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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位于台北市中心的一家高级饭店里,正进行一场年度聚餐。

 里头清一是关氏集团总公司的员工,上千人的规模,让偌大的饭店充满人声笑语。

 但在这热闹的气氛下,唯有一个白色身影心不在焉的静坐一旁兀自沉思,好象四周的欣喧闹都跟她无关。

 身为集团总裁,关拓自然是这场聚餐的重心人物,但生平一次,他却在这种重要的场合里分心了。

 一整个晚上,他就这么远远观察那抹独坐的身影,目光几乎没离开过她。

 在这样一个喧闹的场合里,她的话依然不多,只除了跟殷芳琪偶尔的简单交谈外,淡然的表情像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他知道她在刻意躲他,每当她发觉他的凝视,就会立刻调开目光,完全拒绝跟他有眼神上的接触。

 他不得不承认,方水宁是他遇过、最具难度的挑战。

 她的心结太深、防卫太重,好不容易打进她的心房,却在他一次错估情势后,让她又再度退回自己保护的壳中,好似这样才能不受任何伤害。

 突然间,她背着皮包站了起来,像是准备提早离开,但他立刻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望着她以出奇缓慢的步伐走向门外,他也不痕迹起身越过一片喧闹,跟上她的脚步,不顾自己还得坐镇掌控这场聚餐。

 才踏出饭店,关拓立刻发现她正一手捧着腹部,弯身倚在圆柱旁,一头如瀑的长发形成一道美丽的弧度。

 观察力向来敏锐的关拓,从她紧绷的姿势立刻看出些许端倪。

 “你怎么了?”

 身后陡然传来的声音,让方水宁蓦地一惊,急忙忍痛起身掩饰。

 “没-一没事。”她竭力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身就想快步离去。

 “脸色这么苍白还说没事,说,哪里不舒服?”关拓一个箭步挡住她,以难得严厉的语气命令道。

 在他霸道的视下,她才勉为其难的吐出一句。

 “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关拓看着她额上冒出的细小汗珠,及苍白毫无血的嘴,清楚这绝不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我送你去医院!”他当机立断的拉起她。

 “不用了,这是老毛病了,等会儿就会好了--”

 被他温暖的大掌紧握,方水宁有些心慌的想回手。

 “别跟我争。”他霸道的将她冰冷的小手牢牢收进掌心。

 他用另一只手掏出行动电话低声吩咐几句,不多时,饭店工作人员已将他的车开过来。

 “上车吧!”

 替她拉开车门,关拓将犹豫不决的方水宁推进副驾驶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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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出来后,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胃溃疡,你还说没事?!你不必硬要当女强人。”

 上了车,他忍不住叨念起她。

 “我没想要当女强人,只是不习惯麻烦别人。”她轻声回了句,无辜委屈的表情任谁也不忍再多责备。

 “我不是别人,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起码也算是你的老板。”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当然不高兴。这么大的人,不懂得照顾自己就罢,生病了还硬要逞强,让人为她担心了大半夜。

 今晚,她是真的吓着他了。

 “我送你上去!”

 车子开进她租屋的小巷里,他替她开了车门,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换作平时,方水宁一定会坚持到底,但今天她实在已经筋疲力竭,没有力气跟他争了。

 他高大的身躯挤在略显狭窄的楼梯间,看来格外不协调,身上一袭上好质料的黑色西装,也跟四周陈旧污灰的墙壁形成强烈的对比。

 方水宁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深刻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还隐隐作痛的胃,突然又剧烈扭绞了起来。

 一路沉默的上了三楼,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正准备跟他客气道谢、告别,孰料他的一双长腿却极其自然的跟着挤进门里。

 “我要亲眼看你上休息。”他替自己的登堂入室,找了个漂亮的借口。

 方水宁瞪着他,脚步终于还是妥协的往旁边一挪,让他进门。

 一踏进她的小屋阳台,关拓注意到窗边几乎挂满倒吊的干燥玫瑰,看得出她珍视得想保留它们。

 这只是猎人狩猎的一种手段罢了,但她小心珍惜的举动,却让他心口霎时莫名缩紧了下。

 倏地别开视线,他将那股不该有的情绪逐出脑海。

 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关拓四下打量起来。

 她住的地方不大,但却布置得相当温馨典雅,四处都可看到别致的巧思,空气中甚至还飘散着淡淡的玫瑰香味。

 女人住的地方,果然就是不一样!

