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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章 楚馆寻欢
 大楚馆建在金水门附近,紧靠金水河,与王家府邸并不远。只是走了半条街。只见远处灯火通明,足足燃亮了半边天。到近前,丝竹管弦不绝于耳,隐有女子高唱又有仕子清,真是好不热闹。

 巷子头前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店铺。家家户户均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商贩们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吆喝。有摆弄泥人的,有油炸串的,也有各式各样的玩物小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行人摩肩接踵、连忘返,不时尚有货郎跳着担儿上前问买。

 至巷子中间,商贩渐少,只见一片连绵的建筑,犹如宫室般的嵯峨高耸。这里,带刀佩剑之人已然很多,多是犷汉子,其中僧人道士,文人墨客也是不少。有些江湖鸳侣并肩闲逛,或买脂粉,或购刀剑。垂髻儿童执风车奔跑,耄耄老者在后仰天大笑。

 小石头道:“王兄,这里好生热闹。”

 王彦昌道:“赵兄,这里只是大楚馆的一角,到了前面,那才叫热闹呢!”

 “哦?呵呵…”笑归笑,小石头心中却想,也不知那疯老儿究在何处?大楚馆占地之巨,令人咂舌,倘若一一找来,怕是寻到天光也难寻着。到了玉楼金殿似的大楚馆,只见边上竟有数排虽然崭新,但比之大楚馆未免寒酸的房舍。

 当下定睛打量,才知这些房舍竟是一家家的客栈,其间庞太尉一手承建的英雄馆也在里面。寻思着,倘若稍后到了寻阁,也不知会否遇到青城诸人。若是碰到,一场厮杀怕是终究难免。但转念一思,青城派皆是出家的道士,想来总不会去那莺歌燕舞之处。如是一想,松了心旌。

 大楚馆是汴梁城夜里最为热闹繁华之所,在这里既能纵情声,又能一览汴梁风光。

 百年前,汴梁商人为东周太祖军暗供武器,输送辎重,可说居功至伟。因而,周商在周太祖登基后,便是极力扶持的对象。如此,大周是商人多,富人也多。因此而衍,四国初立那会,东周最为强盛。倘非宣德帝一力扬善宣仁,嫌恶暴力;再者秦皇雄才伟略,许是这三十年里,东周已然一统天下。

 方今四国:秦,军事最为杰著,无一国可与之单独抗衡。唐,文风斯靡,堪称学士之国,无奈国人懦弱,崇尚空谈。被他国笑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国。汉,最为弱小,但国人勇气超卓,征战沙场,往往奋不顾身。只是地狭民困,资源缺乏,事有难为。周,自太祖便扶持商人,是以,经济最为繁盛。周商不仅在本国发展,更至其它三国。愈甚者,直接与北狄、西戎、东夷进行商贸。如此一来,京都汴梁是整个大陆,人口最多,经济最富的城郢。

 商贾多了,经济富裕了,这汴梁城的娱乐重地大楚馆自是多姿多彩,绚丽无比。当小石头被隗斗追杀,正是白昼,未领略至美。直觉人多船多,没其它感想。

 此刻踏着青石板路面,一路走来,酒楼、茶馆、客栈多不胜数。

 耳际时又传来柔美清婉的江南丝竹;明快畅的大漠琵琶;此起彼落。古古香的茶艺馆,内间泛黄的灯火四下摇曳,随之淡淡的茶香飘忽而至;吆喝震天的大棚酒铺,敞衣的江湖豪汉,酸瘪旮旯的白发学子,或惬意,或洒,或郁闷,或笑…

 这些景象,就如一幕幕古装电影在小石头的眼前闪掠,在他脑海里回放。以上的尽管正经,但两边尚有各式的二层楼榭,挂满无数灯笼。杂着屋后金水河升起的阵阵暮霭,或红、或黄、或粉红…楼上楼下,那些既妖冶又清纯的脂粉女郎手执绣花绸扇,倚着门槛,朝向行人献笑招手,展示着各自的人和妩媚。笑声语,尘杂喧嚣,余韵萦萦,又是美不胜收。

 小石头悚然,闻着那近乎赤的挑逗,极感恶心。当下快步疾行,深恐被人拖着似的。邴占元却是小眼眯,笑嘻嘻地道:“王兄,这大楚馆的财富可是给你王家找到了!”王彦昌笑道:“邴兄,你家的邴氏船行也不错啊!时下,那家商贾运货,不找邴氏船行?”

 邴占元道:“那只是小钱而已,与你家的大楚馆一比,那就差远喽。”

 王彦昌道:“钱多有甚用?小弟其实很想和邴兄一般,入得兵学堂,然后为国效力。可惜…唉…”这会,他显得萧索懒散,迥非之前的意气风发。

 经一番盘恒,小石头对他好感大增,慰道:“王兄,你藏锦绣,才识高人,总有机遇的。今之洒,皆从先年之不如意得来;今之不如意处,安知非异之洒乎?世人皆说,秋不用孔子,乃秋之不幸,后世之大幸;高祖乃用韩信,高祖之大幸,韩信之不幸也。是以人生多舛,殊非易行!”

