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说实话,各式各样的舞会,她从大学时便参加过不少,但在医院里举行的面具舞会,她却是生平第一次参加。
望着布置成偌大舞会现场的医院广场,看着那些戴着各式面具满场窜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她不由得一叹。谁说医院象征着恐惧?这所有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身体所散发出的活力,都在让医院燃起希望的火焰来,医院,也可以是光明之地啊。
“嫂子,你来啦?”小护士朝她挥挥手。
她笑着同几位认识的护士打着招呼,慢慢踱到发送面具的地点。
“嫂子,安医生去机场接人了,一会儿就来。”负责发面具的小护士见她过来了,忙弯
从纸箱里捧出一大堆的面具放到桌上“嫂子,最漂亮有趣的面具就是这些,你快挑吧!”
“啊,我可以有特权呀?”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双眼扫过一大堆以动画形象为主的纸制面具,一下子就抓起两副来“尼罗河女儿和曼菲士?我要!”
“嫂子也喜爱尼罗河女儿?”小护士的眼前一亮。
“当然了!我有一套最完整的《尼罗河女儿》漫画呢!”她细细地打量做工精细的面具,深深地为英俊勇猛的古埃及法老王曼菲士和可爱的美丽的尼罗河
女儿凯罗尔的形象所吸引“虽然总是看不到结尾的出现,但我快被他们
死了!”
“是呀是呀!”小护士心有戚戚焉地猛点头“既浪漫又神奇的时空恋情,简直是每一个女人少年时的爱情梦想!”
“啊,我有时候真想也生在古埃及啊。”她也轻叹着点头“那么一个神秘而遥远的国度,我好想将来有一天可以亲自踏…”
“冉冉!”身后的呼唤打断了她的美丽梦想。
她转回身,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白风衣的安晴川搂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晴川。”她笑着
上前两步。
“这位便是我大学时的好朋友以及合作数年的最佳拍档爱丽丝小姐。”安晴川笑着拍拍搂在怀中的异国佳人,朝陶冉点点头。
“你好,爱丽丝。我是陶冉,很高兴认识你。”她伸出手,微笑着点头,熟练地用英文问候美人。
“你好,冉冉。”纤纤玉手与她相握,美丽的爱丽丝竟说得一口漂亮的中文“每次和晴川联络,都会听他谈起你。今天我们终于相见了,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漂亮!”
“爱丽丝,你的普通话说得真好。”陶冉由衷地赞叹“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哈,这还是晴川教我的呢。”爱丽丝望了身旁的高瘦男子一眼.双眸含笑“安爸爸安妈妈从来只讲中文,我如果想去安家做客,只好下功夫苦练汉语了!”
“都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干吗?”安晴川
进话来,伸手拿过陶冉手中的面具“我们家书架上的那个年轻法老王?”冉冉几乎每天都会翻一翻,他不认识都难。
“是呀,好巧是不是?”她一笑。
“啊,这个英俊的曼菲士一定是我。”他将面具戴到头上,拿着漂亮的金发少女面具在冉冉眼前比划了一下,而后摇摇头“你不太适合耶,冉冉。”再望一眼金发碧眸的爱丽丝,举手便替她戴了上去“这才是美丽的尼罗河女儿嘛!”
“那我呢?”陶冉微怔了一下,一点儿也没预料到会是这种情景。
“我看一看啊。”安晴川扫过她的大长裙子以及黑
衣,再巡视过那一堆的面具,伸手抓过一个童话故事中的女巫形象来“这个才符合你的模样嘛!”
哈,他的冉冉原本便是一位懂得妖术的小巫女,否则哪里能那么快就勾走了他的心?
“安晴川?”陶冉有点儿不高兴了。他就算是无心之语-可也会伤了她的心!
“好了好了。”安晴川不顾她的拒绝,将阴沉沉笑着的女巫面具扣到她头上,揪一揪她梳理整齐的马尾巴辫子,一手一个地搂住两名女子的
“快走快走,舞会马上就开始了!”