 活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他一派理所当然的在她的小屋四处参观了起来。

 看着他拔的身影在她的小屋里打转,自然得活像在自个儿家一样,让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她在胡思想什么-一方水宁及时阻止脑子里的绮思遐想。

 清了清喉咙,她试图驱散这股异常的气氛。

 “要喝点什么?我只有一些牛--”她有点抱歉的说道。

 “给我一杯水就可以了。”他一点也不在意。

 在她倒水的同时,他不经意瞥见桌上堆放的土司、泡面,顿时,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你该不会都吃这些东西吧?”

 “啊?”方水宁不解的回过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这不关你的事。”

 她面色蓦地紧绷,但念及他今晚的帮忙,还是勉强加了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这是你的生活方式?我看你根本是在待自己。”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根本没有资格这么批评我。”方水宁冷声顶回一句。

 “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替你担心。”看到她眼底的受伤,关拓的语气软了下来。

 替她担心?霎时,方水宁原本涌到喉头的话全咽了回去。

 她倏然别过身去,掩饰眼底波动的情绪。

 “等我一下!”身后忽地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一回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一直到现在,方水宁依然无法预料他的下一个举动。

 在短短半个小时里,她迅速替自己洗了个澡,回到小客厅,他还没有回来,突然间,她真的衷心希望他一去不回。

 折腾了一个晚上,几乎没有吃进半点食物的胃依然隐隐作痛,身心也着实疲累极了。

 正考虑着要不要锁上大门上休息,门外突然又传来他的脚步声。

 方水宁替他开了门,发现他手里拎了一袋东西。

 “抱歉,我跑了几家,这种东西实在不好买到。”

 “这是什么?”她瞪着他递来的袋子。

 “清粥。”他当然注意到,今晚在聚餐上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这会让你的胃舒服一些。”

 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方水宁是真的楞住了。

 他去替她买粥?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更何况,他身上还穿著西装,就这么大剌剌的到大街小巷为她找粥?

 “谢一一谢谢!”只是一碗简单的粥,但她的眼眶却忍不住热了起来。

 看着她眼底那层蒙泷雾气,突然间,关拓的心口也微微拧了起来。

 那种心疼不忍的感觉,仿佛又再次自他口翻腾起来。

 为了驱走那股莫名的情绪,他佯装若无其事的笑着,大步走向小厨房。

 “我猜你冰箱里一定有些东西可以配粥。”女人不都这样蕙质兰心?

 “呃-一”他兴冲冲的拉开冰箱,方水宁根本阻止不及。

 看着蓦地楞在冰箱前的身影,她困窘得恨不得挖个把自己埋进去。

 “难怪你会闹胃痛。”关拓蹙起眉。

 她的冰箱里空的,只有零星几样青菜跟一瓶沙拉酱。

 “你够瘦了,实在不必减肥。”他转过身,不赞同地说着。

 “我没有减肥。”

 她有些难堪的别过头,自己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一面,竟这样毫无掩饰的摊在他面前。

 “你的工作效率一,但照顾自己的能力实在糟糕。”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责备,反倒像是-一怜惜。

 “我已经是二十四岁的成人了,知道日子要怎么过。”她佯装不在意的说。

 “是吗?”他平静的望着她。

 在那双仿佛懂了什么的黑眸凝视下,方水宁竟无言以对。

 “快吃吧,粥凉了!”

 最后,是关拓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此刻方水宁全然没有胃口,但为了不想面对他,她还是提着粥来到小餐桌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奇妙的是,热呼呼的粥喝进胃里,竟然奇迹似的让她感觉舒服多了。

 不知不觉,她竟然把一碗粥给吃完了。

 “吃药。”

 抬起头,一杯水跟药丸递到了她面前。

 她发现他实在很厉害,连她的小热水瓶藏在哪里都找得到。

 “谢谢。”

 乖乖接过他递来的药与热开水,她不敢多看他一眼,赶紧把药下肚,一股奇妙的暖意,仿佛也跟着进了心底。

 “好好休息。”

 他总算要走了!方水宁如释重负。

 “嗯。”为了能把他尽快送出门,她乖巧的点点头,期待的等着他起身离开。

 “不过--我要等你上以后才走。”

 原来,他的条件是有但书的。

 “拜托!我只是胃痛,又不是病入膏盲--”她尴尬极了,觉得他简直是把她当小孩看。

 “你是要自己乖乖躺上,还是我送你上?”他过分温柔的笑着。

 咽下抗议,她知道跟他唱反调绝对讨不了便宜。

 方水宁认命走进房间,在他“慈祥”的注视下,乖乖的上

 他温柔的替她盖上被子后,竟在边坐了下来,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瞄了瞄边的钟,时针已指向十二的位置。

 “时间很晚了,你--赶快回去吧!”