 他已问过奚方,得知如今这片大陆楚汉之前的历史与以前那空间一模一样,之后汉室江山却也不长,仅是短短数十年而已。其间有一大盛期,唤作魏朝,足足绵延千年之久。眼下四国的开国皇帝,以前都是魏朝的领兵大将,趁魏朝末帝宦官专权那当儿,起兵造反,推翻了魏室江山,进而瓜分大陆,形成如今这个四国争霸的局面。

 听了这番话,王彦昌张嘴结舌,愣了好久。过半晌,方道:“赵兄一席话,明含哲理,小弟深服。不过…嘿嘿…”说到这里,突又嘻皮笑脸道:“赵兄,等你执掌军权之后,可愿小弟到你麾下效力?”

 小石头笑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只是震北军一事尚需皇上点头,时下连我自己都不知能否去呢?呵呵…”王彦昌忽然大声道:“赵兄,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你掌了震北军,小弟就能到麾下效力。”

 小石头道:“不错,是我说的。不信的话,咱们击掌为誓!”说着,亮起右手。王彦昌倒也干脆,伸手拍去。“啪”的一声,二人哈哈大笑。

 在旁的邴占元和项猛却是不断恭喜二人。他们地位不同,不像王彦昌是庶出。而且家中势力并不弱于王家,是以决计不会像王彦昌一般,问小石头讨官做。

 谈笑间,转进英雄馆边的一条巷子,眨眼到了大楚馆的寻阁。这里与英雄馆确实只有一墙之隔。小石头暗想,这庞太尉忒也缺德,参予刀剑大会的可不单是武林群雄,其间尚有僧人道士。他倒好,一慨安排在院边上。难道是想测试下出家人的修行火候?思忖余,寻阁的老鸨将出来。

 这老鸨不愧头先一个老字。瞧岁数足有四十出头,尽管头发不白,但皱纹极多,显是操劳偌大业务所至。身上穿得无比光鲜,蜀锦绸衫,指大的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头上满了金银之器,委实俗不可耐。较之长安万花楼的老鸨绮姐,可谓天差地远。

 不过,王彦昌倒是尊敬异常。未待她出门,已然上去,笑道:“五姐,今儿个,带了几位朋友。您看有没地方安排下?”

 五姐笑道:“昌少爷,瞧你说得,你带朋友来,难道五姐会没地方招待?咯咯…”她瞧着王彦昌身后之人均是矫矫不群,器宇轩昂,情知必非常人。何况,邴占元与项猛,她是识得的。只是赵岩以前常在霄楼风,这寻阁却是没来过。是以五姐今见了,自然不识。拿块大红绢帕,捂着嘴笑了须臾,又道:“昌少爷,跟五姐来!”说完,返身即走。硕大的部一摇一摇,很有旋律,却无法教人兴起美感。

 寻阁前面楼宇广袤,绵延起伏,后面延伸出一些伫水高台,让客人得以俯视绿洲,遥望曲水。高台与楼阁之间的走廊,则布满了人而骨的风情女子。看这些阵仗,小石头心道,无怪大楚馆比不过万花楼,诚然规模宏大,女子众多;但论起构思的巧和氛围的含蓄,万花楼是繁华而不人而不腻;大楚馆却是一派,连个遮遮掩掩都没有。

 摇头余,五姐把他们四人和一众护卫家丁安排在最东首的高台。登临此台,凭栏观景,只见金水河两边画舫连舻,河畔人烟稠密,处处金粉楼台,确实繁华一片。

 小石头道:“王兄,大楚馆不愧为汴梁佳地。你我今往这一坐,既可欣赏轻歌曼舞,又能高樽美酒,可谓快乐之极。”

 王彦昌笑道:“快乐的还有,如今只是刚开始。哈哈…”又对老鸨道:“五姐,今的头牌姑娘是谁啊?”

 五姐道:“今儿的头牌姑娘是外来的。”

 “外来的?”王彦昌诧异。

 “是啊,昌少爷。此趟老爷远去长安,和万花楼的绮姐打了招呼,每月跟她们借个姑娘来使使。这月借来的可是万花楼满香艇的胜施姑娘。

 “啊?是她?”小石头惊思,不由想起那清澈悠远的剪水双眸和那曼妙生姿的绝代风华。暗忖,咱们也算有缘,每次逛青楼,总能遇上她。这会,王彦昌道:“五姐,既有此绝,那你唤她来便是!”五姐道:“昌少爷,你有所不知,胜施姑娘可是老爷请来的贵宾。她在相思闺,不出来见客的。”

 “不出来见客?那她来干什么?”王彦昌愕然。

 五姐笑道:“她在相思闺见客啊!今儿那里已有很多位公子了,有庞大公子,庞五公子,李公子还有…”没等她扳着手指说完,王彦昌道:“五姐,不用说了。这位胜施姑娘如此大的架子,本少爷倒是生了兴趣。带咱们去看看。”

 他这厢话音甫落,猛听得对面河畔有人喝道:“小隗子,你是追不上老子了。磔磔磔…”

