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竟然被慕?软
了!
清晨,韩妤躺在太傅府客居的
榻上,水亮的清眸瞪着正上方的
帷,思索着近
发生的事。
慕?让她自由在太傅府里活动,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让她出慕府大门,他说等到华爷爷来领走她,她才能离开,这不是软
是什么!
慕?说华爷爷信上
代他得“看管”她一阵子,一阵子是多久,他没说。华爷爷应该舍不得让她待在陌生的地方太久,所以不管华爷爷为何要作这样的安排,她愿意等华爷爷来。不过,她都已经在太傅府近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华爷爷来接她?难道会是慕?骗她?
这一个月以来,她曾问过展总管要怎样才能见慕?,展总管总是支支吾吾地避开她的问题,不然就说慕?不在府里。
待在这里不是不好,所有人都对她都客客气气,又有免钱的吃住供她,可是,这样白吃白住让她觉得过意不去。对了,她还得存钱呀!待在这里不能出去,她要怎么去赚钱呢?
愈想愈烦恼,韩妤索
自
上起身,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将荷包内全部的碎银倒出来数着。
数钱,一向是她安心的方法,看着银子一点一点累积,她的目标就一点一点到达,她不是守财奴,但钱对她来讲真的很重要,因为她要用这笔钱替浣儿姐姐赎身。
想到赎身,她一直没机会向慕?解释那天他在醉香楼替她“赎身”的乌龙,算了,得罪了她们的客人,那银票当作是慕?的赔偿也好。
她到底还要待在太傅府多久?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入”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韩妤把荷包收回袖袋内,跳下
,她今天一定要见到慕?。
清晨的小雨把
生的
绿洗涤得清翠鲜明,绿烟生晴,花凝香云。
慕?一个人伫立在窗牖前,不经意地挥着手中的白玉摺扇,透过窗棂,他看到韩妤朝清磬斋而来的娇小身影。
想必又是来问他何时可以离开吧!
半年,癞虾蟆要他照顾她半年,然后完婚…
就算心中似乎有那么点犹豫,但他绝不可以中计!
对于蟾华的能耐,他当然不会怀疑,能学的他也都学了,但十年前把肮脏小鬼推给他的怨气他一点也咽不下去,凭什么他得去配那个肮脏的小鬼!
虽然,那个肮脏的小鬼现在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但,那又如何?她还是她,不变的事实。
这口瞧扁他的气,他绝对会出!
一个月前把她从
院里救出来是他的失策,应该归之于那几
所受的刺
太多,所作所为都跟着不正常,对,一定是这样!
慕?心中虽这么想,眼光却仍紧盯着由远而来的韩妤,他看见韩妤驻足在书房门口和展轩交谈。慕?不自觉地竖起耳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韩姑娘,爷正在忙,你请回吧。”展轩依着慕?吩咐的意思行事。
他实在是不懂,爷明明
喜爱韩姑娘的,将她带回府却又避不见面,爷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打扰他一会儿,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好。”说什么她今天也要见上慕?一面。
“可是爷真的没有时间会客…”
“还是不能见他吗?”韩妤削瘦的双肩垮下。
看韩妤失落的样子,展轩不由得打从心底同情她。
爷一堆女人不带,偏偏带韩姑娘回来,可是现下又把韩姑娘弃之不顾,不闻不问,韩姑娘一夜之间成了弃妇,真是可怜…
“韩姑娘,有没有什么在下能帮你的?”