陶冉皱了皱眉,见他兴高采烈的,终究没有说什么,顺从地被他拉着前往舞会的现场。
果然正如安晴川所言,等他们两女一男赶到舞会的广场时,头戴圣诞老人形象面具的院长大人刚好结束演讲,拥着夫人、步入舞池拉开了本次面具舞会的第一场舞曲序幕。
“爱丽丝,抱歉。”安晴川将爱丽丝领到一旁的休息席,歉意地一笑“我的第一支舞,必须献给我心爱的太太。”
言罢,他开心地扯着冉冉步下舞池,汇入那一对对翩翩起舞的人儿中去。
“冉冉,这好像是我们的第一支舞呢。”拥着可爱的女巫老婆,安晴川颇为熟练地领起舞步“你可千万不要偷踩我的脚唷。”
“哼。”陶冉瞥他一眼,不想同他说话。
“怎么了,不高兴了?”凑近她的脸,安晴川挑了挑眉“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刚才有什么事吗?”送一个白眼给他。
“我抢了你心爱的面具啊。”俊美的法老王大人朝她眨眨眼“我知道你很喜爱那张少女面具。”
“知道你还那样!”阴沉的女巫小姐再哼一声。
“来者是客,大度一点儿嘛!”法老王调皮地一笑“这张女巫也很不错啊,我喜爱!”
回答他的,是狠狠地踩在他鞋子上的一脚。
“哎哟!”俊美的法老王马上呲牙咧嘴、形象全失“冉冉,这里是舞会,麻烦你给点儿面子吧?”女人啊,果然个个是老虎“好吧,我认错!我破坏了陶冉冉小姐的美丽梦想,我是全天下最坏的法老!”
“啐。”他的怪模怪样逗笑了阴沉着脸的女巫小姐,圆圆的脸上重新漾满了笑容。
“不生气了?”他眨眨眼“这才是我可爱的冉冉嘛!”
“谁生气了?”她微微红了脸,为刚才自己的小
别扭有点儿不好意思“等一下你陪爱丽丝跳吧,你是主人家“冷落了娇客可是很失礼的。”
“哈,冉冉万岁!”他拥着她转了一个大圈,笑声
朗“舞会结束后,我想去酒吧和爱丽丝喝一杯,算是替她接风洗尘——可不可以,老婆大人?”
“早点儿回家。”她迟疑了一下,有些
言又止。
“你在担心对不对?”他莫名奇妙地来上一句。
“呃?”
“你放心,我和爱丽丝只是朋友,我向你保证我和她从来没有过什么!”他郑重地望着她。
“少臭美了。”她的心顿时一甜,为他的细心和主动解释“不准喝醉哦。”
“放心!”他刷地行一个礼,恰好舞曲结束。
她微微一笑,放开他的手,让他走开。唉,自己是不该小心眼儿的。这些时
以来,她哪里不知道安晴川是怎样的人呢。
“唷,俊男美女,金童玉女哦!”一声响亮的口哨从她身后响起,带着浓浓的嘲弄。
“东方觅,我真后悔让小珞嫁给了你。”她回过身,
向姗姗来迟的一双男女,冷冷地瞪了嬉皮笑脸的男人一眼“简直是一朵鲜花
在了牛粪上!”
“可惜你说什么也迟啦!”男人耸耸肩。自豪地搂一搂自己小鸟依人的老婆大人“你看,我们家这朵鲜花被我这堆臭牛粪养得多水灵!陶大小姐,我倒想问问您呢,您这朵鲜花怎么会被牛粪甩掉了?哇,好俊美的法老王和金发女郎!”望着舞池中翩翩共舞的一对俪人,他再吹声口哨。
“东方觅!”夹在两头牛中间的小珞无奈地叹口气“你的嘴巴不要总这么讨人厌好不好?”他看不见冉冉快气疯了吗?
“人家刚刷了牙的耶!”男人可怜地扁扁嘴“刚才在车里你吻人家时怎么不说人家的嘴臭?”
“东方觅!”
“好了好了,我去挑面具,你乖乖地等我哦。”男人机灵地在老婆大人
火之前跑掉了。
“看样子,你们现在过得还不错。”陶冉拍拍小珞的肩“这我就放心了。”
“你别生气,东方觅刚才…”
“我还不知道他那脾气吗?”陶冉一下笑了起来“小珞,就像你曾告诉我的那样,抓住现在的幸福吧!”
“安医生…”小珞望向舞池中的一对男女,有点儿迟疑。冉冉就在这里耶,他对待那位美丽的金发女郎的态度是不是太亲热了些?
