“割伤脚,为什么不说?存心在我面前装可怜吗?”
她别过头,比他更倔强。
他气得眼冒金星,瞪她半晌,才转身打开洗脸台下方的柜子,取出急救箱。
“我自己可以。”她拒绝他替她上葯。
“别动!”他恼斥,大掌稳稳扣住她脚踝。
她不再反抗,却也不肯看他,脸蛋一迳侧著,神情漠然。
这算是无声的抗议吗?
杨品深紧凛下颔,克制住情绪的波动,用消毒水替她洗净伤口,轻轻地涂抹碘酒,洒上葯粉,然后找出一张OK绷,撕开包装,见到贴布的形状,他愣了愣,犹疑一秒,才慢慢贴上。
“这样可以吗?还是要包纱布?”他哑声问。
“不用了。”韩悦乐冷淡地摇头,视线落下,望向自己脚掌。
红
形状的OK绷,如一记温柔的吻,呵护她的伤口。
她瞪著,想起他曾给过她的无数亲吻,酸意忽地涌上喉头。
她伸手捣
,挡去威胁要逸出的呜咽声,却挡不住溃然决堤的泪水。
泪珠一颗颗,无声地坠落。
杨品深警觉地抬起头,见她脸上泪痕
错,脑中轰然作响,顿时当机。
“你…哭了?”
“没有,我没哭。”她不肯承认,手指拚命抹去眼泪。“你…看错了。”
他看错了才有鬼!
他眼神凛冽,想说话,却拼凑不出言语。
而她,好不容易拭去旧泪,新泪又纷纷而来,明明想掩饰真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好窘,好恨自己的软弱。
“对、对不起。”她哽咽地道歉。“我太…不敬业了,我不该…这样的。”
一个妇情,在客户面前哭成泪人儿,彷佛在控诉人家对自己不好。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哭?
“抱歉,我不该哭的,太丢脸了…”
“你想哭就哭,不必道歉!”他打断她,语锋凌锐,三分是对她,七分却是恼自己。
“不能…”她努力
著泛红的翘鼻。“我不能哭,这不合规矩…”
“去它的规矩!”他懊恼地诅咒。“都已经这时候了,你还记著你的工作责任?你就非把我当‘客户’不可吗?”
她敛下眸。“你本来就是啊。”
他不是!
他才不想当她什么见鬼的客户,他只想做她唯一的男人!
杨品深弹跳起身,焦躁地在浴室内来回踱步,他恨自己,不该有独占她的渴望—从不曾想专宠过任何女人,为何偏偏对她…
偏偏是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出价的她,偏偏是毫不在乎他的她!
“去你的!去你的!”他握拳,一次次地猛烈槌墙,狂暴的举动吓著了她。
她愕然扬首。“品深?”
他不理会她担忧的呼唤,继续槌墙,直到胃部袭来一阵阵椎心刺骨的烧灼感,他低吼一声,按
上腹蹲下来,全身冷汗直冒。
“品深!”她惊骇地奔过来。“你怎么了?”
他痛苦地咬牙,只觉眼前陡然罩上一片青,什么也看不见——
“品深!”
“…应该是急
胃溃疡。”急诊室的医生对韩悦乐解释。“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饮食不定时,或者喝大多酒造成的。”
喝酒应酬?饮食不定?工作压力?
她明明要他好好照顾自己的,他为什么不听?
韩悦乐脸色苍白,情绪翻腾若惊涛骇
。
“现在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要留院观察几天,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可能要开刀。”
什么?还要开刀?
心跳在她
口冻结。
“你是他的家人吗?”医生问。
她茫然。“不是。”
“女朋友?”
