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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到家后,他没说什么,就牵著牛车出门还给借主。

 禳福第一次瞧他郁郁寡又强打笑颜的样子--如果,告诉他,其实她恢复记忆了,不想回天水庄了,他会以为由口己是不想拖累凤呜祥他们而留下的吗?

 “钦,当初我的确是怕义爹与我未死,万一真有相似的命运,那么鸣祥见到我了,会不会有朝一她也会遇见义爹?所以,我一见破运,就叫他带我走。刚开始,的确是为了不想拖累天水庄的他们…可是,为什么我不让凤鸣祥见我,却愿让破运陪著我呢?“她喃喃自问。

 难道她就不怕破运遇上她义爹吗?

 虽然她宁愿将白天那神似义爹的男子视作误认,心中仍有些惊惧不安地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想走了。

 她想留下来,跟破运过著平凡的生活。想要让他陪在自己身边的意愿竟然让她产生一种赌赌看的想法。

 “莫非…我真的真的喜爱上他了吗?“自言自语中竟也能含笑,可见喜爱破运并不是让她难以接受的意外。

 见天色黑了,他还没有回来,她心里虽觉诧异,仍进厨房去炒些菜。

 炒菜于她,简直是天大的工程。破运只需一会儿工夫,她就得花上一个时辰,往往下一道菜出来时,上一道已凉透了。

 等到她炒了三盘菜出来后,破运还没回家。她心里微觉怪异,但想他心情不好,也许是到哪儿散步了吧。

 反正她哪儿也不能去,就坐在桌前等著他。

 等著等著-有人来敲门,她以为是破运,一开门瞧见是陌生的汉子,她讶然,听了那人说几句话,她又关上门,若有所思地回桌前去等人。

 等到她都昏昏睡了,才又听见有人开门进屋。

 “破运?“她眨了眨眼,瞧见他有此一摇摇晃晃的,扑鼻的味道让她想起刚失忆时躲在马车里天天闻的--

 “啊,你喝酒了?”

 “很难闻吗?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

 他见她拄著拐杖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扶他,他怕她摔著了,连忙退一步,摇晃不稳地靠著墙。“我准备跟人组队上山打猎了。”

 “组队?”

 “嗯。”浓密的睫掩去他垂下的眸。他低声说:“我买杂货时听见外地来的商人要收购大量的兽皮,愿付一笔金额当定金外,猎到的兽皮依品质好坏再论价,只要成果丰硕,到明年春天都不用再出门了…“也有足够的时间跟金钱照顾她了。

 禳福偏著头打量他微醺的脸孔,问道:“你很难受吗?”

 “不,怎么会难受呢?我开心都来不及。“破运轻笑。“不必担心猎下的皮会不会没有人要?会不会--”往前几步,黑眼模糊地看见桌上摆的几样菜。“你还在等我吃饭吗?对不起…我一时太高兴,忘了…”腹中涌起恶心的感觉,推门就往外奔去狂吐。

 吐了又吐,差点把心肺都一块吐出来了。他闭上眼蹲在角落里,直到有人在拍他的背,他才张开眼,慢慢转过身去。

 在月光下,她的神态一如往常地自然,彷佛对他的所作所为并无斥责之意--也许,是因为她把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吧?所以他始终看不穿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比方,她恢复记忆了,为什么不明说?

 他叹了口气,轻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我听人说,男人嘛,总是会多喝几杯的,尤其遇见喜事时。”

 “喜事?啊,是啊,过两天我就要上山了--”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喜事上见他酒解了一些,惘的神色还是有些像孩子,她很有趣地眨眨眼,笑道:“刚才有人来报喜呢。”

 “有人来报喜?”破运讶道:“谁?”

 虽说这里是他故乡,但一别十来年,景物皆非,何况是人呢?

 尤其他搬来此地后,除了张老伯一家外,几乎没跟什么人交往过,就连组队上山一事,也是他还牛车时,张老伯提及有人瞧见他在城里一手后,特地推荐他入队,所以他才留下顺便瞧瞧未来几天要合作的夥伴啊。

 “我也不认识。“禳一幅微笑道:“他说他是你拜托的--”

 破运马上眯起眼,完全清醒了。

 “没!我没托过任何人!他是谁?有没有对你怎样?“

 “我没事。他只告诉我,你今晚不会回来了,要我准备办喜事。“

 “办喜事!”

 “你跟小祈姑娘的啊。”

 “我跟她?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不可能吗?”