“没关系。他们是老同学了,又都在国外生活了多年,难免还有点儿西化习惯。”陶冉摇摇头,不想对舞会中的情景发表什么看法“好了,小珞,祝你今晚玩得愉快!我先走一步了。”
“冉冉!”小珞一把抓住她“你…”“我正好趁这机会回家赶稿子!”她嘻嘻一笑“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和安晴川要回老家,我得快点儿完成我的稿子。”挥挥手,她转身就走“小珞,等一下帮我向安晴川说一声。”
不再回头,也不再理会小珞的呼唤,她快步离开。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眼中的——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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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没有什么的。明明安晴川向她解释过的。明明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应酬
际而已。
明明——
见鬼!她就算明明知道什么也不会发生,却还是无法静下心来爬她的格子!
男人英
俊美,女人成
妩媚。
只要一闭上眼,曼菲士与凯罗尔相拥的唯美画面便在她心头浮现,让一脸雀斑、阴沉着脸的丑女巫自惭形愧,几乎没有容身之所、藏身之地!
那样出色的一位男子,怎会独身这么多年、一直等到她的出现呢?她是如此的平凡如水,怎能独享他
水般涌来的炙热喜爱?
一切…到底是如何纠结而成的?!
在经历了数十
的幸福之后,这个问题.第一次明确地摆在了她的心头。她,到底有什么特质吸引了他的注视?她,值得他付出一生的原因在哪里?
她…没有自信啊。甚至,有一点点的自卑,缓缓地在萌发。
而后,天亮之时,一夜未归的他满身酒气地卧倒在
,卧倒在一夜未眠的她的身边。
“晴川?”她试探地推推他“去洗个澡再睡,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扑面而来的浓郁酒气。
“睛川?”等不到回答,她叹口气坐起身来,开始一粒粒地解开他衬衫的扣子,要他睡得舒服点儿。算了,现在有什么心事和想法也不能说,一切等他酒醒后再…
她的手,猛地一顿,呼吸也一下滞住。几抹零
的
红
彩大咧咧地排布在他的前
,
丽的
泽,散发着浓郁的玫瑰香气…
“安晴川。”她拍拍他的脸“醒过来。”
他咕哝一声,翻身埋进枕中。
“安晴川。”转过他的头,她的声音渐高“醒来,安晴川,你给我醒过来!”
“我好困,冉冉,我一夜没睡了。”他终于睁开困顿依然的醉眼,望了她一秒钟后又再度闭合“等一下我还要出去,你先让我睡一会儿。”
“安晴川…”瞪着他的睡眼好久好久,她咬咬嘴
,最终不再烦他。不管他究竟喜爱上了她哪里,他终究是一个负责的男人,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她,应该相信他的!
是的,她会相信他!
先拨一个电话去公司,请了一天假,一夜未曾合过眼的她伴在呼呼沉睡的男人身侧,在早上十点钟后合眸渐渐睡去。
一切,等醒来后再谈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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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她醒来时,却什么也来不及谈了。
她是在睡梦中被他
鲁地摇醒,睁开眼.她第一眼所看到的,不再是过去以往每一天醒来时熟悉的笑脸,而是他一脸的急躁与不悦。
“怎么了?”她讶然地问。
记忆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阴沉表情。即使在婚后第二天,他与她明白“错误之后的错误”到底是什么错误时,他的脸也不曾如此阴沉过。
“昨天你一下取了十二万?!”他将手中的存折丢到她身上,极度不悦地瞪着她。
“是…是啊。”她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撑臂坐起身来,问:“有什么不对吗?”
“你为什么一下取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同我商量
一下!”他瞪着她,以往总是神采飞扬的上挑眼角而今眯成了一条直线。
“我不是问过你吗?”是他不要听的啊。
“你没说你一下要动用这么多!”十二万,或许在平常他不会过问,可现在他偏偏就缺这么十二万!“你拿这么一大笔钱干什么去了?”
“我…”他的瞪视让她也开始不悦了“你说过我可以随意支配…”
“我问你这笔钱你拿来干吗了!”
“给我小弟了!”她大喊一声“我小时候答应过他,我结婚时老公会送一辆车给他做见面礼!”她告诉他了,可以了吧!
“给了你小弟!一辆车!见面礼!”他不敢置信地怪叫一声“你有没有搞错!那么一大笔…”
“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意思?!“我就是给我弟弟了!你有什么意见吗?”如果他不想,当初何必说什么大话!
“陶冉!”他皱起眉,烦躁地拨一拨头发“为人子女,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小弟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想要什么,必须靠他自己的双手去挣取,而不是靠他的姐姐…”
“安晴川!”她登时变了脸色“我想对我的弟弟怎样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同意与否。如果你有意见你可以说,但我不希望你用这种语气!”
