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官商,探子
从浴室里出来时,张允心满意足,宛如骨头都轻了三两。而身后的司墨却是红霞满面,一张俏丽的面孔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张允去王家本就是想与河间的商户们商议一下在辽东开分店,与关外的其他民族商贸一事,而拨弄算盘珠子又实在不是张允的强项,因此临出门前又把司墨带了出来。
现在的河间城被重兵保卫,别说白莲教余孽生事了,就连地面上的那些泼皮无赖也都收敛了许多,没有谁胆敢跳出来寻衅滋事,否则的话,被巡城的士卒臭揍一顿还是轻的,说不定安上个白莲教同
的罪名,那可是要杀头的。
在这种略有些压抑但还算平和的环境下生活,河间的老百姓们倒没有什么不适感,相反觉得很安全,甚至有些良善的百姓居然送了些吃食去军营里,并且希望那些军卒们留下来继续保卫河间。
听司墨说起这事,张允也不
莞尔,心中却不由得赞叹:“无论是哪个朝代的群众,都是这么容易
足,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善待他们呢!”
既然不担心人身安全,而且路途也不是很遥远,张允干脆就没骑马,拉着司墨的小手穿街过巷,路上除了和司墨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后,又把今
在万历面前的奏对详细说了一遍。如果宋漠然不在身边时,司墨自然当仁不让得就成了张允的首席军师。
对于官场的一些规则,司墨这个从来都没有当过官的落难小姐要比张允精通了许多,默默得听张允说完之后。司墨抬起头来,笑
地道:“相公,你这笔买卖可是一本万利,做的很是漂亮呀!”
“投其所好而已!”在老婆面前,张允也不遮遮掩掩,低声道:“皇上爱银子。全大明朝的人都知道,既然如此,我也何不遂了他的心愿,分给他些好处,靠上这棵参天大树呢,赚钱多少并不是相公最在乎的,要紧地是以商为毒药。彻底得消磨女真人的锐气,瘫痪掉他们的经济,让这些野蛮人
后就算想要入侵大明,都无钱无马无兵刃,哼!”“这招是不是太狠毒了些?”司墨扭过头来。凝望着张允。
“毒吗?”张允嘴角一勾,冷笑道:“不毒得咋能叫阴谋,相公我就是要毒害了他们,回头还得让女真人对我感恩戴德!”
“真够阴险的!”司墨啧啧称狠,而后又展颜一笑道:“不过我喜爱!”
“我也一样!”张允咧着嘴乐了起来。随后正
地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在商言商,倘若不从中取些好处岂不是对不起咱们这些红顶商人的身份!”
“红顶商人?!”司墨一奇。
张允这才想起来所谓的红顶商人的称谓似乎是清朝才有地。毕竟明朝的官帽上可没有顶子,自然也就不会有颜色的分别了,遂笑着解释道:“这是女真入关后才有的称呼,其实就是官商,只要咱们做的好了,只怕这次除了你我,永远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恩!”司墨坚决得点了点头。在她地心中,所谓的民族大义其实
遥远。所着紧的只要眼前的男人,自从父亲死后,家业被抄没,家人充军发配,偌大的大明朝真就没有了她地立锥之地。天可怜见,给了她一条生路。还有了一个结实的肩膀用来依靠,所以对于司墨来说,张允就是她的天,她地一切。
为了能够让张允高兴,为了能够获取到张允的宠爱,就算要她把天捅上一个大窟窿,她也绝对不会犹豫,至于因此会死多少人,那跟她没有关系。
比如行商,原本司墨并不喜爱算盘,也许这也是承袭了她那个死去的督御史老爹的风骨,极度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商人,可是张允说:我需要你帮我管帐,帮我赚钱时。司墨连犹豫都没有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在现代人看来,司墨也许应该很值得悲哀和可怜,因为她和张允在一起丧失了自我。可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这却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哪一个有了男人还一心想着自己喜爱什么或者讨厌什么的女人,是会受到礼法和世俗地鄙弃的。
即便这真是悲哀,也是时代造成的,与司墨无关,当然了,对于张允来说,这样的生活和女人是最好的,善解人意可不真是他喜爱司墨地最大原因吗?