 他连张小祈生得什么模样,都没有一个概念,怎会糊里糊涂地跟她办喜事?正要如此答,忽然见她始终含笑以对地凝视自己,他心一动,轻“呀”了一声。

 “我…没有料到他们会打这心眼儿…”以为酒能吗?还是以为只要等他喝醉了,将他扛到上,就能生米煮成饭?这年头,是没有男人了吗?还是,老天爷见他过得太不知足,所以专门送给他麻烦?

 “那是因为你只把心放在我身上,没有正视过你自己,所以不知道你自己有让人觊觎之处。“她笑道。见他张口问,她缩了缩身子,试探地向他伸出手来:“好冷,我走出来已经费尽力气,你抱我回房好吗?”

 破运这才发现她一身单薄,连忙抄起她的身,她的身子有些冰冰冷冷的,他暗恼自己轻忽了她的不便。

 她的行动不便,对他来说已是生活上习以为常的一部分了,在本能上,几乎第一个考虑的都是她。

 只有在今天坪明明知道她在家中等,就是不敢回家来。

 她恢复记忆了吗?

 她想起过去了吧!

 这个念头一直不停地盘旋在他脑中,想要问出口,却不敢问啊!怕答覆肯定,那对在他记忆里开始占有一席之地的私奔小夫就会从此烟消云散了。

 他曾告诉她,她是很爱很爱自己的,所以贵为千金之躯,也要与他私奔共活,此刻想起来多么令人难堪。

 其实,最自私的是他吧?说忘了过去对她只有好处,其实,他只是想要独占她,想让她正视自己,而非回到那个他令人心酸的过去。

 “你想…”

 “什么?”

 “我罚你跪算盘的话,你会不会一气之下离家呢?”

 “啊?”

 “这是很天经地义的事吧,我听旁人都这么说的。你晚回家,还差点失了身,这算是对不起我吗?我可以罚你跪算盘吗?我可以保密,不对任何人说的。“她眨眨眼,笑得十分开、心。

 “这--”他哑口无言了。

 心里闪过一念

 其实,禳福还没有恢复记忆吧?

 其实,她早就恢复记忆了吧?

 她应该是想起过去了吧?

 饼去的回忆还在,可是却好像是前辈子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模模糊糊的,与她再不相干了。若不是惊见神似义爹的人,也许,她真的要忘了过去的一切,以为自己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辈子。

 她,也不过是与破运生活几个月而已啊。

 “唔…”睡在地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引起她的注意。她瞧见他面向自己睡著,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活该,谁教你喝这么多--”话才低声口,指腹连忙遮住嘴。连眨了好几次眼,才意识到那娇软的、像女孩般的抱怨出自于她的口。

 见他似乎热得有些冒汗,双颊微红,她怕他受了风寒又不肯说。想了下,她掀被起,拿过拐杖很费力地站起来。

 用拐杖对她而言,很吃力也很难受。她的‮腿双‬完全没有力气,必须靠著左右两拐杖当作口自己的腿,宁愿轻松地让破运抱著,也不想要这种身子的难受,偏偏她必须学会,不得不学会,否则他一辈子也不敢出门去打猎。

 气吁吁地走回来,几乎是跌坐在破运身边。她了好几口气,才拿著拧乾的巾轻轻擦著他的脸。

 “一醉解千愁。我也没瞧见你解了什么愁,倒是差点被人给设计了。”她小声地抱怨:“如果我没有想错,你应该是滴酒不沾的吧?你的克制力一向极好,不会受到外界的惑。有时想想,那时你也不过是个少年,怎能拥有众人远不及的自我约束呢?”注意到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她指腹下的皮肤轻颤了会儿,她看着他好一会儿,随即闭上眼睛,指头摸索著他分明的五官。

 “这是你的眼睛、这是你的鼻子…这是你的嘴…”指下的皮肤有些发烫。他真的有些受了风寒吧?“真奇怪,最近就算闭上眼,你的脸也在我眼皮下愈来愈清晰呢主…”顿了会,她费力地越过他,拉下上的绣被,盖住他的身子。

 他微微动了下,她趁机跟著钻进暖被里,顿时,身边的丈夫停住了。

 像僵硬的尸身般连动都不会动了。

 “好暖喔。”她喃喃道,仰首几乎可以碰到他的鼻尖了。她好奇地在他鼻间探了探:“没有呼吸…不会吧?”略沉重的鼻息缓缓地到她的颊上,她有趣地直眨眼,带笑地说道:“原来,是我搞错了啊。天这么冷,爬上爬下照顾你,我也累,你会介意让我窝一下吗?”