 随着声音,只见得金水河上正有二人一前一后如飞燕掠水,踏波而来。至近前,众人方是瞧清。前面一人头发灰白,约莫六十余,穿着件极是寻常的葛麻衲衫。别他没怎特殊,就脸上那通红通红的酒糟鼻,显目无比。老远看去,即便眼神不大利,也能看得分明。后面一人,却是神色狰狞,一边追逐,一边兀自破口大骂。

 小石头瞧着心中一凛,后头那人不是接连追杀自己足达三次的隗斗,还有何人?没想冤家路窄,一至若斯。在此等烟花之地,也会遇着。实难兴起有缘之慨,暗自寻思,自己怎地就这般倒霉?再举目微仰,但见前面那酒糟鼻的滑稽老儿,正是当在秦国二皇子府有过一面之缘的惊霓子。当他捉弄自己和雷倩,害得二人几乎被抓。只是后来,突又良心发现,竟是救了自己二人,言辞间尚且出颇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

 随距离渐近,二人的喝骂谑笑愈发响亮。入在耳里,小石头恍然,眼前这惊霓子分明就是晌午在大佛寺前嬉弄自己并且偷盗百姓水果的那个疯癫老儿。思及此,不好笑,心道,这老儿当真诙谐,做起事来又不顾半点身份,惫懒到连小贩也去欺负一下。

 二人均为一代宗师,轻功高绝,眨眼已近高台。与此同时,附近的寻客和卖笑女早已骇得瞠目结舌。亲眼见着两个大活人,竟如仙人似地凌波而来,固是从不信者一时也不免怔然,只道二人是甚鬼怪一

 刹那间,寻阁的临水一侧,出奇得静,与楼阁靠街一侧的语笑喧阗,形成鲜明的对比。男子的狎猥声,调笑声;女的撒娇声,亲嘴声;全然尽杳。纵是拉二胡,弹琵琶,吹箫琴之人也都忘了继续奏乐。只是呆若木地望着他们,揣测二人下来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值此一瞬,众人瞧得奇准。只见惊霓子一边在水面滑翔,一边拗首笑斥。偏生忘了前方将至石垒高台。倘若再不止步或是跃将上来,势必撞得头破血,惨不忍睹。众人里心肠稍软者,情不自地捂起眼,失声惊呼。小石头也大声唤道:“前辈小心!”直至这会,他仍不知惊霓子与他一样源出同门。

 惊霓子听得清楚,哈哈一笑,在与高台石柱尚差厘许际,陡然间身形拔起,犹如苍龙爬云尽管缓慢,偏是予人无穷美感。同时,身后的隗斗怒斥一声,大声道:“惊霓子,休要再逃。”说话间,跟着升到半空,迅即诡异地一扭,好似一只无骨的软体生物,正在汁的空中游动。双手十指如拨鼓抚瑟,接连弹出十数道内蕴电光的无形剑气。

 瞅着有人不但能飘浮滞空,手中更且能发出闪电,人人憷极。均道,那老儿后头的必是雷公,即便不是,也必是九霄雷府之人。他们又那晓得,实因河边空气润,骤然遇着爆强的剑气冲刺,瞬间竟衍电光。不过,也表明了隗斗不愧为当世一代武学大宗师。

 惊霓子在空中双手抱头,故做悚呼道:“哎哟不好,小隗子要我老命了!”话声响起,整个人缩成球形,也不往前,反而急速盘旋,往上抛起。连转四个圈子,愈转愈高,俟底下剑气悉数落空。他便似脚下生了眼睛,跟着一个转折,如大鹰展开,滑至高台中央的空旷处。场中人诚多,但惊霓子目光极利,人刚停伫,即朝小石头一瞥眼,大笑道:“小子,果然守约!哈哈…”他倒笑得高兴,周遭人却是惊魂未定。

 那十数道蕴涵电芒的无形剑气此刻悉数击在高台边的石栏柱上。只见腿的柱栏,倏然爆出千创百孔,再看有些栏柱更而呈出烧炙焦黑之样,教人震慑不已。又见那懒散老儿浑不当回事,依旧情态怡闲,嬉皮笑脸。不免为他暗捏把汗。皆想:“这般犀利如强弓猛矢的指劲倘然袭在人身,岂不必死无疑?这老儿当真胆大,半点都没劫后余生的后怕。

 说来,也是诸人同情弱者的心态。二人一个白发苍苍,情态懒散,虽不修仪表,但善发谈端,诙谐逗人,一眼就能生出无比亲近。如此人儿,自然教人可怜。另一个尽管矮小,不过岁数不大,多半还不到五十。而且面目狰狞,凶相毕,尤其那十数道剑气之威,愈发教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是以仅只片刻,人人都想惊霓子无恙,尽快逃出魔手。

 依常理,大伙的想法没错。殊不知,昆仑派就是出了这么一个整嘻嘻哈哈,没长没幼的怪胎。不然,惊霓子岂会和阙子并称,誉为清虚真人最为头疼的二子。

 隗斗一击落空,又见惊霓子停伫不去,当下不再攻击。只是顺势站在栏柱上,双手负后,冷眼瞥下周围。瞧得小石头也在,不由冷哼一声,道:“原来两个贼子都在。”这话就如从齿间迸出,字字砸地,教人陡生寒意。晚风袭来,吹拂起他衣袂,月冷生华下孤寂寥寥,却又隽雅似仙。然周遭逢着他目光之人,无不凛然胆栗,直觉心底秘私,一无所遗。