去王家的路算不上太长,需要穿过两三条街,可就在这一过程中,司墨已经在心里拟定了接下来谈判时地原则,既然是要做买卖,那么自然就该张家获取到最多的利益,这是不可改变的方针,对于司墨的决策,张允自然是满口赞同,并且很厚颜无
得自称这是信人不疑,还说
后从利润里取些份额出来当孩子的教育费用。
司墨含笑听着张允滔滔不绝得构想着
后生活的蓝图,说着那些连影子都没有的子嗣如何的聪明伶俐,
后成为天纵奇才的美好憧憬。这一刻司墨觉得自己很幸福。
王家的厅堂之上,佟四海等坚定的拥张派商户已经各就各位,只是正主却始终都没有来,因此一个个都眼巴巴得望着大门口,就连丫鬟端上来的上等龙井茶都没几个人喝。
“老王掌柜,大人可说过唤咱们有何事呀?!”一个商户耐不住
子问道。
“…”王守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空出来给张允坐的主位,只等是没有听到一般,重新又闭上了眼睛。而他旁边的佟四海也是一样,闭目养神,不过却慢悠悠地道:“刘掌柜,您也是多年行商的老人了,怎得
子还这么
躁,张大人既然命王老哥唤咱们来,必定就有不会坑害我等,多半又有发财的买卖要照顾咱们。耐心些!”
那人被佟四海这番不软不硬的话顶得很是没面子,干笑了两声还是坐了下来。
王守则此时却猛得睁开了眼睛,板着脸道:“方才在街面之上诸位想必也听出来了,张大人虽然不在我河间作官了,可心里却没忘了河间,听他说皇上有更要紧的差使交给了他,想必和今
要说的事有些干系。我王某人丑话先说到前头,待会儿要说的事说不定凶大于利,哪位掌柜若是怕受了牵连,现在走还来得及,倘若回头再后悔。休怪我王某人翻脸不认人!”
王守则这番话也不是凭空说出来的,张允此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就连王守则也是蒙在了鼓里,不过这一年多以来王家地买卖和张允的前途命运已经紧紧得捆在了一起,真可谓是一损具损。一荣具荣,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年尽六旬的老人更生出了一种破釜沉舟的气概。
他坚信张允的人品。他也自信自己的眼光,张允此来必定是凶少吉多,可他却不得不敲打敲打别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商人,自然晓得商人的品
,说不得是反复无常,至少也是重利而轻义,这对于坐在一条船上地人来说很是不妥。
就比如前些日子,张允被贬黜的消息一传出来。就有几家当初哭着喊着申请铜牌子挂到自家店铺门口的商户悄悄得把门前的铜牌子摘了下来,在他们看来,既然张允连皇上都惹了,只怕是被砍头的,说不定还得株连九族。.到了那时候只怕稍微有些粘连地人都难逃一死,所以把自己提前摘出来的好。
这些人已然在王守则的心中被判了死刑。他在等待,只要张允缓过劲来,他就要动用王家在河间商界的能量把这些没心没肺的小人赶走。
到现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张允在他面前曾经义气飞扬得说过:“我希望看到河间地商界团结成钢板一块,只有这样,我才能领着你们走出去,冲锋陷阵,夺取更多更大的市场,我可不相信
后在与外地的商人较量时,背后下刀子地是自己人。”
可正是这种慷慨
昂且富有鼓动
的话彻底的征服了王守则的心,他老了,金钱对他来说已经蜕变成了符号,可他的雄心却从来都没有消沉,他渴望得到名望,渴望能够获得尊重,而这一切他相信张允可以给予,所以他在张允需要帮助时会毫不犹豫得押上身家性命。他还记得张允给他家的铺子挂铜牌子时说的那番话:“行商者,诚信为本。”做人岂不是也一样。为了这句话,他甘心把偌大的家业都赌上,他也希望其他地人跟自己一样,如果拒绝,那么请滚开。
王守则年纪大了,反倒成为了理想主义者,不过这份执着和对诚信的追求也实在令人敬佩。也许别人未必接受,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值得尊重的人。
而当王守则这番铿然有力的话一出口,整个厅堂之上先是一静,而后就
动了起来,过了没多久,终究是有几个人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对不住了,我家业虽不大,可得养活百十口子人,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告辞了!”
