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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水潭
 夜空中云彩散去,卧龙谷中,月如水,树影婆娑。

 刘今墨默默走到了草屋前,出手点去,解开了蒋老二的昏睡

 “起来吧,蒋老二,你是我们青田人的后裔,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大概从来没有去过浙东南吧?在这赣北卧龙谷中蜗居一世,也真是难为你了。”刘今墨柔声说道。

 蒋老二活动了下手脚,爬起身来,站立在刘今墨面前一言不发,他知道,此人武功之高,实在是匪夷所思,自己被点倒时,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简直如鬼魅一般。

 “你知道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去哪儿了么?他俩应该还在谷中的某个地方。”刘今墨问道。

 蒋老二沉默不语。

 “好,我再问你,作为守陵人,你应该知道真实的太极晕在什么地方吧?按照青田之约,我带来了信物,你们就应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你难道想违约不成么?”刘今墨继续说道。

 “太极晕的位置只有吴楚山人一个人知道,卧龙谷600年来的规定一向如此。”蒋老二说话了。

 刘今墨嘿嘿冷笑起来,道:“这怎么可能,万一那个人出事儿了,岂不秘密失传?到那时,如何向青田履约人待?”

 蒋老二不再言语了,他知道刘今墨聪颖过人,自己言多必失。

 “告诉我,他们疗伤的山在哪儿?”刘今墨果然机警过人,他猜测吴楚山人重伤在身,决计不可能宿野外,此谷之中只此一间草屋,但这里却是典型的喀斯特石灰岩地区,溶比比皆是,他们肯定是藏在某个山中。

 蒋老二何尝不是这样想,山人已经重伤昏,寒生既然背负着山人决计不可能走远,肯定钻进了某个子,可是寒生又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唉,可惜自己现在爱莫能助啊。

 得想法子引开刘今墨,他想了想,说道:“好吧,你若相信我,就跟着我走,不信呢,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好了。”说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望着刘今墨。

 “好,我岂有不信之理,我跟你走。”刘今墨艺高人胆大,心想谅蒋老二也耍不出什么名堂来。

 蒋老二返身回屋,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手电筒,然后出门向山谷深处走去,刘今墨如影随形的紧紧跟在了后面。

 月光下,雨后的谷中雾沼沼,溪水中偶尔传来林蛙的鸣叫声,尤显得谷深林密,静谧之极。

 两道溪水之间,霭霭雾帘的后面,依稀有一个大大的山口成串的水珠滴下,口的上面的石头曾被武功极高之人铲平,并用某种兵刃镌刻了三个大字草书:卧龙

 “就是这里了,卧龙里面连着,纵横错,跟着我,万一走失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蒋老二语气坚定地说道。

 “请前面带路。”刘今墨坦然道,他心中微微一笑,这蒋老二在玩小动作,方才说话的语气暴了他的内心,他巴不得我在地下失,岂会好心提醒于我?

 中黑暗,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石耳,散发出一股霉味儿。里面果然,甬道横竖参差,蒋老二头也不回的径直向里走。

 哼,想玩我?刘今墨鼻子轻轻一哼,暗运内力,每经过一拐点,就将手掌往石壁上一按,那石灰岩本身硬度并不十分高,竟硬生生悄无声息的被刘今墨按出掌印!

 可想而知,这刘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若干年后,如有有人来此游览见到这些手印,不知会凭空生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遐想。

 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山中,癞头老僧曾对自已说,本门武功至之极,越到后来人也会变得柔起来,而且会产生极强烈的母爱,每月都有一次便血发生,屙血而且同时血,届时会痛得死去活来。开始血量为寥寥数滴,其后逐月增多,从一小杯至一大碗,最后甚至达到半脸盆,最终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宫。

 自上月开始,自己的出血量已经接近一海碗了,而且发作之时疼得满地打滚,意识混乱,其难受程度远胜于毒瘾发作,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自宫。

 “到了,这里就是卧龙里的龙潭。”耳边传来蒋老二的话音,打断了刘今墨的思绪。

 刘今墨私下里扫视一周,冷冷道:“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又不见寒生和吴楚山人,同是青田人,何苦说谎话呢?”

 蒋老二平静的说道:“吴楚山人为你所伤,我蒋老二虽是人,但山人与我同为守灵人数十年,他对我敬重有加、亲如手足。刘今墨,你害我手足,我岂能帮你?”