 他自三次追逐全未成功,又屡遭嬉弄,便知小石头这家伙显然并不傻。长安那刻只道均是欺瞒之举,心下陡生恶感。这会见着,真是愈看愈恼,恨不能鼎镬刀锯一一施在小子身上。可惜此刻有与他不分伯仲的惊霓子在,这样的念头委实只有想想的份。

 既教他察觉,小石头也算磊落,抱拳道:“隗先生好!”隗斗把头转去,懒得理睬。心想,这小子比那老家伙还要可恶,若再与他说话,不定压抑不住心火,突然爆发出来。

 王彦昌奇道:“赵兄,你认识他们?”当隗斗在国学院追杀,一来变生肘腋,电光火石;二来,这帮人的注意力全在小石头身上。俟他们想看凶手面目,二人早已杳杳无踪。此刻见着,直觉有点矜,偏想不起曾在那里见过。小石头颔首,低声道:“此人情乖僻,稍后,小弟若与他动起手来。你们要自行走了便是。”

 王彦昌还没回应,那厢惊霓子嘻嘻道:“小子,小隗子不理你,你也别睬他。这家伙就是这么一副舅舅不爱,姥姥不亲的刻薄样。”说话间,不知从那里取出了酒葫芦,咕噜噜喝将起来。只是此趟酒带少了,仅是几口,只见他倒转葫芦,三抖两抖,显是里面已然空空如也。

 见他脸带愁苦,小石头肚内好笑。当见他在秦皇子府内戏耍隗斗,知他就这德行,玩世不恭,言语诙谐。小石头问道:“前辈是昆仑派的高人吧?”惊霓子适才的一式闪避,正是龙行八法中的潜龙腾渊。想起当大师傅抢得紫金铜人后,就是由他来科打诨,还说是长辈遣派,不得不来。两厢一连,小石头便大胆证实一下。其实,他已认定大半,只是未得旁人亲口应是,若自己贸贸然地瞎认一气,万一错了,着实丢脸至极。

 惊霓子酒没了,本就窝火,斥道:“小子欠揍,想我昆仑惊霓子这么大名鼎鼎,你到如今才晓得?没用,没用…”

 闻他真是昆仑门人,小石头惊喜不已,立道:“前辈的令师是清虚真人么?”

 惊霓子尽管玩谑,但对师傅甚为敬重,骂道:“小子无理,竟敢直呼老儿师傅的名讳?哼…”他可不知道师伯元虚真人,临到老来,收了一个足可当他孙子的师弟。气愤之余,葫芦也不摇了,气鼓鼓地望着小石头,道:“臭小子,本来老儿颇是瞧得中你。孰知你一旦身份不同,子也变了。老儿问你,原本那个尊老爱幼的傻小子那去了?”

 小石头张口结舌,这问题如何做答?没等他想出解释,隗斗突然喝道:“两个贼子别在那演戏了。”

 惊霓子连遭打击,先是酒没了,再是认准的徒弟又蓦地情大变,心情很是不。斜眼瞥去,驳道:“自己是贼子,尚说别人是贼子,真是诛心之论。”

 隗斗戟指着他,愠声道:“你…”瞧他怒极,惊霓子沾沾自喜,笑道:“我怎么啦?惹着你这贼子了?哈哈…”瞧他神色忽喜忽怒,周边众人大愕。

 隗斗狠拂衣袖,怫然道:“惊霓子,老夫尊你是昆仑五子,不和你一般见识。可你休要咂嘴弄舌,免得让你昆仑派在偌大的院里贻笑大方!”

 惊霓子嘿嘿道:“话倒蛮好听,既然尊重咱们五子,可为何又要在汴梁城内追着老儿直跑?莫不成你小隗子喜爱寻人锻炼?而且,咱昆仑派也不用在院里寻面子,这机会便留给你无极岛好了。”

 众人至此,不失笑,心道那雷公若与贪酒老儿吵嘴,多半输得多。小石头想,自己有这么个同门师兄,也算有趣。只是不知其他师兄又是怎生情?

 隗斗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若非在客栈,偷偷淋了老夫一身水,老夫焉会追你?况且令师伯恃强夺了我岛至宝,此事未清,你又惹上老夫,难道,真以为本岛好欺负不成?”

 惊霓子鬼笑着“不敢、不敢,只是与你寻个玩笑,你这么大人又何必生恁大的气?啊?”大伙心道,这老家伙实在不值得同情,原是他先惹上人家。

 这会,隗斗又道“只要令师伯把本岛至宝还予隗某,从此无极岛与你昆仑派,河水不犯井水,恩怨两清,互不相干。而且,今这淋水之辱,老夫也可作罢,如何?”