这几人一走,原有还在犹豫地几个人也站了起来,朝王守则一拱手就往外面走。
“爹,他们…”站在王守则背后的王老二轻声提醒了一句。
“慌什么,谁愿意走谁走,就算只留下咱们一家,也无妨,记住了,你是我生地,可是性命却是张大人救的,这份情意是咱们王家亏欠大人的,得还,哪怕是倾家
产,哪怕是把这条命搭上,也决计不能退缩,这是道义所在,咱们是商人,重利益不假,可咱们更重情义。”
“恩!”王老二躬身受教。
“呵呵,王老哥,瞧你这话说的,兄弟我不没走吗?!”佟四海得满脸上浮现出惯有的笑容,而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垂手而立的大儿子佟正业,沉声道:“正业,你王伯父说的话可听清楚了?!”
“回父亲,听清楚了!”佟正业彬彬有礼地答道。
“牢记在心,商人重利乃是本分,可咱们和那些读书人一样,也懂得礼义廉
。”佟四海也不知道是说给儿子听。还是说给在座的其他人听,声音响亮,震耳
聋。
这些话如针一样,传进刚出门不久的人耳朵里,刺得他们面红耳赤。而那些原本就没想走的人,望着离去者的背景脸上多了几分自得,不过目光里却满是鄙弃。
“说的好呀!”就在再没有人起身时。门外传来了张允
朗地笑声,拍着手就走了进来,看着匆忙起身
接的王守则和佟四海道:“商人虽然地位不高,可不能自轻自
,也得学会自尊自强呀!”
“大人此言振聋发聩。令佟某惭愧的紧呀!”佟四海哈哈笑着捧了顶高帽子给张允戴。
张允笑
地道:“佟掌柜谬赞了。”说着朝佟正业和王老二打了个招呼,又朝留下来的一干商户做了个团团揖,寒暄了几句之后这才在王守则的坚持下坐了主位,随后半开玩笑地道:“请诸位放心,张某今
来此不是想坑害你们的!”
众人哄笑起来。厅堂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不过张允随即地脸色却是一正,颇有些阴冷地道:“不过大家也别高兴的太早,方才王老爷子说的话很对。我要说的买卖是吉凶参半,做的好了,大家一起发财,做不好,
后怕是要掉脑袋地,有害怕的,现在还可以走,我张某人绝对不留难你们。不过决心要留的话,那么只怕进了这个圈子就不能再走人了。”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站起身来,对王老二道:“你家的花园我可没见过,不介意带我去看看吧!”
“大人请!”王老二知道他这是想留给众人一些思量的时间。遂恭敬得领着张允出来。
而张允将出门时回过头来对佟正业道:“佟兄,随我去花园里逛逛如何!?”
“荣幸之至!”佟正业谦和得应道。
张允不只是要留时间给厅堂上地那些人。更是有话要找面前这两位说,王家和佟家的态度方才他已经看到了,算是铁杆的支持者,而自己要走地路却不是那么轻松,也很漫长,以佟四海和王守则的年龄和身体怕是难以陪着自己走到胜利。
因此他就不得不在这两家的继承人中寻找坚定不移的合作伙伴,而眼前这两位恰恰就是他的最终选择。佟正业的谦和机敏,不卑不亢。王老二的有情有义都是他所看重的,更要紧地是这俩从小熏陶出来的商业才能。
王家的花园里繁花似锦,不过却少了几分雅致,不过张允的心不在此,看了几眼之后就找了个凉亭坐下,把司墨拉到身前来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俗礼就免了,你们想必也认识司墨吧?!”
“认得!”佟王二人点了点头,朝司墨见了一礼。
司墨也朝他们道了个万福。
张允笑
得看着他们你谦我恭的,好半天才安静坐下,而后道:“那边能留下几个人我不在乎,要紧地是你们两家的人没让我失望,肯义无返顾地追随我,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强多了,我感激你们两家人!”
“不敢!”
“大人过誉了!”