她又摇头。
她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朋友。”
“那你可以通知他家人过来吗?要办住院手续,也可能要讨论开刀事宜。”
“是,我知道了。”
她颓然走向医院的公共电话,透过魏元朗请他联络杨品深的家人,一个小时后,他的大嫂来了,接著是他大哥,又过一个小时,连何芬芳都赶到了。
韩悦乐躲在一旁偷窥,不敢让他的家人朋友发现自己。他依然沉睡未醒,他的大哥将他转到头等病房,又请了个特别护士照料他。
于是她知道,她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必要了,他的家人朋友会照顾他,没有她介入的余地。
她也没资格介入,她只是个妇情,不该出现在他的私人世界,若是让何芬芳发现了,恐怕会影响他的婚事…
韩悦乐靠在病房窗边,最后一次子
上那男人憔悴的病容,她双手
握,喃喃祈祷。
“你会好起来的,品深,你一定会。”
她紧咬牙关,凝聚全身所有的勇气与理性,然后转身,落寞离开。
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星期,杨品深的情绪已濒临爆炸边缘。
他闷透了,闲慌了,从不曾如此无所事事地被困在一间房里,虽然房中设备齐全,他却感觉自己像笼中鸟、牢中兽,不得自由。
他老早想出院,偏偏一向斯文儒雅的大哥难得严厉地端起架子,撂下狠话,若是他胆敢溜出院,这辈子就别做兄弟,大嫂也发动温柔攻势,委婉劝说,两人一扮黑脸一扮白脸,教他难做困兽之斗。
公司的事则暂时由他的亲信代理,他父亲甚至调侃说自己也会替他好好看着董事会,不让他二妈乘虚而入。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提早出院的理由。
可他却无法安心养病,他生
本就好动,这几年又一直勤于工作与
际,一旦间下来,还真不知做些什么好。
这几天,他整个人
怪气,见谁都不开心,护士要是动作慢了,便会惹得他青筋暴跳,就连来探病的友人,也多半不敢久坐。
他也懒得留客,脾气一来,便肆意发飙耍任
,简直像个叛逆的孩子。
其实孩子叛逆,也无非是为了得到关注,可惜他最想讨温情的那个女人,杳不见踪影。
不但不曾来探望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打来,任他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韩、悦、乐。
这名字在他
边百折千回,她的倩影也在他脑海缭绕不散,可她人呢?她人究竟在哪里?
她这能算是个称职的妇情吗?竟一点也不关心她的“金主!”
或者她还在与他赌气?就因为他那天晚上痛骂了她一顿,她就不管他生命安危,盼他早死早超生?
她怎能如此对他!而他又为何如此在乎?
杨品深恨透了自己,从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臣服于感情的人是弱者,所以他总是冷傲淡漠,不让自己涉足男女情爱。
但现在,他却让自己强烈在意起一个女人,一个不久以后就会与他分道扬镳的女人。
可恶!
“杨先生,吃饭了。”特别护士端进医院精心准备的营养午餐。
他不答腔,目光沈冷。
她也不敢多说话,默默将餐盘放上他面前的茶几,便悄悄退下。
他瞪著眼前丰富的菜
,想的却是韩悦乐曾做给他的每一道家常料理,她不求什么精致的技巧,做出来的菜却每一道都可口好吃,有妈妈的味道。
她说自己的手艺是师承于母亲,不过技术差多了。
不错,她的手艺是比不上一
厨师,可却教他这个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大男人回味不已…
该死!
他铁青著脸,胃口尽失,翻身下
,来到病房大楼的
谊厅,烦躁地翻阅杂志。
身后忽地掀起一波波声
,惊叹不断。
“好美的女人!”
好美?他神智一凛,旋过身。难道是她?
映入眼潭的果然是绝
佳丽,一袭合身的旗袍,搭一件狐
短外套,修饰出窈窕
人的身段。
是赵铃铃。
不是她…
杨品深说不出漫上
臆的复杂滋味是什么,失落、郁闷、气恼?或许都有。
可以跟你谈一谈吗?
赵铃铃以目光询问。
他漠然点头,率先回到自己房里,赵铃铃随后跟进,掩上门。
“你怎么会来?”他问。
“我来看一个朋友。”她笑盈盈地解释。“之前我曾听一个
客说,‘泰亚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最近住院了,没想到会这么巧在医院里碰上。”
“有事吗?”他开门见山。
她却不急著说明来意,美眸
媚。“不先请我喝杯茶吗?”
他默然,斟了杯茶给她。
赵铃铃接过,啜了一口,自眼睫下打量他片刻,忽尔嫣然一笑。“听说杨副总裁很善于
际,怎么我今天看好像不是这样?”
因为他心情不好,不想应酬!
杨品深嘴角讥诮一撇,淡淡说道:“怠慢赵小姐,不好意思。”
赵铃铃耸耸肩,比了个她不介意的手势,迳自在沙发上落坐,闲闲扬声。“你跟悦乐…还好吗?”
他
口一震,眼神
沈。“怎么?赵小姐是专程来关心自己的弟子吗?”
