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 是敌,是友?
本想去打猎散心,不想却拣回了两个一心杀了自己的姐弟,吴三桂自己想来都觉得有些滑稽。他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刺杀到自己。况且,安放两个仇人在自己的身边,也是一件有趣的事。起码,可以让自己随时随刻都保持着警惕!
回去的路上这小姐弟俩一直对自己怒目相视,好像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像豹子一样跳起来格毙了自己。吴三桂也不放在心上,反倒在沿途向他们详细说着附近的风光。姐弟俩终究年少,居然渐渐被吴三桂的话语所吸引了过去。
等到了王府之后,这二人对吴三桂的敌意竟不知不觉减少了大半。有的时候,那个少年乌兰巴
还会偶尔地
上一句话。吴三桂心里笑了下,孩子终究是孩子,要不了几见,他们复仇的心态便会在自己循循善
下磨灭得干净。
也不知怎么的,或者是自己过了三十了,年少时的火气少了不少。当年的自己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仇人,决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可现在怎么反而把他们收留在了身边?还是,自己的内心奇怪的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自己早就没有家了,父亲、兄弟都死在了闯贼李自成的手里,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连个老婆也都没有,自己早把军营当成了家。而这对姐弟的出现,也让吴三桂心里产生一丝微妙变化。骤然有了亲人地感觉。也许还真的不错吧。
等过得段时候,把封地的事给稳定了下来,也该找个女人成个家了。不为别的,总得给吴家留个后吧?吴家现在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可以和父亲决裂,却不能让吴家在自己这代绝了后…
“王爷,索尼派来的人,已经在府上等了王爷一天了。”
才回到府中,听到家人的报告。吴三桂心里吃了一惊。自己和索尼素无来往,现在他派人到自己这来做什么?这索尼向来个摄政王多尔衮不和,难道是来拉拢自己地?
吴三桂进内室换了衣衫,出来见客,从侧面看却见客人不过是个估计二十岁都不到的年轻人,正站在那欣赏自己挂在墙上的画。吴三桂倒愣了下,索尼也算老成持重的了,怎么派了这个个少年来和自己谈事情?
“在下吴三桂,不知道客人从何而来?”吴三桂清清嗓门说道。
那少年赶紧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阿克顿,乃是正黄旗旗主索尼的义子。昨
前来王爷府上,恰逢王爷外出打猎,阿克顿想着义父
代地事。不敢离去,因此便在王爷这过了一夜。多有打扰之出。还万望王爷千万见谅。”
见他说得客气,人又长得斯文,吴三桂心里生出几分好感。让下人上了茶水,先请阿克顿在下首坐了,说道:“不知索旗主找吴三桂何事?”
“也没甚么大事。”阿克顿微笑着说道:“只是王爷到得我女真久了。义父虽然和王爷一殿为臣。却始终未曾好好聚过。近
听说王爷平定了盛京之
,义父大为钦佩。可要贸然前来。又怕王爷不喜,因为便让阿克顿给王爷带来了些礼物。”
吴三桂嘴里谦逊两声,心中却大不以为然。索尼和多尔衮的矛盾天下尽知,最近多尔衮有错手杀了索尼的侄子,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只怕还是拉拢的成分大些,这些满人之间的仇恨,自己这个汉人可绝不愿意
足到其中。
吴三桂心里很明镜似的,自己初
头角地汉军正红旗,已经成为了满人角力双方争夺的对象。可吴三桂还是坚决保持自己一贯的立场,能不
手坚决不
手,在对立两派争权夺利的斗争中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
阿克顿悄悄看了眼吴三桂,却见这位汉人王爷的面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原来,在索尼的侄子被杀之后,索尼一心复仇,阿克顿对他分析了盛京形势,提出了一个“等”字诀,而在此基础上,则秘密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以壮自己羽翼。吴三桂,则是他们地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目标。
在连续平定了索伦部和硕托之
后,吴三桂统领地汉军正红旗,已经在满人面前显示出了自己强大的战斗力。将他争取过来,除了能壮大自己的势力外,还能给多尔衮以沉重的打击。而阿克顿,则自告奋勇的把这个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本来,在阿克顿地心里,吴三桂既然能反叛了明朝,那么只要对他晓以好处,他同样可以背叛自己地新主子多尔衮,可现在什么吴三桂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让阿克顿隐隐有了一丝担忧,这个汉人未必便和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好对付了。
阿克顿带来地礼物很有趣,是两头幼鹿。阿克顿指着这对幼鹿笑道:
“王爷,我们女真人最喜爱生吃鹿肝,尤其是幼鹿的肝,那是天下最鲜美的食物,这对畜生是我义父亲自饲养的,原本是想留给自己吃的。可听闻到了王爷的功绩,义父心中感念王爷对我女真的大恩,便命我把它们送到了王爷的府上。”
吴三桂急忙连连摆手:“索旗主的东西,吴三桂安敢享用?不可,不了。还请公子带了回去,就说吴三桂领了索旗主的好意,来
必定亲自登门拜谢。”“我女真人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阿克顿笑了起来,让人拿来了一把锋利的尖刀,走到两头幼鹿的面前。手起刀落,顿时两副热气腾腾地鹿肝到了他的手中。
“王爷,请尝一尝,这东西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吴三桂几乎要呕了出来。女真人果然野蛮,未曾开化。这血淋淋的东西,又不曾经过烹调。哪里便能入口了?可他心里这么想,手里却过了一副鹿肝,笑道:
“既然已经取出,吴三桂再不要那可就显得矫情了。多谢!”