 “呸!无极至宝?那是你们无极岛的么?”惊霓子极显鄙夷又极嚣张地道。说完,又向五姐招招手。五姐一愣,指指自己,俟他颔首认可,随即受宠若惊地步上前去,轻声问道:“老爷子,你…有甚吩咐?”她差点职业地问惊霓子需要什么服务?幸喜她机灵,登即反应,否则,不定给惊霓子一个大头耳光,拍得死去活来。

 惊霓子羞赧地笑着,好像有点难为情。如此一来,众人大诧,均道,莫非这老儿真是需要小姐服务?正愕然际,惊霓子鼓足勇气道:“有酒么?老儿的葫芦空了,最主要是老儿囊中没钱!嘿嘿…”他原想要小石头埋单,然思起他适才对自己师傅大不敬,竟自有些怨恨,打算再不睬他,就当这小子从没入过自己眼内。

 众人跌倒,寻思这老家伙真逗,讨点酒也弄得这般神秘兮兮。

 五姐涂满脂粉的脸上,挤出大堆笑容道:“有有,老爷子稍候。没钱没关系,算小女子送您的。”她眼光犀利,知道惊霓子非同凡俗,期望能从这位活神仙的手上捞点好处。

 惊霓子乐道:“那敢情好!”说着,又朝小石头望去,鼻子里更而重哼一声,显然对他直呼清虚真人名讳之举,依旧不满。他要喝酒,隗斗也不催促,只是对小石头道:“小子,你那老鬼师傅呢?”

 对元虚真人,小石头万分尊敬,岂容得被人称呼老鬼?恚然而怒道:“隗先生,莫要丢了你一代宗师的身份。”隗斗道:“唤他作老鬼,已是好极,难道一个抢了本岛至宝的贼子,老夫还要称他为前辈?那不免可笑了点?”

 听着二人叙谈,惊霓子道:“慢着、慢着…你们慢着。”瞥及二人,又道:“老儿有话要问…”望着隗斗道:“小隗子,你说这小子的师傅,抢了你家的至宝?”

 “不错!”

 “那你又怎地追着我要呢?还说是我师伯抢了的?”惊霓子指着自己,一副冤枉至极的委屈样。他不知小石头的师傅就是自己师伯,趁酒没来前,有良机胡搅蛮,真是不亦乐乎。

 隗斗怒道:“惊霓子,休要卖弄嘴舌,臭小子的师傅不就是你那老鬼师伯么?”

 “啊?”惊霓子吃惊不小,转头问道:“小…呃…老儿问你,你…”骤闻讯息,大感措手不及,一时都不知该怎生称呼小石头?

 知他要问什么?小石头道:“小子的师傅上元下虚,江湖上人皆称元虚真人。”他此刻方知,无怪惊霓子对自己爱理不理,原来他不知自己是他同门。

 惊霓子嘴一撇,气歪歪地道:“怪不得你小子直呼我师傅的名讳,原来你已成了师伯的弟子。”说完,嘴里嘀咕道:“死老头,连我瞧中的徒弟都要抢。我回去告诉师傅。”

 这当口,五姐吩咐去拿酒的人恰好回来。看着二人抬着的大酒坛,惊霓子转恼为喜,连声乐道:“好、好、好…不错,不错…磔磔磔…”心下却已原宥了小石头直呼清虚真人的罪行,心道他与我同辈,这般称呼,也算不谬。

 五姐媚声道:“老爷子要酒,小女子自当尽心竭力。”众人一阵恶心,看她满脸厚粉,几齿豁。竟自称小女子?有些承受极差之人,在旁兀自呕吐。却不想,抬酒人是两位姑娘,其中一人满面疤痕,身形瘦小。在即将到达际,竟是力有不逮,手一滑,酒坛瞬时泻落。

 惊霓子一惊,大大的袍袖轻轻一拂,托住酒坛,然后又是轻轻缓缓地放落在地。那样子便如一个大孝子扶着亲娘似的小心谨慎。待酒坛落地,他呵呵笑道:“两位姑娘可得小心着喽!”

 众人惊愕,从未想过有人可以用衣袖接住掉地的酒坛。如此一来,愈发有人认为他便是游戏人间的神仙。这时,那五姐眼见惊霓子神功盖世,奇迹迭现,心下谄媚之绪越发烈。走到那失手的姑娘面前,甩手便是一记耳光,气汹汹地道:“你个人,偷养汉子那也罢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来人…”

 那姑娘骇得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竟瘫如成软泥。

 惊霓子愕然,他不想囿于自己馋酒,以致一位姑娘受惩。忙道:“慢着,慢着…”待五姐回头,又道:“这位大姐,她只是不谨慎而已,不用罚了吧?”突然,隗斗颇是轻蔑地哼了一声。心忖,这老家伙,人家给他酒喝,他倒是知礼懂节了。连老鸨也成了他大姐。

 五姐绽开笑容,与适才斥人时的凶恶,顿成反比。她道:“这位爷,你有所不知。这小人可不是一点的错。前数,有位大爷看她貌美,便包养了她。谁知…唉…”

 那姑娘脖项白皙,但面容狞如盐婆,尤其满面疤痕,纵横错,反正横看竖看都不是个貌美的女子。惊霓子奇道:“你耍弄老儿了吧?这…这是貌美么?幸喜老儿尚没喝醉,倒还瞧得清楚!”他指着地上的姑娘。

 五姐道:“这有甚怪异?小人明明被人包了,却偷偷养着小白脸。那巳时,恩客尚在,小白脸突然闯进。以致恩客恼火,原本谈妥的价钱,老娘非但没拿着,反而倒贴不少。你说,这样的人要不要毁去她面容,让她无颜见人?”