“好了,都坐下来吧,说点正事!”张允摆了摆手道:“相信你们也听说了,圣上要派遣我去辽东当差,做什么官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呢,却有一桩大买卖要
代下来,而我希望你们两个能舍下河间的家业,跟我到辽东去,如何?”
“愿跟随大人左右!”佟正业思量片刻后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个?!”王老二却有些犹豫,眼见张允闪过一死不愉之
,忙解释道:“小人时刻都愿意听从大人驱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我父母年事已高,膝下只留下我这一子,小人担心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成了忠义却违了孝道,因此不免有些犹豫!”
“你说的也对!”张允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未免有些过分,毕竟那是辽东,比不上中原,古代交通极度不便利。来往一趟怕要个把月,而人命呢又极脆弱,说不定一场小感冒就会死掉,王老二有这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张允并不生气,反倒更看重王老二这份至孝,随后又笑道:“放心,不是让你们久居辽东。一开始得去那边买店面,铺设商路,等一切都顺畅起来后,你们就可以常回来探望父母!”
“好吧,承蒙大人错爱。小人愿听大人驱谴!”王老二也终于点了点头。
张允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厅堂之上,眼见得又少了一两个人,剩余得虽然不多,不过各个行业都有。而且够坚定,让张允大感满意,这才一本正经得把自己希望和关外的各族通商。并且已经获得皇帝的允可,并且获得了通关凭证的事说了。
这一个个的消息就如同重磅炸弹,把堂上地人都给震懵了,老半天才有人醒过味来,试探着问道:“大人,你这意思是说,我们以后过关就不会
纳税银了?!“恩!”张允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要发大财了!”有人失声道。其他人面面相看,掩不住脸上的喜悦。心里只怕全都是这样的心思。
“是,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张允正
道:“从现下起,你们各家的字号依然能用,不过对外却要说是商会的,河间商会。司墨,担任会长。而佟四海和王守则任副会长,每年的红利咱们只能取六成,剩余的一成纳税,三成送给朝中地靠山!”
说到这“朝中的靠山”几个字时,张允满脸的神秘和庄严,众人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能有这么大的便宜可占,怕是要疏通不老少的关系,要是不
关税,倒买倒卖地利润是巨大的,就算几家分六成,那也比往常赚的多。
而张允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心思又是一变,张允道:“听清楚了,你们是官商,除了赚钱之外,还得时刻记得为朝廷尽忠,朝廷给了你们这么大地好处,咱们也总该有些回报才是,因此
后去关外通商时,都把眼睛睁大,把耳朵支棱起来,多看多听,把各处的风土人情纪下来交给我,做的好了,
后那个商字一定能被摘掉!”
官商二字去掉商,那就只剩下官了,这对于一辈子都希望能够摆
低
地位地商人来说,绝对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个个的呼吸都
重了起来。
“都别高兴的太早,我丑话说在前头,派谁去辽东你们最好都给我想清楚,最好是机灵能干,要是谁捅了篓子,哼哼,可就不是赔本了事了!”张允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跟打雷一样,不是赔本了事那估计是要死人的。
这些商人精明的很,一辈子都是在衡量利弊,张允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众人自知已经是骑虎难下,除了一路跟着张允走下去实在没有了其他选择,反正又银子赚,又能挣个出身,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要冒的风险,既然是大商人,谁能不知道富贵险中求地道理,所以哗啦啦站起身来,恭敬地道:“誓死追随大人!”
“那好吧,接下来的章程司墨会与你们详谈的,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最好派个能拿主意的管事之人随我去辽东,诸位,朝廷不会亏待那些忠勇之人的!”说完张允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而司墨则站了出来,和这些商户洽谈细节及注意事项。
其间自不免会在一些份额上打口水仗,甚至争地面红耳赤,这都是商人本
,张允也懒得理会,只当是在看热闹,不过有他在旁边监督着,各项条款在经过各家的讨论,修改,以及末了地举手表决后确定下来,等合约写好,商户们签了名字,张允又不忘叮嘱道:“赚钱很要紧,打探消息很要重要,不过都别忘了,一切都要保密!否则出了差错,朝廷是不会认账的,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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