 “那又如何?”刘今墨叉起手来,不屑一顾的看着他。

 “同为青田人,我愿与你一同死在此之中。”蒋老二说道。

 “嘿嘿,你以为我走不出去么?”刘今墨冷笑道。

 蒋老二盘腿坐在了龙潭边,不发一声。

 刘今墨劈手夺过手电筒,朝潭中照去,水潭最阔处宽约有十丈,不规则形,潭水呈碧绿的颜色,深不见底,偶尔会有一连串的泡泡升上来。

 “此地如此幽静,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出去呢。”刘今墨索也坐了下来。

 “青田老家是什么样子?”蒋老二突然问道。

 刘今墨愣了一下,说道:“唔,这么说吧,青田位于浙东南,瓯江的下游,靠近温州,属丽水地区管辖。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山清水秀,是鱼米富庶之乡,而且还盛产青田石,很名贵的。还有,提起刘伯温,谁都知道是咱们青田人。”

 “唉,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蒋老二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

 刘今墨自己说到青田,想一想,也大概有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吧。

 自从师傅癞头僧梅一影去世后,刘今墨便收拾行装返回青田,临行时,遵照师傅的遗命,一把火将那个山里的所有物什烧了个光,彻底抹去了他们生活过的所有痕迹。

 当年上山时自己只有十岁,如今下山时,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却是身负绝顶武功。

 他凭着当年的记忆,一路打听着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

 时值1935年初,中原时局不稳,军此时正在策划“华北事变”战争一触即发。一路上,遇到不少北方亡的学生以及逃难的难民,其状甚惨。

 地处浙东南的青田老家,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劫难,他赶回来的正是时候。依稀记得自家门前的那株老槐树下,聚集了一群人,树杈上吊着几个遍体鳞伤的人,人群头里几个彪形大汉正高举皮鞭狠命的打着被吊之人。

 刘今墨挤入人群,认出了那吊在树上的正是自家的亲人,其中有父亲、母亲和唯一的哥哥,衣衫破碎,血凝成痂,全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几名手持皮鞭的恶、一条凶恶的狼狗,还有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着洋烟,身后站着几名劲装汉子。围观的村民们个个麻木不仁,只是看热闹,更无人阻止施

 “住手!”刘今墨拦在了亲人前面。

 人们愣住了,瞅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也都没有认出来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十年前失踪的儿子。

 “年轻人,不关你事,还是快点走吧。”吊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口中滴着鲜血,好心的劝说着。

 刘今墨心头一热,差点口喊出父亲来,一时间泪水满盈,几乎夺眶而出。

 “哪儿来的混小子,撕了他。”椅子上的西装中年人吩咐道。

 一名长相凶巴巴的打手一声唿哨,那条恶犬呼的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便咬,人群中一阵惊呼。说时迟,那时快,刘今墨认准恶犬的狗头轻轻一点,那恶犬闷声不响的摔在了地上,四肢搐,已然气绝。

 恶们大怒,一拥而上,皮鞭铁长刀齐下。

 刘今墨山中苦练十年,从来还没有同人真正过手,下起手来也不知轻重,只见他身影如同鬼魅,掌拳指如风,几名恶应声倒下,筋断骨折,有俩个眼见着活不成了。

 中年人吃了一惊,一摆手,两名劲装汉子飞身跃起,恶虎扑食般的直击下来,半空里划出两道弧线,身形矫健优美,博得人群中一片喝彩。

 “扑通”两声响,那两名汉子竟然径直扑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人们但觉眼一花,未看清年轻人如何出手,此时喝彩声尚未断绝。

 刘今墨出重手点中两人死,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此刻深深的感到,原来癞头僧所传武功竟是如此的厉害。

 就在这时,有人轻呼了一声,刘今墨眼一瞥,那中年人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

 刘今墨听师傅描述过此种暗器的厉害,不敢怠慢,真气驱动,一枚中指指甲如闪电般疾而出“啪”的一声击飞了那暗器…

 “快走!”中年人低喝一声,一溜烟儿的跑了。

 刘今墨解开绳索,放下来自己的亲人。

 “壮士,多谢相救,可是你闯了大祸啦,先别管我们了,赶快逃走吧。”父亲急匆匆地催促道。

 “我不能走。”刘今墨回答道。

 “为什么?”父亲不解的问道。

 “您还认不出来么?我是墨儿,您十年前走失的儿子啊。”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泪水薄而出。

 父亲和母亲终于认出了寒儿,一家人抱头恸哭,哥哥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回到了依稀记得的家中,草屋院落,灶台铁锅依旧。

 “父亲,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拷打你们。”刘今墨问。

 “孩子,我们刘家有一个保存了将近600年的秘密,现在必须传给你,你带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吧,家里其他人不会武功,根本逃不出去的。”父亲说道。