 “啊!?”众人失声惊呼。本在奇怪,向以美女如云而著称的寻阁内怎有如此丑陋的人儿,只是见她始终役,就道是寻常的下人。万没想这样一个人见人呕的丑人居然是老鸨五姐一手炮制出来的。这些寻客诚非个个良善,但爱花惜花之心人皆有之,见得一个美人被老鸨糟蹋成这般模样,无不愤恨叹息。

 这当口,小石头却是登然醒悟,忆起数前自己遭隗斗追杀,以致误闯院厢房的糗事。心道,那房中的姑娘莫非就是她?如此说来,岂非是我害她惨遭厄难?念及于此,顿时愧疚满怀。心想,就算不是她,这位姑娘我也是救定了。

 他大踏步地走到姑娘身前,轻轻扶起。稍稍看看伤势,琢磨这疤痕由于短,倒是有恢复原貌的可能,心下疚意微减。他道:“五姐,这姑娘,我买下了。你开个价吧!”寻思着,既然是救人,自要救得彻底。若把她疤痕去了,难保老鸨不会再次发威。不如替她赎身,还她自由。

 耳闻一翩翩公子竟要买个丑女回家,众人怔忡,只觉不可思议。那女子也惊,原道今再无活命,孰知天降救星,而且是个俊美无俦,温文尔雅的富贵公子。虽不知这位公子何以要买自己,但想来总比继续留在寻阁要好上千倍。一双既感激又希亟的大眼,紧紧地盯着小石头,生怕自己听错了。

 五姐眯着眼,半信半疑道:“公子,你想买如烟回家?”

 “不错!你开价吧!”

 惊霓子只以小石头为他的缘故,说道:“小师弟,没想师兄贪嘴,却添你麻烦了!”小石头笑笑,经奚方教诲,他知道能让别人承你的情,便是一桩好事。至于其中到底什么缘故,倒不必太过费心。这会,隗斗又是哼哼数声,心想,这小子果然风。当劫持他际,就和他一起夜会佳人,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想,连这么丑陋的女人,他都不放过。亏老夫当以为他是个淳朴的傻小子。

 见小石头衣衫华丽,人如玉龙,同时,又是和王彦昌一起来的。五姐考虑是该趁机开天价呢?抑是顺水做个人情。正为难际,王彦昌道:“五姐,赵兄是我的好友。他既然要这位姑娘,我做主送予他便是。”五姐笑道:“好,既有昌少爷开口,一切都好办了。”

 小石头回首道:“王兄,这…”王彦昌道:“赵兄,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不用这么推来推去了。”

 小石头抱拳,道:“那就多谢王兄的美意了!”接着吩咐宋仁等人搀扶起那位姑娘,行到一旁。

 见着小师弟没花费银子,惊霓子高兴得很,又见大酒坛始终伫在一边,顿时引得他馋虫直爬,大声道:“好了,好了,事情已了,老儿要喝酒也!嘿嘿…”他此刻乐极,除酒之外,皆可不管。

 一手拍开坛上的泥封,酒糟鼻子凑上去闻闻,一股温醇而甜美的芬香顿时扑鼻而来。喜不自地道:“好酒,好酒…”当下用手一引,坛中美酒瞬时凝成一条碧绿水线,往他的葫芦里贯去。数个眨眼,他手指放落,酒线消逝。随即仰颈而喝。直闻得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连喝了好几口。衣袖拭嘴,长出一气,赞道:“好酒,好酒啊!清冽碧透,味甘质纯,实乃人间佳酿。呵呵…”一连串旁若无人的举止,众人真是佩服透顶。尤其那喝酒的方式,别说见,即便听也没听过。皆想,咱们倒是才蔽识浅,蔽耳明了。不过今一见,回去却是有得吹嘘。又想,老儿莫非是个酒鬼?这当儿强敌在前,他竟仍有兴致品酒?万不要喝醉了,被人轻易俘获,那便糟糕之极。不提在旁的杞人忧天。

 候他们忒久时辰,隗斗稍有不耐,问道:“你们到底有谁出至宝,否则,莫怪老夫大开杀戒!”

 惊霓子喝了美酒,神完气足,嚷道:“大开杀戒?呵呵…你唬谁啊?你杀得了老儿,还是杀得了老儿的小师弟?”