 她像在自言自语,也料定他酒醉不会醒,小心地将身子靠近他的身躯。

 他的身子散发热度,在凉意十足的夜里,她几乎要感动得痛哭失声了。

 她足地叹口气,合上眼。

 如果他的身体别这么硬梆梆的,会更好吧?

 过了一会儿,差点睡著了,忽觉有人好像在子她,她才忆起好像还有事没有解决,困困地张开眼,瞧见他的睫动了动,但似乎仍在沉睡著。

 她很想笑,很想将心里一直滑过的暖泉掬出来给他瞧。

 侧面窝在他的肩窝,任凭如丝的长发滑落在地铺之外,她轻声说道:“破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丧失记忆的时候所过的生活?没有记忆,无从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亲人恶意遗弃,所以我不得不苦中作乐,凡事往好处想去。想着也许,我只是不慎落河,我的爹娘正忙著找我…呃,如果找到我了,我不会责怪他们,只要赶紧把我带回家就好了…我等了半年,明知是不可能了,我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说实话,那时我苦中作乐的本事,事后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还颇沾沾自喜自己在失忆前一定是一个很乐观的姑娘,能不让人喜爱都很难,说不定,还有人在偷偷喜爱我呢。”

 幽幽子他的睡容,沉默著,再开口时,是连自己也无法了解的惑。

 “终究,我还是没有离开你,为什么呢?最近,我一直反覆地想着。当初不想害他们,所以直觉地要你带走我,那你怎么办?难道我不怕会害到你吗?我留下来了,只是因为我没有去路了吗?”

 “那时,我心中在想什么?想着跟你当个平凡夫,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直到老死,那禳一幅这个名字所拥有的这副躯壳,也可以跟著命运的结束而消失在世间,这似乎是我最好的选择,这是我一开头的想法…”

 他的身躯似乎有些冷了呢,真不知该笑还该哭,在被褥间的小手慢慢地环住他的身躯,缓缓合上眼-用凉凉的鼻尖蹭著他的肩头。

 “如果没有那半年,我一定就会这样一直让你喊著、小姐。而过下去吧?就算是名为夫,彼此之间也是主仆之份,因为我不曾放心在你身上…正因有那半年像普通人“回很久很久以前我曾遗忘的心情,我才能在后来慢慢注意到你的存在,才开始真正想与你共度末来的望,不管是不是命中注定,甚至…我甚至会想,如果我不曾遇过他,就照我小时候的子长大,说不定两人之间,我才是那个恋你极深的人呢。“轻轻地说完后,她困极,喃喃道:“不能告诉任何人…连你也不能知道…我在赌,赌我永远的秘密来换他一生的失忆…我想要留下来,跟你…”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人的体温这么暖和呢?

 还是,只有破运的身子能给她温暖呢?

 暖暖地…手脚回温,身子也暖和起来,连她的也热起来--

 间被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住,双颊竟微微地发烫起来了。

 她心里已然有了准备,夫之实也许就要发生了,她什么都不懂啊,只能仰赖他主控一切。

 不暗恼自己过去十年活得像废物,什么都不懂,一切都要从头去学、去看,甚至去做,也亏得他没有抱怨她这个子当得很废物--

 胡思想里,只觉她被索求得好热烈,连这么迟钝的她都能感受到他的间蕴藏著如风暴般的情爱。

 她心跳得好快,最近,她入睡时心跳得都很快,初时觉得有些奇异,后来才发现那是发生在破运子她的时候。

 是了,这就是喜爱了,她已经可以肯定了上全地肯定自己是喜爱他的。

 腼腆的破运、内敛的破运、不爱笑的破运,甚至是那个为她而生而死的破运,早不知不觉地藏在她的心里珍惜著,这不是喜爱,还会是什么?

 夫之间有情感做基石,那已是很令人羡慕的了,不是吗?

 她闭著眼,小手滑过他滚烫的皮肤,摸索他的双眼,随即盖上。

 “你在梦中抱著的女人是谁呢?”她沙哑问。

 沉默了会儿…压抑的声音低喃:“福儿…“

 炙热的温度再降她的,她连连避开,状似抱怨的:“不是小祈姑娘吗?人家可是年轻貌美又有好身材呢。”

 这一次的沉默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无措与茫然,显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质问。

 他的子偏冷而内敛,话少得可怜,加以长年为了守在她身边,以敌意来防止天水庄的任何人来靠近她,所以很多普通人该有的反应,他都略显陌生。

 而显然地,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近似取笑的口吻来质问他,尤其对象又是他心里深爱的女人。

 禳福忍笑,轻声说道:“现在你在梦中啊,谁知道你会不会梦里想着禳福,却把怀里的女人误认呢?”