“帮我通报一声,我想见慕?。”韩妤怀着希望问,盈盈水眸透
着期盼。
“这点…恕在下无能为力。”好可怜的韩姑娘喔…“除了见爷和离开太傅府,其他的,只要是韩姑娘要求,在下必当竭力完成。”展轩急着安慰韩妤。
“真的吗?”韩妤漾开笑颜。
“嗯嗯嗯!”展轩连点三次头。
“请总管安
一份差事给我,好不好?不过,因为我是来白吃白住的,所以可以扣点工钱,我不介意的。”至少这样她有钱可赚。
“不成不成,韩姑娘是爷的客人,怎么能——”
“结果总管还是不能帮我…”韩妤落寞地背过身去,抖动的双肩诉说着自己的悲哀。
“韩姑娘,这…”才刚答应人家却又黄牛,展轩觉得过意不去。
就在展轩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韩妤时,清磬斋的木门被拉开,慕?赫然立在门前。
“展轩,待会安
份差事给她,你先去忙。”慕?的脸色不是很好。
当他看到展轩急
安慰韩妤时,他内心像是有坛酸醋打翻,酸味直达口鼻,问得难受,不想探究真正原因,他只想将碍眼的展轩赶离韩妤身边。
现在,真的见到慕?了,韩妤的喉咙又像哽了
刺,说不出原本想说的话来。
他在生气吗?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韩妤关心地问道:
“你还好吗?”朋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吧!虽然他们的关系好像什么都不是。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日子全被你弄得一团
,你居然还问得出口!”慕?对着韩妤咆哮。
韩妤被吼得不明不白,委屈在心中蔓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是别人的屋檐。
“…对不起。”韩妤留了句歉言,转身跑开。
“爷…韩姑娘她…”爷未免太过分了吧!不闻不问是爷在先耶!
展轩想替韩妤说话,却被慕?瞪得
回到口的话。
“还杵在这里纳凉!你这个总管太闲了是不是?”慕?只想把展轩轰出去。
“我很忙的…”展轩摸摸鼻子离开。
剩下慕?一个人站在晨风中,檐角几点冰雨滴落他脸上,冲淡不了他伤害韩妤的歉意。
她毫无心机地关心他,他却回了句伤人的指控。
慕?徒拳击向楹柱。
韩妤那句“对不起”在他的心上捅了一刀。
他终于知道,人的心有多脆弱。
几
来,韩妤不再试图见慕?,只是安安分分地工作,等蟾华老人来接她回家。
她不知道华爷爷为何将她“寄放”在这里,而自己的存在又让慕?这么烦恼,慕?大概是碍于华爷爷而不得不收留她的吧?
她真的那么令人讨厌吗?
十年前大人们都讨厌她,硬是把她和浣儿姐姐分开;现在,慕?也讨厌她,因为她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
,她从来都不是故意的…
回想在醉香楼的那夜,他霸道却温柔的行为,让她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温馨,那种呵护和华爷爷及寒昭大哥对她的照顾不同,哪里不同,她也一时无法理清…
而几天前的清晨,慕?指控的眼神却让她的心泛疼…
她好想回隐心谷、好想华爷爷…
别想了,专心工作吧!
太傅府的藏书之多,光书阁里就有几万册的书,需要常常把书拿出来晒,以保持书的干燥和品质,免得生了书蠹,是故需要人手晒书,展总管安
了这个工作给她,算是相当轻松。
展总管说书阁的书慕?全都读过了,依旧爱不释手,所以照顾书也成了慕?府仆吏的工作之一。
慕?他…很不简单。
敬佩之意渐升,她其实不讨厌慕?。
韩妤将地上的最后一卷书搬入书阁放好,她还有另一个工作得做。
银钩月畔
新月形的湖畔植了好几十株梅,冬尽
来,花瓣纷纷掉落,梅树上隐隐可见几颗绿梅。
韩妤的另一项工作是“拣花”就在银钩月畔进行。
慕?虽是个爱好风雅之士,但并不附会风雅,自有他的一套。像“拣花”就是他赏花的方法之一。
开在枝上的花儿很美,落土的花儿也美,不过要视落土的角度和位置而定。落在树下的花数要平均,花面要朝上,再配上几枝枯枝、几片枯叶,枯叶还不能太干,要褐中带点黄绿,才能突显其萧瑟苍茫之美;花瓣太干也不成,会失了生机的美感,所以太干太丑的花瓣也要挑掉;再者,还要洒几片花瓣在湖里…
韩妤和三、四个丫环蹲在地上仔细地“拣花”刚开始时,她会憋不住地边笑边拣。几
过去,梅花清新淡雅的香气让她很喜爱这个工作,为了做好,她告诉自己要专心,以免影响了工作效率,被调走。
蹲在湖边专注工作的韩妤没注意到身边的
动,一群丫环簇拥着一名衣着华美的娇
女子,往银钩月畔而来,一群人嬉笑的声音好不热闹。
“表小姐。”原本蹲在地上拣花的丫环纷纷起身向来人福身请安,只有韩妤还专注在工作上,不知道有人正不悦地瞪着她。
易贞韵原本带笑的红
在看到韩妤理都不理她时,顿时垮了下来。
“死丫头,见我家小姐来了还不问安!”易贞韵身边的丫环小双气焰高张地叫嚣,把韩妤当成太傅府的奴仆。
刺耳吵杂的声音传来,韩妤这才抬头在意到大伙儿都站起来退到一旁了。
怎么了?大家怎么不继续工作?