 “我等你睡着再走。”他轻声说道,顺手替她捻亮边的小灯。

 他这样看着她,她哪儿睡得着?

 但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她还是赶紧闭上眼睛,试图装出安稳沉睡的样子。

 深夜好静、好静,隐约可以听见窗外拂过的风声、远处的车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是那样清晰可闻。

 他该走了吧?!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实在按捺不住,偷偷将眼皮掀开一条,却笔直对上他专注凝视的眸。

 洒落一室的晕黄灯光仿佛魔咒,眼前的气氛变得过分浪漫暧昧,让他们都感觉有些不自在。

 但谁也没有开口破坏这微妙的气氛,只有凝视的眸光,了那股亟破口而出的压抑情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房间里静谧得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只听得见她边的小闹钟,齿轮喀答喀答转动的声音。

 方水宁的心跳得好快,双颊滚烫如火,全身也在他的目光下燃烧起来。

 “为什么不睡?”

 他低沉的嗓音在这黑夜听来格外魅惑人心,似乎一不留神就会被摄走魂魄。

 “我-一我睡不着。”她红着脸轻声说道。

 “那好,我对把人哄睡最有一套。”

 方水宁还没来得及反应,关拓已经径自鞋跨上她的小

 “你、你、你-一”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挤进棉被,把她的身子稳稳的揽进怀里,方水宁结巴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对一个病人有非分之想吧?!”他似笑非笑的声音自她头顶上传来。

 像是一语道破她的心事,方水宁的脸蛋立刻涨得绯红。

 “我也不知道你对当保母那么有兴趣。”她闷闷回了他一句。

 她又羞又窘的可爱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把她用力搂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快睡!”

 他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命令道。

 他命令人的样子,活像个专制的霸君,但怀抱着她的双臂,却又温暖安全得像哄孩子入睡的爸爸,但她知道他不是--

 霸君不会有如此无微不至的温柔,爸爸也不会有这么幽深炙人的眼神,他就是他,一个像暴风骤雨般霸道狂烈、却又像阳光般温柔和煦,让人捉摸不定的男人。

 被他身上独特好闻的气息包围,方水宁情不自的醺醉,却又有种过分亲昵的不自在。

 她悄悄的挪动身子,想让彼此拉开一点距离,孰料,下一刻她立刻被一只霸道的手给拉回怀抱里。

 在小小的单人上,关拓高大的身子几乎有一半不舒服的挂在边,但抱着怀里的馨人儿,他却足得不想移动半分。

 他从来不知道,光是抱着一个女人,会让人感到这么的平静与一-足。

 在他怀中,她是那么纤细娇小,好象稍一用力,她就会在他手里碎掉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与不舍,他宁愿自己的双手是用来保护纤弱的她,而不是伤害她--

 心软,这是向来擅长征服游戏的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每多过一天,对她的感觉就更复杂一分,不舍与犹豫就更深一层?他甚至有种想将她占为己有的冲动。

 关拓,停手吧,否则你将会万劫不复-一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对他提出警告。

 没什么好怕的,这只是个游戏,你只是渴望胜利的滋味,如此而已-一但随即有另一个声音,下了他好不容易苏醒的理智。

 望着她恬静清丽的脸庞,他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他怎么可能落入自己设下的陷阱里?

 不可能的!他追求财富、渴望权力,但他从不需要爱情。

 “爱”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是负担,也是包袱,关拓从不曾想过,几乎拥有一切的他,会需要这种累赘多余的东西。

 他到底是被眼前这种温馨的气氛给惑,还是哪筋不对了?

 在商场上向来以果断无情闻名的关拓,此刻竟给不了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乖乖贴在关拓前的方水宁,没有察觉他脸上挣扎的表情。

 虽然知道她根本不该太接近他,但在他身边,总是那么令人感到安全放心,他就像守护神,让她永远不必担心受到任何伤害。

 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疲惫,多需要一个安心的依靠,让她好好休息。

 就纵容个这么一次吧--她闭上眼,更加贴紧他的膛,汲取那份透进心底的温暖。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一个男人怀里会睡得着,但在他令人安心的怀抱里,她的意识逐渐恍惚-一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关拓又是何时离去的,但这却是她半年多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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