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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上)
  
 诸葛亮相当有分寸,在将他自己的见解道出后,便收住了话题,并没有进一步说明该如何处理此事。

 厅堂内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包括大哥在内的众人,都需要时间来仔细消化诸葛亮的这番话。

 假设真如诸葛亮所分析的一般,力主改制的那一帮人倒着实是煞费苦心了。怎么看,这都是一条计中藏计的连环计策——太史台在有所预知的情况下,故意隐而不报,以这场“突如其来”的食作为发难的借口,并进而挑起改制之争。这是第一层计谋,也是准备用来让人识破的计谋。

 以改制一事为名,行攫取权柄之实,这便是隐藏于在第一层计谋之下的第二层计谋。

 应当承认,改制一事的确很容易混淆人的视线。”试举制”与“功民制”对士族门阀的利益无可非议地产生了一定的触动,那些出身士族门阀的官员会借机反对,本就在常理之中。要知道,当年试举制刚刚开始推行时,其实就曾有过一些反对之声,不过因为“试举”只是作为“察举”补充,并没有从根本上触痛士族门阀,加之确实也取得了很不错的效果,最终才得以将这项新颖的人才选拔制度保存了下来。待到庐江朝廷成立,越来越多的中原、河北士人南下扬州,并入朝为官后,针对试举制反对声一度又曾高涨过。

 所谓常见则不疑,若是以改制一事作为幌子来掩饰其他的企图,倒是再方便不过了。

 不说其他朝臣,就以这里的六人来说,大哥、二哥、我,甚至包括徐庶、庞统在内,似乎都被这道幌子给蒙蔽了,若非有诸葛亮点明,恐怕短时间内是不会想到权势之争上去。

 倒不是说徐庶和庞统的智计比不上诸葛亮——徐庶是关心则切,对试举制过于重视。让他失去了冷静思索的立场。庞统则是介入朝争过早,其后便一直在协助徐庶与那些力主改制的朝臣舌辩,加之近几从襄传来庞德公身体欠佳的消息,心分几用的庞统也不会有时间去思索多余的事情。这么一来。徐、庞二人便有如当局者

 相比较之下,诸葛亮这几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介入。以局外人的身份,他自然可以茧剥丝一般地透过种种假象,准确无误地抓住事情地本质。

 “张永文(太史令张进)是兖州人,与刘孔才(司空刘助)、许文休(许靖)皆颇有旧!”庞统挑了挑眉头。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想起来,当韩德高(廷尉丞韩嵩)弹劾张永文时,好像就没有人为其申辩求情。

 太史台虽然失职,但并非谋逆大罪,纵然上书为其申辩几句,也不至引火上身。”

 庞统的这几句话,直接指向了问题的另一个关键所在——太史台事先究竟有没有预测到食的到来。如果的确是未能预测,倒也罢了;反之。假使业已有所察觉,却故意隐而不报,此间的问题就大了。不能及时预测“食”这等影响力巨大的天象,身为太史令的张进肯定要承担极大的过失。最严重可能会被处斩(历史上曾有过这样的例子),最轻也会被罢官。

 没有哪一个人会愿意去无缘无故地承担这样的罪责,除非他受到了利或是威胁。

 那么,有谁会利威胁张进?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张进是兖州东郡人士,通晓经易,在青兖士人中名胜颇显。去年十月时,他才自兖州南下,并于十二月入朝为官,出掌太史台。是实实在在的“北臣”同时,如庞统所说,他与司空刘助、宗正卿许靖关系相当不错,联系上这几来的朝争的进展…

 诸葛亮的分析,实在是让人无法推翻。

 自去年六月庐江朝廷成立以来,朝中官员的构成情况越来越复杂,除了原先的荆、扬士人外。越来越多地中原、河北士人进入朝堂。其中有不少人更是在孝恐皇帝一朝时,担任朝中要员(当然多半也是虚职)。

 这些人在进入庐江朝廷后。通常都出任六百石、比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其中更有司徒卢毓、司空刘助、奉常卿伏德这样的三公九卿级大员。刘璋死后接任宗正卿的许靖,尽管多年避居州,却与青、徐、兖、豫士人关系紧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属于“北臣”一系地。