“冉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紧紧地蹙起双眉“你可以先将钱还我吗?爱丽丝想在这里成立一家医疗咨询机构,我答应帮她筹措资金的。”
“爱丽丝?”
“昨天我们都谈好了。我今天必须将钱汇到她的账号上。小弟真的想买车的话,他可以贷款,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做他的保证…”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钱从小弟手中要回来?”
“年轻人应该自食其力…”
“安晴川。”她冷冷地瞪着他,视线再一一次捕捉到他
膛上零
的
丽
彩,眼一下子红了起来“在你的眼里,我弟弟是那么可恶的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她沉下脸来“我问你,我小弟和你的爱丽丝比起来,谁重要?”
“见鬼!这是什么比法!”他一下从
上跳下地来,焦躁地走来走去“冉冉,你再怎样宠溺小弟也该有个限度,不能总让他予取予求吧!好了,我没空
同你胡扯,你马上打电话告诉小弟,他如果想拥有一辆自己的车,请他自己去努力工作!我是绝对不会无偿送他一
钱的!”“钱是我给的,同你没关系!”
“如果那笔钱是你挣来的,我当然不说任何话。问题是,你有那个能力吗?单单靠你上班外加爬格子,你几时才能赚到十二万?冉冉,请你不要拿我的钱充当好人!”
“安晴川!”他什么意思!“是你告诉我‘你的也是我的’的!早知如此,当初你何必假装那么大方,要我用一个吻去换!”
“陶冉,你认为一个吻换十二万,是不是太便宜了些?”他冷冷地瞪着她“好了,我有事马上要出门,我希望你现在立刻拨电话给小弟,今天我一定要看到那十二万重新回到存折上!”
捞起西装外套来,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望着被大力摔上的门,她的脑中一片凌乱。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这样!为什么!
无意识地,她拨了小弟的手机。
“小弟…钱收到就好…好好干,一定要给爸妈挣口气…嗯,他…他知道了,他要我转告你…办公司不是儿戏,一定要小心谨慎…嗯,我过两天就回去,你忙你的吧…再见。”她…说不出来!
同样是办公司,为什么安晴川却是如此的对待?爱丽丝…小弟…她忍不住合上眼,一咬牙,再拨一个电话。
“小珞?你在哪里呢?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尽管说好了,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小珞欢乐的笑语从电话中传过来。
“我…”她咬着
“我现在有点儿急用,想向你借一笔钱。”
“多少呀?我正好在银行呢。”
“十二万…小珞,如果没有就不要为难了,我再想办法。”
“十二万?”小珞低呼一声“那么多呀?嗯,算你运气好!我还真有呢。”
“那真太好了。”她勉强笑了一下“先说清楚,我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你的,是长期借款哦。”
“你不还也没关系。”小珞乐呵呵地一笑“反正这钱是东方觅的,你坑了他的我没意见。”
“东方觅?小珞,这么一大笔,你要不要先问一问他?我不要你为难。”
“问他!”小珞怪笑一声“我是他的谁?他敢!啥?他就在这儿呢,他要同你说话。”
“东方觅?”
“正是在下,陶大女侠。”浓浓的嘲弄从电话中直
向她“你家安大医生破产了还是不要你啦?我这几天正好有空,你要不要打离婚官司?我帮你敲安大医生一笔巨额赡养费如何?咱们三七开!”
“好啊,正合我意。”如果在以往,她会铆足全力同他争论一番,可是今天她没有一点儿力气“我等一下将账号发送到你手机上,你先帮我把钱存上,大恩不言谢,拜啦。”她无神地放下电话,有些发软地仰躺在
上。
为什么是这样?她惨然地一笑。手机铃又响了,婚礼进行曲。此时听来却是多么的讽刺!
“喂?”
“冉冉?你给小弟说了没有?如果你不好意思说,我来打电话…”
“等一下,钱就会汇到,你去银行查一下吧。”
“呃,冉冉…等我回去再说好吗?我这几天要陪爱丽丝…”
“你忙吧,我没关系,再见。”挂机后愣了一刻,她将属于安晴川的银行账号给小珞传过去,而后关机。
接下来,她该做些什么呢?
呆呆地环过熟悉的卧房,双眼再一次定格。那在舞会上的女巫面具,正躲在室内的一角。朝她,阴沉沉地——
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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