“我的确很关心悦乐。”赵铃铃不理会他的讽刺,坦然道:“我很喜爱那个女孩,她学习能力很强,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她当然是,毕竟是你的得意门生。”
赵铃铃听出他语气潜藏的不悦,秀眉一扬。“你不喜爱她?她伺候得你不好吗?”
“她太好了。”他冷哼。“不愧你亲自调教出来的,够绝情。”
“绝情?”赵铃铃讶然,怎么也想不到这形容词会和那傻气的女孩相连。
“我住院这几天,她连一次也没来看我。”一字一句,从他齿
森然迸落。
赵铃铃怀疑自己感受到浓烈的恨意,她凝眸,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不放过他表情眼神的任何一分变化。
虽然他
得不多,但够了,见多识广的她已心下有谱。
朱
浅弯。“你难道不懂吗?杨先生。”
“懂什么?”他蹙眉。
“悦乐是个知所进退的女孩,她不想为你带来困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只是个妇情。”赵铃铃清声点破。“而这里,不是一个妇情该来的地方。”
他还是不懂。
“她不能闯入你的世界,就算她再怎么担心你,也不能来看你,她不是你的家人朋友,也不是恋人
子,她是个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他不明白!
杨品深僵立原地,咀嚼著赵铃铃的一言一语,愈想愈是惊心动魄。
这太不合常理了,一个女人若是真的关心一个男人,她怎能忍得住不来探望他?
如果说这是一个妇情该守的规矩,也太…不近人情!
“其实,悦乐不是你想像的那种社
花。”赵铃铃观察他瞬息万变的神情,忽地叹息说道。
他又是一震,清锐的眸光猛然
向她。“你说什么?”
“你是她第一个金主。”
他找不到她。
赵铃铃告辞后,杨品深挣扎许久,他站在窗前,思考到
落,天光黯淡,他的心也蒙昧。
他想,他需要见她一面。
他换了衣服,偷溜出医院,回到大直住处,屋里却空无人影,试著拨她手机,也没回应。
她上哪儿去了?赵铃铃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
?
他很想弄清楚,不愿轻易听信片面之言,一切由自己做判断。
他在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情绪又逐渐沸腾,焦躁地在室内踱步,然后来到
台。
他记得,她总爱在这里,凭栏远望。
他站在她平常静立的角落,探索她的视野,他看见天边降下的深蓝夜幕,看见浓云后隐约探头的新月,看见水岸风动草影。
他看见了她。
淡薄的、纤细的人影,飘在岸边,踩在草苇间。
他心一动,目光暗随。
她悠然漫步,身形轻飘飘的,宛若一缕随时会逸去的魂魄,他看着,忽然有些慌,连忙转身追下楼。
他匆匆来到水岸边,深眸很快锁定她,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并未穿鞋,
足行走。
她在干么?
他蹙拢眉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坐下,慢慢地折起纸船。
折完一舟又一舟,五彩缤纷的纸船宿在草丛间,等待扬帆出航。
他忽地忆起生日那晚,那一艘艘载著烛火的纸船——那时,她也是像这样折给他的吗?
他悄悄来到她身后。
她折好十几艘船,开始一一捧在掌心检视。
“这一个,祝他早
康复,这一个,希望他记得以后要定时吃饭,这一个,让他少喝点酒…”
她喃喃地对每一艘纸舟许愿,十分傻气的行举,像孩子一样,却令他强烈悸动。
他默默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下阶,
放纸船,送出自己的愿望,然后双手合十,轻声祝祷。
“拜托让他工作少一点,快乐多一点,让他学会照顾自己,因为我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她凝坐岸边,目送远去的船影。
“我祝他幸福,他一定要幸福,一定会幸福…一定…”声嗓忽地破碎,她急急伸手掩
。
但呜咽,仍是不争气逃了出来,一声又一声,她哭著、啜泣著、颤抖著,换不过气。
为什么要这样哭?为何如此悲伤?
她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他不知道,只觉那一声声哀泣,都像一把利弓,磨他心弦。
终于,他觉得
口里某个重要部分,被磨空。
痛吗?或者不是?彷佛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在这一刻丧失,坠入深不见底的黑
。
“乐乐?”他试著唤她名字,却发现自己呼出的言语无声。
她当然没听见,仍是坐在原地,一如远古的塑像,随时间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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