 “…”他默然。

 “你猜,”她噘起,轻轻在他间印上,感觉他身子一颤,低声问:“是谁在吻你?”

 “福儿。”

 她又在他的鼻上吻一口。

 “这个呢?”

 “…福儿。”

 “啊,不管是谁,你都说是禳福,等你清醒了,也许你就会拿这个理由来搪我-因为心中有我,所以每个人都当是我了,那我岂不是很委屈吗?”

 他的掀了又掀,不知该何言以对,只觉眼闭上时,听力变得格外感,禳福的声音软软的,有些孩子般的娇气…虽说,与天水庄的禳福截然不同,但这些时他也的确听过她这样的…捉弄?

 她捉弄他?

 禳福吗?

 “你是你,替身也不要。“他只好强调:“我不会委屈你的!“

 “是这样吗?“她有趣地笑道:“我以为你喝醉,是为了有机会借酒调戏美人呢。”

 “我不会再喝醉了!不会再给旁人可趁之机。”

 禳福闻言,知他承诺一向做到,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忽地,身紧紧被他略提往上,柔软隔著单衣与他的微微摩擦,在她来不及惊之际,他的嘴正确无误再度吻上她被吻到红肿又微疼的瓣,然后他紧紧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的脸埋进他的肩窝处。

 禳福心中虽紧张万分,身子微抖,但也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排斥与他发生夫间最后的亲密。

 来吧,她闭上眼。

 直到很久之后,晨曦漏窗,她呆呆地看着屋顶。

 她被他搂著,连一头长发都被他小心地收在绣被之中,可是两人的衣服很完整,没有一件是被下的。

 她早知道他的克制力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是没有想到他连借酒装疯壮胆都不愿。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竟有几分失望--

 “啊,原来,期待的人是我啊…”她自嘲地笑出声,笑声连连,马上惊醒了他。

 他一脸茫然地子她,沙哑道:“福儿,你没睡吗?”

 “你要小心,不会做的不要勉强去做,我已拜托其他猎户的嫂子轮来瞧瞧你有没有要帮忙的,有事就让她们去做,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嗯,你快走吧。”

 “还有,你要打理三餐可以,厨房有我腌制好的,你直接拿来煮,不要动刀去杀…”

 “你是嫌弃我上次把母脖子砍了一半,还没砍死,血却了你一身的事吗?”

 “我是怕你误伤到自己。”她双手都要撑著拐杖方能行走,上次母跑了,她很狼狈地追,最后跳到她跌倒的身上,让他吓死了。

 “我只是逗逗你嘛。“她笑道。

 “对了,还有你忍著点,等我回来再帮你沐浴。“

 “你是怕我不小心烧了你房子,还是怕我跌死在桶子里?“

 “…福儿,你在逗我吗?“他迟疑问道。

 “嗯。“她忍不住笑出声:“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走呢?一定要我站在这里大天吗?”

 他闻言,只好拎起包袱背起弓箭与猎刀,走了几步,不放心又回头看她,道:“你若无聊…”

 “我若无聊,不会发呆,只会想着你的。”她微笑:“等你回来了,我会站在门口跟你说‘你回来了’。”

 走了几步,始终不放心她一人在家。回头瞧她仍站在门口目送自己,一时之间土见有错觉时光在倒了。

 很久以前,娘亲也是站在门口目送爹的…一股暖滑过心头,见她挥著手,要自己快离开,他微微一笑,转身快步离去。

 禳福慢慢走进屋子里,忽觉有些冷清,心里也有些寂寞--以前关在自己的天地里,根本没有感到时间有多缓慢地在失,而破运也始终如一地守在她身边,现在,只不过小离几天,她竟开始想念他在家中的身影了。

 “家吗?”小小的、简陋的小屋子是她与破运的家。摸上角,确认自己在含笑,她很高兴地哀声叹气:“没办法,贫穷夫嘛,他要养家蝴口,当然不能一直守在我身边了。”

 得找些事来做,等他回来了,让他自个儿发现留她一人在家,并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以后也能专心出去打猎了。