 隗斗道:“纵是老夫杀不得你们,但周围这些虾兵蟹将,却是轻而易举!”说话时,双目出森森寒意,在众人脸上掠过。

 大伙骇极,原本瞧得二人身手古怪,竟自在水面凌波,是以好奇留下,打算瞧个究竟。不曾想,恶魔居然用自己等人做起威胁。如此一来,人人战栗,不敢再留。也不知是谁首先惊呼一声,即见百十人等,无论嫖客抑是女,或是阁中乐工瞬时仓皇逃去。只留下满地杯箸和乐器。

 起先阁后突然无声,楼阁里的人也觉怪异,因而推开窗户朝下观望。待见众人如水退却,依着跟风心理,惊悚余也不知何事,旋即跟着逃去。那五姐也一扭一扭地摇摆而去,她可不认为老酒鬼能护得住自己,还是小命要紧。

 从天俯瞰,寻阁内奔出的人员,引得整个大楚馆地界的游人混乱不堪。旁人不知发生何事,只闻得出来的人大声呼着什么酒仙和什么雷公之类的话语。慌乱下,人人不及分辨,仅是几个呼吸间的工夫,稠人广座的寻阁和熙熙攘攘的大楚馆夜市,蓦地声静人谧,只剩三三俩俩的狗儿猫儿。

 惊霓子拗首四顾,只见除了小石头身旁人外,余人皆溜,顿时呵呵大笑道:“小隗子,现今人都逃走了,你还想怎地?”

 隗斗不语,转目望着王彦昌、邴占元、项猛以及宋仁等一干护卫,厉声道:“你们为何不走?难道意同死?”小石头道:“王兄,你们走吧,这是我师门的事。你们留这无益。”

 王彦昌道:“常言说,路见不平,拔刀襄助。陌生人尚且如此,而今你我已是兄弟相称,若赵兄处于危厄,小弟等畏难自走。便真是猪狗不如了?”这话说得并不响亮,也不慷慨,但听在诸人耳里,偏偏皆自一愣。没想一个商贾子弟竟能有此胆识,倒是弥足珍贵。与此同时,邴占元和项猛也说不走。

 小石头无法,中登热,心想,汴梁城内能得这么几个能托生死的朋友,也不枉此生。再向宋仁等看去,却察觉只剩八人。愕然之下,顿时醒悟,那少了得一人必是回府搬救兵了。前些经神目调教,他对刀法一道颖悟甚多,几臻宗师境界。但毕竟欠缺经验,若对付寻常高手,想来绰绰有余。可如今遇到得却是宗师隗斗,无疑胜少负多。是而为保险计,其间一人趁着刚才混乱,顺势溜将回去了。

 见及小师弟的朋友和护卫,均是热血男儿,惊霓子甚是欢喜。骂骂咧咧地朝隗斗嚷道:“小隗子大言不惭。有老儿在这,你杀得了他们么?”

 隗斗咬牙切齿道:“杀不杀得,要否试试?”小石头知他说到做到,决无虚言。悚惊下,忙自护在前头。

 惊霓子搔搔首,大咧咧道:“试试也好!”忽然,右脚一勾,在他身旁的大酒坛瞬时冲向隗斗。接着,人随坛后,击出一拳旋劲,绕着弯儿的转过大酒坛,直扑而去。隗斗晒然,运指如风,击破酒坛,趁里面酒水仍凝,随即捻起一道剑气,合着酒水,气贯长虹般的迳向惊霓子劈去。

 二人均有宗师级的身手,不说身周有护体罡气防御,即便强大的念力下,也可说不怕任何人偷袭。况且,他对惊霓子早有防备,知他外表放,荒诞不经,但据本岛资料,此人实是精明透顶,做事从无吃亏。与他打交道,若没两三心眼,必负无疑。

 是而惊霓子堪堪出招,他便屦及剑及,立时还以颜色。眼下这招正是前些,姜神君念他劳苦,新传的云指戟。这式指法的奥秘和神髓,讲究行云水,驭天下之柔以克其坚。此刻巧不巧的惊霓子居然用酒水攻来,登时被他反以制敌。指运戟形,无形气劲裹含酒水,当真千钧一发,气势凛人。

 惊霓子的攻袭原就是及锋而试的虚招,见他来势强悍,必不可挡,蓦地划身避开。与此同时,隗斗御水戟绕身,讥屑道:“惊霓子你暗施偷袭,未免太无了吧?”话音落下,那数百道被他真气凝化的碧绿色酒水短戟,顿时弦怒飞,恍如刺猬暴开。

 惊霓子嘿嘿笑道:“与你这样的无极贼子,有甚规矩可言。抓住机会往死里揍就对了。”

 说罢,一声龙,在戟形气罡尚差毫厘际,顺势斜斜飞起,双手虚空握捏。但见他飞速诚不迅捷,可戟形气罡偏是刺及不中,总在他身前徘徊。值此一刻,数百股森寒的戟形气罡在他那柔如天风的真气下,渐渐结成两道水龙,分左右之势,绕空半匝后,倏地反向隗斗扑去。

 小石头瞧得目瞪口呆,他知道惊霓子前一式身法是八法中的舞龙乘风,在隗斗的真罡气劲里沉浮,却不受半点滞碍;但后一式移花接木般的把对方的戟形气罡引为己用,显然是活用了《龙行八法》里的金龙嬉云。把身法的运用,结合到了手势中,如此斗转星移似的神奇,令他对昆仑武学的神妙无方愈加敬服。