“你在叫我吗?”韩妤指着自己问。
“这里只有你还没向小姐问安,不叫你叫谁!”小双仗势摆出高姿态。
“小姐?哪位?”韩妤一头雾水。
一个丫环见状赶紧到韩妤身边拉拉韩妤的衣袖小声地说道:“易贞韵是爷的远房表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很得爷的疼爱,是爷的红粉知己,慕府的常客,千万别得罪了。”
很得慕?的疼爱…是了,像易贞韵这种我见犹怜的姑娘,不论哪个男人都会疼爱吧!
韩妤甩开莫名的酸楚,微微福了身子。“表小姐安好。”
易贞韵忌妒地看着韩妤姣好的脸蛋。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有如此的姿
,这不是等于摆了个危险人物在府里吗!要是慕?看上这个女人,那岂不是威胁到她在慕?心中的地位!
不成,依慕?宠她的程度来看,太傅夫人之位迟早会是她的,她不允许任何人来抢,这女人必须离开!
“你是新来的丫环?”易贞韵漾开甜美的笑容,银铃般的轻柔嗓音自轻启的朱
。
算是吧?韩妤点点头,不想多做解释。
“在府里还待得习惯么?”易贞韵和善地走近韩妤身边。
走近一看,易贞韵发现韩妤的美不若她的娇
,却是种和风般的清新自然,尤其是那张不假雕琢的俏脸、白里透红的雪肤,更是羡煞易贞韵,也加深了她铲除韩妤的决心。
“不习惯也得习惯。”这是实话。
“不习惯么?”让你习惯到慕?
上,那还得了!“我见你也
投缘的,不如我向表哥要了你到我身边,别做这种吃力的差事,好么?”易贞韵亲切地拉起韩妤的手。
果然是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韩妤不得不认同,易贞韵高雅的气质,这是打小就在隐心谷里
跑
跳的她永远学不来的。能成为慕?的红粉知己,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用了,谢谢表小姐的美意,我心领了。”反正她再过不久会离开。
“是么?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往后只要我来,你都得来陪陪我喔——哎呀!我的手绢…”易贞韵故意将丝质手绢放掉,让清风吹到湖里。
“小姐,你的手绢!来人,快拿长竿来勾。”小双在湖边指挥着。
“别忙,我来捡。”韩妤挽起衣袖,踏到湖边一个卵石上准备蹲下身捡那条手绢,谁知裙摆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绊住,她一倾身,重心不稳,整个人摔落湖内。
“啊!”湖边的丫环们看到有人落水,一阵尖叫。惟有易贞韵花容失
的面具下藏着一副冷笑。
慕?和易贞韵约在银钩月畔赏花对弈,他才刚到便听到一阵惊慌的尖叫。
“发生什么事?”慕?抓了一个丫环问。
“韩妤…落水了…”丫环发抖地回答。
韩妤!