 “不怕,父亲,有我在,以后不必再怕他们了。”刘今墨自信的说道。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等我说完这个秘密之后,你就知道非要离开不可了。元朝末期,我们青田出了个刘伯温,就是我们刘家的先祖,后来官做到了明朝的开国军师。洪武八年,先祖突然告诫家人,他不久于人世,死后停柩七方可下葬。次果然辞世,家人披麻戴孝悲痛不已。第三,洪武皇上派钦差御使赐毒酒而至青田家中,见先祖故去三,遂开棺验尸,确认已死,回京赴命。第五,棺中传来敲打声,家里人忙开棺发现先祖已经醒来。

 先祖说,安徽黄山东南方向有一大鄣山,山有一谷,名‘卧龙谷’,谷中有青田子弟看守一处叫作‘太极晕’的万年吉,得之可速发,十年左右便可开国。先祖见洪武皇帝朱元璋重民间疾苦,惩治贪官污吏,便不想使用此龙了。他告诫刘家后人,后无论其何朝何代,如遇当朝皇帝是暴君,鱼百姓,荼毒苍生时,便可携带信物前往卧龙谷,葬人于太极晕,十年后中原便可易主。

 接头暗语是一首偈语: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尸衣伴君行。

 信物是先祖手书的一本《尸衣经》。

 孩子,记住了么?”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父亲,孩儿记住了。”

 父亲遗憾的又道:“只可惜那信物《尸衣经》已经失传了,听你爷爷说大概失落于清雍正年间。”

 “父亲,今天那些人拷打你们就是想要得知这个秘密?”刘今墨说道。

 “是的,孩子,爹爹要你带着这个刘家保守了600年的秘密马上离开青田,走的越远越好,而且永远不要再回来了。”父亲流泪催促道。

 刘今墨明白了,他是非走不可了,这个秘密刘家能否继续保守下去,完全依靠自己了。

 “父亲,我们还是一起走。”他做最后的努力。

 “孩子,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追杀的,趁他们还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会武功的儿子,你赶紧离开就会安全了。”父亲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臂,指甲都抠进了里。

 “就是这里!给我包围起来!”院子外面传来了叫喊声,还有拉动栓的哗啦声响。

 “不好,有毒!”刘今墨下意识的猛地喊出声来,随即将手电筒照开去,这时发现碧绿的龙潭从水下冒出数不清的泡泡,水面上像开了锅般咕嘟起来,一股淡淡的苦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蒋老二已经扑倒在地上,刘今墨屏住呼吸,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身边,一把抓起,飞身向后疾退,一口气跑出十余个相连的子,这才停下了脚步,空气中已经闻不到那种苦杏核味儿了。

 好险,这个蒋老二竟然骗自己同归于尽,着实可恶。

 “喂,醒醒,蒋老二醒醒。”刘今墨打着他的脸颊。

 蒋老二已经处于意识丧失阶段,只听得他口中断断续续的嗫嚅道:“…龙潭,间歇…氰化毒…同归于…尽。”

 蒋老二口中涌出一团带有苦杏核味儿的白沫,他死了。

 刘今墨纵横江湖,一生杀人无数,可这次蒋老二,卧龙谷中呆了一辈子的青田守陵老人,宁肯与自己同归于尽也不说出太极晕和寒生的下落,却第一次令自己感到了茫然。

 唉,你这又何苦呢?为了刘伯温的青田之约,我们刘家和守陵的青田子弟已经付出了太多了。

 刘今墨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穿过了一个个的溶…自己那天奋力杀了十数名持的乡丁,可自己的父母母亲和哥哥也都饮弹身亡,一切都是为了保持这个秘密,后来自己逃到了福建和广东。多少年过去了,自己隐于市井之中,默默无闻的生活着,直到七、八年前的那一天…

 一个身穿草绿军上衣,袖带红卫兵袖标的青年被一群持大砍刀的人追杀,那青年已经身负重伤,浑身血迹斑斑,扑到匍匐在他的脚下,抬起深邃的眼睛望着他。

 刘今墨霎那间被震撼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眼神仿佛一下子穿了他的大半生,仿佛催眠般的柔和。刘今墨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出手了,那十几个持刀汉子一个不剩,瞬间被他全部杀死了。

 “你跟我走吧。”青年人平静的对他说道。

 从此,他就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青年人的左右,那青年就是首长的儿子。

 这是什么地方?刘今墨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转来,此刻才发现,他已经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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