 然而,北臣担任的官职虽高,爵位虽尊,手中的实权却是有限。便如掌管教化之权的司空刘助、掌管水土及营建工程的司徒卢毓,其实际职权也已被分离。位列九卿之首的奉常卿也是名过于实。诸如大司农、廷尉、卫尉、光禄勋、大鸿胪等实权职务都由诸葛亮、张昭、徐庶、蒯越、孙乾等人执掌。

 或许是因为在曹手下压抑得过久,或许是因为大哥看起来过于温和无害,或许是因为北伐大胜之后社稷一统已非遥不可及,又或是因为诸般因素的综合,位高却权虚的“北臣”们,再不甘于现状,遂以这场“食”为契机,精心设计了一条夺权之计。

 大致地理清了思绪后,我将目光投向了大哥。此事关联重大,处理起来必须谨慎——臣们未必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但他们的名声颇盛,关系极广。若处理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对大哥地名望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更会庐江朝廷的稳定产生莫大的影响,以至危害社稷。

 结束了沉思,大哥缓缓抬起头,对我说道:“三弟,辛苦你走一趟,即刻请异度、子布、子敬、公佑、子仲、宪和、孝起过府议事。尽量不要惊动人。”

 “恩!”点点头,我立即起身离厅而去。

 半个时辰后,蒯越、张昭等人相继赶到大将军府。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所请的七人中,鲁肃、蒯越在我的亲兵造访时居然都衣冠整整,似乎预料到大哥会邀他们议事一般。

 “改制只是借口罢了,朝争之本,其实在权!”在大哥询问蒯越等人关于朝争一事地看法时,鲁肃开门见山地说道。

 原来,并非只有诸葛亮一人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初听这一结论的其余六人,表现却是大相径庭——蒯越、张昭神色微动之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孙乾、简雍四人却是实实在在地表现出了诧异。

 这几里,与诸葛亮相似,鲁肃、蒯越、张昭三人也没有参与到改制之争中,看来他们都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出了些异常,不过透彻程度似乎稍有差异。鲁肃是直接抓住了关键,蒯、张二人略差一些。

 待诸葛亮将先前的分析,再给新到的七人做了描述后,他们同样也神情凝重,并没有表现得异常激动。

 “权势之争,本是朝堂上最寻常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张昭轻捋着颔下长髯,沉声说道“若在太平时候,权争虽易致内耗,倒还无伤社稷根本。但方此社稷沉沦待兴,国贼肆害民的紧要时刻,权争只会祸及大汉社稷的兴复。

 此风断不可长!若不能勒止,后患无穷!”

 “张公所言甚是!”鲁肃点了点头“不过,虽要勒止,却也不可随意…”

 庐江

 宗正卿许靖深夜拜访司徒府。

 书房中

 “…张子布、蒯异度天下名士,才学深厚,堪任廷尉、光禄勋之职。但那徐庶、诸葛亮、庞统是何等人?”许靖相貌清癯,气度儒雅非凡,此刻他表情激动,慷慨沉辞地说道“徐庶,一介苦囚(徐庶少年时曾因杀人被擒,并遭酷刑游市之罚);诸葛亮、庞统,年未及而立的黄口孺子,学不成,名不盛、德不立,何以竟能窃居九卿重位?

 兴社稷,必振朝纲,振朝纲,必正国制。想我朝自高祖以来,向以征辟察举取仕,方维我大汉社稷400余年。徐庶、庞统之徒居然行所谓‘试举’之法,视祖制祖法为无物,丧德至此。

 留此等人在朝,只能是社稷之祸?”

 顿了顿,许靖诚恳地对司徒卢毓说道:“子家(卢毓)世代忠诚社稷,先尊子干公(卢植)更是前朝擎柱。若子干公见朝政败坏如斯,恐怕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改制关乎国体,但若无子家,恐难成大事。还请三思…”

 卢毓轻捋着颔下髯须,在许靖的注视下思索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见一直态度难辨的卢毓终于答应参与推动改制之事,许靖欣喜不已…

 待许靖离去之后,一名中年文士悄然从内间踱出,走到卢毓的身旁。

 “许文休权心,恐死期不远…”卢毓轻叹说道。

 “此德非彼德…”中年文士正是户曹尚书崔琰。

 “季珪可知家父当年是如何评价他两位高弟的么?”卢毓摇了摇头,回望崔琰道。  m.nIUdU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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