慕?一听到韩妤落水的消息,没有多想便纵身入湖,快得连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千万别出事…
韩妤的脚被湖底的水草
住,她死命地和脚边飘动的水草搏斗,被浸
的沉重衣裙将她往下拖,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就算会游水也奈何不了
中愈来愈稀薄的气。
呃…好难过…她快不能
息了…
她会不会见不到华爷爷了?
万一她死在这里,让府里晦气,慕?一定会气得要命吧?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一向不给她好脸色看…
逐渐昏沉的意识让韩妤无力对抗黑暗漩涡的
噬,沉重的眼皮逐渐合上。闭眼前,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替她斩断脚上的水草。
是慕?
韩妤摇着头想。不可能,他讨厌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救她?大概是她离死近了,出现幻想。
突然,脚上的束缚被解开了,她只感觉全身好轻好轻,像在漂浮。
慕?捞住韩妤往下沉的身子,封住韩妤的
将他的气息送入她口中。
她是什么意思,居然朝他摇头!要他别救她吗?
笨蛋!
我偏要救你!
在我的手中,你不准死!
紧张的时刻过去,两人都出了水面,浑身
透的慕?将韩妤抱到岸上,点了她
前几处
道,助她咳出
中和腹中的水。
“咳咳…咳…”韩妤咳出污水,人也跟着转醒。带水的星眸微睁,她看到在她上方的慕?,焦急的神情伴随着
然大怒。
“该死的你不会游水就别下水,弄得我一身
,你以为你是谁。”慕?一见韩妤清醒,就是一阵咆哮。当他看见她在水中闭上眼,恐惧如滔天巨
袭身,根本无法思考,只知道不能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一旁的易贞韵没料到慕?会为了个奴仆下水救人,不满的情绪让她的脸色大变,却又在看到慕?气得吼人,她才又装起楚楚可怜的形象,梨花带泪。
“表哥,韵儿好怕…”易贞韵小鸟依人地靠在慕?身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初
游水不觉得还有点冷吗?!”慕?盯着韩妤冷声问。
韩妤吃力地站起身想解释,却被易贞韵一马当先。
“韵儿方才到芙蓉亭等表哥,韵儿见这丫环深觉与她投缘,想向表哥要她来我身边,可她却对韵儿出言不逊,还把韵儿的手绢夺了过去,扔在湖里,谁知她自个儿绊倒,跌入湖中,韵儿吓了一大跳,到现在都还觉得身子不舒服…”易自韵声泪俱下,还干脆偎入慕?的怀里。
韩妤不可思议地看着易贞韵在她面前瓣出不实的谎言。
手绢是掉到湖里没错,她是绊倒了没错,可是原因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慕?若有所思的眼光在韩妤与易自韵之间来回,沉
了半晌,最后寒声对韩妤说:“向表小姐道歉,然后回房。”
“你相信她?”韩妤不急着为自己辩解,只问了这么一句。
慕?不发一言,冷凝的气氛,沉重,只有微风敢飘过他们身边,又迅速溜走。
易贞韵得意地看着韩妤。她就知道慕?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下人反常,救人只是出之于天
。
“表小姐,我对于我不能接受你的美意而向你道歉。”韩妤僵着声音说完。
“回房去。”慕?又下令。
她浑身
透,衣料服贴在她身上,更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引人遐思。府里的仆吏已有几人闻声而至,正好养了他们的眼!该死!
误会无法澄清,沉重的无奈令韩妤只想逃得远远的,慕?这一赶,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她拎起同样沉重的裙摆转身跑开。
“表哥,韵儿已经吩咐人把棋案摆好了,我们——”
“我还有点事,你自便。”慕?抛了这么一句,离开湖边。
慕?居然为了一个下人冷落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的,易贞韵愤怒地以脚辗碎地上的落花,狰狞的脸让她的美丽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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