 意识到自己身负重职大任后,她开始认真想着身为人该做的事。

 下午,来了个访客,是与破运一块出外打猎的夥伴之,姓彭,圆圆胖胖的,好像是笑弥勒一样,一来就带了一个大锅子。

 大锅子里都是

 她吓了一跳,一锅子的,她与破运吃个三天都吃不完。

 般了半天,是彭嫂子从丈夫那里得知她‮腿双‬不便,怕她饭菜难弄,二话不说,先在家里煮好,过来陪吃饭--

 一整锅的,全部由这圆圆胖胖的小熬人吃光光。

 后来,快黄昏时,又来了一个清秀有加的小熬人,瞧起来书躁又知书达礼,一见面就送了好几本书给她。

 原来这蓝家小嫂子是私塾之后,嫁到猎户家后,仍不忘读书乐,丈夫为了积欠的书钱,很苦命地常常上山打猎。

 到了隔天,又来了几个陌生的女人。有时,这些女人来去匆匆,有时正巧撞上彼此,就会聊了起来,聊家庭、聊丈夫、聊小孩…还有聊破运。

 聊他搬来此地后,几乎过著半隐居的生活,偶尔遇见了也只是点个头而已,再多的就没有了,有一阵子还成为众人嘴里孤僻的哑巴呢。

 “他只是害躁。”禳福微笑道。

 瞧着眼前的女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破运,讨论蓝家相公因为长得不好看,所以以为拼命赚钱付那庞大的书费,蓝家小娘子就会体会到他无言又害臊的爱。

 “别看咱们努力讨生活,忙著整理家务养小孩,好像一辈子就是这样默默过完了,其实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啊。”

 “就像是彭嫂子,对不对?阿福妹子,你瞧过彭嫂子吧?就是那个很爱吃的小嫂子啊,她的相公是咱们这里公认条件最好的男人,那时咱们都还没有嫁,每天盼望他来提亲,结果他谁也瞧不上眼,竟然在彭嫂子十六岁那一年去了她爹那儿提亲…偷偷告诉你啊,她那时候比现在还要圆呢,像颗球一样常从街头滚到街尾,就这样不小心滚进彭相公的心里,唉,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就是喜爱嘛…”

 “阿福妹子,接下来换你了。”

 “我?”阿福妹子?她宁愿被叫福儿啊。

 “你跟破运啊!”“呃…”搞了半天,原来是要以情报易情报啊,看着好几双期待的眼,她双颊微红,才慢慢略带有趣的口吻道:“我跟他…是私奔的…也是他先喜爱我的--”

 入了夜,终于剩一个人可以清静了,忽然觉得心灵又开始变得寂寞了。

 真奇怪,明明破运的话不多,有时一个晚上搭的腔不到几句,但他一不在,心灵反而异常的空虚。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躺在上大半夜还睡不著,翻身瞧见他打的地铺,想了下,便抱著绣被一块滚到地铺。

 地板又冷又硬,却让她心里暖和起来,她用绣被把自口己包得紧紧的,就躺在他睡过的地方。

 失眠的出隙终于慢慢沉淀下来,在半梦半醒间,义爹的身影彷佛愈来愈远,终至消失,再也不复见…而她,会愈来愈像这两天来陪著她的妇人们吧?

 这些妇人说话不见得个个有水准,与呜祥她们沉静的子也相差千里,但--在她心中,最后淡去的会是鸣祥她们,她知道。

 畔含笑地入睡,因为确切地明白自己完全接受了未来,甚至开始燃起期待的心了。

 不知睡了多久,门板剧烈地响起,惊醒了她。

 禳福迟缓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往窗外瞧一眼。

 “天亮了啊--”

 雨愈下愈大,整个天都灰蒙蒙的,凉意十足,她还以为天还没亮呢。

 门板又响。她慌乱地披上外衣,一拐一拐地走到门前。

 “谁啊?”

 “福姐姐,是我啊!你快来啊!”是那小祈姑娘?在天才刚亮时来?

 禳福一脸莫名,仍是去开门。

 一开门,雨打在脸上,让她冷得直发抖,正要开口请这小姑娘进屋再说,哪知小祈着急地喊道:“不得了啦!有人回来啦…”

 有人?是跟破运一块上山打猎的夥伴吗?禳福原要答“回来了,不是很好吗”但见小祈苍白慌张的脸,莫名地,她的心漏跳一拍。

 “…先回来了,好像是回来的途中山石塌了,好几个人都跟著不见了…破运大哥跟我爹也在里头,我娘叫我来通知你一声…总之,现在村里正聚著人手,准备上山寻人,有新消息会差人来通知你的…”

 小祈的脸上是雨泪织,是为她爹哭?还是为她心爱的破运大哥哭?

 禳福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得摸上自己的双颊。

 乾乾的。

 她的眼泪呢?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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