他看也不看便将鹿肝放到嘴里大嚼,一边吃着一边连连赞不绝口。
阿克顿旁边看了心中叹服。他早知汉人风俗,这样的生冷食物一般绝不入口。可吴三桂现在吃得又香又甜的样子,好像从小便是吃这长大,与女真人一般无二。这份隐藏自己的本事,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地。
“王爷,在下久闻王爷当初的英姿。二十骑救父,五十骑大破我女真两千
兵,虽为敌人,先帝亦是赞不绝口。那时的阿克顿还只不过是个孩童,可也听闻到王爷的英名。后为明朝的宁远总兵和山海关总兵,正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虽然明知这年轻人是在奉承自己,可说到自己地辉煌战绩。吴三桂未免心中也有几分得意。嘴里客套地道:“哪里,不过是一时侥幸而已。其实凭吴三桂一个人的力量。要想战胜我大清,实在是在痴人说梦了。总算我吴三桂归顺得早…”
“王爷,我心中有个疑问,若当初王爷有一万人,大清也有一万人。这双方武器一样。战斗力也都相等,如何才能使自己必胜?”阿克顿忽然开口问道。
吴三桂心中大疑。这阿克顿不和自己说正事,却与自己讨论起了兵法,究竟是何目的?
住心中的困惑,吴三桂淡淡地回答道:
“天下打仗哪有必胜的道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我领军,当分三千人正面
敌,又分六千人左右两翼
住阵脚,待机而冲击敌阵…”
“那么还有一千人呢?”阿克顿死死地盯着他问道。
吴三桂一笑道:“还有一千人,便由本王率领,于战事最紧要之时,突然出现战场,猛力冲击敌军正面,则敌人在我冲击之下,必败,必溃!”
阿克顿好像有些不太相信:“难道王爷这么有自信吗?”
吴三桂大笑起来,以前的豪迈在这一刻似乎全部都回到了他地身上:
“本王是谁?吴三桂!若是双方条件相等,天下决然没有人能挡得住我正面冲击。当年八旗军纵然精锐如此,可在建昌城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口,赶紧打住,咳嗽了两声说道:“当然,本王也有些狂妄自大了。世上能人猛将多的是,我也算不得什么。那么你呢,换成是你仗又如何打?”
“换成是我的话…”阿克顿沉
了下:“正面拒敌,左右扰之;正面阻敌,断其粮草;正面
敌,侧后袭击。我以为可以大胜。”
“正面拒敌,左右扰之;正面阻敌,断其粮草;正面
敌,侧后袭击。”吴三桂默默地念了便,他忽然觉得这套战法的应用像极了一个人。对,就是朱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吴三桂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就是少年时代朱斌的翻版!
吴三桂随即摇了摇头,也许自己是太想念朱斌了吧,看到哪个年轻人都以为是朱斌。这天下只有一个朱斌,一个大明的武英王,到哪里再能找到了相似的人?
“让王爷见笑了,已经打扰了王爷这么长时间,在下也该告退了。”
见这年轻人竟然要走,吴三桂心中大奇。他远道而来,给自己送来了鹿肝,又莫名其妙地和自己讨论起兵法,正事一点未说,现在说走就走,究竟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阿克顿,你就这么走了,难道不怕索旗主回去后责怪吗?”吴三桂也不阻拦,只淡淡地说道:“想来索旗主派你前来,必有要事相商,完不成任务可不是你们女真人的本分啊。”
阿克顿长长叹息了声:“不敢隐瞒王爷,义父地确派我来有事告知王爷。可我一见了王爷,便为王爷的风采所折服。因此,这事也放在心里不敢说了…”
吴三桂笑了一下:“好了,奉承话今天也说得够多了,本王听着心里怪舒服的。说吧,索旗主派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阿克顿向吴三桂施了个礼,说道:
“其实义父是让我来感激王爷当
的救命之恩,若无王爷,义父只怕早遭不测。义父既然不能亲自前来,这一礼,便是阿克顿代义父所为…”
“就这样,没有别的了吗?”
“还有,义父让我问王爷一句话,它
京中若有变故,请问王爷,是敌,是友?”
吴三桂微微笑了出来,这才是索尼派阿克顿来地真正目地。之前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这年轻人在那演戏,想要自己亲口问出来而已。什么前来谢恩等等,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听阿克顿地口气,看来盛京不久就有变故了。
索尼和多尔衮之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不过是最近积怨已经到达了顶点而已。那么自己呢,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变故里,应该站在哪一方呢?
他无法预测满人双方的博弈,谁胜谁败。可现在看来,他想置身事外的想法,也不太可能。多尔衮和索尼,任何一方都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阿克顿从容地看着他,并不急着想知道答案。这位汉人的王爷,是个心机多变的人。想要争取到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一切都只不过是在最大程度上争取到他的好感。
吴三桂想了会,忽然笑容浮现到了他的脸上,说道:
“请回去转告索旗主,吴三桂这人没什么本事,却劳索旗主费心,实在是愧不敢当,也请你转告一句话,哪边的力量大一些,那边的拳头硬一些,吴三桂就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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