 隗斗一指击散水龙,人御风,风御水,浑身保持出指的静像,如蓦然裂空的魔神向惊霓子冲去。

 散落似漫天雨的酒水,众人竟闻到了芬芳的陈香。这会的惊霓子却无福享受,静心凝神之余,望着愈益增大的隗斗面容,生使然,依旧嘻嘻笑道:“小隗子玩真的了!”说笑间,二人兔起凫举,在酒水营造的如梦绮丽里连拆数招。

 酒雨、飞檐、廊桥以及不远处星灯闪烁的画舫,还有时不时的琵琶奏乐,在这样的意境里,两位傲睨当世的绝代宗师各出妙技,殊死相搏。

 一个是无极宗师,高傲无比,惨遭嬉戏之后,自然暴忿无比,上古绝技惊天神指的绝伦奥妙被他运用到了极致。另一个是昆仑名宿,打起拳来手舞足蹈,作痴布癫。用的偏是昆仑派的至高拳术,三十三天拳。直看得在场的所有人恍入梦境,只想着自己等人是不是看见了神仙。

 道宗传说,上天共分三十六天。计有东南西北各八天,再上则是大罗天。最后三天一曰混太无天,二曰赤混太无天,三曰冥寂太无天。统称三清天,为道宗三大祖师太清、上清、玉清之居所。

 昆仑拳术虽胎于上天化境,但为尊敬祖师,自不敢用最后之名,是而只有三十三拳,又名三十三天拳。惊霓子此刻用的正是前六式,天六拳。第一式“蠢蠢动”拳劲拐折,乃是试探计。一击无功,旋即“哀痛绝,惊喜狂”两式接连。这两拳击来,只见他时而呲牙咧嘴,嘻嘻哈哈;时而怆天呼地,哀声叹气,迥非他人比武时的正经。

 那眉飞舞的喜态,便如遇到甚天大的好事,那叩心泣血的唉,却犹似创痛巨深。

 隗斗没见过天六拳,不由气极,斥道:“惊霓子,你就不能好生比武么?”话语沉声而出,裂云穿石,直震得余人晃了数下。见着惊霓子总是谑笑敖,即便生死搏斗,依旧不变,难免有胜之不武的心思。寻思着,若老夫胜了他,旁人只道占了便宜,乘他酒醉糊涂时,取他性命。于是,索用狮子吼声震他心神。

 惊霓子怪眼一翻,道:“怎地?老儿这样打,你已吃不消,倘然正经起来,你是对手么?”说着又是一式“愤不生”只见他捶跌脚,冲冠眦裂,如择人而噬的狂兽,教隗斗吃惊不小。堪堪接下这一拳,孰知他神情蓦变,端正不已,一拳击来,竟是潇洒大方,似隐无穷丘壑。这式是天六拳的第五式“澹泊寡

 三十三拳是道宗量人心神之法。若是有人心思不轨,或是修行不够,必在拳法营造的幻境中失本

 隗斗一代宗师,素来不喜不怒,除了在小石头面前稍颜色外,当真神不现形外。这天六拳尽管神妙,对他也无大用。随手御住,却见惊霓子呼地又自两拳袭来,逞掎角之势,左拳劲力刚中有柔,右拳劲力柔中有刚,刚柔相融兼而有之。

 隗斗见猎心喜,没想这等高手毕生亟盼的拳术完美之境,竟在整嬉笑怒斥的惊霓子手上,展无遗。大声赞道:“好拳法,来得好!”当下数指齐出,但见劲如电,宛若见针。殊不知,惊霓子的拳劲,刚柔相济,内蕴,劲势滔滔不绝,出如汪洋汹涌,奔腾澎湃。任他指罡锋锐,也不得其隙。

 “砰”的一声轰然巨响。

 二人这招硬攻硬挡,在各自雄浑无匹的真力下,倏地炸裂开满地青石。而那始终环绕在两人间的酒水顿时化成酒雾弥漫开来,与河畔薄暮瞬时凝结一起,分不清是酒雾抑是水雾。

 眨眼诚只过了数招,其间之惊心动魄并不亚于旁人的千百招恶斗。兔起鹘落,眼花缭。惊霓子的天六拳看似荒诞不经,却妙用无穷,能在嬉戏哈哈当中克敌制胜。隗斗借着酒水的特,如臂使指,凝运匹练,也是高情逸态,雄深雅健,内蕴无穷奥意。

 瞧着二人过招气势如此惊人,王彦昌等人瞠目结舌,均想,人说江湖神秘,奇谲诡异,初尚半信半疑,今见这般神功,方知传言不虚。

 天六拳最后一式“出”没预料中奏效。惊霓子内心深服,眉飞舞地笑道:“小隗子有些本事。再来挡你家爷爷的天十八拳。”闻他还有妙招,隗斗大喜,道:“好!”话音甫落,突闻有人道:“这天十八拳,就由老夫来接好了。”这声音仿似破锣敲出,难听至极,却又字字叩人肺,震人昏。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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